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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月行》 
作者：月下浅醉 


【文案】

     穿越了之后，该做什么？
    冒险？泡美男？闯荡江湖？寻宝？……
    好吧，既然来了这一遭，那就好好享受这趟穿越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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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开始～

    啊，天好蓝，好高……
    
    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天空，实在是个很让人开心的事情。足以让我忘记这几天的不快。
    
    可是有件事让我很不解，那就是到底下面那群人到底要对峙多久？
    
    别奇怪，如今我正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至于为什么我会蹲在那儿……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我是……唔……不记得了。总之我醒过来的时候，正穿着半干的破衣服躺在河滩上，触目所及的就只有大山、大树、大河、大石头……以及，眼前这一片蓝的清澈的天空，而我的记忆——大概是掉进河里的时候，也被这奔流不息的河水给冲的一干二净了。
    
    透过如镜般的水面，我摸摸已经干涸的血污，扯出一个难看到惊世骇俗的微笑，然后跳进河水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看来我挺走运，脑袋挨了一下，还流了那么多血，也只是丢了那么些记忆，计较起来还有得赚呢！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我又朝着水面照了照，这次，淡定的我却被吓了一跳！
    
    水波中不定的脸庞让我觉得陌生而虚无。
    
    我忍不住傻傻的对这影子问，“美女，你哪位啊！”我说话，她的嘴巴也跟着动了动；我抓头，她也跟着抓；我急起来打散她的影子，可是很快荡漾的水波又再度平静，映出那张脸。
    
    捣鼓了半天，我终于确定，这个陌生的美女是我。
    
    原本脑子里的问号再度因此而呈倍数增加，可是如擂鼓般抗议的肚子，让我唯有放下一切，解决当前最为迫切的温饱问题。
    
    刚才下水的时候留了个心，如今当然直奔目标。
    
    没走两步，河底滑溜溜的石头“哧”的一下飞离我脚底的受力点，接着当然是“咕咚”一声闷响。被这么一折腾，清澈的河水也顿时变得浑浊，手忙脚乱的在水里乱摸一阵过后，我又有发现了——本人着实不擅长捉鱼。
    
    可是……五脏庙仍然空荡，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我不信邪的又尝试了几次，期待着瞎猫碰见死耗子，但是这种几率着实是有够低。明明已经看准了的，可是手才伸过去，连鱼鳞都没碰到，鱼儿就灵活的游出好远。这样忙活了一阵，原本空荡荡的肚子更是频频拉响警报，让我只有干着急的份。
    
    又一次失败之后，看着水里欢快游动，仿佛在调侃我的鱼儿。我心头一怒，将树枝狠狠朝着水里插，伴随一声闷响，原本平静的湖面漾起不自然的水花，那两条鱼登时浮上水面翻起了肚皮。
    
    眨眨眼睛，暗自庆幸了一下自己持续高涨的运气，我捞起鱼就开心上岸。
    
    可是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呢？我总算发现了自己特别的能力，虽然不太稳定，但是不定时的出现却能让我解解燃眉之急。
    
    我并不知道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有多少，可是在这里我能顺利的用它自保觅食，毫无顾忌的寻找出路，倒也足够了。
    
    毕竟，知足常乐。
    
    这样跌跌撞撞过了几日，目光所及皆是无边无际的绿海，别说人，鬼影也没见到半只，情绪也就逐渐松散起来。高兴了就认准方向往前走，走累了就干脆爬上树去睡睡觉，晒晒太阳，转眼便又是一日光阴逝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在这荒山野岭当野人，度过余生的时候，这群人出现了——
      

第一章　红黑大乱斗

    这天天气好，很适合晒太阳偷懒，所以我就舒舒服服的找了根树枝打盹，可没过多久就听见风声之中夹杂着异常的响动。
    
    不是我吹牛，就算是失忆我也可以肯定自己非同一般，不仅有不同寻常的力量，就连感觉也特别灵敏。这些天，只是靠着耳朵，就找到了不少猎物。
    
    少顷，一个红影从树丛里一跃而出，几个黑衣人也紧随其后，提刀追上。红影一顿，后面的人立刻就围上来，将所有的出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感官，虽然几天来都渴望着能早点看见我的同类，可是此刻我也忽然确定，虽然他们是人，但是绝对跟我不是一类的，因为他们绝非善类！
    
    失忆了我还知道什么叫刀剑无眼。
    
    别说我不仗义，那东西就只有能干的人和不怕死的人才有，而我自然是不属于这两种。
    
    虽然树下的红衣人看起来挺顺眼，但是穿黑衣服的也不见得都是坏人。那些人可是跟山鸡野兔不一样，谁是谁非都搞不清就上去凑热闹，只怕没来得及行侠仗义，就先行壮烈牺牲。如今唯有躲在树上，内心里只是暗自希望他们快些打完了散场，让我能够准时吃饭就于愿足矣。
    
    安全第一。虽然活的糊里糊涂，但是目前来说我还是挺珍惜自己这条赚回来的小命。
    
    因为我没安什么好心，所以老天爷也特别的不配合我——还以为就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铁定了是马上就杀啊，打啊的然后散会，可是偏偏他们却就这么把红衣人给围着，没一人敢先下手，害我好像看戏正到*，却有人当头一棒跟我说“卡”。
    
    无聊之下，我开始尝试着研究和幻想。
    
    首先红方是厉害！虽然受了伤还被一群人追着，背影却仍旧直挺挺的不给敌人一点可乘之机，典型的高手风范。有点期待的说，如果他出手，铁定是秒杀。
    
    其次黑方是肉脚！下面虽然一片黑，可是也就只是数量占优势，基本上就是一盘散沙。你指望我，我指望他，总觉得谁先动手谁吃亏，一眼就看出是不是吃杀手这碗饭的。最好笑的是，正对着红衣人的那家伙，剑锋有微妙的振动，而振动的频率基本和他的腿保持一致。
    
    再次，我又很惊喜的发现，周围那一群看身材基本都跟我差不多，前凸后翘，摆明了是女人，而中间那个则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嘿嘿，难道是标准的山上遇贼，劫财劫色剧本？再不然就是美人遇上恶霸，家破人亡？再不然就是两情相悦，无奈身份悬殊，无奈为爱私奔却被棒打鸳鸯？……
    
    不会啊，这一身的红色，红的耀眼，又有点妖艳，跟喜气什么的完全不沾边，看样子红衣服的也不是什么好苗子。
    
    被一群美女追的美男，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跳出来英雄救美了。
    
    可恶，越猜就越好奇！那群人也不爆出点台词，让我找到些蛛丝马迹来拼凑真相，只是沉默的对峙——
    
    抱着树干，按捺不住的我急躁的猛抓树皮，一个不小心，力气好像大了点，手边的一根枝桠，直直掉下去。我就这样看着那根比指头还细的树枝砸中了下面那个黑衣人的脑袋，然后凝固的空气仿佛忽然之间开始流动，打打杀杀的喊声，刀剑相交的脆响，还有刀锋砍上血肉的闷闷响声……看来那些黑衣人也非等闲，阵阵刀风即使隔了些距离，仍旧割的我脸颊生疼。
    
    飞扬的尘土当中，虽然看的不真切，但是那道红影却凌厉异常，在黑色的旋风中游走，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帅！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我不过才扳着十根手指数了几遍，下面就基本上大局已定，只剩一个为首的家伙屹立不倒。再看看红衣人……不妙啊，不知是不是气力不济，身形有些微妙的晃动，气势大不如前。
    
    糟了，不会又要对峙吧？现在的情况是一对一，更加没办法决定应该帮哪边了。
    
    “咔”犹豫之间，忽然听到后方一声响。
    
    吞吞口水，我小心翼翼支起身子，朝着后面看。看清发生什么事的瞬间，我的心啊，拔凉拔凉——
    
    我所在的枝干，居然开始断裂！而且看情况，八成是刚才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给砍出了个缺口，我为了看热闹，又一直伸着脑袋往前爬，结果……
    
    快打！快打！我要下去啊！快点动手！我紧张的咬着如同抹布般的袖子，虽然滋味很复杂，可是也可以让我不把心底的呐喊吼出来。
    
    可是这次我又被老天爷给涮了——
    
    大概是觉得我太吵，所以他终于实现了我的愿望，不过仅仅一半——只听“轰隆”一声响，我真的抱着树枝下去了。
    
    不过好走运啊，居然平安降落，下面……我伸手摸了摸，居然是软的！
    
    还没等我厘清突然发生的一切，一个凉凉的东西搁在了我的脖子上，柔柔的声音却很自然的说出危险的话，“是坦白，还是陪葬？”
    
    “英雄饶命啊！”我先是大喊了一声，然后抬头摆出一脸自认为很无邪的表情，讨好道，“我长得这么单纯善良，你怎么忍心伤害我呢！”
    
    这一抬头可不得了，三魂立刻不见了七魄，整个人晕乎乎的，比有记忆以来遭遇的所有事都震撼。
    
    苍天啊！大地啊！前面有美人啊！！
    
    那高挑又美好的身板儿啊！那双勾人的眼睛啊！那好像刚出炉的白面馒头一样白白嫩嫩的脸啊……我吞吞口水，摸摸肚子，这个美好的联想让我记起自己肚子好饿。
    
    看那红衣如火，衣衫微微凌乱，肌肤若隐若现，如火的红衣衬着脸上飞溅的几滴血迹，实在是妖孽。
    
    人长成这样，招惹这种烂桃花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他好欺负一点，我大概也会当个采花大盗把他抱回家吧，嘿嘿。
    
    想入非非的我张大了嘴巴，虽然内心有微弱的理智在告诉自己现在我这个德行有多傻，但是……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除我以外的人这么美，就让我少见多怪，尽情花痴一下好补补眼睛了。最近满眼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啊，我都快忘了人长啥样儿了。
    
    “你……”狭长的眼微微上挑，闪过意味不明的暧昧光芒。
    
    难道他认识我？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一道黑影就迎头罩了上来——
    
    “喂！喂呀！你快醒醒！……”看着面前的睡美人，我真的好想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过来，可是……果然下不了手，结果就只能把他当不倒翁似的摇来摇去。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无奈之下，我只好赶鸭子上架，*蒙古大夫勉强帮忙。首先嘛，当然是找出他昏倒的原因啦！
    
    扒开他的衣服，我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就连脑袋都好像做按摩似的摸了许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身材真好，糟了，完全不对！应该说沾了点别人的血，可是也完全没受伤，基本无大碍。
    
    哎呀，这下该怎么办呢？让他赶快清醒……
    
    有了！就用我最近常用的办法吧！
    
    搓搓手，扎了个马，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朝河边拖。这个时间，河水不冷不热，他泡上一泡，绝对提神醒脑，精神倍儿棒。
    
    可是光注意这美人了，没发现身后横陈的死尸，才走出几步，我就被绊了一脚，美人的纱衣应声而裂，我也顺着这股力量朝后面倒下去。大概是撞上了什么，后脑一痛，我也不由自主的失去了知觉。
    
    唉，原来晕倒正流行。
      

第二章　美人与我的二三事

    好奇怪，我向来睡的很好，打瞌睡也睡的好像猪一样死，可是为什么这次失去知觉反而……做梦了呢？
    
    这梦境还无比真实。翠竹林中，曲径通幽，薄雾如棉围绕在我周围，我竟然还能闻到竹叶的芬芳，触碰到光滑凉爽的竹节，外加不远处的白衣仙人一枚。
    
    天呐，我最近可真是有眼福，做梦都能看见帅哥在对我微笑，喵～
    
    刚才那个红衣服的是妖孽，这个就是仙人了吧。从远处到近处，越是靠近反而越是无法直视，威严中那云淡风轻的感觉，却又让我原本不安定的心平静下来。
    
    这样的他，让我停住了脚步。不料他身形一动，眨眼功夫已然来到我身边，飘飞的衣袂遮不住那微微上翘的嘴角。
    
    “你终于来了。”他如是说。
    
    “终于？”我们见过吗？不要装熟好不好，有够老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能出动这种素质的帅哥，事情更是不会小。
    
    我顿时后退两步，警觉心大起。帅哥诚可贵，小命价更高啊！
    
    “不想找回自己吗？”这次是个问句，可是基本在我听来没有在跟我要答案的意思。哇塞，这算是威逼还是利诱呢？顿时，我更加肯定——有问题！
    
    装装傻好了，既然不知道对手出什么招，就只好以退为进了。“原来你是大夫啊……牛，梦里也能治病。”我配合的竖起大拇指，点头称道。
    
    “唉。封印你的记忆，不知是福还是祸。”仙人竟然幽幽飘出一句让我如遭雷劈的话。
    
    这下，理智淡定如我也忍不住怒发冲冠，化身泼妇准备跟他一决高下，“哦——原来是你搞鬼啊！”
    
    虽然没了记忆，我大概少了许多烦恼；虽然没了记忆，我的小日子过的也很不错；虽然没了记忆，我还有最宝贝的小命……可是，这家伙自作主张，不明不白剥夺我对自己记忆的所有权，绝对是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我要抗议！我要上诉！
    
    他摇摇头，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表情，自若道，“想要回记忆就……”
    
    可是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景色大变，清幽的翠竹林陡然被如红莲般舞动的火焰包围。这火焰甚是妖异，竟然仿若有生命般，直直朝着我扑来，幸而仙人将我一拉护在怀中，白衣飞舞，不知施展了什么仙术围成一个圆圈将我们安全的包裹其中。
    
    淡雅的青草气息在鼻息间弥散，让我有些飘飘然，低头看见那片为了救我而被火焰染上一片焦黑的衣袖，刚才抵触的情绪淡了不少。
    
    这梦真是不错，连英雄救美都尝试了一把，如果我用力想想，这碍眼的火焰应该会消失吧，嘿嘿。然后就……相亲相爱，幸福又快乐。
    
    刚闭上眼睛，身子却不知怎么的浮了起来，平平朝着后方飞去。
    
    睁开眼，看着仙人逐渐远离的身影，感受着不由自主的身体，我大叫糟糕。这人也太黑心了，难道我跟他上辈子是冤家吗？封印我的记忆不说，还让我生生体会了一把被推入火坑的感觉。天呐，果然人不可以貌相，帅哥更不可以不防。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大声说，“珍爱生命，不做噩梦——”
    
    “梦——”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正直挺挺坐在地上，浑身冷汗，巨没形象的大叫着，更让人郁卒的是，在如此深山老林之中，这没形象的形象还被人看见了。
    
    于是乎，我被鄙视了，*裸的鄙视。
    
    醒来的美人斜睨着我，那表情让我恨不得再晕一次，眼不见为净。不过摸摸自己稳稳搁在脖子上的脑袋，我还是忍不住窃喜。
    
    又鄙视了一下傻笑的我，美人高傲的仰着头把我当佣人似的使唤，“去那些人身上找找……”
    
    “啊？美人啊，这些人追杀你是不好，但是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可以发死人财这么不道德咧！”我自作聪明的打断了他不道德的想法，义正词严的教训他，顺便小小鄙视回去了一把。
    
    我这个人，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
    
    两道寒光射来，“你想死一次吗。”
    
    我浑身一抖，乖乖爬过去翻那些壮烈牺牲的黑衣人们。
    
    好吧，其实我更加珍爱生命。
    
    一边翻，我一边碎碎念，“我知道打酱油不容易，你们就安心便当了吧，千万别来找我算账……”
    
    “嗖”的一声，长剑破空，极度危险的擦着我的脖子飞过，钉入我前面的那棵大树。吞吞口水，我回忆起刚才稍纵即逝的寒气，以及被削去之后，落在身边的几根发丝，很识时务的闭上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其实我要认真起来，还是很有效率的，眨眼功夫就把那些人身上能搜刮的东西都搜刮一空，还尽可能避开会让那个危险人物爆发的物品。扯了块黑布打包送到他面前，然后立刻好像耗子逃离猫一样，躲在树后面偷偷瞄着他。
    
    还是一样的美型，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养眼变成危险？差点忘了，能秒掉那么多人的家伙，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早知道就不该凑这热闹。
    
    我拍拍自己的这两条小短腿，如果它长一点，脚程快一点，勤快一点，我就不会撞上这种事儿了。
    
    如果我现在逃跑，会不会……目光又不自觉看向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和被扎了也不能吭声的大树，我想撒开来跑的腿立马就软了。
    
    危险人物从一堆东西之中找到一个不显眼的小瓶子，打开来，昂头一饮而尽，看他逐渐有了些血色的脸，我总算知道他大概是被暗算，中毒了什么的。大概是解药药力发作，他双手垂下，眼睛也无力的闭了起来，无形之中眼前又出现了一道选择题。
    
    睡着的家伙，又变成了一点威胁性也没有的美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最后，我动了动脚却还是朝着他走过去。割了些树枝草叶给他垫上，拾起些柴生了堆火，我秉持着救人救到底的念头，做好了一切才满意的准备离开。
    
    “刚才那一剑，算是清了你乱摸的账。”才走出没几步，背后的人开了口，“剩下的恩，想怎么报？”
    
    突然觉得，美人好可爱哦，让我开心的也忍不住转身跟他开了个小玩笑，“不如以身相许啊！”
      

第三章　以身相许……

    “不如以身相许啊！”
    
    自以为幽默的我，因为这句话算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好。”美人很爽快的答应了。“我现在正式收你当我的随从。”
    
    还没开心两秒钟，美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好像旱天雷，直直朝我脑袋劈下来。
    
    我哆嗦道，“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什么时候，以身相许的意味变成了这样？失忆的脑袋果然不太可靠。不过，比起在森林里自生自灭，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美人真的很懂得人心，我才摇摆了一下，他就立刻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是你想在隐香阁的万花丛中当一棵杂草。”美人依旧犀利，让我郁闷的无地自容。
    
    虽然我承认自己当了一阵子野人，疏于打理自己，可是好歹也天生丽质，怎么变杂草了？不过我更关心另一个切身的问题。
    
    “隐香阁？什么地方？”
    
    美人抬袖掩住半边脸，无比妩媚的说：“月凰最出名的风月之地。”
    
    “风……月……”我喃喃念着两个字，反复咀嚼思考，因为吃了次亏的缘故，这次对于关键词的理解倒是慎重了许多。可是怎么想，脑子里浮现出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记住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凌澜。”柔柔的话语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无与伦比的糟糕。
    
    这年头，好人难当，还是野人比较好当。
    
    神呐，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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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知道你嫉妒我的美貌，但是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看着镜子里的大胡子，我差点背过气去。
    
    天生丽质的大美女，咋被整成这样啦！把我生的这么好的娘亲啊，我对不起您。
    
    事情的起因是我莫名其妙成了“主子”，就是凌澜的随从，然后被带着进了城，可是回去之前他却看着我摇头连声说“不妥”，非要给我改变一下造型。在布庄里转了一圈，他换了一身简单的青衣，多了几分书生气，而我就变了性，变了形……
    
    “如果你不想伺候我的时候被人爱护爱护，我倒是不介意。”他说话的时候，视线还不怀好意在我身上游走一番，联想起那个隐香阁，我吐吐舌头。
    
    “小凌啊，做人要厚道。”郁闷的我歪歪嘴角，故意不叫他主子。好歹我以后跟他混了，都不罩我这个小弟，还成天吓唬我。
    
    “不是让你叫主子吗，没规矩。”嘴上这么说了，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嘿嘿，虽然我很敬业爱岗，但是现在还没踏入隐香阁。”我摸着胡子，刺刺的感觉好不习惯，心情不好自然就有点逆反心理。
    
    我虽然很呆的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卖掉，可是这一路跟他相处，直觉告诉我虽然小凌厉害起来很吓人，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个好人的，小玩笑他不会跟我计较。
    
    “不过我叫你主子，你叫我什么呢？”
    
    “你不记得了吗……”这表情和语气，与他初见我的时候一样，让我有种他认识我的感觉。
    
    我抓抓头发，不太好意思的说：“忘了告诉你，我失忆了，不过没名字确实不太方便……”眨眨眼睛，期盼的目光朝着他发射出信号。他自称是隐香阁的花魁，这一路还把自己说成花魁中的花魁，第一中的第一，肚子里墨水少不了，取个名字应该不难。
    
    谁知道，真的不难——
    
    小凌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那你就叫小易吧，容易的易。”
    
    “你不会是因为我好骗才给我取这个名字吧。”感觉很不好，这家伙满肚子墨水居然倒出来就只这种程度吗？虽然我比较单纯，但是也不代表是小白。
    
    小凌推开我，坐下来对镜贴花黄，隔着镜子望着我道，“你说呢。”可恶，又在笑了，虽然很好看，却掩饰不住那淡淡的调侃之意。
    
    的确，我虽然生气，可是脑子里冒出来的名字，大抵就只有阿花，阿福之流，说出来着实是要让他狠狠看一把笑话了，而且……这种街头巷尾普及率极高的名字，就怕他带着我上街随口一叫，应声的人以十为单位。不巧本人自尊心很强，撞衫都没法儿忍耐，更何况是撞了名字。
    
    算了，看在这家伙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当我老板的份上，我就暂且从了他。
    
    世事艰难，衣食父母可不好得罪，不然他动不动就给我穿小鞋，我吃不够的只有苦了。脑筋一转，我拍手三下，大笑三声道，“呵呵，是易容的易吧，真是……有见地！跟你混真是太有前途！我能遇上你这么美丽动人、聪明绝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还没等我说出我对他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的敬仰，小凌就站起来凉凉道，“不想错过晚饭就把话吞回去吧，该走了。”
    
    我承认，他彻底摸清了我的致命弱点，他讲一百句我都可以当耳边风，可是晚饭两个字，对我的吸引力无限。
    
    话说他动作还真是有够快，刚才那会儿功夫，就已经束起一个发髻，还扫了一层淡淡的脂粉。
    
    原本就已经是容色非凡的他经过一番整理，扫去了残存的狼狈。如果这样跟着他出去，别人肯定不知道，不久之前，咱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小凌临走前还不忘瞥我一眼，只是那一眼的感觉变了许多，竟然有种惋惜之情。这样我反倒是确定了，如果继续跟着他，不仅能混到三餐饭，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挖出我的过去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我要做的当然是做个傻乎乎的忠仆，以他救命恩人的身份粘着他先。
    
    不扮猪头，怎么吃掉狐狸；不给点香饵，哪里能让鱼儿上钩。
      

第四章 楼阁隐香

    隐香阁，这里就是隐香阁啊——
    
    路上跟小凌套了不少话，这个地方被他说的怎么好怎么好的，差点都以为是仙境了。原本以为这丫吹牛，去了才知道果然是……牛！
    
    他带着我，晒着夕阳转过一道弯，据说就进入了隐香阁的地界，光是那长长的院墙，害我垫着脚尖，伸着脖子看了许久，都找不着所谓的后门。
    
    看着就觉得累，可以先在路边吃碗面条补充*力吗？
    
    “还不快走，还要主子等你吗？”可恶的主子一点都不体恤我这个新人，用极之典型的剥削阶级嘴脸道。
    
    听着墙内隐约传来的丝竹之声，我想了想那不知何时能到嘴的山珍海味，闷闷道，“是！”
    
    “如果不快些，错过晚饭我可不负责。”似乎发现我的不愿，小凌微微一笑，说出了让我无法抗拒的话。
    
    “等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登时加快了脚步，亦步亦趋的专心当一个尽责的跟班。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他家难道是搞房地产的，不然没事干嘛盖这么大的间房子。
    
    太阳沉下去了不少，我好不容易才在饿得晕倒之前被小凌带到所谓的“后门”。看那高高的院墙，大大的门，我忽然本能的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这样的地方，似乎并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吧，心里莫名的惶恐。
    
    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安，一只软绵绵，滑溜溜的手轻轻将我的手握住，陡然将我拉近。
    
    好奇怪，明明那么温柔的手，手中却又有让人无法挣扎，无法抗拒的力量。
    
    大门就这样缓缓地打开，门后探出两个脑袋。乍一看，又让我惊艳了一把。太万恶了吧，居然连看守后门的路人甲乙都又如此正的颜，那些……招待客人的，岂不是各个都跟花儿似的。
    
    前面肯定有帅哥，而且不是以个为单位，而是以堆，哇哈哈。心情莫名其妙的，居然有些兴奋。
    
    这美好的想象居然让我忘记了短暂的恐惧，放开小凌的手，迈着轻快地步子，跟着他跑进去。
    
    不知是他有意，还是他地位比较特别，总之小凌带着我一路朝着他园子去的路上，居然都没碰上什么人。顺着曲曲折折的石子路小心翼翼的走着，看错落有致的山石树木，清幽宁静，倒也有种逛公园的美好感觉，深深浅浅的绿色让眼睛和身心都觉得无比轻松。
    
    如果没走过刚才那段繁华喧闹的大街，我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在城中心的黄金地段。这怎么看都好像是什么隐士啦，仙人什么的住地嘛，光是买这块地得花多少钱啊。难怪他会被追杀啦，有钱成这样不被人家眼红才怪。如果我是歹徒，他也绝对会是肥羊中的特级，宰一刀估计都够一辈子了。
    
    忽然，我发现不远处草丛中有情况！
    
    刚刚就看那边不寻常的动了两下，窸窸窣窣的虽然不明显却绝不是单纯的风。
    
    还在迟疑观察之时，草叶又动了两下，这次还附加了很古怪的声音，似乎是压抑着的感觉。看前面明明就身怀绝技却熟视无睹的家伙，我心里敲起了警钟。
    
    难道是他受的伤太重所以没察觉？这里虽然树木多，但是好歹是城市，应该没什么野兽动物之类，唯一可以解释的是……
    
    虽然我的身手绝对比不上他，但是他好歹也是伤者病号，不能再让那些坏人伤了才好。
    
    又走了两步，我趁着距离那区域还有几步距离，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吞吞口水，我挺挺胸，双手藏在背后搓了两下，假做无事。在迈出下一步的瞬间，扑向路边一块早就瞅准的石头——屈膝、捧石、起身、扔出，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如行云流水一般就将石头扔进了目标的草丛里，迅速的连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正当再接再厉，彻底把敌人制服的念头控制我的行动之前，一只手抓住我，把我强行往灌木丛里拖。一阵天旋地转，我不甘心的回头张望，发现两个白生生的胸膛在草丛里若隐若现……
    
    “嗡——”我的脑袋彻底当机。
    
    视线终于不再随着脚步乱飞的时候，我在安定中惭愧的低下头。就算是傻瓜，就算是我失忆，联系前因后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啊！
    
    “让我怎么说你啊。”头顶上传来柔柔的声音，带着无奈，却又让我的自责感加深到了十八层地狱。
    
    我这个人就是这点好，做错事从来不会狡辩，扯理由，推卸责任。
    
    我坦率的低头认错，老实交代，“我错了。”
    
    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我可以爬回案发现场，向两位苦主跪地谢罪，赔偿治疗费、汤药费外加精神损失费——当然，以上费用均从某主子处预支先。
    
    “你……以后小心点。”只听头顶上一声无奈的叹息过后，小凌终于还是原谅了我。
    
    这个时候，拍拍马屁，讨好下他，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我就知道小……主子是最深明大义的，怎么会跟我计较这些。”或许不久之后，还得靠他帮忙收拾残局呢，怎么说有人在他地盘上被石头砸了总得有个说法，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计较有用就好了。”这个人好犀利，看清了我的本质。“没事乱扔石头干什么。”
    
    “我还以为是那些黑……衣人……”现在解释，大概只会被他笑吧，笑我搞不清楚状况瞎*心。
    
    低头跟着他，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我的脑门儿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的……胸口吧。那样一个柔弱美男，身材也挺结实啊，可是他为什么会忽然转身。
    
    “这里没有什么以为！”刚刚还是一等好人的家伙，口气忽然严厉的让人胆寒，威胁大概也不过如此吧。“我没告诉过你吧，隐香阁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想好好保住小命，最好老实一点。这次我还能保得住你，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张脸呢？手心犹有滑腻柔软的触感，附耳说话时留下的酥麻感觉还在颈项间流转，可是我此刻的心跳却并不完全是因为害羞和紧张——
    
    我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第五章  主子——奴才——

    那日左兜右转的到了他的园子里，天都已经黑透了，再加上闯祸理亏，也没缠着他带我四处逛逛，便直接随了他的安排住进一间偏房。
    
    虽然是偏房，面积并不算太大，布置陈设却也精致，连隔开寝室和小客厅的帷幔也比我的皮肤还滑，更不用说那些看上去就很贵的物件了。可恶的是，好好的一套茶具也精致到不行，害我连喝水都心惊胆战，生怕手一滑，就得花掉一辈子的时间赔偿他。
    
    不过那床啊，舒服的真是让我想睡死在上面了。比起冷硬的地面，危险的树枝，扎人的茅草，这里简直就是天堂。饭菜自然是不用说，比他说的还好吃，让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吃得好，也睡得好。
    
    兴奋的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折腾了一番，我没什么自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天大亮，幸福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虽然很养眼，可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个人自己视线范围之内，就快贴到你的脸，是个人的反应都会是这样——“哇”的大叫一声，然后弹开，接着拉起被子躲在床的最里面。
    
    “你这一大清早，就是这么跟主子问安的吗。”小凌从床边站起来，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极度藐视的盯着我问道。
    
    这个老板真勤劳，还没等我去找他报到，问他有没有什么活儿分配给我，自己先跑来帮我看床铺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一个激灵，从半梦半醒中完全清醒过来。把被子踹到一边，我飞快跳下床，整了整衣服和发型，清清嗓子，对他鞠了一躬，元气满满的大叫一声，“主子，早上好！”
    
    “真是没见过哪个随从居然会比自己的主子起的还要晚。”小凌掩面笑笑，强作严厉之态，气氛却和昨天两样。
    
    不过他说的话我可不认同的说，于是当然要好好解释，免得第一天上班就被冠上偷懒的罪名可不好。
    
    我开始很认真的想跟他解释，当然是提醒他如果要我履行自己的义务，当然也要有相应的规章制度，才好让我按章办事。
    
    “啊，关于这个问题嘛……第一，基本上你这个‘主子’的含金量似乎并不太高；第二，是你突然说让我当你随从的，总要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吧；第三，你也没明文规定我要几点起床，起床之后做些什么；第四……”
    
    没想到，我努力想给他的可靠的印象居然完全不奏效，之后他说出让我完全崩溃的话，“够了，反正我原也没指望你做什么，不给我惹祸就算是不错了。”
    
    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不是都过去了……嗯，一晚上了嘛！“关于这个我更要澄清……”
    
    谁会在别人指着你鼻子说你只会制造麻烦的时候，完全保持沉默，毕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行了行了，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啊。”战略似乎奏效，小凌怕我再说出一堆废话，努力转移话题到正确的方向，“都不问我一早找你什么事吗？”
    
    原来是第一天开工，给我分配任务来了啊。
    
    真是的，就这么件简单的事，用得着跟我东拉西扯讲半天吗！还居然完全没有涉及到正题诶！
    
    害我这样没洗脸没刷牙，贴着让人满脸发痒的大胡子跟他在这边扯淡。可是——他好歹从今天开始是老板了，得给点面子。
    
    于是我耐着性子，顺着他问道，“公子清早起床，还特地来我床边帮我提神醒脑赶瞌睡，不知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从今往后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呆在这个园子里，别到处乱走，别闯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跟他抗议就算是老板也没权利限制我人身自由的档口，他已经飘出门口去。不要怀疑，的确是飘，轻飘飘。
    
    难道是因为第一天闯下的祸吗？可恶，这家伙给我的第一项差事居然是宅……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句让我很闷的话居然还有更加具有打击性的后半段，“以后睡前别喝那么多水，你的口水都能洗枕头了。”
    
    我眉头一皱，马上冲回床上去瞧。
    
    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湿了一小——块而已吗！
    
    习惯性的抹抹嘴角，我立马发现不对劲。伸长脑袋往镜子里一瞧，脸上那条鲜明的口水印啊，从嘴角在脸上横流，再加上乱糟糟歪掉大半的胡子和微微有点肿胀的双眼……
    
    这形象真是太有……冲击力了吧！想起他刚刚那张素颜的美人脸，和他掩面微笑的模样，真的只能用人比人气死人来形容我此刻复杂的心情。
    
    为此，吃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时候，我很有自觉的保持着食不言的良好习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力图挽回我几近崩坏的形象。
    
    “不合胃口吗？”小凌放下筷子看着我，居然有点担心。
    
    估计是我昨天那顿晚饭吃的太让他印象深刻了吧。
    
    不过也别怪我饿虎扑食，狼吞虎咽，从醒过来到昨天晚餐前为止，我过得实在是太艰苦了。当那白白软软的米饭端上来，我感动的想三呼万岁；当我看到不黑不焦也不带血的清蒸鱼，我激动的在最短时间把它送去祭我的五脏庙……
    
    “当然不会！”我立刻就否认，“你们这儿的饭菜超好吃！就算你现在把这里改成饭馆，我看生意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差。”
    
    “好吃还吃的这么少，有心事啊。”我觉得在他眼里，我已然升级成能吃能睡的某四蹄物种。
    
    “嗯，我一直在想，主子在这里做事，肯定认识很多人吧。”我边吃边道。
    
    “所以呢？”他眼睛都没抬，给不停扒白饭的我夹了块肉，很淡定。
    
    “说实话，我是不是也在主子认识的人当中呢？”我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回答中挖出蛛丝马迹来。
    
    他说认识，我就可以继续问下去。他说不认识，我也可以拜托他查查看。他说谎，我也应该能找出些线索。
    
    “你说呢？”可恶，居然不正面回答。
    
    “不说算了。”我抛了个白眼给他，低头吃饭。
    
    “多吃点。”他完全无视我的生气，举止好的让我想撕烂那张好看的脸。“这么客气可不像你。”
    
    “我这不是向主子看齐嘛！还不是怕给你丢脸，看我多么好的职业道德。”身为跟班，好心不想给他丢脸，结果却换来这么句话。
    
    “那对不起了，没发现你的一片苦心。”小凌眉目轻挑，微笑的说，“不过我看你的道德，大概也就勉强能抵得上三顿饭。”
    
    我昂起头，摆摆自己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太小看我了，在林子里我最高纪录是喝了两天的河水！”
    
    小凌扯了扯我因为得意而一抖一抖的假胡子，“看来除了工钱，你的饭钱也能省下不少。”
    
    满意的看我从稍稍得意，变成疼的龇牙咧嘴的脸，他还不忘恶劣的补上一句，“门外就有个池塘，你自便。”
    
    好吧，为了我下顿有肉吃，我豁出去了！
    
    “主子温柔体贴又善良！绝对不会看着小的白水加西北风度日的，对吧！”哼，我这语气，这眼神儿，这胡子……杀伤力应该不低。
    
    我在林子里饿了这么多天都没恢复记忆，所以接下来必须保证自己有吃有喝有睡才行，没办法恢复记忆，至少也恢复*力。
    
    “乖。”摸摸我的脑袋，他放下筷子扬长而去。
    
    可恶！！
    
    好吧，既然此路不通，那我就另外找好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总能找到那么一两个认识我的吧！
      

第六章  平静中的不平静

    小凌看顾的很严，又跟我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于是我只好连续好多天都闷在房间里，吃了睡、睡了吃、吃完又睡、睡醒了还是吃……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退化到跟猪一样的生活水平了。
    
    这么腐化的生活，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不好意思。明明说过是来给小凌当随从的，却完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真真是被他捡回来了个吃白食的。
    
    那些给我收拾房间，送饭菜什么的小厮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是那眼神却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大概就只有小凌未起床的早晨，他睡下后的深夜，以及他接待客人的时间了。时间很短，不过也足够我爬上屋顶，听听杂烩般的八卦。
    
    例如公子们喜欢在花园的北角弹琴唱歌，切磋才艺；兰苑的牧云公子攀上了个豪客；最近街上多了很多巡视的官兵；新来的楚平小哥为了城西的方小姐伤心了好一阵之类的……当然，关于我主子的八卦占据的篇幅也不少，都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千金也难求一曲，结交之人也尽是达官贵人。还说他厉害，接手了隐香阁没几年，就让这里声势如日中天……
    
    这样一个人，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看来我的利用价值也不小。但是我跟他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利害冲突才对，不然他应该把我扔进密室监牢之类的地方，而不是在他隔壁，还时常任由我胡作非为。
    
    有一次，爬上屋顶晒太阳，还听见那些家伙在说是非，主角很不幸的是我。
    
    “真搞不懂，公子好端端的干嘛要捡个怪人回来！”听听，听听，这张嘴厉害的。我啥时候成怪人啦，还不是你们家公子好端端给整的。
    
    “公子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当然啦，算起来我可是他救命恩人呢，吃他几顿也没什么吧。
    
    “难道他是公子的新欢？”新？难不成还有旧的？有八卦哦——
    
    “那怎么可能！听伺候他的小六说，那人长的可吓人了！一脸大胡子，总是拿着明晃晃的刀阴笑，跟城门口贴着的那些个通缉犯差不了多少。”
    
    泪奔啊~~~我可真冤枉，好像原本是想用微笑融化隔阂来着的，可是没想到那个可恶的络腮胡子，生生让我那春风般友善的微笑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呸！别胡说！”
    
    “我没胡说！听我同房的青儿讲，又一次他起夜，还看见那个人半夜偷偷摸出来乱晃。八成是有鬼！”
    
    我也不想啊！这里白天到处是奴仆杂役，天黑了又灯红酒绿，处处都是桃色陷阱，走路不小心踩进草丛都会惊起一群野鸳鸯，只能到子时过后，大家各自回房睡了，我才好到处晃晃。
    
    “唉，真不明白公子从哪里捡回这么个东西！”
    
    天呐，我都不算是个人了。
    
    对于我和小凌的评价，几乎完全是一面倒嘛，只不过我是倒向极差的那一面而已。
    
    好吧，我承认我比不上他美型，比不上他有钱有背景……以下省略八百字。
    
    总之就是没得比，可是话说得那么白，人家会很受伤的——
    
    ——————————————————————————————————————
    
    今天小凌有事出门，嘱咐了我几声就离开。我在床上趴了一阵，撕下碍眼的大胡子，挽起头发简单梳了一个发髻，打扮了一下就去北角凑热闹。
    
    不过很可惜，我的方向感着实不好，加上园子太大，我很快就迷失在葱茏的林木当中。平日里叽叽喳喳，吵得我无法贪睡的鸟儿们，此刻也像是隐去了痕迹，让周围的环境安静的让我有些害怕。
    
    一直黑色的小鸟忽然从头顶飞过，灵巧的在我周围盘旋了一周，然后拍拍翅膀停在不远处的矮枝上，歪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左边的那条小径。
    
    难道……
    
    我抬脚朝着那条小径走去，那只小鸟也轻盈的飞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真的好像是在为我引路。
    
    空气中带着草木的香味，隐约间还夹杂着淡淡的熏香味道，阳光透过树叶形成一道道细碎的光柱，让周围的景色也朦胧了起来。
    
    这场景好熟悉。正想着，我果然见到了那个人——
    
    一身白衣，宛如天仙。
    
    不过我可没时间欣赏，既然梦境变成现实，就说明那不仅仅是梦而已。为了找回自己，我加快脚步冲上去，大吼一声，“把记忆还我！”
    
    那人侧身看我，美好的样子让张牙舞爪准备从动口升级到动手的我，生生停下了脚步。
    
    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说出让我想重新动手的话，“我没拿走你的记忆。”
    
    “你上次明明说你封印了我的记忆的！”还想抵赖，哼！
    
    “这是天数。”好吧，不推脱了，改玩高深了。
    
    “什么天数地数的，让我恢复记忆才算数！”我急了，拉住他的袖子，扯得他道。
    
    “你的记忆必须你自己找回。”果然是个神仙，就会带着人绕弯子，玩高深，“待你的力量强于封印，它自然会解封。”
    
    得了，看里今天是铁定没结果了。我自己的资质我知道，短期内估计是没有力量突飞猛涨的可能的。
    
    既然他跑出来跟我玩仙人指路，肯定有点什么提示才对吧。不然，着实对不起这么梦幻的出场。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无奈，我只好耐下心来，放开他被我扯皱的袖子，露出自认为还算亲和的通缉犯式微笑恭敬的问。
    
    一阵风吹来，微微的扬起他的衣袂，飘飘荡荡的如要御风而飞，可是他的话却一点都没让我有这感觉，“等等吧，时机就快到了。”
    
    又是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对于如此心急的我，他完全是视而不见，自说自话嘛！真的真的好想扁人啊——
    
    “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说完这句，他身形欲动，想要离开。
    
    “现在你不就来找我了！”我哪肯这么轻易就放掉这个知情者啊，马上就朝他扑过去，抱住他一条手臂死死不肯放松。糊里糊涂的日子过得够久了，既然有人要点醒我，那就给我负责到底吧！
    
    还想再问出些什么，可是他另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鼻息间嗅到一股甜香。还没来得及回味，我的视线就模糊起来，强烈的睡意席卷，让我无力抵抗。
      

第七章  外出遇险

    再次醒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转过头只看见窗户外映出的灯火摇曳，树影斑驳。抱着被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确定了好一会儿，我这才不太乐意的承认，自己八成又做了个梦。
    
    那些真真假假的现实，让我迷惑。身在黑暗当中，外面的一切似乎与我无关，这个世界跟我仿佛总是隔着纱幔一般朦胧。
    
    我到底是谁？就连自己的存在，有时都会忍不住怀疑。
    
    起身发现厅里的饭菜，还很特地用热水温着，从食盒里拿出来还冒着热气。看来小凌已经来过，看我睡着所以没叫醒我。今天是他一月一度登台献艺的日子，虽然想去凑凑热闹，可是心里憋闷，着实提不起精神。
    
    吃了两口菜，我放下筷子，下了决心。为了平复自己的伤口，顺便远离这些八卦的三公六仆和是是非非，我决定出去晃晃，散散自己几乎快要发霉的身心。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从这次的散心开始改变了……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
    
    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会选择继续这样跟着小凌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还是让命运顺着它应有的轨道进行下去呢？
    
    有些答案，我即使是过了很久仍旧没有答案——
    
    虽然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摸着黑在隐香阁乱钻，可是还是让我找到了挺不错的VIP专属通道，虽然它是同时属于我跟某个护院养着的看门狗的。
    
    呵呵，会被小凌发现？怎么可能，他今天应该会忙到很晚，所以这几乎是我绝无仅有的自由时间。
    
    灰头土脸的钻出“密道”，早有准备的我寻了处僻静之地，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让自己的真面目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虽然仍旧是男装打扮，走路却都能够抬头挺起胸膛来。
    
    刚刚天黑没多久，沿路挂起了一排灯笼，朦胧的光亮衬着月色，让周围有了种浪漫的感觉。看着周围欣赏的目光，我终于从刚才沉重的打击中恢复了自信。
    
    看吧，我就知道即便是失忆，本人的审美眼光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问了几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城中的夜市。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空气中弥漫的自由，是多么让人激动啊！虽然隐香阁里是锦衣玉食，可是我还是喜欢这种市井简单自在的感觉，不自觉摸摸挂在暗袋中的碎银，我好像是下了水的鱼滑进人群当中。
    
    以前的我大概很习惯于逛街吧，就连杀起价来都驾轻就熟。就说刚刚那个簪子吧，我硬是杀到原价的三成，把那个老板气得翻白眼。
    
    虽然我是如此节俭，但是身为一个小跟班，只是偶尔从小凌那儿得到的零碎赏钱可禁不起花。于是，我只买了些小零食，就老实的坐在路边的小吃摊儿上，不再钻进那个诱惑我花钱的区域。
    
    拿着我最满意的礼物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真的很有满足感。那簪子是木制的，外面刷了一层漆，光滑的表面在灯光下发亮。样子很简单，可是出来晃荡不给主子带点礼物，可不像样子。我还指望着招小凌生气的时候，它能给我挣回一点印象分呢。
    
    可是视线随着它一转，我就看见小凌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酒楼门口。别说我眼花认错，装饰的那么风骚华丽的马车，在这个城里也就只他一家，别无分号。
    
    奇怪了，他今天没上台，却跑来这里，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虽然很好奇是什么大人物，让咱家的老板亲自上门服务，但是自投罗网这种事还是不要做比较好。把刚点还没下锅的饺子换成包子，打了包带走，我打了个弯儿，拐进了与酒楼方向相反的小巷。
    
    没走几步，一个黑影忽然从身后飞到我的面前，没错，是用“飞”的哦。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大虾们认为如此摆脱地心引力，且与众不同的行为很帅气，我是很鄙视就对了。上帝给我们两只脚，而不是翅膀，是让我们脚踏实地好好走路的，喜欢飞的人，厚道点我用空中飞人来形容他们，不厚道的话我真想直接给他们一个标签——鸟人。
    
    嗯哼，回到正题，说说面前这个……
    
    哇！发生什么事？搞什么？
    
    我还没把他的样子瞧清楚，就看见那个人“嗖”的一下，身手敏捷而矫健的——跪下来。
    
    “主子……”他严肃的声音飘上来。
    
    难道他说的是竹子？猪仔？……我几乎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但是最终的结论是……我们好像认识。
    
    “属下保护不力，让主子受苦了。”这家伙似乎一点都没看到我的迷惑，仍旧自顾自的认真说些我不懂的话。
    
    天呐，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他就是仙人指路说的那个人吗？可是那把明晃晃的长剑，晃的我有点胆寒。
    
    还是先撂倒了，控制住局面再慢慢问比较好。
    
    我吞吞口水，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在做好了准备之后，我用不太熟练的力量，让他头顶上方的几块瓦片顺着屋顶滑下。
    
    我因为移动瓦片，身体不自觉移动，却只觉得耳边细碎的风声划过，伴随着麻麻的感觉，我下意识的顺着这响动看过去，几根银光闪闪的长针就钉在不远处的墙上。
    
    有埋伏！
    
    本以为那瓦片可以顺势把他给砸晕了，省去我的麻烦，可是我到底还是无法*控，滑落的瓦片只是落在他身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过这声响已经足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了。看他转头，我借着这个机会猛地向前冲，凭向前的惯性狠狠朝着那丫的脑袋上踹了一脚，然后撒开脚丫子，朝着巷子深处奔。
    
    我并不指望能自己的脚力能比得过他，不过这里距离隐香阁不远，房屋之间的缝隙狭窄曲折，要甩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最近为了出来玩，我可是做足了功课的，将城里的游玩路线图和开溜捷径都做了详细的调查。
    
    不过调查再详细也没用，开始我还能按照预定的路线跑，可是跑着跑着就晕了，到最后根本就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凭着感觉四处乱撞。大概因为我跑的没有章法，居然真的甩掉了那个怪人，不过代价是我自己也迷路了。
    
    跌跌撞撞，摸回隐香阁，月亮已经挂在了中天。
    
    哆哆嗦嗦从狗洞钻进围墙，我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心里默念着“不要被发现”这种小的不能再渺小的心愿。可是当我以为自己终于开始走运的偷渡成功，躲过一劫推开门时，屋里那个人影让我的心顿时达到冰点。
    
    如果我说自己只是去逛花园，小凌会相信吗？虽然机会不大，但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那微小的可能性。
    
    “嘿嘿，小凌啊，你今天应酬是不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走错房间。”我挺起腰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房门，点燃屋内的烛火。
    
    “去哪了？”小凌如春花般的笑容啊，让我如堕冰窟。出现啦，这次的更恐怖，简直是一级警报啊！！
    
    “只是去逛逛……”对上小凌微眯的双目，我硬生生把“花园”两个字吞回去。好吧，既然瞒不下去，干脆老实交代了，说不定还能挣个坦白从宽，“大街。”
    
    “我好像说过，不许你随意乱走的。”小凌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我，好像一头猎豹，缓缓朝着自己的猎物步步紧逼，而我就是那只待宰的小白兔。
    
    他真的生气了，平常我闯了祸，最多忽悠他几下，陪陪笑脸，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只想到一个可能，就是他今天的那个贵客。看来那个所谓贵客给他的刺激不小啊，小凌也不容易啊……看在他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我这次就好好充当出气筒的角色吧！
    
    “小的错了，小的认打认罚，绝无半句怨言。”我低着头，猛的跑到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兮兮的说：“主子就别气了，漂亮的脸上平白因为这样多出几条皱纹的话，奴才肯定会被您全城爱慕者的口水给淹死。”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拉进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当中。
    
    反转剧都没这么转过啊……小凌的手此刻轻轻抚摸我的发丝，让我脆弱的小心肝也跟着上蹿下跳。
    
    “如果你要离开，至少亲口告诉我。”明明还是那么好听的声音，为什么在我听来藏着深深的不安，让我有种想为他流眼泪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很受欢迎了。
    
    怎么可能！绝对是错觉！我真想把胡思乱想的自己，拖出去猛抽一顿先。
    
    今天真是个疯狂的日子，就算现在有陨石从头上砸下来，我都能够淡定的应对了。
      

第八章  夜袭

    好吧，我知道自己以前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可是没想到麻烦会那么快找上门来，结束了小凌为我营造出的平静假象。
    
    那天我吃饱了饭没事干，就很自觉的在隐香阁的花园内散步。不过说实话，真的很想出去啊，于是走着走着就到了墙根。当我扶着墙挣扎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响动。
    
    得了，又有人好好的大门儿不走，用翻的进来了。
    
    当那个黑影三更半夜，翻墙进来的时候，一般人是不是应该大叫比较好呢？
    
    可是怎么办，这里可是青楼哦。
    
    为什么墙做的如此好翻越，就是为了给一切秉持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诸如此类特殊嗜好的客人们制造方便。曾经我还会吃惊，但是当看见翻墙幽会的次数已经超过两只手的计数范围之后我也就放弃了。
    
    可惜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给人惊……吓。
    
    看黑影稳稳落地，心里还在猜他到底是来找哪位美人的，就看他朝我这儿来。
    
    这附近树木较多，要走上好一阵子才能到有人住的地方。他大概是不认识路，刚刚好像看见修竹公子打附近经过，难道……
    
    才想到自己是不是会打扰到别人的幽会，一把晶晶亮，透心凉的东西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如果有人约会还带着这玩意，我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好吧，我只想知道，现在喊人还来得及不？
    
    “乔大美人，让我好找啊。”有人在耳边吹出暧昧的热气，让我的小心肝啊，一颤一颤的。
    
    我这副样子，估计连我妈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这个路人甲。为了配合我目前的粗犷大胡子妆，我沙着嗓子道，“这位相公怕是认错了人吧！咱隐香阁里姓‘陆’的不少，姓‘乔’的暂时还没有。”
    
    其实小凌错了，我不应该叫小易，我应该叫小赖的。
    
    一只手在我的唇边滑动，喃喃道，“唉，虽然嘴巴厉害了不少，但是脾气还是那么硬。”
    
    好吧，我承认受欢迎是一种罪过了，请不要让我继续犯罪！
    
    还没等我陶醉两秒，下巴“哧”一声，自认为被粘的很牢的胡子瞬间失守。“疼啊！”
    
    他原本只想揭穿我的伪装，可是没想到这一下刺激的我小宇宙爆发。我双手本能的乱挥，结结实实的给了他好几下，也顾不上手疼。
    
    眼看我处于上风，本打算顺势把他给解决了，然后扔进小凌私设的黑牢好好招呼他，但明显的，他比我想象中厉害。捂着被我击中的下巴，他一只手抓住我乱挥的手臂，反剪至背后。
    
    我罩不住啦！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凌，救命啊！”我扯开嗓子大吼大叫，巴不得能让方圆十里内的人都来救我。
    
    香风袭来，扣住我双手的压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中交缠的身影，和金属相碰的嗡鸣之声。小凌似乎并不恋战，成功为我解围之后，又轻飘飘荡到我的身前，用身体将我掩护的严严实实。
    
    从来没发觉，小凌平日柔若无骨的身躯，居然也有这么伟岸的时候，让我不得不为他挤出一把感动的泪水。
    
    “曲无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凌生气了呢，呵呵，估计至少得在黑牢里思过个三年五载咯。
    
    不过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跟膳房小梅崇拜的帅哥神偷一个名字，可惜人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偷的神偷，这家伙最多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名字包装的一样也没用！
    
    黑影逼近了几步，小径边大树上的灯笼一点点映照出他的全貌，虽然只有个下巴，可是我居然也会觉得他帅。但是帅哥这东西，中看不中用，更何况多美貌，碰上小凌也得华丽丽的炮灰。
    
    最可恶的还是，这家伙拽到不行。“哼，你什么身份，藏着乔月琳居然有脸来说我。”
    
    可是又出现了——“乔月琳”。
    
    心里默念这三个字，脑袋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她已经不是乔月琳了，现在她是我的人。”小凌的语气似乎更加强硬，但是只有我知道，这是他开始紧张的表现。我果然没猜错，小凌和这个人都知晓我的过去，不同的是小凌选择的是掩藏。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谁，你又是谁，恐怕就不会这么老实呆着了吧。”对面的人嘲讽的冷哼一声，探究的视线即使隔着小凌，也能让我清楚的感受到。
    
    我终于无法淡定了，拨开小凌冲着他大喊，“你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
    
    没错，虽然失忆的日子也算是无忧无虑，小凌也对我很好，可是我内心的某个地方还是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在涌动——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
    
    想知道，很想知道！自从我醒来后，这个念头就从未消失过。
    
    这个举动似乎正中那人的下怀，他在我刚开口的时候就飞身扑来，双手直取我的咽喉。
    
    小凌也是身形如电，双足一点就凌空飞起，一手捞起我，一手挂在树枝荡在半空。不知是不是我看错，黑影与我擦身而过之后，我居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接着是那讨人厌的家伙痛哼一声，难忍的咳嗽了两下。
    
    小凌难道是还有两只手？不然怎么可能一边救我，一边抓树枝，还能一边教训那家伙啊。
    
    “曲无风，总算让我找到你。”声音虽然因为愤怒有点改变，但是好熟悉，好像……好像前几天在巷子里被我暗算的倒霉鬼。不过这次，轮到我倒霉了，苦主找上门啊，看样子还是个厉害角色。
    
    我是不是应该跟小凌备一下案，让他等会有个准备，好帮我善后呢？我瑟缩道，“小凌……”
    
    “主子？”我声音这么小他都听得到？此刻我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劫数难逃”。
    
    “帮手还不少……改天再来拜访。”我好像还不是那么倒霉，至少“哗啦啦”衣物摩擦声说明，其中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吗？没这么简单，小凌搂着我才刚刚脚踏实地，这口气刚松了一半，我就猛的被一只手给拽走。下一瞬，银光一闪，长剑就朝着小凌的面门砍过去。
    
    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小凌！
    
    强烈的念头催化了一直压抑在体内的力量。瞬间，我看到了金色的光芒将我包围，喷薄而出的光芒带着力量罩住了小凌，无形的光束和长剑竟碰撞出“噔”的清脆响声，将那把剑震荡的飞向一边的草丛。
    
    用有些模糊的视线确认过小凌的安全，我扯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微笑，就连“没事”都来不及说，脑袋一歪就朝着某个方向栽过去。
    
    好像用力过度了，现在似乎需要……睡一觉先。
      

第九章  初知身世

    摇曳的灯光在我眼前晃动，桌面上摆着一个红泥小炉，温着紫砂锅里香甜的气息，持续不断地朝着我的鼻子里钻，刺激着我的味蕾。小凌坐在桌边，看我晶晶亮的眼神，立刻体贴的把美食放进托盘，送到我面前。
    
    我开心的爬起来，还把软垫好好的放在背后，“天怎么还没亮啊。”可以自封睡神的我，居然只睡了那么一会儿啊，看来功力退步。
    
    小凌为我准备的是他专享的肉糜粥，听说里面加了好多种材料，以前当小跟班也只有看的份儿，今天居然专门为我准备了一小锅……
    
    看来我刚才的经历，不是梦境，而我也应该从他给我制造的梦里醒过来了。
    
    “已经过了两天了。”小凌不仅为我盛好了粥，还小心翻搅吹凉。
    
    看来没退步，还进步了不少啊，奇怪的是小凌怎么会任由我这么睡着呢？平常啊，就算是比他晚起那么一会儿，都会有被小凌牌闹钟亲自叫醒，还得捎几句念叨。
    
    可是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平常肯定感动死了。“小凌，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知道了，不一定比现在过得好。”小凌抓住我的手，暖暖的，也软软的，轻轻揉着却让我无法挣脱。我明白的，以后少了个人陪他玩，的确会比较闷，但是我也不能一辈子当他的宠物，让他开心。
    
    “可是我也很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目光移向窗户，那个人的剪影投射在窗上，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却一动也不动好像雕像，真是有够呆。我现在只知道“乔月琳”三个字，小凌却显然比我所知的多得多，“就算你不说，外面那个也会说。与其听他讲，还不如由你告诉我。”
    
    才没过几天，那个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梦境里出现的人，所说的预言真的应验了。既然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我也会好好的接受。
    
    “乔月琳，你的名字。”小凌终于缓缓道。
    
    气氛似乎变得有点沉重了，我要说点什么。不过这一开口，我恨不得给自己两锤子。“看吧，我自己的名字果然很好听，符合我的气质。”我有啥狗屁气质啊，而且还是在小凌面前，这不是找抽嘛。
    
    “你……真的是乔月琳吗？”小凌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游走，每一寸皮肤似乎都被他的目光小心扫描，而手指也随着目光滑过，“明明有着一样的面目，为什么……”
    
    “谁叫我失忆的太彻底。”其实不光是小凌有怀疑，我的疑惑也不比他少，因为在听见那三个疑似我名字的汉字组合之后，我居然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乔月琳，年十九，月凰国景王独生女。自幼丧父，与景王素来不睦。天资聪慧，才学武功都是王族之中的佼佼者，可惜固执自傲，更无心继承王位。在十五岁生辰，景王举办宴会大肆庆祝之时离家，之后四海为家，以追捕官府悬红通缉的贼寇为生……”小凌终于告诉我了，关于“我”的所有。
    
    “乔”乃是王族之姓，而“月”字更是与王族直系且地位显赫的王族后裔方可被君王所赐，也难怪他随便捏造了个假名给我。顶着乔月琳三个字，外加这张脸，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找到。
    
    可是……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听到一半，我又气又急，也没多想什么，就近抓来那只白瓷般的手，低头狠狠的咬下去。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小凌一直有事情瞒着我的事实，能够让自己冷静的听他讲完，然后笑笑说“你知道的真不少”之类的话……
    
    可是亲口听他说出来的瞬间，我还是很不争气的想流眼泪。他是我在这里全心依赖着的第一个人啊……
    
    虽然开始动机不纯，可是现在他几乎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依靠。可是他怎么能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面对我的疑问，面对我那么多次的旁敲侧击，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小凌的手闻起来香香的，可是咬起来怎么咸咸的呢？哦，好像是我，比思想行动更加迅速，已经流了满脸的泪水。
    
    没有叫痛，小凌纵容着我此刻的无理取闹，不仅没有打断的意思，还抬起另一只手，怜惜的揉着我的头发。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甚至只要我愿意，另一只手也可以伸过来随便我咬。
    
    好吧，我承认，我心软了。
    
    闷闷松开嘴，我拉起袖子小心擦拭那只被我咬到有点红肿的手，感觉好内疚，“痛不痛啊。”
    
    可恶的小凌，害我都没办法继续生气了！他难道是故意的吗！
    
    “不气了吗？”小凌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可是其中却有着一丝丝的了然。
    
    他果然是故意的！
    
    他接着还说了许多我闯荡江湖时候发生的事情，以及我前阵子在执行追捕任务的时候无故失踪。当我问及当时我失踪的详情，他却只是摇头说不知。好吧，有些事还是需要我来查证，可是似乎还有遗漏……
    
    “可是似乎还是漏了点什么，对吧！”你就连我哪年哪月哪一日抓了哪个通缉犯都大概说了一遍，可是却偏偏“忘记”了告诉我，外面一直在站岗的那个家伙是谁。
    
    小凌站起身，背对着我道，“自幼就陪着你的侍卫，骆飞。”将一盅粥放在我面前，我也看到了他板的硬邦邦的脸。“不打扰你们了。”留下这句话，小凌就径自推门离去。
    
    加上这个表情反应，听小凌说完这番话，我隐约闻到了留在空气中酸溜溜的味道……小凌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我要把他现在的反应用眼睛记录下来！
    
    可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我只能安慰自己，该来的总会来的。
    
    闪身进来，那个叫骆飞的家伙，仍旧一本正经的跪在地上，恭谨的叫了一声，“主子。”然后，一片沉默——
    
    好吧，我承认，我对这种人最没有办法了。沉默啊，让人有点尴尬的沉默，无奈的我只好打算用吃来缓解一下这无聊的气氛。谁知道，他居然劈手就把碗抢过来，掏出一根……嗯，大概是银针的东西，在粥里面乱戳，接着用勺子舀着粥尝了一口，似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把粥又递送回我僵直的手中。
    
    望着这碗命途多舛的肉粥，虽然我充满同情，但是却实在吃不下去。病从口入，吃的东西一定要把好卫生关不是。
    
    直面他，好好解决眼前的问题，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仔细看来这个人长得好像挺端正，有男子气概，应该是个好人吧。不过感觉硬邦邦的，就像一块木头。虽然他很关心我，不过整张脸除了那双眼睛，好像得了肌肉僵硬症，没有一点温度和变化，还有够无聊的说。
    
    我彻底拿他没办法了，可是……日子还是得过的不是。他不主动，我这个当领导的就辛苦点咯！
    
    “你好啊！”我挪动了两下，正坐在床上，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友善之手。
    
    结果，我得到的反应是——呆！
    
    怏怏缩回那只惨败的手，我感觉好像是在对着墙壁，跟自己打球，所有打出来的球都被狠狠反弹回来，快要砸中我的脸。
    
    面对我生疏无措的态度，骆飞终于狠狠一磕头，痛心疾首道，“属下保护不周，让主子受伤失忆，罪该万死。”
    
    原来他一直呆呆的，低着头，却很认真在观察我对吧。他是不是以为我只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这里，假装失忆什么的呢？结果，我让他失望了吧。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才华出众，骄傲、完美，又很厉害的那个主子，已经随着失忆完全消失。
    
    “未免主子继续受人蒙蔽，请主子收拾行装，立刻跟属下回王府医治……”
    
    “够了！”他自顾自的说话终于让我忍不住打断。“小凌他没骗我！他只是……瞒着我一些事而已。失忆对我来说也并非严重到需要大张旗鼓找人医治，顺其自然不就好了。让你失望了，你想找的主子并不在这里，若是你真的这么嫌弃我，那么就当我这次没找到我吧！”
    
    小凌口中的乔月琳似乎太优秀了，我没有信心，即使恢复了记忆，我大概也没办法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
    
    “主子……”
    
    “出去！”他似乎有些后悔，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我坚决的两个字打断。
    
    骆飞应该是很习惯服从吧，即使还有很多话想说，我话一出口他还是默默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低着头推门出去。
    
    我到底是谁呢？乔月琳吗？还是只是长得很像乔月琳的某个人？还是……
    
    独自呆在房中，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好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努力不再去想。
      

第十章  重入江湖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小凌那张美好的脸，他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我，只是少了一惯挂在脸上的招牌笑容，表情有些凝重。
    
    直面他的目光，我心一紧，疑问的话语最终变成自语，“我果然是呆不下去了吗。”
    
    抓住我的手，小凌没有回答，大概是说不出我们心中已经明了的答案。结果，还是我先开了口，“那小凌帮我收拾行李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又懒惰，又不会照顾自己……”
    
    话还没说完，小凌就逃避似地在我的衣橱和妆台前来回走动，“你上次偷偷跑出去买的这支簪子一定要带的……这套淡蓝色的男装你最喜欢了，也带上吧……”小心翼翼，小凌就这样将带着我们回忆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包袱。
    
    看着他，我心里闷闷的，忍不住跳起来，光着脚就冲到他跟前，扯住他手中包袱的另一端，“你就这么想我走吗！”我真是个混蛋，明明是自己让他帮忙，却又冲他发脾气，可是……
    
    小凌不但不生气，反而微微笑了一下，让我的最后一点挣扎任性都消失无踪，只得乖乖放手。帮我打包好东西，他走到我身前，拉住我的手，把一个小瓶子放进我手心，“还有这个。”
    
    “我知道你怕我生病，也用不着带那么多药吧。”明明塞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再带我当饭吃也吃不完啊。
    
    冲着我摇摇头，小凌有点阴险的一笑，“这个是招待曲无风的。”
    
    ————————————————————————————————————————
    
    虽然不舍，我还是伴着小凌的微笑走出了隐香阁的大门，而骆飞则紧紧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他不记得我失忆了吗？不在我前面带路，却好像个尾巴似的跟着，可恶。
    
    于是乎，走出一段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转身冲着他嚷嚷，“我们到底要去哪！”
    
    “主子原定的计划是抓曲无风，找到被他盗取的国宝，不过……”这部分我听小凌说过，玉凤珠和火凰珠是月凰国的传国之宝，据说还能召唤什么神兽。只是预言说的隐晦，只是说要等到世事纷乱，沧銮星变，凤凰现世，四海为一。真是有够迷信，就算预言的那个是曾经很厉害的国师，可也是个早就作古，别说化为尘土，就是这尘土也不知吹到哪里去的几百年之后，居然还有人把它当真，实在是让我有些难以理解。唉，分明是给几百年后的子孙后代们制造纷争嘛！
    
    “不过我不仅没抓到人，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对吗！”更让我郁闷的是，为了那两颗连真面目都没窥到的破珠子，居然害我背上了王命，在任务过程中发生意外……
    
    这算工伤吗？我要找王府报销，最少得要到汤药费，误工费之类的才不亏。
    
    “……”很自然的，面对我的牢骚和胡思乱想，他用沉默无言的回答。
    
    虽然决定当回乔月琳，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第一，王府什么的，听起来就没有什么意思，带着失忆的脑袋回去，肯定会被当做重症患者似的对待。第二，赏金猎人……就我现在这三脚猫，除非瞎猫碰上死耗子，否则对着那些凶狠的通缉要饭，分分钟自己被人猎到。
    
    那么好像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既然不知道去哪，那么至少按照原计划再计划一下吧。”比起悬赏的告示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大盗，我还是去抓那个小贼比较安全，而且……不是还有小凌给的好东西嘛，呵呵。
    
    “曲无风神出鬼没，属下原本已经掌握到他的行踪，可是在城外五里之处又被他逃脱。”骆飞低头一副请罪的动作，非常内疚的回应我。如果他低头的程度，等于他内疚的程度，那么我已经充分的了解到他的内疚了。
    
    “既然找他不容易，那么我们就引蛇出洞吧！”我拍拍他对着我视线的后脑勺，“找个地方落脚吧，天黑之前得好好休息才行啊……”
    
    转身的瞬间，我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经意的斜斜扫过十步之外的巷子拐角之处。那里有什么人正暗自注视着我，这感觉熟悉的让我无法忘记。
    
    自从那天晚上用力过度，我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能量在一点点积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就目前看来还不错，至少感觉变得敏锐了不少。
    
    “落脚？”听到我的决定，低的看不到脸的头终于抬起来，露出几分不置信之色。
    
    好吧，我理解他的疑惑，毕竟我从早晨出发到现在，去掉迷路绕弯的路程，大概距离隐香阁还不足两条街，仍旧在小凌的地盘上转悠。
    
    “前面那间客栈似乎不错，走吧！”早听说这间客栈厢房装修一级棒，床又大又软，还有个很漂亮的小院子，前次过门而不入，假公济私也好，至少要体验一下才行吧。
    
    拖了小梅的福，听到不少关于那个别扭神偷的轶事，还有一些不像话的所谓规矩，例如非稀世珍宝不偷，喜欢自命风流把自己偷的宝贝送给他青楼的老相好，还精通易容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最可恶的是每次偷东西之前绝对要发个预告函显摆一下，然后在对方人心惶惶的时候找机会堂堂的下手……其中一条就是这曲无风只会在夜间行动，说要保持神秘。
    
    切，不就是个做贼的，做什么不都是个贼吗，最多就是个讲究点，高级点的家伙而已。
    
    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他，吼吼。
    
    月上柳梢头，月色正朦胧，真是个诗情画意，对月饮酒的好日子呢。
    
    为了配合偶尔泛滥的风雅之心，我给店主塞了点钱，让他置办了一桌酒菜，包下了这个还算幽静的小院。虽然这店不大，可是这后院布置却分外的花心思。东厢的左近，小小的院门以藤萝覆盖，曲径通幽，最特别的是院内竟有一泓温泉汩汩流出，无声汇成一池碧水。
    
    要招待贵客，当然得好好准备一番咯。此刻我就坐在池边，穿着小凌送我的新衣服，时而对天上的月亮举杯，时而看看池中同样美好却亲近的倒影，实在是分外的自在悠然。不过啊，如果此刻骆飞能够配合一点，不要握着剑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是坐下来跟我小酌两杯，可能会更美好。
    
    就算是暂时，也想好好享受一下，纾解仍旧繁乱的内心。
    
    其实到现在都还没理清关于自己的乔月琳的一切，只是如今只剩骆飞跟着我，迎着他若有若无的期待眼神，我能做的不是只能隐藏好不安吗？他太习惯看着乔月琳的背影了，就算她现在已经几乎变成完全不同的人。
    
    “乔月琳，你好兴致啊。”随着略带调侃的话语，伴随着一条黑影飘然落下。不愧是神偷，就连爬墙都比一般人潇洒了不少。只是这张脸跟他的声音和感觉很不相称，普通的紧，感觉上是易容了的。
    
    “我只是在此恭候你这个贵客而已，总不能失礼了吧。”嘴角轻抬，我伸手想要拿另一边的杯子，给他倒杯酒。
    
    怎么说也是都有文化，有修养的人，虽然待会要开打，还是走走先礼后兵的流程吧。不过我忘了身上这件新装宽袍大袖，与平日轻便的着装相异，才伸出手，袖子就乒乒乓乓带倒了我身边的酒杯酒壶。酒水横流，在我漂亮的嫩黄色衣服上留下极为刺眼斑斑红痕。
    
    我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扯出手帕、坐垫、骆飞的衣服等等一切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拼命擦拭，一边擦还一边抱怨，“哇！这衣服我今天才穿的！早知道要一般的酒就好了，怎么偏上了店家的花酿……”
    
    曲无风端起我那半杯残酒，轻嗅了一下，不禁叹道，“不愧是秘制的花酿，闻香便已不同凡响了。可惜啊，被不识货的傻瓜白白糟蹋。”
    
    “叫我傻瓜？骆飞，扁他！”这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聊聊，那么就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
    
    一直都在旁边忍耐着等我指示，实则恨得牙痒痒的骆飞此刻终于如释重负，宝剑出鞘就朝着曲无风劈过去。
    
    曲无风当然也不会坐着被砍，仰头饮下半杯酒，手指一弹，空杯迎上骆飞的剑锋，一分为二。因为这一挡，骆飞的剑势明显一顿，曲无风也借着这一瞬，退出了几步。
    
    二人实力相当，都没有丝毫的懈怠，迫人的气势就连在旁边观战的我都紧张的手抖。
      

第十一章  指引

    因为我的命令，骆飞没有停滞多久就再度冲过去，使剑时候的凌厉与自信和平常判若两人。反观曲无风，却似乎心有旁骛，一直以躲闪为主，就连兵器都未曾亮出。
    
    真是厉害呢，小凌，就连这样的情景都意料之中，而我此刻就继续按照他所告诉我的，静静等待结果好了。
    
    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
    
    可是我还没自信超过三秒，晶晶亮透心凉的熟悉触感，再次出现在我的颈项间。几乎是瞬间，大局已定，灵巧的曲无风趁着我走神的瞬间，生生用手臂挡住骆飞的一剑，挟持了我。这招果然厉害，有我在手，骆飞就算想做什么，都不得不投鼠忌器。
    
    “唉，软玉温香再入怀，让我该如何是好。”带着轻佻的话语，实在让人很想转身冲着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揍上两拳。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揍他之前，我的脖子上先得拉出一条花。
    
    这种时候，要冷静，“呵呵，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孽缘。”
    
    “什么缘都是缘。不过既然乔大美人不喜欢，是不是应该把东西交出来，结束这段孽缘呢！”我耳边如恋人般的呢喃，带着的是让人战栗的威胁。他话里隐藏着的威胁，还通过颈项间愈加冰凉的感觉，更加充分的表现出来。
    
    失忆也好，流落山林也好，我其实都没怎么在乎过，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我最在乎的是什么，那就是我这条小命。
    
    没什么比我的命重要，所以他押对了宝，此刻不论他跟我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只是——
    
    说话不要搞神秘好不好，我得知道他要什么，才能给他啊！
    
    时辰也差不多了吧，可是他怎么这么能撑啊，到现在还不倒！
    
    他看不到我的脸，也不知道我此刻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对我的沉默很不耐，“刀可是不等人。”
    
    乔月琳啊，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啊！
    
    曲无风啊，你就吃亏点当我是你老相好，把那个什么宝物送给我行不？
    
    如果我说他要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失忆坠崖的时候被弄丢了，他是立刻不二话举手就把我了结，还是放下武器自认倒霉？
    
    被砍的机会比较大，我真的下不了口……
    
    无法*控自如的力量，如果此刻能爆发出来该有多好，可是偏偏体内平静如昔，远没有上次汹涌欲出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紧张产生的错觉，一股怪异的风自林间吹起，未曾吹动草木，却好像一根刺直直刺入我的身体。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我的身体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只能顺着本能行动。
    
    充满力量的双臂，几乎是一瞬之间轻易将曲无风的束缚挣脱开，然后身体一旋，顺势裹挟着这股强大的力量，直直朝着身后之人的胸口打过去。耳边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模糊的视线完全变得虚无之前，我看见曲无风带着不可置信，可是又有一些了然的表情。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爆发出来，可是我的身体对此仍是不能承受，一击之后，又无法控制的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只是这次，我不再完全失去知觉，隐隐约约的，在睡梦中我又看见了他——
    
    雾气弥漫，一人白衣飘飘在其中若隐若现，宛如神仙一般的飘逸。
    
    哇，这种景象实在是想忘记都很难……
    
    在隐香阁呆了一阵，虽然见过不少穿白衣的人，男女老少、胖瘦美丑皆有之，可是眼前这位，单单只是背影就足够秒杀那些俗人。
    
    果然是做梦啊，那么久一点吧，让我能跟这个仙人多说几句好了。做梦梦到这种人的几率啊，对我这种一躺下就睡成死猪的人来讲，实在是比火星撞地球还要稀罕。
    
    虽然他总说些似是而非话，虽然他出现消失都飘忽的无迹可寻，可是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给我答案的人。
    
    心里想着，脚下不禁迈快了步子，越来越近了，就要看见他了……可是近在咫尺，几步的距离却让我无法再接近，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什么，又或许是我在害怕，怕这虚无的梦境在他转身的瞬间就会结束——
    
    踌躇的当儿，仙人衣袂微动，没有烟火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那双眼睛却藏着许多东西，多到我无法捕捉，只是都化作无形的坚定，让我觉得他其实还算是可靠的人。
    
    “要辛苦你了。”眉头轻轻皱起，他的眼里有我的身影。
    
    这下轮到我不解了，从胡思乱想中抽回神智，我喃喃道，“辛……苦……”
    
    “擅自让你来到这里，对不起。”他这么客气啊，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然是胆战心惊的“惊”。
    
    “没事，没事！”我慌忙摆手道。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交代的事情，我估计是想躲都躲不掉。唉，就算上到山下油锅，我还不是得准备好了往前冲吗，态度好点至少他能多给点帮助。
    
    “往南去吧，你会找到解开记忆封印钥匙。”仙人显然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居然很凛然的告诉了我一个绝对绝对重要的信息。
    
    这绝对是——仙人指路啊！
    
    赶快记好了！不过我不是撞坏了脑袋才会失忆吗，又不是被上了锁，居然可以用钥匙来搞定？
    
    脑袋里充满问号，无解啊……
    
    虽然是梦境不会觉得疼，但是我还是敲了敲自己有点小短路的脑袋，有些怀疑会不会听到什么类似机械齿轮的声音。
    
    结果是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没觉得疼，可是这么一敲我却想起了些事情。
    
    “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说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对你来说，我是真实的就足够了。”他淡淡的回答，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暖暖的感觉和真实被碰触的重量让我不自觉抬头，第一次很认真的与他对视。
    
    “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清澈的双眸里满是坦然。他眼里那份坚定让我忽然觉得，前面的危险似乎不算什么了，因为我绝不是孤军奋战。
    
    心里刚有些安定，他脸色一变，猛的将我一扯护在身后。熟悉的恐惧感再度侵袭，看来除了他，那个人也再次侵入了我的梦境。
    
    有几只手裹挟着黑暗而来，抓住我的胳膊、脚踝，我又疼又惊，被扯出了几步。他见我被困，袖中大手一翻亮出一把兵刃，但见银光一闪，那几双手就如豆腐一般被削成两段。
    
    可是那些手似乎并没有退却，反而更多的从四周冒出来将我们两人困住。还没等我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片白色就将我笼入其中——
      

第十二章  逼供

    梦中残留的恐惧，让我惊叫出声，四肢不自觉的挥动，想要抗拒那力量，有一个人拉住了我，顺势将我带入一个温暖的怀——
    
    宽厚的肩膀，坚实而有力的手，让我从梦魇之中醒来。
    
    “骆飞……”抬眼看了看，我低喃一声，疲倦的再次闭上眼，任由自己摊在他的怀里。
    
    感觉好疲惫，这样踏实温暖的怀抱，似乎能够赶走不快。想来这家伙是闷了一点，却还挺可靠。
    
    “主子。”或许是我靠的太久，让他有些担心。
    
    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清醒了，眼珠一转，坐直了身体，重新摆出主子的状态，“没事，就是用力过度有点犯困。”
    
    还想安慰骆飞两句，可是还没出口，就被吵吵嚷嚷“喂！你这只猪睡够了没有啊！”
    
    猪？本来心情就不佳的我斜眼瞟了过去，看见被五花大绑在靠背椅上，根本没办法动弹的曲无风。
    
    哼！都变成这样了，嘴巴还这么不安分，也怪不得我了！
    
    我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从床上跳起来，借着床的高度居高临下的朝着他胸口踹过去。这一脚踹的结实，曲无风先是闷哼一声，接着凳子一歪，整个人向后倒去。“咚”的一声，他整个人仰倒在地上，似乎这次疼的更厉害，整张脸都有点扭曲了。
    
    “哈哈，我是不是猪呢，还有待讨论，不过你现在呢就是十足的大乌龟，四脚朝天！”我下了床，踩着鞋子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幸灾乐祸。
    
    “你……”他刚要再说些什么，我双手齐出，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
    
    看我玩的开心，骆飞在一边咳嗽了一声道，“主子，正事要紧。”
    
    放开双手，我回头问他，“我晕倒之后你没审问他吗？”唉，我晕倒的时间应该不短，他怎么就不会好好利用一下时间呢。
    
    “主子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一条腿，大夫也是刚刚才处理完。”骆飞低头回报原因。
    
    伤的那么重？我有点不确定的拉开他的上衣，果然看到厚厚的白色布条。
    
    “看够了吗！”曲无风大喝了一声，之后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额头的冷汗让我发觉他其实并不是没事。
    
    我吞吞口水看看自己的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左手狠狠给了右手一下，我内疚的搬起凳子，让他重新坐好。虽然当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可是无故伤人总是不应该的，就算他目前站在我的对立面。
    
    可是他似乎并不领情，凶巴巴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偏过头去。
    
    我抱起胳膊，有些郁闷的坐在床上，也不管他理不理我，直接入正题，“好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偷来的两颗神珠在哪里，老实交代了我就放过你。我可以交差，你也不用再被人追杀，大家从此相安无事。”
    
    “如果你放了我，那才是不为难我。”曲无风还是不看我，改望着屋顶。
    
    “那我还是继续为难你好了。”我很不爽的走到他面前，使了点劲儿扳正他的脸，“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刚刚摆出来的内疚，心软统统都踢到墙角，我总算拿出了点逼供者该有的气势来。
    
    好吧，显然言语上的威胁，对他的来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这次他不无视我啦，改换成一贯的嬉皮笑脸，眨着一双桃花眼边放电，边没正经的说：“虽然我爱说话，可是也不代表我什么都会说，除非……”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反而自己先败阵的将眼神移开。没办法，我可比不得他这个老手，咱不跟他比这个。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一边勉强的再次维持着气势道，“不想说就闭嘴！反正现在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高高昂起头，躲开了他的电流影响，我还顺便找回了点威严，“骆飞，从今往后，这家伙就是我的囚犯了！以后每天提供白粥一碗，馒头一个，照三餐给我大棒加皮鞭伺候，看他能撑几天！还有，这凳子以后就是他的专座，下面挖个洞，吃喝拉撒都在这儿解决！”
    
    “乔月琳！”看来我的话有点用处，曲无风的脸色因此有点发青。
    
    得意的抬头，我奸诈的微笑，“曲无风，我对你可够意思了，给你专座，还有辆专车哦。”
    
    “呵呵，骆飞，我身子还是有些乏力，待我休息一日。你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启程回凤凰城吧！”我扯扯骆飞的袖子，让他俯下身子听命，“给他租辆牛车，我要让这个爱玩神秘的神偷兼*贼游街示众！”
    
    看他那张小白脸从青色变成红色，又从红色变回白色，最后化作冷哼一声，“你这么招摇，不怕我的同党来救我吗？”
    
    “呵呵，让你离不开我就好啦！”我再次下床，拿出柜子里的包袱，翻来翻去找出小凌给我的几个瓶瓶罐罐，最后选定了一瓶。我才转身，骆飞就很有默契的站在了曲无风的身边，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熟练的扳开他的嘴。
    
    真是懂事啊，没怎么费力，我就把那一瓶子的液体好像填鸭似的灌进了曲无风的嘴。为了防止他吐出来，骆飞还掐着他的脖子，直到确定了全部吞下才放手。
    
    “呸！呸呸呸……”曲无风重获自由之后，拼命的往外吐，可是已经喝进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又不是牛。所以啦，没过多久他就转而将矛头指向我，“臭丫头，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得意地笑，“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啦！反正以后每隔十日，你都要服下我给的解药，否则就会从脸开始慢慢的溃烂，然后武功全失，再然后会记忆力减退，很痛苦很痛苦……但是却不会死，直到你自行了断！”我手舞足蹈，面目狰狞的对他形容，有多恐怖就说的恐怖一百倍。为了让他感同身受，我的手指还在他的脸上戳来戳去。
    
    这家伙这么爱耍帅，用什么刑估计都没有让他毁容的杀伤力大。
    
    我也想和平解决所有的问题，共建和谐美好的社会啊！可是他实在是个不太合作的家伙，也不能怪我心狠那么一点点啦。如无必要我真的不想动手，毕竟打人自己手也疼不是吗。
    
    “主子……”骆飞在一边看着，终于忍不住出声。
    
    难道是我做的太过分，所以他受不了？好吧，我也听取一下他的意见吧，不能只听小凌的话。“什么事？”
    
    “啊——”我才一分神，就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原来是曲无风趁我分神的机会，用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个能自由活动的部位——嘴巴，咬住我的手指。“救命啊——”
    
    骆飞也没料到曲无风会突然发难，看我疼的眼泪都掉了出来，随手就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曲无风的脸上。曲无风这下倒是松口了，可是我却只能抱着手指深深伤痕疼的倒回床上打滚。
    
    看我疼的厉害，骆飞也没手软，接着又是一顿猛揍，就算曲无风高喊着“打人不打脸”也没有半分的用处。
    
    小小的院落，小小的客房里，回荡着我的哼唧声，曲无风杀猪似的的惨叫声，家具瓷器乒乒乓乓的落地声，真真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结果是我的手指上多了一团白色白布，曲无风的脸上身上染了许多不和谐的色彩。
    
    此次的交锋，是很惨烈的两败俱伤——
      

第十三章　向南

    这里的夜晚很长，很无聊——
    
    我望着天空，有点惆怅的感觉。虽然离开了隐香阁却没有把在那养成的习惯改过来，夜深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只是没人再管着我，和我玩捉迷藏了……
    
    不过现在，多了两个门神陪我看月亮。一左一右，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强烈的存在感啊。
    
    好吧，这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吧，但是要在那只乌龟不讲话的情况下。“唉，月色虽美，可惜啊……”
    
    如果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家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的，所以我拿了块糕点选择无视。除了神珠的下落，其他的话题我一概没兴趣，对他的逼供不仅要在身体上，精神上也不能放松。
    
    “有美酒、美食、美人，应该吟诗作对，临月高歌才是，可惜你这侍卫也太无趣了。”他坐在那儿自说自话，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啥样儿，居然还说别人，别以为我没听到他肚子里发出的微妙声音。
    
    “骆飞，很无趣对吧！”我咬着糕点漫不经心的对骆飞说话，“我看以后一日三次的运动取消算了，你啥时候无聊就给他两下，给生活增加情趣，跟身体增强抵抗力。”
    
    “咳咳，反对暴力。”曲无风咳嗽两声，居然搬出我下午被咬之后的胡言乱语来回应我。
    
    “南方……南方……”看着月亮，我就想起了那个如月般皎洁的人，也想起了他留下的话。“骆飞啊，我们往南走好不好？”
    
    “主子，凤凰城应该往北。”骆飞的回答还是平静又客观。
    
    既然如此，凤凰城就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了。可是往南又会遇到什么呢？
    
    我的视线飘向旁边的那个麻烦。这家伙啊，即使喂了化功散，被绑了起来，还是没法让我安心，只想尽快赶回皇城将他扔进最坚固，守卫最森严的监牢里……可是要去完全相反的方向啊，按照我这种赶路的速度只怕要走到天荒地老。
    
    唉，为难啊！纠结啊！
    
    “往南比较好吧……”我喃喃自语，却发现曲无风在我提起南方的时候，露出一丝不安。
    
    好像抓住了什么，我假装往旁边瞟，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曲无风的变化，还继续说话，“我跌落的地方好像也是在往南的某个地方，之后才顺着河流漂下来……既然我失忆之前有可能接触的神珠，说不定往那边去会找到什么线索……”
    
    我越说，曲无风的脸色就越古怪，于是我更加确定，决心抓住机会从正面进攻。“曲无风，你说呢！”
    
    “我不是囚犯吗？问我有什么用。”他在回避呢，好像是很不情愿的模样。他有事情隐瞒，绝对的，这家伙口是心非就是喜欢往旁边看回避别人的视线。
    
    “当然有用，毕竟你是唯一的线索。”我把凳子挪了挪，稍稍接近了他一些。
    
    “不要靠这么近，小心爱上我。”明明满是青紫的脸，居然还露出了很好看的笑容，肿胀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在勾引你”这样的内容。难怪会被人说风流啊，看来传闻也未必不是没有根据的。
    
    说实话，虽然这双眼睛很好看，但是这张脸……在隐香阁好歹也住了一个多月，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和他对视了几秒，我的手指狠狠戳在他嘴角的伤处上，之后理所当然的听到了他的惨叫。
    
    “骆飞，拿笔墨来！我要在这家伙左脸上写‘乌龟’，在他右脸上写‘*贼’，在他脑门上画一只乌龟，明天赶路就可以让全城的父老乡亲见识见识咱大名鼎鼎神偷的真面目啦！”我搓搓手，有点跃跃欲试，“我很好说话的，在我写上之后，你还有一晚的时间可以考虑要不要说实话！而且，为了让你更好做决定，我会找一个大大铜镜给你的！”
    
    “你还是拿鞭子抽我吧。”曲无风泄气的低下头。
    
    在他面前晃晃我因公负伤的右手食指，我冲他咧嘴道，“打你我还嫌手疼呢！”我要让他就算是逃了，也没办法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不合作，他就等着当过街老鼠吧，呵呵呵。
    
    “主子。”我不得不佩服骆飞的办事效率啊，下命令没一会儿，他就给我弄来了笔墨和半人高的铜镜，而且砚台里的墨还研的很浓，画上去肯定不容易褪色。
    
    命骆飞摆好铜镜，我举起喝饱了墨汁的毛笔，好像个爱涂鸦的孩子般跃跃欲试，“我要画咯！先让你见识我的画技吧！乌龟登场！”
    
    故意用慢动作，缓缓的让笔尖接近他的脸，看他紧张的眼睛变斗鸡，嘴巴微微发抖，头拼命向后扭，我爽快的连手指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十指连心啊，于公于私我都得好好跟他算算账才行。
    
    “笔下留人！”在毛笔的笔尖距离他的脸只剩１厘米不到的瞬间，他忍不住折磨，闭上眼睛大吼一声。
    
    “哦。”我也总算松了口气，不过手却停在那里没有动。这家伙太滑头了，我要保证能得到准确的信息才行，“要准确，详细的说哦！不然我就扒了你的衣服，在你胸口画只千年老乌龟！”
    
    “祁山！”他这次没有废话，很简单的两个字，言简意赅。
    
    我听着还挺满意的，看他这样不像是在说假话。我直起身子，抬肘撞了骆飞一下问，“在南边吗？”
    
    “没错，但是祁山绵延百里，要在那里找两颗神珠，犹如大海捞针。”除了我的提问，骆飞还补充回答了其他的问题。
    
    百里？听着就很广大的样子，估计走一遍都要十天半月了，去那里找东西，还不如直接在那儿盖间房子隐居算了。我刚刚放下的毛笔再次抬起来，顺便敲了曲无风一下提醒道，“听见没有，具体一点！”
    
    “你也说那儿地方大！东西藏在深山，我只知道怎么走。”白天问他死也说不出一句中用的，这次说起来倒是很顺口，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全招了。
    
    没问题啦，既然说不出，那就让他带路好了。好开心，找东西的事儿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我开心的一拍掌，双手叉腰的大声朝着曲无风宣告，“那么从现在开始，正式将你从囚犯，晋升为本姑娘我的导航龟啦！哈哈哈！”
    
    “既然你同意我给你带路，能不能……放了我？”曲无风动了动自己被束缚的双手。
    
    “没问题！”我开心起来就会非常的好说话，不过……“等一下啊！”
    
    并没有像曲无风期待的那样给他解绳子的我，飞快跑进房里，然后背着手跑出来。其实啊，这是我为了应付曲无风，特地找小凌要的，没想到真的有用得上的机会呢，嘿嘿。要问它是什么——
    
    “**！”谜底揭晓！我从背后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副手铐！
    
    别小看它哦！小凌说它是精钢制成，上面雕刻了许多花朵绿叶，看着精巧有漂亮，外形绝对一百分。不过最有趣的是，它上面没有锁孔，要打开只能按照固定的顺序按下花叶的图案，绝对可以防止某个神偷把锁给撬开。手铐上那么多花和叶，可是要在其中选出五个按顺序按下，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等他试出来，我早就找神珠打道回府了。多好的宝贝啊，我只是开口说要能够锁住神偷的东西，他就二话没说把这个主动给了我，太够意思了。
    
    看到这手铐，他脸色有瞬间的难看，不过很快就又开始不正经，“乔大美人这么喜欢我啊。有了这百花锁心扣，我就可以和你……”
    
    还没等他说完，“咔哒”一声脆响过后，那手铐的一端就扣在了曲无风的右手上。然后又是一响，另一端扣上了骆飞的左手。
    
    “为什么！”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换了我也不愿意啊。可是骆飞虽然不愿意，但是接触到我的眼神之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决定，曲无风却明显的老大不愿意。
    
    好吧，总得让他心甘情愿才行。“我很民主的，你自己选好了，凳子和骆飞二选一！”
    
    和我对视三秒后，曲无风终于垂下头，默认了我给他做出的选择，“还是帮我解绳子吧。”
    
    这……算是解决了吗？我满意的看着面前紧紧锁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觉得无比和谐。“搞定！”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有点想睡了，至于今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骆飞，曲无风交给你啦！要好好相处哦！”我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回房间，留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给他们点时间相处相处，磨合磨合吧！
    
    “都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启程！”关上房门之前，我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安安心心的爬上床去，是时候睡美容觉啦！向南行会遇到什么呢，担心留待明天，今天还是先期待一下吧！
      

第十四章　行路难

    美好的早晨啊，不冷不热的实在是很适合睡懒觉，可是老天爷似乎不太喜欢我过得这么安逸。这不，才抬头瞄了一眼窗户透进来的光，翻身准备再睡上一会儿，外间的门板就“嘭咚”一声从外向里倒进。
    
    “曲无风！”只听骆飞一吼，然后是木板被打穿的声音。
    
    “我也是想叫她早点起来，我们好赶路。”看来某人是避过了这次的攻击，还有余力讲话。
    
    “何时出发主子自有主张，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难得啊，居然一次听到骆飞讲那么多的话，实在是太稀罕了。不错不错，可以趁机锻炼一下咱侍卫的语言能力。
    
    “她昨天睡到中午啊！梳洗吃饭之后再上路，按照她的速度，估计今天连城门都出不了。”好吧，虽然曲无风说的很不中听，但是嘛，也算是比较客观的推断。
    
    “主子的决断，你这个小贼只管听从好了！”骆飞毫无理由的一味护主。
    
    终究，我没有坐视这种没营养，没意义的争执继续下去，扯了件衣服，披着走出去。没办法，吵架吵那么大声，还是在我房间里，我就算是猪也没办法睡啦。
    
    走出去就看见可怜的门板七零八落的碎在地上，两个大男人咬牙切齿的躺在门板上，互相瞪着对方，一副随时要开打的架势，可是偏偏距离却如此的亲近。归功于那副手铐，一大早就看到了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当然是在他们没开口的情况下。
    
    “主子早安，昨夜睡得可好。”骆飞拖着曲无风从地上爬起来，顺便还拖着他给我请了个安。
    
    “还行，总算是缓过来了，今天上路应该没问题。”我看了看曲无风，脸上的色彩明显多了几块，怕是又被骆飞给招呼了一下。骆飞的状态也没有很好，大大的黑眼圈说明他昨晚没怎么睡好。不过比预计的似乎好一些，在经过一阵子的磨合，他们应该能好好相处才对。好在有骆飞啊，如果是我负责带着这家伙，可真是有够遭罪的。
    
    “骆飞，我梳洗一下就出来。你去准备早餐和马车吧。”看看他们两个手上明晃晃的手铐，我决定用马车代步。
    
    “是。”两个人你拉我扯的走出去，我用脚翻了翻大门的残骸，无奈的走进卧房，放下纱帘。
    
    这一路只怕要热闹上好一阵子了。
    
    我的预感啊，真是让人讨厌的准确，那两个人就算是搬行李上马车都是暗自较劲，短短几步的距离走下来，活像是一场格斗比赛。
    
    一个趁着提包袱猛的抽出一只手挥拳过去，另一个不动声色，拳头过来的时候又刚好歪过脑袋躲开；一个看人往前走就偷偷伸脚，另一个不仅很轻易的避开，还顺便对那只伸出来的龟爪狠狠踩了一脚……
    
    我咬着包子靠在客栈门口栓马的柱子上，看他们两人堪比杂耍卖艺的伸手，又瞄瞄周围偷偷聚集看的也很起劲的围观人群，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要打扰他们。还是让他们在这儿打个够本吧，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免得上了车动手，一不小心就得把这不算结实的旧马车给拆了。
    
    可是……有人在看我。
    
    眼波流转，朝着视线的出处看过去，一抹红影站在对街的二楼，穿着那件与我初遇时一模一样的衣衫，他凭栏微笑，还是那么风华无限。知道我在看着，他朝我摆摆手，举杯遥遥敬了我一杯然后喝下。
    
    他是特地来送我的，不是送乔月琳，而是跟他朝夕相处了月余的小跟班。
    
    好吧，我彻底原谅他了。原谅他隐瞒的太多变成欺骗，原谅他把我藏起来，原谅他开始收留我时不那么单纯的初衷……我也冲他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他为我做的嫩黄色长裙，开心的提起裙摆。
    
    “眉目传情啊——”有个碍眼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怪里怪气的在我耳边拉长了的声音。
    
    “主子。”骆飞也站在身边，所有的行李和补给品都搬上了车，该打的架也打得差不多，是时候上路了。
    
    “走吧！”没再迟疑，我在骆飞的帮助下很快爬进了马车，而他们两个则并排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皮鞭一扬，车轮随着马的嘶鸣开始滚动，马车缓缓前进。撩开帘子回望了最后一眼，我转回身坐好，让自己的心和眼都朝着远在南方的那座山前进。
    
    我知道自己不会骑马，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同样不习惯坐马车。即便我们走的是官道，大路平坦宽阔，马车的颠簸还是让我心口发闷，脑袋发昏。这不，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空呢，我就忍不住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跳车跑到路边大吐特吐。
    
    吐完了用骆飞递上来的水漱漱口，好像烂泥似的瘫在树干上，我还是觉得自己保持着在马车上一上一下的频率，胃里一阵阵的泛酸水。
    
    “晕船的我见多了，晕马车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骆飞守在我旁边，当然也少不了曲无风。
    
    白了他一眼，我简短有力的回嘴，“少见多怪。”不舒服，我就尽可能的少说。
    
    看我脸色发白，骆飞打算让我好好休息，“主子，不如今天……”
    
    “一日才走半天，到祁山只怕已经是沧海变桑田……”曲无风很不屑的看着我说。
    
    “谁说的！”我打断他的话，又喝了口水，捶捶胸口，感觉涌动的郁结之气似乎好了不少，直起身子道，“我们一会就走。骆飞，待会儿我把毯子铺在地上，躺着赶路就没事了。”有些事总要学会习惯，而且事情拖久了难免会有变数，我不能总是拖后腿。
    
    “主子若身体不适，尽管出声。”骆飞总是最关心我。
    
    “说不定摇摇晃晃的我就睡着了呢，别担心啦！”我拍拍骆飞的肩膀，表现的乐观。转头再看曲无风的时候，我又凶巴巴的眯起眼睛，“你除了需要担心到了地方找不到东西会被我整成什么样之外，其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我还是想想脱离你的魔掌之后该去哪里逍遥比较好。”曲无风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憧憬着不久将来的幸福生活，色迷迷的样子真讨厌。
    
    “脑袋有时间做梦，还不如多回忆一下路线。万一你到时候用迷路，找不到之类的借口搪塞我，我铁定把你扒光了倒吊在你老相好的门口示众！”死性不改，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唉，玄天街可是整座凤凰城里最热闹的大街，让景王看到，乔大美人可不好解释。”曲无风摸摸额头，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把他吊在自个儿的家门口！看我的，嘿嘿。
    
    “没关系，其实你跟玄天街口卖猪肉的阿芳挺般配的。我祝福你。”清清嗓子，我很无邪的眨眨眼睛回答。
    
    “噗！”我听到一向木头似的骆飞爆出一声笑。
    
    我瞄瞄曲无风微微僵硬的脸，看样子是在思量那个不知道阿芳还是阿草的路人甲乙丙丁，然后拍拍骆飞因为忍笑有些变形的脸深沉的丢下一句“兄弟，做人要厚道”，就好像兔子似的飞快溜进了马车。
    
    铺好毯子，我趴在车内好整以暇，大吼一声“上——路——啦——”
      

第十五章  患难真心

    我们三个一路打打闹闹，斗嘴切磋的过了很平静的两天时光。可能是觉得我过的太安逸，老天爷又很鸡婆的闹了些跑龙套的出来搅局。
    
    这不，我好端端的躺在马车上打盹儿，伴随着一声长啸，车子却忽然急转弯，毫无防备之下，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左边的车板上。还没等我疼的哼哼出声，车子又来了个急刹车，我“哧溜”一下就往车子外面滑。还好骆飞身手敏捷，一把拎住我的后襟，不然这回铁定得尝试一下用脸拍马屁的滋味。
    
    抬起有点重影的眼睛，我看见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圈儿蒙面人，有男有女，个个都五大三粗，为首的一个扛着把半人高的大砍刀，骑在马上，一双贼眼直勾勾盯着我左右两个帅哥。一秒都不用我就能确定他们不是来问路的，敢情是遇上山贼土匪之流了啊。
    
    还以为至少会遇上第一次碰上小凌的那种阵仗，亏这只乌龟还把自己偷了神珠之后的生活描述的有多么悲惨壮烈，看来原本追杀他的人都睡大觉去了。既然是些虾兵蟹将，我挥挥手打发骆飞去解决，“快去快回，我们好上路。”
    
    还没等那些人喊出打劫必备的口径，就见两个人凌空跃起，才亮出兵刃就砍翻了三四个人。真真是气势如虹啊，当然是咱这边儿啦，呵呵。
    
    后脑隐隐作痛，我直起身子，盘腿坐在马车上揉着微微隆起的伤处，一边观战，一边在心里大骂这些害人的家伙。
    
    虽然有手铐在行动难免有些拘束，可是以他们俩的身手，对付这些肉脚是绰绰有余。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防御滴水不漏，骆飞的宝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曲无风则靠着灵活的招式解决从后方攻过来的人。这批小贼看来都只是些落草为寇的寻常百姓，全仗着人多，真遇上高手哪里占得到便宜。
    
    不对，我被人盯上了！吞吞口水，我发觉那个骑马的首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我很近，凌厉的刀锋眼看就要朝我劈过来。
    
    我看准时机，趁她刀势将竭之时躲开，身子往斜刺里一滚，滚下了马车。那一刀在空劈在马车的木板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我想跑去骆飞身边，可是那首领却先一步策马拦路，又是一刀往我身上招呼。我撒开腿就往她留下的空隙跑，却不知不觉跑向了马车相反的方向。只听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没错啊，就算我两条腿跑得再快，不懂轻功又怎么快的过四条腿的……
    
    天呐，您老人家怎么没让我长六条腿呢！
    
    几乎都能够感觉到冰凉的刀锋割裂脖子的触感，我却不敢回头，只能拼了命的跑。
    
    就在我几乎要认命的接受明年今日就是我忌日的瞬间，有人从背后将我扑倒，抱着我滚了几圈，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喘着粗气被那人护在怀里，淡淡的熏香味让我有想哭的冲动，原来这就是死里逃生的感觉啊，太棒了。
    
    抬手想擦擦额头的冷汗，手指却触到了一抹带着温热的潮湿，我疑惑的抬头，看见了曲无风有点发白的脸，居然还挂着那痞子似的微笑，“英雄救美，感动吧。”
    
    “你……”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我脑袋有些发蒙，一使劲儿将他推开，从地上坐起来。
    
    曲无风的布衣上，肩膀的位置有一条鲜明的血痕，是为了救我被砍伤的，正躺在地上哼唧，念叨我被救了还下手那么重。我又疑惑的往旁边看，骆飞就在不远处，手提着染血的长剑，左手上挂着那个明晃晃的手铐——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实在不想和满地死尸交流什么感情，我让骆飞扛着曲无风上了车，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马车内，望着只是简单用布条扎起伤口，躺在我专用床位的乌龟，我再一次狠狠的拉扯那个轻易就被挣脱了的手铐。
    
    曲无风半眯着眼睛提醒我别浪费力气，“这玩意是精钢所铸，拉不断的。”
    
    “花架子一个，你说打就打开了。”我泄气的将它扔到一边，无比的郁闷。做的好看有屁用，我要的是手铐又不是手镯。
    
    “谁叫我是神偷呢，这点本事没有，怎么混啊。”
    
    “那你干嘛不跑！”仔细想来，他这几天可是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逃走的，却窝窝囊囊的装作被我制服。
    
    “实在是不想要那个烫手山芋了，”曲无风叹了口气，“自从我偷了那两颗珠子之后，我就像过街老鼠，成天被人追杀，就连我老相好的闺房都被人布下了天罗地网……”
    
    “的确挺悲催的。”我看看他，然后摸着下巴点点头。
    
    “所以，我还是物归原主，之后继续做个逍遥自在的风流神偷比较好。”他枕着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无比诚恳的说。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我又点了点头，“其实你也是求财嘛。这样吧，如果能找回国宝，我就跟上面申请点辛苦费给你，不会让你白白出力的。”
    
    “哈哈，那就谢谢乔大美人啦！”好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这家伙一听到辛苦费，两只眼睛都亮起来了。
    
    人有弱点真好，最怕的其实就是那些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找到国宝，我相信女皇赏赐点金银财宝应该不成问题，全给他又怎样，让我省了多少心啊。
    
    “贼性难改，主子怎么能轻易相信这个贼呢！”赶车的骆飞忍不住插嘴。
    
    “没办法，如果不是自愿带路，我看就算找多少锁链手铐都绑不住这家伙的。”我耸耸肩膀，扁嘴道，“怎么说他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化功散的解药你应该也用不着了吧。”救我的时候飞得那么快，武功也一早就恢复了才对。
    
    “我只想知道那天你给我灌了什么。”看吧，他没回答，就是默认了。
    
    “你喝掉的……是小凌送给我拿来染指甲的凤仙花汁。”我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颜色，“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东西，想来你也是熟知毒物，所以就拿你绝对不会喝过的东西忽悠忽悠你咯！”
    
    “你居然给我喝那种东西？”我看他顿时有想要抠喉的冲动了。
    
    “嗯。你当时的样子……我想只能用血盆大口来形容咯！”我张大嘴巴，举起双手做了个猛虎扑食的动作。
    
    显然他也想象到了，所以当然很激动，身子一动顺便拉扯了一下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数落我，“有你这么照顾恩人的吗！”
    
    “那时候你还不算我救命恩人吧。”我吐吐舌头，把他摁回去，然后很善良的给他盖好被子，“恩人，睡吧。”
    
    他翻过身子，背对着我小声说，“其实跟你斗嘴很开心。”
    
    这算是他留下来的其中一个理由吗？不管怎么样，以后不用帮着他还整天*心他会不会跑掉咯！仙人给的提示，大概就是说往南会找到火凰珠和玉凤珠，然后我就能恢复记忆了吧，那一天指日可待啦！
      

第十六章　照顾伤者的正确方法

    “哎呀，小月，我伤口疼！干脆你喂我吧！”耳边是曲无风的魔音缭绕，他有伤在身，就爱借题发挥，耍赖撒泼的逼着我伺候他。不就是右肩的一个小伤吗，要不要这样对我穷追猛打啊！
    
    马车上喂水擦汗我就忍了，好不容易到了落脚的地方，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他居然敢打扰我！
    
    阻碍我吃饭者杀无赦！犀利的眼神一瞟，我狠狠一拍桌子道，“我警告你哦，臭乌龟！别一顿不打就上房揭瓦！再吵我吃饭，我扒了你的乌龟壳！”
    
    “主子多吃点。”骆飞在一边为我夹菜，看看啊，这就是榜样。
    
    “咱们不是朋友了吗！难道你忍心看我因为伤痛食不下咽，延误了伤势痊愈？”曲无风一点也学不乖，在一边继续唠唠叨叨。
    
    “我没记错的话，你被砍的好像是肩膀，手又没断！”我的嘴很忙很忙，既要跟他讲话，又要吃饭，他这个朋友却一点都不担心我被呛到。
    
    “那人的内力挺强的，我右手大概是被震伤了。”
    
    看我吃的正欢，骆飞很忠心的跳出来替我挡驾，“主子，那个贼首力气很大，但是毫无内力根基。”
    
    “听见没有！”我终于咽下那一大块鸡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东西摆这儿你爱吃不吃！”
    
    “弄错了，应该是我抱着你滚到一边的时候被石头磕到了！”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抱着手臂，可怜兮兮的演戏。
    
    有个人在耳边哼哼唧唧的真讨厌，我郁闷的大吼一声，“小二，给这个唠叨鬼上一碗白粥，不用手也能喝！”
    
    “小月，你太狠心了！”曲无风泫然欲泣，睁大他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神啊……让周围的食客们都对他发自内心的产生的同情之感，然后……就连送白粥的小二都拿那种“你很过分”的眼神盯着我！
    
    大家“关怀”的目光，让我原本最爱吃的鸡鸭鱼肉都变成干草，难以下咽。
    
    双手紧握成拳，我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咬牙切齿道，“就一口！”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我舀了一勺白饭送到他嘴边。
    
    曲无风得逞的一笑，还得寸进尺摸摸我的头，“小月真是温柔体贴！”
    
    “在我往里面加料之前，赶快吃！”我瞥瞥放在一边的包袱，用眼神示意……小凌给的药罐子似乎还有剩。
    
    看他张开嘴，我粗手粗脚的把勺子整个塞进他嘴里，当他用左手把勺子拿出来，居然还笑得很灿烂，“真好吃。”
    
    “噎死你！”嘴上如是说，看在他为了我受伤的份上，我还是心软的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说实话，单单看他的笑容，暖暖的，很亲切，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可是，我对他的好感，没过多久再次戛然而止，因为他说……“小月，帮我换药吧！”
    
    “不会！”我坐在椅子上啃苹果，说话脆的跟这苹果似的。
    
    “我来吧。”我不想做，曲无风没办法做，当然就只有骆飞主动去做啦。
    
    “小月，他下手太重，白天给我包扎差点没把我给疼死！”又开始别扭的乌龟从床上跑下来，不装虚弱了，改耍赖。
    
    “我下手也不轻啊。”而且我还从没给人包扎过伤口，后果如何很难说。我是看在这家伙是我恩人的份儿上才不动手，他怎么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
    
    “小月帮我，疼死也值得。”乌龟凑过来，在我耳朵上喷热气，动作语气可熟练了，看来没少用这招勾引良家妇女。
    
    歪歪嘴思量片刻，我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扔给骆飞，坐在床边严阵以待，“你说的啊！”看他的伤要完全康复也要个十天半月的，未免他继续招惹我，我决定用这一击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这只臭乌龟再次露出得逞时的招牌笑脸，走到床边，“呼啦”一下子就把上身的衣服全都给脱了。忽略肩上染血的布条，他分明的肌理一块块的呈现在我面前，很典型的倒三角形，肌肉很结实很养眼，充满了力量。看不出他外表瘦瘦的，居然也有这么好身材……
    
    等等！我在干嘛啊！
    
    醒悟过来，抓起散落的衣服一把扔在他脸上，“脱半边就够啦！也不怕着凉！”
    
    “有意思，小月原来喜欢若隐若现啊。”披上衣服，这家伙还不忘在嘴上占点便宜。
    
    为了方便拆开纱布，我不自觉将身体朝他挪了挪，他也朝我靠了一些。距离拉近，我又闻到白天里好闻的熏香味，手指若有若无的触碰到他的肌肤，温热而柔软。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扑在我的耳畔，颈项之间，让我的身体也不自觉发热，气息快要融为一体。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在示威，呼吸局促的好像随时都会停下。为了查看他的伤势，我的脸凑了过去，不经意间脸颊摩擦，让热度又上升了不少……
    
    “哇！”曲无风的惨叫声打断了这一切。
    
    没错，是我狠狠撕下了他伤口上被凝固的血液粘连的布条。
    
    “小月，你应该先用温水热敷一下……”曲无风声音抖抖的说。
    
    “是吗？”我抬头用问询的眼光，盯着在一边看热闹的骆飞。切，刚刚还一脸的担心，现在却偷笑。拜托，你主子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勾引的好不好！
    
    “没错，应该先热敷……”骆飞还没说完，就看我拿着药瓶子准备往曲无风的伤口上倒，慌忙阻止，“主子，先清洗一下伤口才行。”
    
    “是吗？”我又很诚恳的问曲无风。
    
    “对。”曲无风无奈道。
    
    “嗯……”我沉默片刻，“看来你们俩都比我懂，自己搞定吧！”我歪着脑袋一笑，从骆飞手里用药瓶换下了刚才还没啃完的苹果，坐回原位继续下半场。
    
    “……”床边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如果我没看错，骆飞的眼睛里第一次在看曲无风的时候闪着同情的光芒。
    
    “我忘了告诉你，失忆之后我这是第一次！”我望着曲无风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努努嘴，很无辜道。
    
    我是故意的吗？
    
    是吗？
    
    不是吗？
    
    嘿嘿嘿——
      

第十七章　月下相谈

    白日在马车里呼呼大睡，到了晚上精神却愈发的好，我摇着扇子，坐在房前的空地上，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在向夜猫子进化。也不知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今晚的天色阴沉沉的，连没什么看头的弯月都不肯出来见人。
    
    还好我今天不是赏月，否则肯定要失望了。没错，我今天不看月亮吃东西，面前摆着的是个小火炉，上面架着一个大药罐，正冒着白气，带出阵阵难闻的药味。
    
    “还好受伤的不是我，这碗喝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罐子里熬着的是刚刚嘱咐小二抓回来的止痛药，据说效果很不错，可是闻起来就知道有多苦。看来我以前一定很少生病，不然也不会如此不习惯这药味。
    
    我又塞了两块木炭进去，嘴里喃喃念着，“三碗水熬成一碗……”熬了半天才刚刚烧开，也不知熬掉两碗水得多少时间。
    
    先看看还剩多少水好了！我眨眨眼睛，伸手去揭盖子，却在碰到盖子的瞬间“哇”的一声缩回手。
    
    “主子！”骆飞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抓住我烫红了的手指看了片刻，又飞快的从旁边的水井里打了水送过来。清凉的井水浸泡，我的手指很快就不疼了。
    
    他在这儿说明曲无风已经包扎好了……得赶快熬药才行，免得他睡了还要叫醒他喝药。心里想着，手上摇扇子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主子，炭加的太多火反而烧不旺。”骆飞很专业的帮我调整了一下，炉火果然比刚才烧得好了。
    
    “谢谢啊。”看火烧得旺，我摇扇子也分外的轻快。
    
    “这药怎么这么多？”骆飞望着那个大号的药罐又问。
    
    “不是说三碗熬成一碗吗。”我指了指小凳子旁边的海碗，“我去厨房，那个师傅只给了我这个。”
    
    “这一碗喝下去，曲无风今晚应该会很忙。”骆飞又露出那种同情的目光。“其实主子不必亲自动手的。”
    
    “一点心意嘛，毕竟有救命之恩。”我这个人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不过，看来我这次是好心做坏事。这碗药还是留着明天给他喝算了。”刚才是有心下重手，可是这次，我真的是不知道。
    
    骆飞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改变，害我不好意思，“我整人也是有分寸的！刚刚故意下手，只是不希望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在……是真的想给他熬药，让他能睡个好觉，快点养好伤。你也知道那乌龟啦，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不挡挡被晒伤了怎么办。”
    
    “主子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骆飞低头看着药罐，嘴角却微微翘起。
    
    “你应该多笑笑的。”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却总是隐藏着情绪，把自己当木头。“不知道以前的乔月琳怎么要求，现在的我更喜欢你笑。”
    
    骆飞抬起了低垂的脑袋，目光里有掩藏不住的喜悦。“我其实也不太喜欢你总是叫我主子，跟那只乌龟一样叫小月也不错。”那个得寸进尺，又爱装熟的家伙都这么随便，没道理不让我忠心可爱的骆飞一直叫主子的。“其实我挺想叫你小骆的，呵呵，不过你一直那么拘谨，害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从前主子都未曾如此要求过，但是……我……会努力的。”勉勉强强，骆飞踏出了小小的一步，有些生硬，有些勉强。
    
    哎呀，他这个样子，害我也有点害羞了，抓抓头发调整了一下，我吞吞口水又道，“顺其自然就好了！其实过去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还在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呢！”
    
    “除了这张脸，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乔月琳有什么关系。我武功差，也没什么才识，更不精通什么乐理，跟小凌说的乔月琳好像完全是两个人。这些日子也常常听你说起过去，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乔月琳。”小骆是值得信任的人，对着他真的觉得好像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自然而然的，我说出了积压在心里的怀疑和不安。
    
    “我不会认错的，主子永远是主子。”骆飞坚定的望着我，没有一丝怀疑。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每天都这么怀疑着自己过日子！小骆说是就是吧！”不论是不是，既然当时我下定了决心接受这个身份，如今我就会努力去完成乔月琳需要完成的任务，在另一个乔月琳跳出来之前！
    
    不过呢……“小骆，如果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是乔月琳，你肯不肯跳槽过来，继续当我的侍卫呢？”为了防止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我笑眯眯的在此刻光明正大的挖角。小骆这么好的侍卫，连拐带骗的也要留下来才好呢。
    
    “我的主子，从今往后永远都只有小月一个人。”骆飞屈膝半跪着，好像发誓一般的回答。
    
    目标达成，我眉开眼笑的伸出魔爪，捏捏他的僵硬的脸部，“小骆真好！明天鸡腿伺候！”
    
    “好感动啊，主仆情深啊！”墙根有人怪里怪气的说。
    
    “无关人员就扒着墙角羡慕去吧！”我朝着声音的来源扔出一块石头。
    
    曲无风跳出来，大大咧咧的抢走了小骆的板凳，在我耳边叫苦，“哎呀，可怜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就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口渴难耐的爬出房间，又差点被石头砸的伤上加伤……”
    
    “神偷被石头砸伤的几率啊，算起来可是比我走在路上被飞天乌龟砸的几率还要小呢！”我冲他吐吐舌头，附送白眼一对、
    
    “嘿嘿，这不是怕你们关系太好排挤我嘛！”曲无风夺过扇子，讨好的给我扇风。
    
    我把他的手移向熬药的火炉，拍拍手道，“放心，我不搞小圈子的，毕竟我和小骆关系本来就是不一般。”太好了摇扇子摇的手酸，有人代劳我可真是要谢谢他，不过该说的还是不能不讲。
    
    “看来我得加把劲了。”曲无风朝我挪了挪。
    
    我也挪了挪凳子，不过是远离他的方向，“你的劲儿还是拿来养伤吧。”
    
    “别这么说嘛！我会伤心的……”曲无风又不老实的朝我靠过来，“伤心了会吃不好，睡不好，伤更加不会好啦！”
    
    “其实你受了伤我就不用担心你会逃跑，可以的话，拖一阵子也不错。”我朝着他的伤处不轻不重的一戳，满意的看他自动弹开。
    
    “凄凉啊，带着伤还得自己煎药……”他是披着龟壳，高防打不死的小强吗？怎么又贴过来了！
    
    “咣当”一声，可爱的小骆终于端着凳子出现了，刚好就坐在我和那只乌龟的中间，好像一堵墙，他爬不过的墙。很顺便的，小骆还抢回了扇子的主权，
    
    “小月，你不是说亲自给我熬药吗！”曲无风不甘心的喊道。
    
    “到刚才为止一直都是我熬的啊，是你跑来捣乱的。”我托着下巴，乐得清闲，“你如果坚持不喝小骆熬的，那么现在喝掉吧，我没意见。”我按住小骆的手，伸长脖子望着他。
    
    “哈哈哈，这药凝聚了我们三人的心血，一定更好喝。”曲无风目测了一下药罐的大小，立刻就改口。
    
    “好喝？你以为糖水啊！”罐子里的东西我闻到就想吐，这家伙就会胡说八道。
    
    “里面有小月的心，再苦也是甜的。”习惯了把肉麻当有趣的家伙，真是很让人无语呢。
    
    “看来你挺喜欢这药啊……小骆，明天让小二照着方子多抓它十副八副的，熬出来灌进水壶里喂乌龟。”喜欢是吧，哼哼，让你整天把它当水喝，喝个够本。
    
    “唉，看来我失血过多，头也有点晕，先回去休息了。”乌龟一听，马上就找借口开溜。
    
    “看来还得给他熬点四物汤，红糖水之类啊……”目送他回屋，我还不忘喃喃道。
    
    曲乌龟一听，脚下一滑，跑的更快了，留下我和小骆对着炉子笑得开心。
      

第十八章　神力初现

    嘴上总是说自己疼痛难忍，实际上曲无风的伤势还是以非常良好的势头愈合着。不过为了让他安心休养，我们还是在驿站停留了两天才出发。比起前几日来，这一带似乎要荒凉不少，赶了整天的路也才远远瞧见炊烟袅袅，从零星的几个小茅屋中升起。就算简陋，相较于幕天席地来说还是很好的，而且最近天气潮湿，曲无风带着伤也不好休息。
    
    这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村中人基本上以打猎为生。虽然门口开了几亩田，但是因为土地贫瘠，作物长的又矮又黄，看来也没什么收成。村民们倒是挺热情，特地帮我们匀出了一间房，还搭设好了地铺。
    
    晚餐是在村长家吃的，简单的地瓜粥和野菜，还有些烧制的野味。村民们还拿出了一些自家储备的食物，说是再往前是平原，一路都没什么人烟，这些给我们带在路上吃免得断了补给。
    
    简单的吃过饭，我吩咐小骆多给些银子以表谢意就走进屋子。不知怎么了，今晚的心绪似乎特别的不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似的。
    
    “我们今晚轮流守夜吧。”待小骆安顿好一切回来，我提议道。
    
    “我和曲无风轮班就是了，主子安心休息吧。”
    
    “你赶了整天的车，曲无风又受伤，让我也出点力吧。”小骆最辛苦了，赶车是他一个人，休息的时候还鞍前马后的照顾我和曲无风，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可是你身手这么差，如果真遇上危险怎么办。”曲无风也开始担心我了。
    
    “我守在屋外，有事大叫一声就好。”我拎来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瓶子，“我还有石灰粉和迷魂散，而且嗓门大还跑得快，不会有事的！又不是荒郊野外，守夜只是图个安心而已。”
    
    “主子……”小骆怎么都不放心。
    
    “好啦！这是命令！你看看你自己，满眼的血丝，眼圈黑的都能当熊猫了！”满脸的倦色还想逞强，又不是铁人。把他摁到床上，我披了件衣服，扛着个凳子走出去。
    
    看屋里熄了灯，我这才回身，百无聊赖的目光飘向了头顶的一轮圆月。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好像晚上吃的大饼一样诱人。月色明亮，周围的情况基本上能看得清楚，只要不发呆走神，应该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叫他们出来帮忙。用日落而息来形容这村子里的人们真的太贴切了，现在还呆在屋外的大概真的就我一个，孤孤单单的难免有些无聊。
    
    抬手遮挡月光，看指缝里透射的光亮，我像个孩子似的自娱自乐。可是不知是否看错，指尖除了月光，竟还有些异样的光芒闪烁。
    
    我收回手，翻来覆去看着手掌，摸摸手指却似乎并无异样。眨眨眼，我忽然想起了些事情，立时凝神定气，缓缓的探究体内潜藏的力量，将它们向着右手引导。若有若无的力量逐渐积蓄，我的掌心升腾出一撮微弱的火光……
    
    火光让我一惊，吓得慌忙收手，却并未感到任何的灼热刺痛之感。好奇之下，我左看看，又看看，确定周围无人，又再度小心翼翼的尝试，微弱的火光随着我的意念变得明显。心念一动，火光如我所想的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难道这就是我体内总是涌动着的力量吗？还是第一次，我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目光随着手移动，却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指缝间有一团诡异的光亮在闪烁。我猛的移开遮挡视线的手掌，发现黑暗中有一团泛着冷光的光球朝着我这个方向过来，光芒之中隐藏着危险，却又是如此的熟悉。
    
    但是它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存在，朝着一个农舍撞进去，几乎在同时，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夜的平静。我还在发呆，小骆和曲无风就冲了出来，曲无风将我护在身后，小骆则朝着声音的源头冲过去。
    
    随后，村子里的人也都从各处聚集，手里拿着弓箭、锄头等一切手边可及的武器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嘭”的巨响过后，那简陋的茅屋似乎因为承受不住巨大力量的席卷，变得四分五裂，小骆和那团光缠斗在一处。
    
    战局似乎正在往我的方向移动过来，我听到了小骆的长剑击打在什么坚硬器物上的嗡鸣声，可是仔细看，那光亮包围着的，却只是个手无寸铁，披头散发的怪人。善射的几个大汉搭起弓箭，在旁协助小骆，可是羽箭射出，在接近怪人的时候仿佛被看不见的盾牌所阻隔，纷纷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怪人刀枪不入，动作虽然毫无章法却拳拳带着强大的力量。小骆即使砍上了他，却也无法造成任何的损伤，这样此消彼长，渐渐落于下风。我推推曲无风，他会意的冲过去帮忙，二对一的局面也只是僵持而已。
    
    我咬咬牙，*起凳子旁边的又粗又长的大棒，凝神催动火之力。如果普通的武器无法伤到这个怪人，那么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小骆和曲无风是这里仅有的两个高手，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村民，如果不尽快制服他，待二人力竭，只怕要伤及无辜了。
    
    受我急切的心情牵动，刚刚还受控的力量如今似翻江倒海在我体内涌动，我周围逐渐被火红的光亮浸染，寻常的木棒燃起熊熊烈火。从附近村民的眼里，我感受到了隐约的畏惧，可是现在的我也只有架势够好看而已，炽烈的火焰包围之中，我的身体也仿佛从内烧起来似的。
    
    老天爷真是跟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像我这样怕疼又怕死的家伙却要忍受这种痛楚，前几次干脆的晕倒实在是太幸运了。幸亏神智还清醒，见三人缠斗当中逐渐接近，我挥动着木棒，使劲全身力气朝着亮光扑过去。
    
    小骆和曲无风见我扑过来，会意的联手进攻，合力将那人一架，逼使那人背对着我，给我的进攻提供了方便。时间虽短，可是现在我的五感都有了极大的提升，面对这个不动的标靶，轻而易举就正中了他的背心。
    
    还以为一击即中可以给他重创，却不料木棒如打在了海绵上，软软的毫无着力之处……
    
    不对，不是海绵，是糯米团！打不着了我当然想先撤，可是使劲后退，木棒却好像与那冷光合为一体，怎么也扯不下来。我吓得想放手，却不料手也仿佛粘连在木棒的上面。
    
    不过片刻，冷冷的光辉和木棒的火红融合，冷暖两种光芒交辉，形成一个漩涡将我们包裹起来。看着圈外小骆和曲无风焦急的向前冲，却又被狠狠弹开，我着急的又踢又打，却看到那个怪人缓缓转身。
    
    带着血色和狂乱的目光在我的视线当中恢复了清明，我身上的灼热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消退，只是那欲语还休的目光，就让我熟悉的心惊。红白两种光芒在融合中化为柔和的淡黄色，一轮明月高挂，散落的清辉逐渐聚拢，在我们周围。
    
    我们之间的木棒在光华之中消失，没有了阻隔，他一点点的走到我面前，轻触我的脸颊。他干裂的双唇翕动，无声的叫出我的名字，我却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唤我“月琳”……
    
    应该开心，这个人只是站在面前就叩响了我记忆的大门，让过去模模糊糊的从沉睡中醒过来，可是为什么……在他叫我的那一瞬间，心里有种刺痛的感觉，仿佛那一声如刀似剑，狠狠扎在我感情最柔软的地方。
    
    毫无来由的心痛，让我重重挥开他快要触碰的脸上的手，狠厉的眼神伴着绝情冷硬的话语，脱口而出了三个字：“你骗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兵器都管用，让那人仿佛受到重创一般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我也仿佛失去了*纵的木偶，软软瘫倒在地上，靠在匆忙跑上来的小骆怀里。
    
    光华散去，只留下漆黑一片的夜，无止无尽。在这黑暗中，我看到他墨色的双眸中那些不甘、心痛、疼惜，却最后化作绝望消失在黑暗里——
    
    “不要追了！”我喝住要赶上去的曲无风。“该走的就让他走吧。”轻声如叹，言语中有许许多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
      

第十九章　神火

    在他消失于我视线之后，我无力的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陷入沉睡。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只有睡去才能短暂的恢复，才能见到那个仙人，给我一些指引。
    
    为什么周围都是混沌和黑暗呢？他为什么不出现呢？他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关于我到底是谁？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如此接近的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存在……我猛然睁开眼睛，直挺挺的坐起来，拼命的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
    
    床边守着的只有小骆，看我木木的样子，满眼的担心。
    
    曲无风也从附近的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床边看着我，“呆子，你……”
    
    没等他说完，我就好像风一样翻了窗户跳出去，使尽全身的力气，凭着感觉去追逐。那个人就在附近的，绝对不会有错，我清楚的看到了在窗外盘旋的黑色小鸟，漆黑的羽毛在月光下被一层柔柔的光晕包围，好像上次一样，它要带我去找他。
    
    我的身体轻的仿佛羽毛，双腿本能的向前跨，只感觉一棵棵树在我眼前飞速的一晃而过，迎面吹来的风刺的我眼睛生疼。明明不懂什么轻功，此刻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就连小骆和曲无风都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小鸟一声清脆的啼鸣，落在我的肩上，而我也终于如愿的见到了立于林间，如月宫神仙下凡的他。
    
    力气似在瞬间竭尽，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何必如此执着。”他俯下身子，轻轻的为我整理被汗水沾湿，散乱在脸上的头发。
    
    是执着吗？想要恢复记忆，找回自己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先是奇怪的火焰，再来是奇怪的人……这个夜晚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
    
    我内心深处曾经那么的坚信自己并非乔月琳的信念，在那个怪人出现之后，顷刻间就轻易地土崩瓦解了。我的言行举止，时常冒出来的那些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古怪字句，同过去的乔月琳相去甚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记忆，她的感觉却会在那个瞬间毫无预警的冒出来，让我到现在都觉得痛，觉得难受！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知道那个人是谁！
    
    手抓的更紧了，我倔强的盯着他，无言的同他对视。今天至少让我得到一个答案吧，不然我几乎快要没信心走接下去的路。
    
    在我的注视下，他叹道，“乔月琳认识他。”
    
    他的话让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简单的六个字仿佛击中了心底的某个角落，眼泪瞬间决堤，无法控制的往外流。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就像我的记忆，看不清却能感受到，尤其是落下悬崖那瞬间的绝望，反复在脑海中回放，让我快承受不住。喉咙嘶哑的说不出话，我只能大声的哭，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哭的这么厉害，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虽然任性，可是我好想知道全部的过去，来冲淡那痛苦的瞬间。
    
    “小月！”有人走近了我，是曲无风的声音。
    
    发现我哭的昏天黑地，他显然是有了什么误会，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就朝着白衣的仙人劈过去，还附赠“混蛋”二字。
    
    耳边只有拳来脚往的风声，两人都不愿意误伤我，即使在身边动手也尽量顾忌着我。
    
    “住手！”没过多久，小骆也来了。但是，他似乎并没有跟曲无风站在同一阵线，打斗声停息，我听见曲无风急迫的大骂，“这个混蛋欺负你的主子，你居然是非不分的护着他！”
    
    “曲无风，不得对国师无礼！”
    
    “他是……宁未尘？”
    
    国师？宁未尘？小骆认识他，曲无风看得见他，那么他……是真实存在着的人咯？不是梦，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人。
    
    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淌，体内隐藏已久的力量，随着我激烈的情绪翻腾，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渐侵蚀我的身体。
    
    “热……”嘶哑的声音在他们对峙的时候呻吟般的响起，全身再度被灼热所包围，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刚刚流出的眼泪蒸腾出白色的热气。
    
    他们三人同时向我望过来，三双眼睛里映照着同样的风景，烈焰滔天，火红的一片，令人生畏，而我就是火焰的中心……
    
    今天是啥日子啊，伤了心还要伤身。火焰的热度让我清醒，想寻找水源或是其他让我能降温的东西，举目四望却只见大树。我身处于树林间的空地上，周围一圈已经被烧灼的只剩下焦土，现在我跟能走的火把没区别，如果我随便乱走，搞不好引起个森林大火连累附近村里的人。纵火犯的帽子太大太重，我担不起，只能寻求帮助。
    
    接收到我求救的视线，小骆和曲无风都有了动作，可是那个宁未尘却伸手一挡，“别过去！”
    
    本以为他这是见死不救了，心里还没骂出口，我发现自己误会了。果然，仙人的举动就是非同反响，只见他了然的唤了一声“玄鸟”，那只黑色的小鸟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我周围盘旋，将烈焰吞入口中。火焰比刚才小了很多，而黑色的小鸟因为吞噬了火焰的关系，羽毛逐渐增长，泛出五色光华。
    
    “玄鸟虽然能暂时压制火之力，但是只有你能控制它。”宁未尘在一边指引我，同时扬袖洒出了些什么。“我们三人和玄鸟据守四方，借圆月阴柔之力助她一臂之力……”
    
    即使是平常爱跟我唱反调的曲无风，在此刻也没有任何怀疑，二话不说就按照指示站好了位置。月光汇聚于阵中，地面泛起金色的光芒，映出一些我不懂的图腾和文字，看来是早就已经画好的。
    
    这就是他引我来此的目的吗？为什么每次他出现都有目的？
    
    朝他所在的东方看过去，明明是在闭目打坐，我却听到他的话语。宁未尘的话里，有让人平静和信服的力量，玄鸟吞噬火焰后，身体不再灼痛，我勉强汇聚仅剩的体力凝神以对，体内乱窜几乎失控的力量在他的指引下一点点归位。
    
    这次发作比早些时候更强烈，待狂乱的力量和赤红的光芒渐渐被金色的月光所取代，我的力气也随之被抽的一干二净。确定这次发作已经过去，不会误伤到任何人之后，我很没形象的扑倒在地上，安心睡去。
    
    睡梦中，国师大人再度发挥他仙人托梦的本事对我说话：“当日为保护火凰珠，你将它吞下。若是寻常人，只怕是早就被神珠之火焚烧殆尽，但是你是神鸟选定之主，虽无性命之虞，但是火凰珠的力量并非现在的你可以掌控，所以我才将它连同你的记忆封印。不料，今日你遇上了风之力的继承者，神物相遇产生共鸣，也让封印有了裂痕。我从未有意欺瞒，只是时机就快到了，那时我不必多说，你自会知道全部的事实。记住，你就是你，不要再大喜大悲，轻易被情绪左右，以免火之力失控，误伤了他人……”
    
    好复杂，心中的谜团并没有解开多少，反而又增加了。未来的道路，只怕是越来越难行。
      

第二十章　谎言

    睁开眼睛，头顶是茅草堆砌的房顶和几根木质的横梁，窗户的格子里射出几道柔和的日光，偶尔有些人语声低低传入。这是个很宁静，很平凡的清晨，我也一如往常的爬起来，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走到脸盆前，捧了些清水洗脸。
    
    水光闪动，我看着这张脸，陌生却又熟悉。每天都要仔细的看看自己的脸，不然我几乎会忘记自己到底长的什么样，可是今天，映照在水面的脸似乎有些不同——
    
    我又捧起水来洗了洗额头，然后又扯下搭在旁边的布巾，反复的擦来洗去，可是结果还是一样，额头上，眉心之间多了一个古怪的印记，好像跃动的火苗。
    
    昨夜的一切随着它涌上心头，我惊恐的使劲用布在眉间擦洗，希望把这个恐惧的根源彻底抹去。
    
    有人推门进来，叫着“住手”，拉住了我带着些疯狂的举动。
    
    “笨蛋，这是擦不掉的！”曲无风大声叫道，顺便还公报私仇的冲着我的脑袋狠狠来了一拳。
    
    “痛！”我捂着脑袋蹲下身子耍赖道，“曲乌龟你欺负人，趁我睡着了画上的吧！”
    
    小骆扶我起来，冰凉的之间小心碰触我被布摩擦的红肿的眉心，“主子，国师说这是凰鸟火之力继承者的印记，是主子力量觉醒的证明。”
    
    “我又不是畜生，它没经我同意就选了我，还要上个记号做证明啊！”这么招摇的印记挂在脸上到处走，以后在江湖漂挨刀的几率可就大大的提升了。
    
    “别人求都求不到，你还嫌弃，真是的！”曲无风满脸的鄙视。
    
    我长叹一声，五体投床的趴在被子上翻白眼。本来以为只要找回神珠，我就能找回记忆，然后就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现在……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火神凰的继承者，被牵扯进了那个我根本搞不懂的预言里。要阻止什么天劫，让两国统一，这么大的责任啊，让我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多了腿都会酸、没有一技之长、怕死又怕疼的普通人怎么担。
    
    “那种救世主的角色要选也选国师大人那样的啊，干嘛来找我！”前路在我眼前顿时一片昏暗，我咬着被子欲哭无泪。
    
    “没错，单是要对付宁未尘的宿敌，沧麟国的巫女丹珠，只怕你都不够看，更何况是沧麟一国的千军万马。”曲无风坐在一边看热闹，凉凉的一盆接着一盆的给我泼冷水。
    
    “飞会追随左右，誓死保护。”还是小骆好，可是……这种忠心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增牺牲罢了。
    
    我狠狠捶着身下的床板，曲无风倒是紧张起来，“别激动，别激动，不然没完成天命先引火自焚了。”
    
    “哼！”我瞪了他一眼，咬咬牙跳下床开始收拾行李。
    
    “干嘛？跑路啊？”曲无风凑过来。
    
    “当然跑啦！”我把包袱往肩上一挂，“咱们得赶快跑上祁山找神珠啊！”那个神仙国师说祁山是关键，去了就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可他也说火凰珠在我的肚子里啊？我摸摸肚子，疑惑的瞥了曲无风一眼，决定试试他，“既然我是火之力的继承者，那么找到火凰珠就能让我的力量增强，控制住我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烧起来的火。”
    
    “有道理。”曲无风点点头，“还以为那两颗珠子是徒有虚名，看来是要在选定之人的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还是尽早物归原主的好。”
    
    “有空说废话，还不如多赶几步路呢！”我大步向前已经到了门口，心里却还在考虑曲无风的话。怎么想我都只有一个答案，火凰珠在我手上，玉凤珠却不在他的手上。
    
    那他这一路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
    
    缺了一块的月亮没那么圆满，可是晒晒月光却让我觉得身心舒畅。呆呆凝望着月色，我按照记忆中他的教导运气，学着控制我体内的力量。
    
    现在在我身边的曲无风骗我根本靠不住，那个国师行踪飘忽我也指望不上，小骆孤掌难鸣也没办法完全依靠……除了自己发奋自强，挣扎求存之外，我还有什么选择。
    
    “小月。”曲无风笑眯眯的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这么晚还不休息，对身体不好。”
    
    又来了，总是说些有的没得，自从我脑袋上多了这么个印，他对我的态度就怪怪的。烦恼啊，如果他这么喜欢这个印，我其实不介意转给他的。
    
    “一个人多无聊，我陪你吧。”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一屁股就坐在了我对面，靠着柱子，单脚放在栏杆上摆了个造型耍帅。
    
    想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道，“曲无风，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神珠在哪里对不对。”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坦白，已经确定了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再跟他做无谓的周旋。
    
    “被识破啦，呵呵。”他没否认，很坦然的回答我。
    
    “那么你为什么引我去祁山呢？”不论如何我都会去祁山，寻找国师大人所说的答案，可是我却不想自己是被人骗过去的。
    
    “如果你是凤凰选定的人，那么祁山是你必须去的地方。”曲无风的口气变得严肃了不少。“凤凰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千年以来，关于凤凰神鸟的传说很多，可是凤凰神鸟降世，百鸟来朝的盛况确实出现在月凰开国之时，就在那祁山之上。”
    
    “月凰国立国距离现在也有数百年的时间了，你又没有亲眼目睹，怎么能如此确定呢！”古往今来，那些当皇帝的哪个不是或多或少的会借助这些怪力乱神的言辞来稳定民心呢。
    
    “呆子，说你呆还不承认！”曲乌龟可恶的骂了我不说，还用手敲我的脑袋，“你以为玉凤珠和火凰珠是凭空出现的吗？它们之所以被奉为国宝，供奉在神宫之中，就是因为那是凤凰现世所遗留下来的神物。神珠降下月凰分裂之后百年，天劫可度，四海一统预言也是在那时。传言开国的女皇在凤凰降世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神坛，将神鸟留下的神器供奉在那里，只等待着被选定的使者去寻找。”
    
    “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关于凤凰和神珠的传说，小凌说的比这个可简单多了，还说这些大部分都是皇室的秘闻，是历代国师和女皇所口传的秘密。
    
    “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皇宫算什么，跟我家后花园似的，要找这些记载在神宫之内的卷宗有多难。”他高傲的抬起头，骄傲自满的样子很欠抽。
    
    这家伙的话啊，永远只能相信个一半左右。“你该不会是想去神坛里捞一笔吧。”既然是供奉神鸟，那么应该不会只有石头和大树吧。
    
    “那是神之领域，很多人只怕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在典籍里也就查到那个地方隐藏在祁山最深处，终年迷雾笼罩，被林中的草木生灵守卫，只有被选定的人才能够进入。哪怕能进去看看，我也算是不枉神偷之名了。”说的冠冕堂皇啊，我就不信他看到里面的祭祀供奉的宝物，会不顺个手牵走那个一两件当辛苦费。
    
    “如果我不是那个被选定的人，你引着我去，不是让我送死吗！”他骗我往这儿走的时候，我身上可还没有任何迹象。
    
    “进入神坛是我毕生所愿，我开始只道你是皇族，应该不会有危险，没想到……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你吧。”骗人就骗人啦，干嘛还要找理由，根本就是自己想去闯龙潭虎穴却不敢，想拉个垫背的吧。
    
    我很生气，这个世界啊，果然是除了自己没几个人可以相信的。相处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他却能如此坦然的欺骗我，却又若无其事的跟我嬉闹。
    
    好，真好！真是给我上了生动而又现实的一堂课啊！
    
    “若你真的在那里遇到危险，我会跟你一起死的。”他望着我自嘲的笑容，忽然拉起我的手。当我的目光移到他脸上，我们两个的距离已经近到只有一拳不到的距离。他那双桃花眼，正在近距离毫无节*和保留的对我放电。
    
    我自嘲的笑容忽然变得明朗，然后抬起手，很利落的给了他一巴掌，把他踹到地上。哎呀，真是好解气啊，托他的福让我心情好，气力顺畅，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
    
    从栏上爬起来，我笑着看他脸上鲜明的巴掌印，“曲乌龟，如果你要勾引我，那么我先声明，我不会喜欢你的。”我瞄了他一眼，“就连相信你，其实我也不太能做到。要跟着来随便你，有个免费保镖我何乐而不为。”
    
    他利用我，就让我也利用利用他吧，不过我不会撒谎骗人。
      

第二十一章　入山

    之后继续南行两日左右，我们总算到了祁山的地界。站在山脚远远遥望着绵延起伏不知所止的山峦，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肃然。峰峦层叠，云雾缭绕，真的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知多少年前，传说中的神鸟在此降临过，如今山下的小镇仍旧处处可见凤凰形状的图腾和雕刻。
    
    为了做进山的准备，小骆出去采办物资，因为马车不适合走山路，他还得去多买两匹马。虽然近日有特别的训练过，但是骑在马上我还是会心里打鼓，要找一匹脚力好又温驯的马儿，小骆只怕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曲无风只需要在附近买些干粮，很快就回来，看着在客栈里悠闲喝茶的我，也不客气的坐在了旁边。
    
    喝了口带着苦涩的茶叶，他扔了两颗豆子进嘴里，用手肘撞撞我问，“你没告诉那个骆飞吧，最近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都不太友善。”
    
    “他什么时候对你友善才奇怪呢。”我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
    
    “那倒是……不过最近尤甚啊。”曲无风对于我的观点，同意却又怀疑。
    
    我猛地将一杯茶全灌进肚子里，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如果我真的要对你怎样，直接让小骆扒了你的皮不就好了，干嘛这么曲折。”这个多疑的家伙真是可恶，本姑娘大发慈悲不跟他计较，他却处处怀疑。
    
    曲无风随着那声巨响抖了抖，见我生气，连忙陪着笑脸道，“入山艰险，山路难行，我也是怕我们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影响了彼此的合作。”
    
    “小骆如果知道之前你打算引我去送死，我看他不会冷眼相向，直接就放冷箭了好不好！”我的忠仆可是很护住的，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好歹也透露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给你，将功也能补点过吧。”无耻的家伙，若不是我拆穿他，他会为了博得我的信任透露这么多消息吗！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就只相信了五成左右。
    
    不太确定小骆有没有听到我们那天晚上的对话，不过他对曲无风的态度向来冷淡，我也没怎么在意，只怕是曲无风自己做错事心虚。“你放心，就算小骆知道，他也会顾及到我。我说不追究，他怎么也得等到我平安出山了才会找你算账。”
    
    “小月，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你这么说我该有多伤心啊。”不老实的抓着我的手，他又跑来跟我表明真心。
    
    好吧，虽然他的真心不知道送给过多少人，廉价的紧，可是我好歹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被这样连番进攻还是有些脸红心跳。因为心跳有些烦躁，我甩开他的手，“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还以为你早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呢！”
    
    “那是因为我没遇到善良又可爱，聪明又美丽的乔大美人啊！”他嬉皮笑脸的大声说，引得客栈里喝茶吃饭的旅人们侧目。
    
    这脸皮厚的啊，让我情何以堪呢！比脸皮，咱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嘛！
    
    “把你脸上的皮磨薄些再来吧！”我无奈的遮起半边脸，起身要回房间，免得被人看笑话。
    
    他还是不屈不饶的拉住我的手，“如果这次平安出祁山，我一定会让你信任我。”
    
    这次他的话似乎是真的，四目相交，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逃避和闪缩。可是为什么要等到出祁山之后呢，难道他不知道时机不对，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了吗？
    
    看他自以为潇洒的走开，我叹了一口气。
    
    “小骆相信曲无风吗？”我清啜小骆为我倒的茶，微笑着问。
    
    “主子相信，我就相信。”看他的眼神，只怕该知道的他都知道。难怪曲无风跑那么快，只怕是发现小骆回来了，且神色有异。
    
    “我不相信他，所以你也别相信。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微微一笑，拍拍小骆的肩膀，“即便现在走在一起，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主子……相信我吗？”小骆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连自己都没办法信任了呢，小骆。”我笑着回答他，“可是现在，在我心里，小骆是值得信任的人。”
    
    混乱的记忆到现在都无法理清，心里清晰的感觉却好像又是虚假，我什么都无法确信，即使是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我，没资格谈什么信任。
    
    “足够了。”小骆露出难得的笑容，平日冷淡的表情都被这一个微笑所融化了。他真的应该常常笑着才对，偶尔的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一般。
    
    要准备的事物还很多，小骆没有久坐，就下去安顿行李了。我抓了个烧饼，若有所思的踱到店门口，轻抚门外柱子上飞天的凤凰，目光却穿过人群，跳出小镇的喧闹，投向了被冰雪覆盖，在云雾中隐约露出一角的山峰。
    
    祁山，就如同乔月琳一般充满了未知和陌生，可是内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在躁动。难道深山中的某个地方真是埋藏着我记忆的关键？希望一切疑惑都会在那里找到真正的答案。
      

第二十二章　强敌拦路

    软软趴在马上，没什么力气的我，抬眼看前面走着的两个伟岸的背影，实在是汗颜加羞愧。因为本人不擅骑马，他们只能拉着我的缰绳慢慢走，让我适应，拖慢了行程不说，我也没舒服到哪里去，整天坐在马上被颠的腰酸背痛。
    
    “主子，不如休息一下吧。”前面小骆看我由刚刚的坐姿变成趴姿，提出要让我下马缓缓。
    
    “不用啦，走的跟蜗牛似的还休息，找到地方估计都得七老八十，连那个什么神器都拿不动了。”其实现在就算到了地方，看到了满山的金银财宝，神兵利器，我可能都抬不起手去拿。现在我全身上下，真的就剩下一张嘴。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这张脸，我打死都不相信你是乔月琳。”曲无风见过以前的我，面对现在我这个废柴样，不由得衷心鄙视。
    
    “那就别信。”我没好气的回答他。
    
    其实在山下上马之前，他们两个其实怀着非常大的希望的。小骆还说他主子以前在皇宫之中曾经因为驯服烈马，得到过女王的封赏，骑马就跟走路似的轻松又寻常。好吧，如果他口中的那个是我，那么至少我会本能的有点身体上的反应吧，结果是……我连马背都差点爬不上，在他们的帮忙下还摔了两次。
    
    那个时候的挫样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记得了，虽然现在熟悉了点不会摔下马，可是……还是一样的挫，一样的废！
    
    骑马是很废人，没办法改变了，可是第六感还是很灵敏的——有麻烦！趴在马上转了个脸，我看向身后的密林，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很微弱杀气，也有一段距离，但是我们确实被人跟上了。
    
    前面两人的脊梁明显有些戒备，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我叹了口气，问朝着我靠近的曲无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啊。”
    
    “香风袭人，今天的桃花难得的旺盛啊。”乌龟扶额，为难的摇摇头，“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
    
    “自恋就给我死一边去！”都啥时候啦，还有心情说这种废话。
    
    事实证明，这乌龟自恋的有道理。“呼啦啦”的衣袂飞动之声从耳边掠过，前面不远处的树丫上眨眼就多了个女人，还是个很美很媚的女人，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绝对是曲无风的菜。不过这满身的桃花红有点俗，衬着她有点老，居然还穿着镂空的彩色草编织的草鞋，骚包的露出白白嫩嫩的脚丫子，裙子还那么透明那么短……这荒山野岭的，她是想勾引谁啊，如果是我旁边的乌龟，我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暗冥宫护法阴姬在此拜候月琳郡主。”她先很有礼貌的自报家门了。
    
    麻烦来了，面对现实好好解决吧。我认命的从马背上支起身子，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我是谁也就不必多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不给，要男人可以提供一个，大家以和为贵，没问题就成交了各走各路！”
    
    “唉，奴家是想要人，可是不是男人。”美女掩面轻笑，媚眼如丝朝我望过来。
    
    “嘿嘿嘿嘿，不巧，这里没有不男不女的人。”我吐吐舌头装傻，傻笑着看了看左边的曲乌龟，又朝右边的小骆使了个眼色。曲乌龟的手伸出四根手指，小骆伸出了三根手指，还摇了摇头。
    
    除了前面一个BOSS，左边还有四个，右边有三个，后面还有埋伏……二对八，还要加上我这个大包袱。
    
    我笑的脸都快僵了，那个美女却一点都不领情，“看来月琳郡主不愿意赏脸啊。”
    
    “这张脸目前很喜欢，恕我不能做好人，大大方方的赏出去。”我坐直了身体，拍拍小骆握紧缰绳的手，让他放开。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还要给小骆和曲乌龟争取准备的时间、思考好逃跑路线、接头方式……
    
    不过时间总是用的时候最少最金贵，我想要，人家不一定会给。“不赏脸奴家就只好动手了！”美女脸色一变，嫦娥变修罗，白白嫩嫩的手就那么一挥，我们三个人就被包围了起来。七个黑衣人训练有素，亮出兵器围成一圈，几乎封死了我们所有的逃跑路线。
    
    好吧，仓促了点，但是撕破了脸动手，悬在头上的刀子掉下来，也让我松了口气。
    
    “抓紧缰绳找机会逃，我们给你开路！”身边的两个人也蓄势待发，紧紧将我护在中间。
    
    “能跑的就都给我跑！敢逞英雄受伤试试看，我扔他在山里自生自灭！”开玩笑，我是个菜鸟没错，但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四脚动物！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条鞭子，我催动体内的力量，使用不熟练是没错，吓唬人是足够。一鞭子扫过去，应该能点着几个人，分散些注意力才对。
    
    厉害的总是会先坐山观虎斗，然后在关键时刻或者手下罩不住的时候出手，看来这次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这美女调教的好，一个眼神，七个人就合力冲上来，那气势真的跟自己有九条命似的。
    
    小骆和曲无风尽量不移动身体，只是以防守为主，出手不留情，专门拣致命之处砍。而我……真是不想说了，那火不该烧的时候差点把我给焚了，危急关头想让它烧起来却一点火星也没有，我偶尔挥出两鞭也因此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力，往回一抽还差点弹到我的脑袋。
    
    在我烦恼的空档，小骆和曲无风已经解决了两个，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原本防守严密的人墙也有了一丝空隙。两人像是早有预谋，小骆稍稍让开，曲无风一掌带着内力拍向我的马，就见我那匹平常总是懒洋洋没什么力气的小马飞一般的长啸一声，踢腿逼开一个人，撒开四蹄偏离上山的小路往右方的林子里跑。
    
    “混蛋——”我的吼声响彻整个树林，他们就这么自以为是的让我做了第一个逃兵。
    
    逃兵不易做啊，马儿飞快的跑，我一边本能的紧抱着它的脖子，一边躲避朝我脸上拍过来的树枝，惊恐的发现自己如果一不小心，分分钟会摔下马去变成肉饼。
    
    迎面的风吹得我只能勉强眯着眼睛，不停在流眼泪，视线模糊，身后被追赶的杀气却未曾减弱，那个会飞的美女九成九是追过来了。
    
    好了，现在是百分之百了，因为她一巴掌很准确的把我从马上拍下来。从马上跌落到了灌木丛中，滚了两圈，总算是撞上了一个*的树干勉强停下来，可是还搞清楚状况，晶晶亮透心凉的感觉再次降临我的脖颈。
    
    我从掉下马背就一直屏住呼吸，抱着头，在停下来的瞬间，浑身都好像快散架似的疼，“哇”的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伤没有太重，就是灌木中有很多尖锐的木刺划破了衣衫，顺便流了点血，外加肚子被大树撞了个结实。平常我肯定要哇哇叫疼了，今天……我咬着牙硬是连哼都没哼出来。
    
    这个人虽然说话客客气气，可是眼神里只有冰冷和厌恶，我不想再看到多一些的不屑。
    
    “美女，下手需谨慎，。”她的刀再动动我就得变两截了，我吞吞口水，用手指小心翼翼将刀锋移开了一点点，勉强松了口气，靠着树干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
    
    “郡主若是听话些，就不必白白受罪了。”居高临下，阴姬的脸上满是得色。我没得罪她吧，怎么这眼神儿跟大老婆看小三似的？
    
    马也跑远了，自己被架着把剑，四肢无力没法反抗更别提撒腿开溜，屈辱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选。“我投降！”保命要紧，不是缴枪不杀吗，有没有白旗让我挥挥。
    
    “可惜啊……可惜……”阴姬拉长了声音，刀尖在我眼前危险的晃来晃去，满意的欣赏我紧张的冒冷汗。“晚了！”
    
    随着她话音一落，那把刀毫不迟疑的插进我的右肩，还过分的扭转刀尖，疼得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刀离开我肩膀的时候，生生剜去我一块肉，身上多了个血窟窿，血流如注，一会儿就湿了我大半条胳膊。
    
    阴姬的眼因为映着我的血色变得疯狂起来，灿烂的笑容只是让我的心越来越凉。她不仅要耍我，还要狠狠折磨我，只怕这荒山野岭的要了我的命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好想知道，自己这个彻头彻尾的无公害生物，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个心狠的大妈了！
    
    没听到我喊疼，她似乎非常不满，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刀要往我的腹部刺。我咬紧牙关，全部心力都集中在刀尖之上。兔子急了还咬人，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这么窝囊的被宰。
    
    唯一的机会了，血流的很快，下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清醒——
      

第二十三章　重遇

    “只要你消失……”尖刀随着未完的话语向我刺过来，带着同样的狠戾。
    
    刀再次刺入的瞬间，我两只手一前一后抓住了刀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稳住那把刀。疼，手指感觉随时要被切断似的，可是却又无法松开手，意识就快要溜出我的大脑了，模模糊糊的听见血一滴一滴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
    
    阴姬看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以为意的抬手加重了力气，轻巧的一动，原本的僵持轻而易举的被打破。耳边听到一声钝响，刀刺入身体的声音，可是有点发麻的身子已经不太能感觉到刚才那般强烈的剧痛，只是觉得很累，累的让我闭上了眼睛。
    
    “你消失，他就不会再难过……”
    
    握着刀的另一端有些松懈了，我猛然催动积蓄的力量，从手沿着刀传递出去。含着些幽怨的话语未曾说完，就被凄厉的惨叫声所打断。疲倦的睁开眼，那身桃红染上了烈火的颜色，火从她的右手向上蔓延，她尖叫着扑打着火焰，在地上翻滚。
    
    我拔出腹中的尖刀，向右倒下，趴在地上拼命的移动身体。如果受的伤轻一点该有多好，如果没那么疼该有多好，如果头脑清醒点该有多好，如果腿还能跑该有多好……
    
    “贱人！”没爬出多远，我听到阴姬大叫一声，紧张的朝她看了一眼，火已经灭了，右手连着胳膊都烧得焦黑，与白嫩的肌肤相比分外刺目。这回梁子算是结大了，没烧死却把她烧成这样，如果是我肯定把对方碎尸万段，阴姬自然不会放过我。
    
    这次她没再靠近，站在原地拔出头上的几根金簪朝我掷过来。
    
    要死了吗？我更加拼命的挣扎着向远处爬，哪怕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分的生存机会也好。
    
    “叮！叮！叮！叮！”连续几声脆响在我耳边，让我感动的想哭。
    
    有人来救我了！小骆还是曲无风？
    
    看到挡在我面前的那个人，我真的要哭了——两个都不是！
    
    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挡住了我观察阴姬的视线，将我完全置于他的保护之下。他的声音怪怪的，带着几丝不自然的暗哑，“阴姬，宫主说要活捉，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只剩一口气也是活的！”这个大妈真够狠的，我咒你今天十八，明天三八。
    
    “在我禀告宫主之前，你自己去领罚吧！”我身前的人明显要强势很多。
    
    “哼！”阴姬最后的声音里透着不甘，让只剩下半条命躺在地上装死的我觉得很欣慰。
    
    我要装多久呢？那个人好像转身了，轻轻的碰了碰我，小心翼翼在我身上点了几下。疼痛减轻了不少，没那么钻心了，看来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小凌，别碰了，真的快没命了。”我有气无力的说，因为是趴着的关系还啃了几口不知有无疗伤作用的野草。
    
    “……”男人没说话，我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这个造型不错，不过黑布蒙着脸还不如摘下来给我裹伤口。”
    
    他没有再掩饰，将我扶起来，摘下了面巾。如愿看到那张治愈的脸，心情好了很多，勉强拉拉嘴角算是笑。小凌似乎并没有那么轻松，喂我吃了两颗很香甜的药丸，就开始利索的帮我止血包扎。他一边为我疗伤，一边低语，“你知道啊。”
    
    “小凌太香了。”小凌的衣物，沐浴，熏香都是用的一种特别调配的香料，在隐香阁闻了一个多月，现在就算蒙住脸，香味也遮不住瞒不了。
    
    他望着满手沾染的鲜血，和我苍白的脸，有些内疚。“来晚了。”
    
    “比不来好……痛啊！轻点啊！哇呀呀……”在小凌面前，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痛楚，把刚才辛苦忍耐的份儿都嚎了出来。
    
    “这么疼，刚刚怎么一声都不吭。”伤口简单的处理完了，他掏出柔软的丝帕擦拭我脸上的汗水和血渍。
    
    “因为她不是小凌。”我想笑一笑，来以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可是嘴巴才刚刚翘起，眼泪就先流出来。
    
    小凌把我的脸纳入他香香软软的怀里，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他的安慰让我哭得更放肆，温暖又安心的感觉包围着我。
    
    哭得正兴起，小骆和曲无风的呼喊声将我拉回了现实，小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来的方向，明显也发现了。
    
    小凌看了看手中皱巴巴的丝帕，侧身从身上撕下一片干净的布，小心帮我擦干满脸的泪痕，“我该走了。”
    
    “前面危险，小凌不要再跟来了。”他穿着黑衣隐藏身份，又跟阴姬认识，傻瓜都知道他的身份和来意，但是不想有朝一日，小凌曾经保护我的剑锋会调转立场。
    
    “不论你是小易还是小月，我都不会伤害。”他就这么走了，临走前随手砍倒了我附近的一棵大树，制造出了些声响，在林中寻找我的两人很快就循声而至。
    
    看着半死不活的我，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凝重的气氛害我觉得很郁闷。也不看看他们现在什么德行，身上染了不少的血，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哪有可怜我的资本啊。
    
    “还没死呢，别默哀啦！”刚才好像哭的过头了，声音嘶哑，本想让他们放心，却制造出了反效果。
    
    “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吧。”曲无风先反应过来，拍拍身边一脸沉痛的小骆，走过来扶我。
    
    “哎呀。”这么一动，我疼的哼出声来。“轻点，腿好像断了。”
    
    “还是别动了。”曲无风摇头放下了我，转身去解马背上的毯子。
    
    重伤还得露宿啊……我好想念山下客栈里不太软的木板床哦。我真是白白挂了皇亲国戚的头衔，自从变成乔月琳，日子就没安生过。
    
    我一定要变强，一定不能再任人宰割！目光追着为我忙碌的两个人，我对着树林深处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十四章　神医风离

    有谁在叫我，自山林中传来，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流水的叮咚声、鸟儿的叽喳声，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是宁未尘吗？在绿树之中，隐约是一片火红色的衣角，待走得近了，发现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在对我招手。如果不是她悬在半空，我很乐意走近些，跟她玩玩游戏，说说话什么的……
    
    女孩盛装打扮，长长的红色的礼服上，以金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比山上小镇上的图腾更加精致灵动，微微一动流光溢彩，华丽非常。她头上挽了个高高的发髻，上面装饰着五色金饰，雕琢成羽毛的形状，连微末的绒毛都根根分明。
    
    见我不上前，她微微一笑，凌空漫步朝着我走来。右手微微抬起，被宽袍大袖掩藏的小手露出几根如玉笋般的手指。随着她轻轻一指，我和她仿佛有了联系，暖暖的黄色光芒升起，将我们包围。
    
    一句话都没有，我们之间的牵绊却是自内心而生，即便现在还微弱。
    
    等我，我回去找你的。
    
    我笑着将心里的声音传递给她。
    
    她露出了无邪的笑颜，身影渐渐变淡，我着急想去抓却醒了过来。
    
    “呀！”身体动了动，难忍的疼痛侵袭了我的感官。
    
    “别动！”小骆按住我的身体。
    
    这么一疼我反而清醒过来，此刻我正躺在一个简易的草棚里，身上盖着毛毯，虚弱的连个小孩都打不过。现实和梦境果然是有着残酷的区别，现在就连呼吸我都不敢用力，生怕扯到伤口。
    
    想问问现在的情况，可是嘴巴张合了几次，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小骆体贴的拿水过来喂我，“主子昏睡了两日，今早才退烧。曲无风去山下买药还没回来，他说附近有个猎户搭建的木屋，等主子伤好些了，我们就移到那里去。”
    
    “又拖累你们了。”这种伤，还不只要拖多久，行程只怕是要耽误许多。
    
    “是我没有保护好主子。”小骆憔悴了很多，照顾我应该很辛苦吧。
    
    “我太没用了，不怪你的。”如果换了以前的乔月琳，哪里会弄的这么狼狈。他们也是希望我先逃走，却不料一个人落单被人整惨了。
    
    “哼！好一个主仆情深啊！”一道讽刺的声音横空插入，马蹄轻踏，一人一马踩着夕阳出现。
    
    白衣少年翩翩，骑着白马而来，逆着阳光让我有种冲动——想揍人的冲动！
    
    难道他就这么爱白色吗！衣服白色、鞋子白色、坐骑白色、腰带白色、头冠白色、就连马鞍和上面挂着的包袱都是白色！
    
    若是他有宁大国师的一半仙气也就算了，走近了些就看见那张充满鄙视，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他谁都不算是个人的表情。那一身的白色穿在他的身上，只能用恶俗两个字形容。如果我现在能动，我不仅要揍他，还要拉上小骆和曲乌龟围殴他。
    
    “这东西就是乔月琳？”那人甩了甩手，朝着躺在地上被裹成一团的我指了两下，然后很嫌弃的收回自己的手。
    
    头一次，小骆没有这个一张嘴就对我出言不逊的家伙拳脚相向，反而还抬手施礼，诚恳而有礼貌的问，“敢问阁下可是望尘谷风离公子。”
    
    风离？难道是翠烟阁香浮公子的小侍阿夏最崇拜的天下第一神医？听说这个神医风离出尘脱俗，有仙人之姿，最厉害的还是那一手医术，品性高洁……好吧，这是阿夏花痴的形容词。其实总结说来，他是个脾气古怪，非常难伺候，而且只会医治那些送他重礼的财迷！品性高洁的原因是，他收礼物只收奇珍异宝和珍贵药材，寻常的金银人家看不上眼。
    
    他好像还有洁癖吧……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采药或者云游之类的吧？难道……
    
    坐在马上屁股都不肯挪一下，他完全无视我家小骆有礼貌的提问，随手扔了个瓶子出来，“先喂她吃了！”
    
    “多谢神医！”小骆如获至宝，连里面是什么，有没有毒都不检查一下，就直接捏着我的嘴灌进肚子里。
    
    我喝的太快呛着了，不停的咳嗽，牵着身上的伤口，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话，只能眼泪汪汪的盯着小骆，心里想：小骆啊，我连根草都没给他呢，你这么兴奋干嘛！万一……万一……我不会怪你的。
    
    “手拿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个神医继续高傲中。
    
    小骆再次配合的从毯子里把我的手拿出来，红影闪动，两根丝线从风离的手中飞出来，精准的缠住我手腕的脉门。
    
    片刻之后，他手腕一动，红线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鲜亮的颜色没入草丛，没了踪影。看一次病就浪费这么长的两条线啊，难道他不懂环保和节约吗！
    
    “都是外伤没大碍，就是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一阵。”风离又甩了三瓶药过来，“白色是雪参丸，内服每日三颗，补气养血。脚上是扭伤，未动筋骨，用红色的那瓶药膏外敷加按摩，过两日就能行走了。刀伤就用蓝色瓶的金创药，生肌止血。”
    
    “神医大恩大德，景王府必会报答！”小骆哪里管人家什么态度，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我满身的伤。
    
    “不必，我也是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风离很清高的挥挥手，“只要他开口，管他是阿猫还是阿狗我都救。”
    
    明明是来救我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感激？真是火大，原来被施舍的感觉这么糟糕，难怪有人宁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他甚至都没把我当成人！
    
    “哎呀，我……我的胸口好闷……有毒……”低眉片刻，我手抱着心口，哑着嗓子大喊大叫，没受伤的右腿乱踢，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神医！”小骆听到“毒”这个字，全身一凛。
    
    “怎么会！”风离满脸的不相信，想再射出红线为我诊脉，小骆却有些戒备的挡在我们中间。看来拜托他的人对他很重要，我们的神医终于下了马，走到我身边。
    
    在他为难的蹲在我身边的瞬间，另一只垂下的手挣扎似的拍向他的前襟，一下；接着抓袖子，两下；再来是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三下！真真是例不虚发，精准非常啊，三巴掌全都正中目标，不过第三次的时候抹在了脸上，所以他发觉了，那只手……哦不，只能称之为爪子了，黑乎乎的沾满了泥。
    
    “乔月琳！”风离愤然从地上弹起来，身上多三个黑乎乎的爪印。他想拍掉身上的泥，却又怕弄脏了手；想去擦脸上的泥，却又不想弄脏了衣服……那左右为那，如热锅上蚂蚁跳来跳去的样子啊，看着我真是只有两个字形容——解气！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这是我想告诉他的真理。今天免费给他上一课，甭客气了。
    
    看我在一边半靠着幸灾乐祸，风离气的想打人。不过小骆怎么会让他得逞，连剑都“刷”的抽了出来，摆明了一副谁敢动手就砍谁的架势。
    
    我们伟大的神医望天一哼，决定不跟我计较，气呼呼的跳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哈哈哈哈……”我得意的哈哈大笑，开心的气氛赶走了前日遇袭的阴霾，连小骆也被我感染，神情不再是如临大敌的紧张。
    
    不过啊，我小肚鸡肠的行为老天爷果然还是看不过去，没笑几声，就变成我捂着腹部的伤口哼哼，“疼啊，好疼……”笑的太厉害，扯到伤口了，呜呜呜！
    
    得意不能忘形，我也好好上了一课。
      

第二十五章　赠药

    仔细看才知道，即便树叶乍一看上去都是绿色，却还有深绿、浅绿、墨绿、嫩绿等等，树叶之间缀着天空的蓝，白云的白，和谐的好像一幅画，怎么都看不腻。
    
    我叼着根草躺在小板车上，身下是松软的干草，真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醒来的第五天，不知是我天赋异禀，恢复力超强，还是那个庸医的药真的管用，总之我已经可以在小骆的搀扶下站起来。为了继续赶路，曲乌龟特地给我定做了这个小板车，不必在马上颠簸，我实在是乐得轻松。
    
    “看我干嘛！看路！”我瞪了偷偷落后，走在我身侧盯着我看的臭乌龟。
    
    曲乌龟移开视线，欠揍的说：“你以为我想看啊！身材跟搓衣板似的，一点看头都没有，害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是谁在小骆离开的时候主动说要给我换药的啊！”我拿着草气呼呼指着那只得了便宜卖乖的曲乌龟。
    
    我醒来之后，小骆已经给我换了两天的药，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小骆也不会对我不规矩。可是这个臭乌龟却偏偏来凑热闹，趁着我伤口结痂发痒，难受的时候趁火打劫！不过……他怎么知道我身材咋样啊，我明明只露了个肩膀。
    
    “就凭个肩膀你就能断定我是搓板啊？难道……你昨天偷看我洗澡？”我“哗”的坐起来，摸来小骆做给我当拐杖的树枝，指着曲乌龟。
    
    “我没有！”曲无风对我大喊一声，扭头看见投来怀疑目光的小骆，又是一声大喊，“我真的没有！只是猜的！”
    
    “没有就算啦，干嘛这么紧张。随便乱说叫人身攻击知道吗！”我吐吐舌头躺回去，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真是有趣。他真的是传说中那个百花丛中飘然而过，自在采花而不沾惹风流烂债，偷心厉害过偷东西的浪子神偷？
    
    “主子何必赶的这么急呢，万一往深处走遇上什么危险……”小骆还是对我的身体状况不太放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将小草重新叼在嘴里，悠闲地哼着不成旋律的小调，心里却想着昏迷时的那个梦。
    
    祁山的深处的确有什么在召唤着我，那个小女孩眼里的期盼让我无法不急着动身，因为她在等待我，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她的眼神让我觉得，我一路往前走，并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因为她会在冥冥之中守护着我，将我平安带到她的面前。
    
    想着那个女孩的脸，额间的印记不自觉的微微发烫，像是她在回应我的念想。
    
    一只灰色的小鸟拍着翅膀飞过树林，从我眼前掠过，又折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它终于像确定了什么，轻轻停在我的手背上。
    
    怕吓着它，我小心的抬起右手，隔着一段距离跟它大眼瞪小眼。它冲着我“咕咕”叫了两声，咂咂嘴，激灵的小绿豆眼看着人喜欢。恶作剧的也学着它张嘴，做了个鬼脸，它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幽默，“嗖”的一声飞走了。
    
    我有些郁闷的撅起嘴巴，却听到臭乌龟在马上捂着肚子，笑的很夸张，“哈哈，看你恐怖的，连只鸟都嫌弃。”
    
    “那是它不懂得欣赏！”我用拐杖戳戳曲无风，大声纠正。
    
    “别戳了，害我落马受伤，你的专座就危险了！”我的攻击明明就是开玩笑，没有什么攻击性，曲无风轻轻松松就避过了。
    
    “疼啊！”我捂着肩膀倒回板车。
    
    小骆勒马停车，在旁的曲无风一惊，慌忙从马上跳下来，先一步跑到我身边。“伤口怎么样？是不是裂开了？你怎么就闲不下来……”
    
    我咧嘴一笑，左右开弓捏住他的脸，又拉又扯的，“这次还不整到你！”
    
    这家伙的轻功好，身手敏捷，几乎没办法这么直接的攻击到他，受伤……在某些程度来说，也算是一种优势吧，呵呵。可是不对啊，他这次怎么没有嬉皮笑脸的反应，脸色怪怪的有点吓人。我悻悻缩手，居然觉得有点内疚。
    
    “以后不许拿自己的伤开玩笑！”他把我摁倒在板车上，摔下一句话，扭头就上了马。
    
    他策马疾行，这次跑得很快，远远的在前面引路，没在我身边转悠。刚才他是不是生气了啊，严肃的脸跟他一点都不相称，可是为什么我有些……害怕？每个人都有很多张脸，他似乎也隐藏了不想被我知道的那一面。
    
    被曲无风弄得心情也不太好，正自躺在车上郁闷，有个可疑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我身上。
    
    刚才那只灰色的小鸟飞过去，难道是它在报复我吓到它……
    
    “哇！中弹啦！”我惨叫着坐起，东摸摸西看看的想知道那是什么，首先可以确定不是我刚刚想的那种东西，是……最终，我在身侧找到了三颗暗红色的小果子，好像樱桃似的连在一根茎上，凑近了闻闻，诱人的甜香味垂涎欲滴。
    
    肚子刚好有点饿，少了点，勉强当开胃的零嘴还不错。“小骆，这是什么你知道吗？”病从口入，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入口之前得好好把关。
    
    “呆子，这灵枢果你哪里找来的？”小骆不太清楚，叫来了曲无风。不亏是见多识广的神偷，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只生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之上，五十年才开花结果，对治疗内伤有奇效。”
    
    “好东西啊。”我一听，随手就把它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吞进肚子。
    
    “猪！人家找一颗都千辛万苦，你就这么当零食给吃了！”曲乌龟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鄙视我如牛嚼牡丹的行为。
    
    “我……”我只是不想浪费那只小鸟对我的好意啊！本想辩解两句，又有东西从天而降，滑过我的脸落在旁边。
    
    拿起来左看右看，看不出个名堂，我嘟囔道，“这又是什么草啊？”这株草还带着根，根上的泥土湿润，应该是刚拔出来没多久。草上有七片叶子，是很特别的淡紫色，种起来应该很漂亮。
    
    “七叶紫心草？”曲无风又知道，说起来的时候翻着白眼，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你到底走了什么好运啦，平白无故就能得到这些金贵的药材。”
    
    “我人品好呗！”既然也是好东西……虽然是草，我也勉强放进肚子里吧！刚抬手要把草往嘴里塞，曲无风挡住了我。
    
    我一副戒备的表情盯着他，“干嘛？”难道他眼红了，所以想明抢？我可是伤患，能让我恢复的草药绝对不能让。
    
    “这草药要温酒煎服才有效。”他照着我脑门狠狠弹了一下，趁我捂着脑袋夺下了那根草，“又不是牛，随便乱吃会出问题的！”
    
    “以后不许弹我的脑袋！”我大声抗议，“下手重打傻了怎么办……”
    
    “看来那些小鸟得送你些补脑子的草药才行啊！”曲乌龟把药草递给小骆收好，然后指指我的脑袋道，“这里更需要补补呢！”
    
    我是迟钝又不是傻！眉头一皱，我伸手又要捏他的脸，狡猾的乌龟身子往后一退就躲过了我的攻击。跳上马之后还不忘赠送鬼脸一个，跟刚才我吓那只小鸟时做的一模一样。
    
    可恶！这笔账我记下了，看我不找机会偷袭他！
      

第二十六章　迷雾之林

    这里真是我的福地啊。接下来的日子陆续收到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原本的伤养好了之后，我觉得自己反而更壮实了。
    
    可以自由行动的感觉真好啊！这段日子几乎要把我闷坏了，我坐在溪边拉起衣裙，赤足打起水花，清凉的溪水在足间缓缓流动，暖暖的太阳照射在身上，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美好。
    
    抬头隐约可见前面幽暗的树林，弥漫着浓厚的雾气，阳光也无法射入，曲无风说那里是神坛最外围的防护。就快要接近了吗？为了做进入的准备，我们在此停留，明明太阳还挂的高高的，却没有再前进。
    
    低下头看见小鱼游过我带着伤痕的双腿，滚过带刺的灌木时留下，不严重却还是留下了痕迹。这些伤穿衣服就能盖住，可是我嘴唇上的伤处却不行，当时为了忍耐咬的太厉害，每天吃饭都小心翼翼的，还是有很明显的痕迹。
    
    事关脸面，我自然比较上心，撅着嘴左看右看的，样子很奇怪，还好旁边没人……
    
    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过果然没这么侥幸……“在练习装鬼吓人啊！”曲无风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下来，凑到我面前，“咱们合作好了，你把敌人吓傻了，我砍的也轻松。”
    
    “能吓死你最好！”我踢起水花，溅了他一脸。
    
    “伤不是摸摸就能好的，”曲无风摸出一个小罐，在我面前晃晃，看那小瓷罐精致的裱花，我就知道是好东西。“这药膏可以内服也可以外敷，适合你这个贪吃的呆子。”
    
    轻轻揭开盖子，一股幽香扑鼻，淡粉色半透明的药膏让人看着好想有吃下去的冲动。最近在山里吃的都是些烧烤和干粮，这么香好像糕点的东西让我食欲大起，垂涎的吞吞口水。看着应该挺好吃的吧……
    
    “这可不是吃的！”曲无风好像很宝贝似的把罐子护住，生怕我食性大发把药膏当吃的给送进肚子里。
    
    “切，我还不稀罕呢！就这么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我嫌弃的转过脸，既然这么宝贝就不要拿出来啊。
    
    “脸伸过来，我给你上药。”曲无风勾勾手指，“这个连续擦几天，保证不留疤痕，还你一个血盆大口。”
    
    “你才血盆大口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我还是乖乖的把脸伸过去，希望早点抹去如此明显的疤痕。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唇瓣，指尖的温度顺着来回摩擦的动作传递给我，药膏滑滑的，带着清淡的花香味充斥于鼻息间。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像集中到了下唇，他轻柔缓慢的动作，让唇变得敏感，不断向我传递着暧昧的信号。
    
    我不自在的东看西瞄，视线却在他的脸上停了下来。以前只觉得他爱放电，所以很少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他的脸，其实他也挺帅的……
    
    皮肤虽然黑了点，肤质却很好，连毛孔都不太能找到；有点可憎的桃花眼亮晶晶的，此刻放射出很无辜的目光，睫毛长的比我还长；眉毛微微上挑，又浓又黑，好像经过修剪，十分的干净，显得人比较精神；五官组合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和谐，不是小凌那样艳光逼人，却有种无声的魅力，在举动之间安静的传达出来……
    
    我在想什么啊！做贼心虚的闭上眼睛，想要隔绝他的魅力，唇瓣却传来异样的柔软温热感。吃惊的睁开眼睛，曲无风就在眼前，很近很近，近的我可以看清阳光照在他挂在睫毛上细小水滴发出的光。
    
    他在干嘛！脑子短暂的一片空白之后，我狠狠推开他，干脆的甩了他一巴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怎么会这样！我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亲了！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欸！臭乌龟，原来以前都是故意装模作样，到了关键时刻他居然跳出来扮猪吃老虎，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这么占了我的便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被吃豆腐的是我，我却要狼狈的逃跑！……
    
    脑子就像是浆糊搅成一团，毫无目的只是顺着直觉跌跌撞撞向前跑，不知不觉之间跑进了迷雾当中——
    
    没注意脚下，地面突起的树根把我绊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在地上趴了一段时间，游离的理智才一点点回到我的脑袋。看看周围的环境，我又一次无力的倒在地上，脑袋里回荡着曲无风的声音——呆子，你到底干了什么！
    
    颓废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接受现实，从地上爬起来寻找出路。雾气似乎比林子外所见的更加浓郁，白色之中只能隐约看见树影，感觉不到什么生气，静的让人窒息。很讨厌这种寂静，加上双目无法望远，心就像悬在半空不能踏实，仿佛下一步就会走进什么未知的陷阱，面对无法应对的危险。
    
    现在应该是下午吧，刚刚在溪边阳光很明媚，树林里却只有雾气氤氲，寻不到阳光的痕迹。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我只能小心翼翼的沿着自己跑来的方向往回走，走几步就用石头在树上刻画出记号标明方向。越走越觉得奇怪，一路上就算再人迹罕至的地方应该都有鸟叫虫鸣之类，为什么周围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吞吞口水，我只好用自己的声音来壮胆，“小骆！臭乌龟！……”
    
    该怎么办才好啊！本来我的方向感就不太好，乱跑也不会跑出距离小骆和曲无风太远的距离，一路有他们相伴我也从来没*心过多少事。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既没有方向，也没带任何的饮水和干粮，再这么无目的的乱转下去，先要困死在这里。
    
    “哎呀！”没走几步，又摔倒在了地上，五体投地。伸手一摸，脚下有一根长长的棍子，硬硬的，表面光滑的触感有些异样……拿起来一看，我吓得立刻把它甩的远远的，那哪是什么木棍，分明是人骨！
    
    刚刚碰过骨头的手死命在衣服上蹭，却总觉得沾上了什么，脑子里不由自主会想，再这么下去我会不会也变成……
    
    迷雾中一丝黄色的光圈自远处闪现，我戒备的从树上折了根*的树枝，靠在树上全心的戒备。光圈渐渐近了，无声无息，竟是一人掌灯而来。
    
    来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妇，长得慈眉善目，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亲切的好像是自家的老奶奶一般。灯影所过之处，浓郁的雾气径自退去。我知道在此时此地，遇上这样的人难免古怪，可是对这样的人，内心竟是不自觉的亲近。
    
    老妇走到我面前，亲切的伸出来，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啦。”
    
    这两个字好玄，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婆婆，我迷路了，您能带我出去吗？”就连追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都没有，我被她握着手，自然而然的就向她求助。
    
    老妇了然一笑，摇摇头道，“进来就出不去啦。”
    
    “可是……”小骆和曲无风还在林子外面，我这么单枪匹马的往前冲，不是死路一条吗！
    
    “无妨。婆婆送你个礼物，”手上一紧，脑内顿时涌起一股晕眩，我趔趄的坐倒在地上，觉得自己如风一般在飞，飞过这片迷雾，看到迷雾深处那棵粗壮的梧桐巨木，还有……
    
    有人在叫我，“主子！”
    
    我从虚幻中醒来，看见背着包袱的小骆，开心的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喊，“小骆！总算看见你了！”出不去，能看到同伴，心里也踏实啊。
    
    “曲无风说主子误入了密林，我就马上追过来，幸好……”
    
    “真是猪投胎，这种地方都睡得着！”曲无风站在一边不靠近，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我睡着了？是那个婆婆吧……
    
    “用你管啊！睡着总比乱跑到没影的好！”回忆起溪边一幕，我狠狠瞪了曲无风一眼，现在暂时不跟他计较，出去了慢慢算账。
    
    “主子，这里迷雾重围，不辨方向，走散了就难以汇合，以后要小心才是。”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小骆还是没有一句怪责。
    
    我自信的站起来，擦了擦小骆脸上的汗，“放心，曲无风带不了路，我带就好了！”
    
    “在客栈都迷路，你别把我们带进陷阱啦！”曲无风不信任的哇哇叫。
    
    “放心吧，我可是凰选定的使者呢！”我的视线仿佛冲破了迷雾，清楚地看到周围，这就是婆婆送我的礼物——迷雾之林的地图。
      

第二十七章　地狱之门

    这片森林有地裂的断崖，也有大片的沼泽，有些地方还氤氲着一些毒瘴，还好脑子里装着地图，否则这一路可真是得吃足苦头。
    
    绕了些远路，小心翼翼的避过危险的区域，我们三人无惊无险的朝着森林的中心进发。凤凰栖息于梧桐之上，曾经闪现的那棵老树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
    
    那天之后，我对曲无风分外的戒备，做什么都是隔着小骆，彼此也没什么话。可是没有马匹，又被我拖着，在地图上看来不算太长的距离，怎么走都走不出这茫茫的树海。看周围的光亮，似乎已经是下午，转眼间一天又要过去。
    
    坐在地上捶着腿休息，我心里不知多少次埋怨自己的无用。等我变厉害了，一定要像小骆他们那样，走路都用飞的，来无影去无踪，超级拉风……
    
    等等！曲无风干嘛目不转睛的朝我这边看！他又想干嘛！他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瞪着我起来干嘛！难道是被我疏远所以恼羞成怒要……真的啊，居然朝我扔飞刀！“哇”我抱着脑袋大叫一声，趴在地上来了个驴打滚。
    
    “主子没事吧。”小骆闻声赶到，看趴在地上的我，马上就跑上来扶。
    
    “他……”我回头指着刚刚飞向我的匕首，刚想说些什么，就清楚地看见一条小黑蛇被钉在了树干上，再迟个片刻我估计惨遭蛇吻了。
    
    曲无风一句话也不说，人已经走到树前把匕首拔了出来，擦干净上面的血递给我，“这个你拿去防身吧。”他握着匕首的柄端，我伸手去接却又犹豫，触手可及的距离仿佛远隔万里。
    
    他向前一迈，距离瞬间拉近，在我又想退缩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将匕首还入刀鞘放入我手心，然后若无其事的与我擦身而过。我和他相交的瞬间，我听到他低沉而严肃的声音，“我不后悔。”
    
    我呆了片刻，然后望着那条蛇继续发呆……
    
    “我们赶快动身吧！”曲无风打断我的思绪。
    
    “啊？干嘛这么着急？”我还有点晃神。
    
    “这条蛇出自暗冥宫，是专门用来追踪用的。”曲乌龟又开始展示他的见多识广了，“被人下了追魂印还不知道的呆子！”
    
    “啊？”暗冥宫？追魂印？难道是小凌……去他的，下次再让我见到他，我一定要拿曲乌龟送的匕首……敲他的脑袋。
    
    被推着走了两步，我猛地停了下来。很奇怪的感觉，进入森林之后还是头一回，仿佛有什么要接近了。
    
    向前走了几步，身后隐约间有阵阵响动，好像破旧的齿轮在转动，发出锈蚀的声音，梗在人心头。胸口莫名的一阵憋闷，我不自觉回过头。
    
    看到那只手的瞬间，我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落在地上的黑蛇血迹斑斑的躺在一个瘦骨嶙峋的手上，一只刚刚从地底冒出来的手上！那绝对不是活人的手，干瘪枯朽的只剩下一层黑黄色的皮，紧紧包裹着分明的指节，跟白骨没什么两样。可是为什么它在动？
    
    五指猛收，小蛇在掌中化为肉酱，激射出斑斑血迹，鲜血流过处，土地开始向上隆起，仿佛有什么正从里面拼命的往外钻。
    
    我吃惊的瞪大眼睛，脑子像被什么击中一般，无法控制的产生出幻想，如梦呓般喃喃道，“恶鬼……树……血……火……”
    
    这可不是可以走神的时候，小骆和曲无风根本没兴趣知道地下最终会爬出什么来，发现我的异样，立刻默契的左右开弓架住我开跑。
    
    看我回复了些神智，曲无风边跑边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阴阳两界的大门由凤凰神鸟守卫，现在凤的力量减弱，大门有了缝隙……它们是被血吸引过来的！”给提示居然给这么晚，真是害死人。“裂缝会越开越大的，恶鬼会被生气吸引，就算出不了迷雾森林，只要树林里还有活人，它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退回去。天黑之后它们会更猖狂……”
    
    “我现在力量还不够，只有找到神木才能借势放火烧了它们！包袱扔掉，跑得越快越好！”这是唯一的办法，凰的火之力和凤的风之力相依相生，我这个半吊子孤掌难鸣，也只能借借东风。
    
    到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拖后腿拖得有多严重。原本还需要半日的路程，在他们的使出轻功拖着我走之后，速度直接从老牛变成千里马，才转了几个弯，我就看见了那棵巨大的梧桐木。
    
    树林中心，幻象中的巨木巍然挺立，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油然而生一种肃穆，感觉自己的渺小。粗壮的枝干已经干枯，却依然挺直，上面生长着片片青色的苔藓，纠结的树根好像一个个小小的山包，盘根错节。大树显然已经枯死很多年，只剩下纵横光秃的树枝，没有一片叶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只是和包围着它的那些盎然绿意对比鲜明。死亡却并没有减弱它的威势，它始终是这片树林的神明，无上的存在……受到它无声的召唤，我攀着树根向上，站在它的面前，手轻轻触摸它满是伤痕的树干。
    
    “先死后生……”我低声重复它传达给我的信息。
    
    “什么人！”小骆对着树林大喝一声。
    
    黑色的影子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十几个黑衣人将我们包围，只是他们显得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无一例外带着撕裂的痕迹。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森林里死亡的气息无声的飘散，原本的静谧被渐渐清晰的摩擦声打破。鲜血是最好的诱饵，它们不多久就会自动循着气味而来。
    
    “我们挡着，你做你该做的事。”小骆和曲无风自动将我护在身后，抽出了兵刃。
    
    不过目前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彼此，处理这件事有更好的选择。我冲着那群黑衣人大声叫，“小凌，我知道你在！那些恶鬼马上就要围过来，至少现在，天黑之前……大家一起活下去吧！”
    
    我期盼的声音响起，小凌走了出来，拉下面巾下令道，“冥卫听令，一同防御恶鬼。”
    
    或许是刚才他们经历过的恐惧太过深刻，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犹豫，调转了刀刃面向树林，形成一个包围圈。暂时的合作让我放下心来，转身面对枯树，我摸出怀里的匕首，我咬咬牙一刀划破自己腕间的血脉，鲜血汩汩流出，沿着树干向下流。
    
    “呆子，你干嘛！”曲无风距离我最近，见我自残立刻大喝一声，抓住我的手。
    
    “用了你送我防身的东西，不好意思。”我忍住疼痛笑了笑，拨开他的手道，“可是要烧这么多晦气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啊。”鲜血为引，血脉与神木的树脉相融，才能激发出足够的力量。此处雾气较为稀薄，夕阳昏黄色的光辉已经将周围染成淡淡的黄色，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
      

第二十八章　神木

    “如果不在天黑之前引来凰火烧掉这些爬出来的恶鬼，封闭裂缝，会有更多的亡灵从地下爬出来。”
    
    我的话终究起了作用，关注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没有人再阻拦。我沿着树根绕圈，好像浇灌植物一样让自己的血滴落在树根周围，手臂的温度好像随着鲜血的流出一点点被带走。神木枯死多年，树灵潜藏，沿着树缓缓走了一圈，我还是没有寻到一点痕迹。
    
    我扶着树干努力凝神，耳边响起一阵惊呼，转头发现有几只恶鬼已经从树林里爬出来。它们整个身体都如同那只手一般枯干，一层蜡黄的皮肤紧贴在着骨头，身体如同十二三岁的孩童一般。到底是什么样的执着和欲望，才让它们即便是身体枯朽毁灭，仍旧挣扎着从地下的世界爬回来？我不知道，更加不能明白，只是它们深陷入头骨的眼眶好像个黑洞，充满了绝望和虚无。
    
    最初还是匍匐在地上，可是越接近我们一行人，似乎是受到血腥的刺激，它们竟然站立起来，扬起尖锐的五爪朝人群扑过来。刀剑的亮光快速闪过我的眼前，可是我们忘记了，它们根本不是人，砍伤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有人一刀砍掉了一个恶鬼的头颅，剩下的四肢和躯干却仍旧挥动。那人吓得呆住，转瞬间就听见他的惨叫声，另外三只恶鬼将它扑倒，我听见了肉体撕裂的钝响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原来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消逝不过片刻之间。
    
    “别分神！”小凌大声提醒我，同时指挥着所有人聚拢，形成一个包围圈抵御越来越多的恶鬼，用尽全力将它们砍成碎片。
    
    时间有限，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逼使自己不看不闻，将厮杀和惨叫声隔绝，挥动匕首又在手臂上划出两道伤痕，全身心的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寻找沉睡已久的树脉所在。我的肩上背着十几条人命，晚一刻就有更多人会牺牲。
    
    我的精神随着鲜血在神木上流淌，呼吸间与其融为一体，深深的泥土之下，庞杂的根系之中，我感受到一点微弱的亮光。亮光随着我的接近而变强，它开始回应我的呼唤，越来越近……
    
    脚踝刺痛，一只鬼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扣住我的脚踝，将我往远离神木的方向拖拽。它们知道我在干什么，于是尽全力去阻止。我挥动手中的匕首，朝着手腕的部分刺了几刀却丝毫没有减轻拉扯的力量，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一滴血滴在我脸上，是小骆的，他刚刚帮曲无风解了围，自己却被另一只恶鬼抓伤。剩下的人也几乎是筋疲力尽，时间是如此宝贵，只能这么办了，我看准了地方，咬牙狠狠刺穿鬼手的手背，血顺着切口流出来，鬼手在碰到我鲜血的瞬间化为灰烬。
    
    挣扎着拖住受伤的脚，我爬回了树干，沾血的手再次触碰树干，内心大声祈求着。这些围绕在我身边的人，用尽全力都好，我都想要保护——
    
    手心的热度升高，我睁开眼睛，火红的亮光从手掌与树干相贴的地方开始蔓延，强烈的红光随着我的心思蔓延至整棵树。浓雾被驱散，巨大的树干初现全貌，犹如擎天的支柱展现在眼前。
    
    体内的力量好像出闸的洪水，从手掌汹涌而出，神木就像海绵一般疯狂的吸收我体内的灼热，同时另一种温和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两股力量交汇，融合，壮大。以大树为中心，七色的光彩闪现在空地之上，围绕成一个圆形，我看不懂的图腾和文字闪现，在光彩之中的恶鬼化为尘埃，圈外的则像是看见了比它们更加恐怖的事物，拼命的向反方向溃逃。神木周围隐藏着一个阵，如有生命一般，向外推移，犹如带着净化的力量要将周围一切的邪恶和污秽消灭殆尽。
    
    光芒散去之时，我也失去了支撑力，软软趴在地上。真的尽力了，如今我全身脱力，就连手指都没办法动一下，要杀要打就留给他们搞定吧。
    
    不过还好，我预想中对抗外敌之后再度拔剑相向的情形并没有发生。时间虽然很短，这次的战斗都消耗了大家几乎所有的体力和精神，小凌一行人剩下的不足十人，小骆和曲无风也浑身是伤。曲无风肯定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狼狈，他的脸上有好几道明显的抓伤，时常对着镜子整理的发型也乱了，衣服……嗯，只能勉强形容为有种凌乱的美。
    
    可是即便大家成了这样，我还是好想笑啊。
    
    “呆子，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曲无风的手在衣服上蹭蹭，朝着我的脑门弹了一下。
    
    “疼！你们都在呢……真好……”第一次觉得有人欺负我也是件挺美好的事情。
    
    清朗的月光缓缓从云层中露出笑脸，洗去了落日残阳的血色，给万物蒙上一层银白色的柔光。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开始变好，总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身下忽然传来碎裂的异响。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落，有人抓着我的手，而我只能在黑暗的包围当中，眼睁睁看着头顶的月亮越来越渺小，越来越遥远——
    
    我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个接一个的意外，最后只能闭上眼睛自我安慰——真好，还包埋的呢。
    
    好吧，我就知道没这么走运，片刻之后我和抓着我的那个人“扑通”一声栽进冰冷的水中。谁能想到神木之下居然隐藏着一个地下河呢，谁又知道一个从河里被冲上岸，死里逃生的家伙居然不会游泳。
    
    缺氧窒息的环境激发了我的本能，四肢不协调的拍打着周围的河水，即便已经尽力，我还是好像块石头似的往下沉。走运的是，一直拉着我的人并未被水冲的太远，在我无力的向下沉时，他拉住我，将我重新拉出水面。
    
    半昏迷的我被拖上了岸，后背冰冷坚硬的感觉让我清醒过来，翻过身大声咳嗽，想把刚刚喝下的满肚子水吐出来。水里有股生涩的苦味，滋味很糟糕，更重要的是水冷得彻骨，让刚刚大量失血的我浑身都在发抖。
    
    温暖的怀抱将我圈住，熟悉的熏香味道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小凌。”
    
    “先含着这药丸恢复一*力吧。”黑暗中，有人摸索着将药丸送入我口中，淡淡的清香味弥漫舌尖。小凌啊，你怎么连带在身上的药都那么香。
    
    将药丸压在舌下，我又咳嗽了两声，带着微沙的声音问他，“我可以相信小凌吗？每次我想要相信你的时候，总是会有些人……有些事……然后你就带着许多隐瞒，许多苦衷，做出一些让我无法原谅的事。”
    
    “听到小月说这些，说明你至少愿意相信我。”小凌的下巴搁在我头顶，我们两个在黑暗中紧紧贴在一起，他握住我的手掌，手心相贴感到丝丝暖意。
    
    “我只是懒得去怀疑。不止你，曲无风和小骆哪个没有自己的秘密。”我只要能分辨谁会伤害我，谁会保护我就足够了，事事都要清楚明白，人活着该有多累。
    
    “我是暗冥宫的护法，和上次伤你的阴姬也算是同僚吧。”小凌的手传来温热的力量，轻缓的内息温暖我的身体。“我是个孤儿，幼时被上一任宫主收养。我们是被当做工具养大的，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是唯一的选择。”
    
    “以后还会拔刀相向吗？”被小凌照顾的感觉真好，让我不敢去想象下一次的对立。“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吗？”
    
    “那里有个我放不下的人，不过我相信他也不会伤害你的。”小凌的话让我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依旧，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双眼睛。
    
    温暖的亮光从我周身泛出来，潮湿的衣服蒸发出丝丝白色的雾气，虚弱的身体随着光芒的增强渐渐恢复力气。小凌放开我，转到我面前，亮光闪烁映出他明亮的双眸。“小月也会发光啊，只是你的光是暖的。”
    
    这次体内力量的运动似乎跟前几次不同了，不再汹涌澎湃，无法控制，而是轻缓的，柔和的……看来刚才与神木的力量相融，体内曾经霸道的火之力也得到了中和。这次换我握住小凌的手，浅黄色的光晕将我们包围，顺着这股力量的流动，身体回暖，他脸上流血的伤口似乎在好转。
    
    “够了！你的力量不应该浪费在这里。”小凌抽回自己的手，光晕顿时削弱，只是包围在我周身若隐若现，在这片黑暗中微弱却已足够。
    
    我从地上爬起来，开心的转了个圈，炫耀道，“这时候火堆可比什么神力有用多了！”才多久的功夫我就觉得自己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摸摸手臂，果然不出所料，就连明显的疤痕都没有留下。真是有够小强的，虽然遭遇了现实版的生化危机，撒了不少狗血，还是依旧满血复活了。
    
    “用火折子吧。”小凌从怀里掏出火种，打开摇晃了两下，火焰照亮四周。
    
    “休息够了，好好找路吧！”我的手指向前方黑咕隆咚的彼方，没来由的自信。可是昂首阔步没走出多远，就“吧唧”一声滑到。
    
    “没摔着吧。”小凌扶我起来，顺便勾住我的手臂，火光打破黑暗，替我照亮前进的路。
    
    “我刚刚是不小心！谁让地上那么湿，那么滑呢！小凌觉得往哪走比较好，我觉得……”
    
    我的声音也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只是有点喋喋不休了——
      

第二十九章　地穴

    这里似乎是天然的钟乳石洞窟，和上面雾气朦胧的世界完全不同，洞穴的黑色岩壁上伸出一根根石笋，让原本洞内复杂的环境增加了更多的天然屏障。走近些，石笋折射火光，隐约有荧光闪烁。
    
    我发现自己没什么当三姑六婆的天分，讲了讲自己就停下来，之后周围只剩下水滴落下的滴答声，还有我的心跳声。“好黑。”如擂鼓的心跳声藏也藏不住，我不好意思的老实交代，我怕黑，还害怕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会突然跳出来的危险。
    
    “别怕，有我在。”小凌拍拍我的手。“跟我说说话吧。”
    
    “也不知道小骆和那只乌龟爬到哪里去了……小骆的伤好像很严重，泡在冷水里该有多疼……”我干嘛要说这些啊，现在这种状况应该说点什么开心的，振奋人心之类的吧。可是心里想着，自然而然就从嘴里冒出来，想想都觉得我现在好像个唠叨的婆婆，在小凌耳边碎碎念，他肯定挺烦的吧。
    
    “小月在我身边却想着其他人，我会吃醋的。说说你最近的见闻吧。”小凌没有说烦，但是明显不乐意听。
    
    “那你先说说你知道多少吧。”这一路被跟着，被监视，应该很长时间了吧，不能总是让我说实话。
    
    “小月看着傻乎乎，其实从来都不肯吃亏。”被看穿了。
    
    结果又是无话，周围安静更甚。小凌带着我随意的在岔路选择，每次经过岔路就拿匕首刻画出记号，就这么没目标的前进。异常的动静倒是没有，可是就是太安静，让我恨不得有点什么从前面跳出来。
    
    “小凌，这个是不是我们刚刚留下的记号？”更糟糕的是，我发现刚才开始我们就在绕圈子。
    
    “进入迷雾森林之后不是你一直带路吗？到这里就没什么感应吗？”小凌也无奈，黑漆漆的也不知这里有多大，要走多久。
    
    “我们不如往回走，再顺着河水游回去吧！”这是我迟钝的脑袋唯一的感应，小凌的表情很明显的表明“不行”。“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圈外，来了这里就一点灵感都没有。”
    
    “休息会吧。”再怎么走也是原地打转，小凌当机立断决定原地休息。
    
    当初我得到的只有树林的地形图，根本不知道地下还有这么个地方，婆婆啊，国师大人啊，不管你们是哪路神仙，快点出来给我指指路吧！闭上眼睛使劲半天还是没反应，我泄气的抓起身边硌人的小石子往黑暗处砸，郁闷总得找个出口。
    
    “呀！”黑暗中有人痛哼一声。
    
    “谁！”我跳起来，扯起嗓门大吼，只听山洞回音一声声，“谁……谁……谁……谁……”
    
    黑漆漆的洞穴里，我扔出去的石头“嗖”的飞回来，不轻不重砸上我的脑门。“呆子，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曲乌龟？你舍得爬出来啦！”语气里带着雀跃，其实我真的开心。火光从转角处透过来，举着火把的是小骆。太好了，不用老是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出事。
    
    “我们当然得准备好了再进来。倒是你，晃悠了半天怎么比我们还慢。”
    
    “迷路呗。我和小凌都转了好几圈了！”人多力量大，现在走出去的机会应该大一些了吧。
    
    “这是凤羽垂翼之阵！明明是皇室血脉却连这个都不知道，月凰国的老祖宗怕是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咯。”曲无风鄙视的看着我，就差没说“我不认识你这个呆子”。
    
    “不是无知，是失忆！”我大声纠正。“你懂不就行了，我们不是一路的吗！不过你如果真的懂，怎么也还在这里打转！”
    
    曲无风脸色一变，抿着嘴微笑，勾起桃花眼向我靠近，浑身散发着让我觉得很危险的气息。黑漆漆的居然还有心思放电啊，可恶的是我还是会心虚，他进我就退，结果是贴在硬邦邦的石壁上退无可退，被他逼进墙角。双手撑着石壁，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诉，“因为你啊。”耳朵被热气吹得发痒，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持续攻陷我的理智。
    
    就在我伸头想要找另外两个人求救的时候，指尖一痛，被针似的东西刺了一下。“嗷！”
    
    抓住我往回缩的手，曲无风狠狠捏着我的手指，直到一滴血滴落在一个暗金色的盘子里。得逞了的家伙把我丢在一边，转身就去摆弄那个漂亮的盘子。“要走出这个迷宫，需要凤羽罗盘和皇族之血！”
    
    “你确定只要一滴就好了吗？最后一次咯，谁再放我的血，我跟他拼命！”我含着手指恨恨的说。最近流血流的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这个盘子，不会也是你从宫里顺出来吧？”
    
    “是刚才国师交给我的。”小骆插了句嘴。“原本是给主子的，只是那时主子已经掉下去。”
    
    “那就是我的啦！”我不肯吃亏的跑上去，生怕曲无风拿着宝贝玩什么花样。
    
    金色的盘子在火光下闪现出丝丝细致的纹理，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可是随着我们的移动，盘中的血珠也随之左右滚动。走着走着，路上已经不见我们曾经做下的记号。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湿冷狭窄的洞窟豁然开朗。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矿脉，周围的石壁上嵌着许多发着绿色荧光的石头。左边一眼瀑布飞流而下，激荡的水花飞溅，却也免不了坠入这漆黑深渊的命运。不论下面有什么，我绝对绝对不想尝试掉下去的感觉。
    
    “真是恶俗。”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吐吐舌头，总觉着这种绝境熟悉让人不吐不快。
    
    洞穴的尽头是一处断崖，与另一端的洞穴连着一条锁链和木板搭成的吊桥。木板因为潮湿的环境已经烂的差不多了，还好铁链质量非常过关，连点铁锈都没看到。
    
    小凌踢了块石头下去，只听石头“咚、咚、咚、咚”的与崖壁碰撞，却没听到落地的声音，我的心啊就随着那石头跌进谷底。
    
    “别看了，过吧。”我挥挥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站在了他们的最后面，手一阵阵的抽筋。没出息也只能无奈，谁叫我黑也怕，高还是怕。
    
    躲在他们三个人后面也没用，相处了那么久，他们任何一个都比我还了解我。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起解开衣带。
    
    我好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老鼠，大叫一声，“干嘛？”虽然轻装上阵是不错，但是要不要这么刺激啊，不怕感冒哦。
    
    曲无风朝着我胡思乱想中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三人将衣带打上死结，往我腰上系。“我拉着你，他们两个左右殿后护着你，掉不下去的。”
    
    “万一走到一半腿软怎么办？”凉飕飕的风啊，穿过幽深黑暗的山谷。
    
    “我们三个合力，死猪都能拖过去啦！”曲无风嘴里真是每一句好话，原本还挺感谢他的。
    
    “你才猪呢！飞天猪！”嘴上这么说，我还是一步步踏上了索桥。习惯了脚踏实地，这一脚踩上去，软软的，整个人好像都随着桥晃动。我死死抱着锁链熟悉了一下，还是咬牙攀着锁链朝着前方横着走过去。这种时候往下看肯定会发昏的吧，可是再怎么往上瞅，视线的余光还是会注意到脚下不可测的黑暗，吹着若有若无的冷风，听着类似老人呻吟的闷响，我手心和额头冷汗就忍不住往下流。七八丈左右长度的索桥，我觉得走的真是千山万水，怎么都走不到头。
    
    “走快点！”走的太安全，蜗牛般的速度让前面的曲无风着急的大喊，他终于爆发了。
    
    他赶什么时间啊！虽然慢吞吞，可是也至少走了一大半了，胜利在望啊！难道就不能让我维持这个节奏，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最后吗！
    
    被他一吼，我原本又急又怕的心情被激发出来，也冲着他吼了一句，“知道……啊——”
    
    果然这时候是着急不得，我步子跨大了那么一点，手滑了那么一点，就一脚踩空。
      

第三十章　神殿

    当我劫后余生躺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我觉得这比我睡过的任何一张床都舒服，虽然因为脸朝地，它磕到了我的鼻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呢？我在脑子里回忆——
    
    我抓住了锁链，不过就只有一只手而已，那个瞬间几乎全身的力量都靠着手臂，滋味不太好受，可是为了活命，我还是燃烧了小宇宙死命的抓着不放。另一只悬空的手往上伸了伸，终究没劲儿，能保持那只手挂在锁链上都是极限了。
    
    我果然不是猪。
    
    腰间的衣带拉紧，曲无风试了两下终究没把我给拉上来。“呆子，你相信我吗？”他似乎想到办法，大声问我。
    
    “不信！”我回答的一点都没犹豫。这家伙刚才说什么来着，才过多久我就像件衣服似的被晾在这儿了。“快撑不住了……妈啊……”
    
    “那你就相信那两个吧！”声音有点生气，这种紧要关头他也没空跟我拌嘴，朝着我后面的两人喊，“不算太远，一会儿我们数三下，我把她甩过去，你们一起用掌风送她一程。呆子，数三下就放手！”
    
    “那不是自己找死！”现在还能吊着口气，松手的话……
    
    “那你是要找死还是累死！”真是个很严肃，很残酷的问题。
    
    不用想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相信我自己！开始了！一！二！三！啊——”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松手的瞬间，腰上一股力量将我带往半空，背后风声骤起，配合的机会刚好。三个人合力果然不同凡响，硬是把我好像放风筝似的推上了那块伸出的岩石。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很惨烈来了个颜面着地。第一次受伤受的这么开心，捂着鼻子趴在地上，热乎乎的液体沾湿我的手指……别误会，不是流眼泪了，而是鼻血。
    
    风声微动，看来他们又用飞的了，个个那么潇洒，让我情何以堪。拉起袖子擦擦鼻血，我坐在地上感叹，“活过来啦……”
    
    “最近你的血光之灾真是频繁。”曲无风摇摇头，表示已经看不下去。
    
    “快走吧，快走吧，真是呆不下去了。”这就是所谓的考验吗？真是太过分了，我又不是血牛。我发现经过刚才，胆子完全上了一个台阶，鼻血都没止住就拉着曲无风往前走，“是这方向没错吧！”
    
    这条路比起最初那些乱七八糟的岔道简单了许多，基本上是一路到底，地道里明显有了人工斧凿的痕迹，还设有灯座，可惜年代已经久远，灯油早已燃尽，根本没办法点燃。带来的火把就快烧光了，再这么走只怕是得摸黑了……才想着黑，火光就“呼啦”一下灭掉。
    
    “怎么回事！”应该不会烧得这么快啊。
    
    “到了。”
    
    我听见老旧的门轴转动发出浑厚的声响，门打开的瞬间，一阵风掠过颊边，里面忽然亮起来。传说中神殿的全貌逐渐展现眼前，看到它，我忽然明白什么叫做虔诚。天然形成的洞穴宽阔而规整，脚下是一块块巨大的汉白玉石，一路延伸，步道尽头巨大的凤凰分立左右。两侧每隔十步竖着*的立柱，柱子顶端燃烧着火焰，照亮了整个大殿，柱身上则铭刻着许多关于凤凰传说的图案。数百年以来，它就这样静静深藏在山岭之下，迎候着访客的到来。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存在的地方，我却一点都不敢存着轻率的心情。
    
    沿着步道向前，我们仿佛虔诚的朝圣者，一步一步……石像之下，还安放着一个王座，周身同样以凤凰为主，周围陪衬百鸟，寓意百鸟来朝。应该是希望凤凰神鸟能够守卫女皇，国运昌隆的意思吧。与其说是祭坛，这里更像是初代的女王为自己打造的宫殿。她一定是见过真正的神鸟吧，不然这巨大的石雕不会如此栩栩如生，她更不会对此如此推崇。
    
    “传说这里是月凰国的国之命脉，只是不知道传说中供奉的神器在哪里。”曲无风似乎有点失望，当然啦，这里没有金银珠宝，石雕什么的又没办法带走。
    
    小凌走到王座前面，笑的有点危险，“小月是这里唯一的王族，要不要试试看这王座舒不舒服。”
    
    “不用试也知道不舒服啦！”小骆在旁边几乎快把刀都拔出来了。我理解他的严肃，只是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起争端。瞥了那石头的王座一眼，我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四下去寻找隐藏的机关。
    
    “找到了！”雕像后面有个祭坛，曲无风将凤羽罗盘放置在祭坛突起之处，只听机簧转动，一道隐藏的石门升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此行最终的目的地了吧，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结果——
    
    “有没有搞错啊！”我看到门后的景象，腿软软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是应该有神器吗？不是应该好好的供奉着吗？为什么我眼前是个又阴暗，又杂乱的密室？最糟糕的是，里面插满了兵器，大略扫了一眼就有几十件，更别说再往深处我看不见的地方。
    
    “万刃以为祭，立之成冢。”曲无风好像很兴奋，喃喃念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神坛。所有的兵器都是当年追随凰王平定中原之时的兵士留下的，件件都是经过鲜血淬炼，戾气逼人。”
    
    “那么神器在哪里？”这么博学啊，那么再展示一下嘛。
    
    “不知道。”三个字简单的就把我击沉了。“典籍里连神器是什么都没说明。”
    
    “不带这样的！要找的东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不是大海捞针吗！”没事玩什么神秘啊，这不是给人找事儿吗！
    
    “主子，还是四处找找看吧。”小骆真是忠君爱国的典范。
    
    剑？太普遍，没个性。刀？哇塞，砍人是不错，可是又大又重不好背。缨枪？那么长不好用。……我在密室里转来转去，不像是在找什么神器，反倒是单纯的在挑肥拣瘦，只希望在这一堆废铁里找到相对自己来说比较容易上手的武器而已。
    
    说得这么厉害，至少应该是金光闪闪，或者是相对来说有些特别标识或者印记的东西吧。为什么我就没看到呢？
    
    “不找了！”我来回转了三圈，结果很无奈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东西就是这样，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就自己出来了。”
    
    曲无风悄悄贴过来，那一脸的贼笑看的我心在抖。“不如……”
    
    他拔剑干嘛！好吧，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住手！我说过谁再放我的血，我跟谁拼命！”不过我知道自己拼不过他，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一路上你的血也流了不少，在这个关口放弃，以前你血和泪不是白流了吗！最后挨一下，你忍了吧！”他这样子完全就像是个变态连环杀手嘛！莫名其妙的提着凶器跑来追杀我，是个人现在都只能跑。
    
    “救命啦！杀人啦！”我跑的快，叫的响，那两个人却在一边看热闹，气死我了。
    
    等等！门口怎么忽然之间多了几个人？
    
    我就知道没这么走运的事。是敌人，还是……
    
    明晃晃的刀刃很明显的告诉我他们是敌人没错，更让我心寒的是他们后面说的话——“国师有命，乔月琳，杀无赦！”
      

第三十一章　凤凰神器

    宁未尘要杀我？这个混蛋，好好的装神仙一路把我骗到这里，现在难不成是要过河拆桥了？别再让我看到他，以后见一次咬一次！
    
    不过关键时刻我还是很会照顾自己，看到那群人来者不善，我就立刻乖乖缩头躲在三堵人墙后面。最近几次死里逃生的感觉，让我分外觉得活着是件挺美好的事儿，可不能丢在这儿。
    
    “找不到神器没关系，会找机会跑就够了。”曲无风刚刚还向着我的剑，已经很快转到保护我的立场。
    
    “能跑就好了。”唯一的门被围的死死的，这密室又找不到其他出口，我真是会飞都没用。
    
    对面一人手一指，那群人就立刻不怕死的冲过来，各个都是用的拼命的招式，那股狠劲像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这么拼下去，少不得要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能坐以待毙了。
    
    我冲进密室深处，一件件的拔出插在地上的兵器。如果神器在这里面，我碰到肯定会有感应的，就算力量不能突飞猛进，他们三个也可以安心带着我撤走。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还不是……怎么都不是……”兵器都插得很深，才拔了几件，手臂就酸痛起来，着急之下还被钝器的铁锈划伤了手。相对于这满室的兵刃，我拔出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累死事小，浪费他们为我争取的宝贵时间事大啊！
    
    我一边体力劳动，一边脑子不停转的想办法，忽觉一人凌空越过我，飞到我前面不远处。
    
    糟了，要被砍了！我戒备的往小凌附近靠，却见那人并无心害我，只是将手伸向了插在地上的一把剑。那剑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什么金属打造，看起来普通的根本没有人会想要去用，可他的手握住剑柄的刹那，剑身忽然金光暴涨，黑色的外壳剥落，露出里面白金色的剑锋。
    
    这把剑又大又重，剑身刻满繁复的花纹，剑柄是凤首形状，双目之处镶嵌着两颗赤红的宝石。不对，虽然很华丽，可是这不应该是凰之神器的，那么为什么这个人可以……
    
    可以被神器所认可的人，除了我只有凤之力的选定之人啊。神剑和他相触，白色的光芒延伸，与那人融合。熟悉的光芒之下，我忆起他的身份。原来那晚在村庄碰上的人，竟然是凤之力的所有者吗？
    
    老天爷真是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谁说凤和凰是一对的，这个人不仅伤过我，现在还站在来杀我的人当中。
    
    我和他遥遥对视，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当他挥剑迎头斩下，我竟然苦笑着闭上眼睛，没有躲闪。
    
    预计的疼痛和该有的解脱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他就在我面前。他抽出长剑发出一声钝响，却是从身后准备攻击我的黑衣人身上发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杀人对他来说看来已经是家常便饭，即使他斩杀的是自己的人。
    
    该谢谢他救了我吗？我心里一点这种感动都没有。
    
    僵持之时，小凌拉住我，格挡在我们中间，“师兄，不要伤害她。”
    
    “师兄？”那么他们都是暗冥宫的人咯？
    
    “让开！”戾气涌上双目，一片血色，即便小凌叫他师兄，那把剑还是没有犹豫的劈过来。
    
    小凌把我往身后一送，毫不畏惧的迎着剑锋而上，剑刃相交撞出火花，铿锵之声响彻密室。我跌坐在地上，被一块滚落的石块砸中。隔离在战局之外，我发现这地方似乎开始变得不对劲。小骆一脚将一个黑衣人踹出去，那人撞上石壁，震动的感觉愈加明显。
    
    我低头努力寻找线索，不意发现一个趴在地上垂死的人，正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拔出一根羽箭，想要偷袭背对他的曲无风。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被满眼的血腥刺激，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随手抓起最近的一个兵器，跑上去就对着那人背心的要害处狠狠刺下去。温热的鲜血飞溅到我脸上，看那人失去了呼吸，我这才无力的坐在地上，对着虚无之处瞪大眼睛。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杀人。
    
    讨厌这种感觉……我拼命在衣服上擦拭染血的手，却有种怎么都擦不干净的黏腻感。一直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一路的伤亡，真的亲手做了，强烈的罪恶感在我快要喘不过气。他们怎么就能如此自然又利落的做这件事呢？
    
    不论我得到什么样的力量，绝不会这么轻贱的对待人命。
    
    正想着，有什么东西盘上我的右手手臂，冰凉的，滑滑的，与此同时一道亮光打破了黑暗，清凉的空气带着树叶随风的“簌簌”声吹入了封闭的密室。那是出口，我们可以出去了！
    
    “带她走！”耳边是曲无风的声音。
    
    左手和右手几乎同时被拉住，左边是小凌，右边是那个人。我奋力一挣，右手被抓的地方冒出一团火焰逼退了那个人，借此机会，小凌把我拉入怀中，环住我的腰朝外跑。
    
    那里的确是出口，只不过是在半空之中，下面是奔腾的河流环绕。
    
    小凌的手臂用力将我搂的更紧，“我带着你，千万别放手。”
    
    “嗯。”我也回抱住小凌，朝他点点头。
    
    两人双腿同时一蹬，我觉得自己飞到了半空中，很快又急速下坠，疾风如刀划过脸和身体。落入水中的瞬间，水面好像有一堵墙推拒拉扯着，冲撞的感觉让我头脑发晕，接着冰冷的河水涌动，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将我们如落叶般卷入急流。
    
    小凌被我拖累的很厉害，抱着我几乎就跟抱着块石头跳海的感觉差不多，无力的被河水冲刷，我郁闷的想——不会游泳的同志啊，你伤不起嗷。
      

第三十二章　伴月

    我又做梦了，梦里没有爱装高深的国师大人，也没有恐怖限制级的生化危机，只是我看到了我生活的世界。
    
    我生活在与月凰国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那里没有刀剑，没有江湖，充其量只有职场上一些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那里没人骑马，汽车地铁飞机样样都比马快；那里通讯不用骑马放鸽子，动动手指就能跟千里之外的人面对面交流……
    
    我还看到了我自己。一个长相一般般，身材一般般，学历一般般，能力一般般，什么都一般般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走在路上会被埋没的路人甲。就职于一家小小的公司，朝九晚五做着不起眼的杂事，渐渐忘记初毕业时曾经天真的梦想，像所有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当中的普通人一样，为了生存而努力着。
    
    直到我毫无记忆的，以乔月琳的身份苏醒过来，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反转。
    
    这就是我被封印的记忆，我一直苦苦想要找回来的记忆。该怎么去面对才好呢？
    
    我睁开了眼睛，从这个冗长而沉闷的梦境中醒过来，不知为什么，心里闷闷的。抱着膝盖，身上的寒冷和心里的难过让我瑟瑟发抖，忍不住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我好像是在想念，想念那个无聊到我常常会想逃离的生活，想念另一个城市爸爸的番茄炒蛋还有妈妈的唠叨声。
    
    “别怕，没事了。”小凌再一次圈住我，他的安慰带着贴心的温暖。
    
    “小凌，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我抱着头不停哭，嘴里念着些含糊不清的话。
    
    应该哭了很久吧，最后哭累了，也哭不出来了。
    
    “我的记忆回来了。”头顶已经是星空闪烁，是我在城市里努力寻找都不曾找到的美好景色。“可是，回来的记忆不属于乔月琳。它属于一个叫小月的女孩，爱发呆、爱做梦，爱犯傻的普通人，如果小凌在路上看到她，可能会连注意的心都不会有。她偶尔会想改变现状，却又没什么勇气和能力，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正直努力的活着，作为一个普通人。大概是因为这样，小凌开始才会不确定我是不是乔月琳吧，毕竟我们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人。”
    
    只想找个人说说话，为我证明自己曾经以另一种人生存在。无关相信与否，毕竟身体确实是乔月琳，而我曾经存在的地方是他不可能触及的时间和空间。
    
    “好想回家，就算是继续看别人脸色，做个普通的小市民也不错。在这里的一段时间，我经历的比许多人一辈子的生活更加惊心动魄了。”
    
    “小月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小凌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是我和你都到不了的地方。”怎么来的我都没什么概念，又怎么谈得上回去呢。“在另一个世界呢！”
    
    “那就继续呆在这里吧。虽然这里很危险，但是有人会保护你，你不必做个看别人脸色的普通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现状。”小凌根本就是蓄谋想劝我留下来，话题一转就不会再转回去，“在月凰国你是景王之女，是神鸟的选定，肩负重任的人。你可以做很多以前根本做不到的事，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可以让分裂已久的国家重新统一。”
    
    “我真的做得到吗？”一路上的遭遇，我很清楚自己根本连自保都成问题。“充其量我就是个小兵。”
    
    “小月不是救了我吗。你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小凌握住我的手，“你有没有想过，凰选定的人其实并非乔月琳，而是现在的小月呢。”
    
    “小凌真的这么觉得吗？”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让我动摇了。
    
    他点点头，月光下好像个智者，为我这个迷路的小绵羊指引前路，“因为小月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你就是最特别的存在。前任月凰国的国师曾经说过，凤凰神鸟的使者，有七星相护，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如果真的有七星相护，我希望小凌也是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小凌可以做守护我的星星吗？”
    
    “好。”试探性的问题，居然得到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不是有放不下的人吗？现在没关系了吗？”我心里还有疑虑。
    
    “他已经强的不需要我。”小凌的眼神有点难过，可是随即又隐藏起来，“现在小月更需要我。”
    
    对我这么好，害我压力好大。“就算有一天我会离开也没关系吗？”
    
    “我会努力让小月想留下来的，留在我身边。”我第一次体会到柔情似水的目光是什么样的，特别是这目光还来自于小凌，杀伤力加成了好几倍都不止。
    
    还没来得及陶醉一下，额头忽然感到灼烧似的刺痛感。同时，小凌把我拉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的用嘴型说“他在附近”。
    
    我们在森林里迂回狂奔，努力干扰着敌人的追踪，可惜还是逃不过那个拿着凤刃的人。厚重而锋利的剑刃指向了小凌，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真面目。
    
    小凌是眉目如画，笑靥如花，温柔的像水；这个人则是刚硬冷峻，像极了他手上的剑，锋芒毕露。五官如刀刻斧削没有一丝的多余，分开来看都是艺术，可是唯独那双眼睛黑暗而幽深，见之无底，带着要将人吸进去的魅力。
    
    这张脸刚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是身体里乔月琳残存的记忆碎片，大概是太沉痛，太深刻，心痛如刀将最后的记忆深深刻入身心，魂魄离开了仍旧无法磨灭。
    
    记忆里，乔月琳和他面对面站在高绝的崖顶，他也是这样举着剑，看着她的心痛，她的泪水，却仍旧面无表情的让她交出火凰珠。
    
    深深的绝望让乔月琳疯狂，本来就个性刚烈的她将火凰珠吞入腹中，纵身跳下悬崖，没有片刻迟疑。失去了虚假的爱情，她用仅剩的全部去维持了她皇族的自尊。
    
    这样的人凭什么拿着神器，当凤之使者，根本就是个坏蛋，人渣！
    
    “不许你伤害小凌！”我钻进两人当中，伸开双手挡住那把剑，“有本事你再杀我一次啊！我死了，你想要的东西就永远也得不到了！”
    
    “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还以为能凭着火凰珠牵制他一下，谁知道那人居然一点都没有手软的意思，冷哼一声，剑也跟着砍过来。
    
    这下糟了，碰上个疯子。
      

第三十三章　逼婚

    “反对暴力！”我尖叫着脱口而出，虽然知道现在说救命或者投降之类更有用。
    
    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把神剑砍在我右手，居然发出“铮”的一声，好像是砍了什么金属护腕似的。不过他力气有够大，还是把我给砍得身子一晃，坐倒在地上。
    
    抱着我劫后余生的右手，左看看右看看，开心都都快哭了，“我的手还在……”可是有点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触摸之后，我的右手似乎被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给缠住，稍稍运劲，透明的东西发出淡淡的红光。
    
    “你果然找到了凤凰绫。”他大力抓住我的手。
    
    “你这个混蛋！”我大吼一声，张嘴就往那只碍眼的手上咬。哼，这家伙太过分了，如果我没有这个宝贝的保护，右手岂不是就这么没了。
    
    恶男也怕泼妇，我咬着他又踢又打，虽然是打乱仗，可是也踢中了他好几下。不过实力果然还是太悬殊了，颈间被一记手刀击中，我就这么晕了。
    
    有谁能告诉我，我得到的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
    
    我醒了，醒过来就看见了那个晦气的家伙，慢条斯理的站在案前写字。看不清写的是什么，落笔的神态和气度却分外的潇洒，左手背在身后，握笔的右手修长而有力。真是意外，他的手也会用在这么文雅的地方啊，还以为只会杀人呢！
    
    既然他这么神态自若的站在那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被抓了。
    
    身下软绵绵，香喷喷的，触手之处是光滑软绵的丝织铺盖。头顶上，轻柔的罗帐上绣满漂亮的花草图案，七色的花朵，形态各异，被若隐若现的光晕包围着……可是为什么我躺在这么软，这么大的床上？
    
    怕被他发现我醒了，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确定了一下身上没伤没痛，衣服还好好的穿着，我无奈的躺在原地不敢动弹。
    
    “醒了就起来吧。”被发现了。“喜欢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怎么样！”打死我都不信他有人道主义的概念，不把我扔进又黑又臭的地牢之类，肯定有更糟糕的事在等着我。
    
    “月琳虽然失忆，可是脾气还是很倔强。”他笑了，笑的让我心颤，“我怎么会对我未来的新娘做什么。”放下手中的毛笔，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捏住我的下巴道。
    
    我好像听到了头顶凭空炸了一声旱天雷，立刻炸毛，“谁要嫁给你啊！要结婚你一个人自己结个够，不要把我拖进火坑！混蛋，杀人凶手！”
    
    “没关系，反正只是告诉你准备一下，也没人征求你的同意。”丢下一句欠揍的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房门巨大的碰撞声宣告着他心情并不太好。
    
    “反对包办婚姻！”我倒回床上，捶着床板呼天抢地，做着无用的抗议。
    
    心动了就一定要行动才行，当我发现周围没有盯梢的婢女，没有看守的侍卫，自然是只想到一个点子——脚底抹油，赶快开溜。
    
    下定决心，我匆忙摸上床，撕裂锦被做了个包袱，在房里搜索值钱又方便带走的东西。逃跑也得有路费，这点我深有体会的说，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多点钱傍身总是好的。零零总总收拾了一堆，我把包袱一系，挂在背后准备开溜。虽然正门没有看守的，但是逃跑这种事还是低调为上，屋顶我又上不去，只好爬窗户。
    
    推开寝室的那扇窗，突然发觉自己的高度不太够，加上身后的包袱重的很，我向上爬它却把我往后拉。准备转头去搬凳子的，可是猫腰转个身又发觉不对，搬凳子不是告诉人家我从哪里跑吗！勉勉强强，费了一番功夫，总算艰难的爬上齐胸的窗户，却听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回过头，我发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穿着一身粉嫩绿色，脑袋两边束着两个可爱发髻，和刚才所见的丫鬟不太一样，年纪应该和我相仿。看着我不雅的样子，她毫不掩饰的抿着嘴巴笑着，我却感觉不到恶意。难得啊，在这种鬼地方，却有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让我觉得很亲切。
    
    “姑娘，你还是下来吧。此处位于深山之中，附近也有很多暗哨，即使走出房间也很难离开暗冥宫的势力范围。”那个女孩朝我走过来，脆脆的声音宛如珠玉，微笑的样子让我忘记了刚才的不悦。
    
    “你……是谁啊？”软软滑滑的手搭在我手上，想要扶我下来，好像嫩豆腐哦。丫鬟都保养的这么好吗，比我还皮光肉滑，无限的羡慕嫉妒恨。
    
    “我叫珠儿，是宫主派来伺候小姐的丫鬟。”女孩的微笑很漂亮，自我介绍道。她的笑声伴随而来，那天真单纯的模样让我觉得有她在，一切都会变好。
    
    “呵呵，你好啊。”我努力整理身上有着褶皱的衣服，希望调整一下她对我的第一印象，打好关系比较容易套出更多的消息。
    
    珠儿扶着我坐在床上，替我解开包袱，也顺便开始叽叽喳喳的和我聊天，“姑娘不知道吗？这里是暗冥宫的总部月灵宫，也是宫主的寝宫。宫主喜欢独居，平常都不许人接近的，姑娘还是头一个入住的女子呢！”珠儿说罢还低下头，红着脸抿嘴一笑，“我听管事的姐姐说，再过一阵就要改口叫您夫人了。”
    
    “还是叫我姑娘吧！”惨了，暗冥宫的总部不是在沧麟国境内吗？深陷敌国的领土，在死对头的老巢，逃跑的难度无限放大。“夫人什么的，谁稀罕……”
    
    “姑娘别这样，宫主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即使知道你是月凰国的皇族，还是情愿违抗大王和国师的命令，和你一起……”珠儿似乎对这个主人分外欣赏，一直都在为他说好话。
    
    “那就让他别违抗了啊，我可是被他抓来的！”我不满的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狠狠的对着枕头出拳撒气。窝囊吧，可是谁叫我打不过他呢。小凌也不知道在哪里，他应该不会轻易把我丢下自己逃走，八成是被这个无良的宫主给抓了。
    
    “虽然不知道阁主和姑娘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可是从这月灵宫，谁都看得出宫主的用心。以前这山谷里寸草不生，四处都是焦土，可是因为姑娘喜欢，宫主特地命人在谷中遍植月灵花，只希望姑娘可以随时看见自己喜欢的景致……就连这个房间，都是按照姑娘的喜好布置，姑娘没来之前，宫主时常坐在这房间里发呆……”她看来很爱慕那个家伙诶，说起这些事就好像怀春少女似的，两眼闪着光。
    
    骗人吧，从我正式和他见面开始，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呢！不是要砍就是要杀的，这种深情我可消受不起。
    
    “听说宫主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婚礼呢！据说姑娘的嫁衣用了冰绡和天蚕丝，上面绣了九十九只凤凰……”
    
    所谓的盛大婚礼，在我的心目中根本就是个无关痛痒的存在，听见珠儿絮絮叨叨的，我有点犯困，眼皮不停在打架。不知怎么的，居然睡着了。
    
    睡梦中，我只有一个坚定而反复的念头——逃跑，我一定要逃跑！
      

第三十四章　石门密室

    我挺佩服我自己的，从小到大处在多恶劣的环境里，该吃该喝该睡的还是能一样都不落下。不过这个优良的好习惯在今夜彻底被打破，没办法，我二十二年的人生当中，最恶劣的可能也就只有考试挂科，面临被打屁股的命运而已。
    
    做恶梦了！我梦到那个恐怖的宫主把我五花大绑押上了喜堂，摁着我的脑袋逼我拜堂，然后用刀逼着我洞房……那张狰狞又恐怖的脸，让我从梦里醒过来都还会后怕。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饭菜就放在外间保着温，我醒了随时都能吃。点上蜡烛坐下，夹了两筷子菜，我再一次打破了好习惯，不太吃得下，只能抓了两个肉包子，边啃边在房里转。
    
    住这么大间的房子还真是第一次，房间里除了卧房和外间的客厅，还有独立的浴室，客厅那边还连着个书房。真是个宅的好地方，设施一应俱全，还提供三餐和丫头伺候，郡主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
    
    奇怪的是墙壁四周的卷轴，不论是字还是画，居然无一例外的带着一个纹饰。这个图案我在小骆的身上见过，他曾说那是景王府的标记，标记的下面，是一个鲜红的印章……乔月琳？我勉强辨认的结果让人郁闷。
    
    书房里，一副画作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驻足。这是一幅风景画，乍一看和其他的山水画没什么区别，可是……画卷一角的林子里有一抹天蓝，是一个人的背影。背影淡淡的，却有让人悲伤的孤单，看着画会有种想要走过去与他并肩的冲动，不想让他再孤单下去。那样浓烈的感情，仿佛穿透画纸，一直传递到我的心中，像是有人在拿着锤子敲打我的心。仿佛穿越了空间，我和过去的乔月琳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乔月琳最初深爱的人吗？白日见他就是穿着这样的长衫，蓝的透明，好像天空。
    
    可惜伊人早已逝去了，他既然亲手扼杀了这段感情，又为什么要这样留着她的书画，留着她的痕迹来假装深情呢！
    
    被人家当成另一个人看待，当成另一个人喜欢的感觉真的不好啊。看来他对乔月琳也不是没有感情，如果知道根本是货不对板，那个坏蛋会不会当场就毙了我？
    
    最近相处的人中小骆内疚所以没怀疑，曲乌龟对我认识不深还能糊弄，小凌不会出卖我，所以我可以用失忆当借口，顶着乔月琳的身体和身份混到现在。这个人却不是同一级别的，万一我说漏嘴出了差错……
    
    不敢想了，怎么想都只有跑路一个选择。鉴于刚才的失败经验，我这次可是作足了准备工作，首先就是把房间里除了开溜之外的所有通路封好！不过不是有暗哨吗？出乎我的意料，爬出窗户却没有看见如山如海的侍卫涌上来抓我，却只见满眼泛着蓝色荧光的花朵，以及半空中飘飞的光点，犹如夏夜的萤火虫一般美丽。好像现在还只是春末夏初的样子诶，花田里居然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就在我迟疑的刹那白色的花朵居然随着月光，如潮水般蜕变，转化成了我喜欢紫色？
    
    天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花吗？真开眼了，难道这就是什么月灵花？乔月琳果然不愧是皇亲国戚啊，喜欢的东西也这么特别，这么有品味。哪像我，最期待的就只是有人能送我满大街都是的红玫瑰，可怜的小剩加小宅啊。
    
    不对，现在可不是赏花的时候！我敲敲自己爱走神的脑袋，发现了美丽之外的残酷现实——这么大块的花田，横穿都要花费好多时间，如果加上找出口不是得到天亮！
    
    捋起袖子，我摸摸手腕上的凤凰绫，既然是神物，肯定有灵性才对，关键时刻就帮帮我吧。
    
    真的很神啊，我刚刚才求它帮忙，它就泛起红光，拖着我朝一个方向去。最后，停在了一个黑乎乎的石门之前。这石门整个镶嵌在山壁上，还特地跟山壁的石料选择完全不同的石材，跟这片梦幻又漂亮的花海格格不入，生怕人家发现不了似的。
    
    宝贝哦，居然带我来出口！
    
    可是应该怎么办呢？这么大的石门，也不知制造的工匠手怎么这么巧，石门四周一片平整。电视里不是会有什么凹陷的地方藏着机关之类的吗，可是我在附近找了一圈，连个坑都找不到。
    
    “咚咚……”我伸手敲了敲。
    
    得出结论，石头就是石头，怎么敲还是石头，而且听石头发出的声音说明这石头的厚度可不一般。
    
    没办法，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使用我最不屑，最原始，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我摸出包袱里的金烛台，使足了劲往门上砸。
    
    “咣！”石门纹丝不动，烛台断成了两截，反而把我的脑袋崩了一下。
    
    “啊呜……”我怕引来守卫，慌忙捂着嘴掩藏住剩下的哀号声，悲催的看着只是被磕出了小坑的石门。
    
    要是有把剑就好了……刚一动念头，右臂上的凤凰绫一滑，聚集在手上化为宝剑，无形变有形。
    
    厉害啊！有这种宝贝，我自然也不能太逊色。举起宝剑，将力量集中于双手，宝剑也接收到火的力量，熊熊燃烧。后退几步，我双手用力，借着跑动向前的力量尽力劈下去。石门应声而裂，火焰顺着裂缝燃烧，石头好像冰块似的化掉。
    
    望着面前黑黢黢的大洞，我实在太有成就感，太佩服自己了！头一次发觉我这么厉害的说，看来我的力量确实增强了，只是我使用的还不得要领。逃命要紧啊，开发潜能这种事慢慢来，造成这么大的响动，铁定得惊动侍卫什么的吧。先记下，以后找到曲乌龟他们，我再来好好表演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看我，呵呵。
    
    翻过我打出来的洞，踏着昏暗的灯光往前不久就是一段石阶，石阶上还生着些青苔。最近似乎有人走过，在青苔上留下了痕迹，让我对此处是出口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沿着台阶小心往下走，呼吸中满是潮湿腐朽的气息，让我分外怀念刚才带着花香的空气。“滴答滴答”，流水滴落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世界，太过安静让我惧怕，微风掠过发丝，却不知从哪儿带来一阵阵血腥的味道。脚被绊了一下，黑漆漆的山洞突然亮起一个个的火球，将这里照的透彻。不远处，是一个水潭，粼粼泛着冷光，四周的石壁上绑缚着一条条铁链。依稀有个人影浸在水中，被铁链拉扯束缚，褴褛的衣衫沾染斑驳的暗色血迹。
    
    搞了半天，走进了个死胡同呢。看情况这里是个囚室啊，为什么凤凰绫要把我引来这里？
    
    可是这里会不会有出口的存在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开口问道，“对不起，打扰了，只是这位仁兄你知道出口……”这个人会不会已经挂了，受伤还要泡在水里，很容易细菌感染呢。
    
    铁链动了动，发出混沌的声响，那人却没有回答。估计是重伤难言吧，虽然很想行侠仗义，不过我目前也只是个待遇稍微好些的囚犯，容不得那么多的同情心。
    
    “小月……”我正准备开溜，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虽然声音干涩沙哑，没了过去的清亮，但是话语中的温柔，我绝对不会忘记。
    
    “小凌！”我一转身扑了回去，伏在阴湿的阶上，努力向前探去，希望更接近一点。不会的，绝对不可能，不久之前才和我在一起的如玉般的人居然变成这样。那个人不是他师兄吗？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为什么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那人微微抬头，晶亮的眸子在看见我的瞬间忽然暗淡，然后无力的垂头。“对不起，说过要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啦！我现在可是很强的！你如果真那么厉害，为什么被人锁在这里！该当懦夫的时候就好好当……逃跑都不会！”好内疚，虽然嘴上还是像过去一样不饶人，可是我的声音在发抖。我不擅长演戏啊，说到一半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再大声也掩盖不了我的难过。
    
    “别哭，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咳嗽了两声，小凌抬起被乱发遮蔽的脸，朝着我低声说道。
    
    “你再给我乱说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打，看你能忍多久！”这种地方，这种痛苦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嘛！不论小凌再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下他不管，我要救他，拖他，拉他，扯他也要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看见小月，这些苦楚不算什么了，如果再看见你笑……”小凌说的话为什么这么消极，好像今天之后我们就不会见面的样子，他不会是快撑不下去了吧。
    
    “笨蛋，这个时候怎么笑的出来！你等我，我救你，一定会救你！”来不及挽袖我就举剑冲进水里去，刚刚下水，双腿就被冰冷刺骨的水浸的发麻。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也不知放了什么水居然这么冷，比冰水还要刺骨，小凌受了伤还要受这种罪，简直太不人道。咬咬牙，我迈开脚步，迟钝却坚持的朝着小凌走过去。厚重的衣服沾了水，两条腿活像挂了铅球，短短的距离像是隔了千万里。
    
    总算走到了，我抓住小凌的肩膀，暗暗调动火凰珠的力量，灌入他的体内。火之力能够驱寒，还有些治愈的功效，时间不多，能恢复多少就是多少。“冷血！坏蛋！混蛋！讨厌鬼！……君慕天！”我嘴里不停咒骂那个始作俑者，凭着这股狠劲保持着少得可怜的意识。
    
    好冷，热量好像都顺着力量的转移而离开我的身体，同样泡在冰水里的我冻得瑟瑟发抖，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别白费功夫了，就算救我出了水牢又怎样。这里是暗冥宫，你一个人要突破重重关卡和耳目离开这里都不可能，更何况带上我。”小凌似乎发现我的难受，拼命转动上身，挥手想要阻止我。
    
    铁链哗啦啦的响，潭水冻得我直哆嗦，可是还是没有某人的话让人透心凉。“真是精彩。师弟，有人肯这么为你，也不枉你自愿承担责罚。”
      

第三十五章　条件

    猛然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人，天蓝色的长袍被摇晃的火光染上残忍的阴影。有些苍白的脸色衬托下，五官显得更加分明，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眼睛，以鄙夷众生的目光俯视着我。
    
    输人不输阵，我咬牙忍下所有的寒冷和不适，硬是逼着自己回瞪过去。可是我瞪人的经验最多就是在难缠的同事身上实战过，比起他这种身份地位高人一等，鄙视人也资本雄厚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自觉最为犀利如剑的眼神飘到他身上，就好像水滴碰上太阳，瞬间被蒸发的一干二净。盯到后来，我终于发觉是徒劳，于是放弃了这种笨蛋方式，揉揉酸痛的眼睛，干脆听之任之当他是透明，凝力化剑朝着缠绕小凌身上的铁链砍。
    
    “你砍断又如何，我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你们死无全尸。”冷眼看着我，他一挥手，一股气汹涌着冲了过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我被气流卷向前，撞上了小凌，跌入水中，小凌却突地呕出一口血。
    
    我的身体本来就冻得发僵，脚下一滑整个人没入潭水，大口大口的冷水在我喘气的时候灌入口中。
    
    朦胧间，我听到小凌虚弱的声音在为我求情，“师兄，我从来没求过你，可是今天我求你别伤害……”
    
    歪歪斜斜的从水里爬起来，我挡在小凌面前，尽量掩饰哆嗦的声音，大声说道。“不要求他！要杀就杀好了，总好过在这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怎么舍得杀自己的新娘。”那个坏蛋显然是有了什么坏主意，右手微屈，掌中跳动着妖异的红光。“我只会杀让你动摇的叛徒。我想为你死，师弟也是心甘情愿。”现在他的眼神好可怕，泛着血丝，好像真的要杀人了，像极了小时候武侠片里的大魔王，杀人不眨眼。
    
    他们不是是兄弟吗？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我想护着小凌又怕太过，反而刺激了那个人，“难道今天黄历上写宜杀人，非要见血吗！”
    
    “如果你听劝不乱跑，他也用不着死的这么快。”真是个可怕的人，死啊死的总是挂在嘴边。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为了小凌，我豁出去了！“不许动手！如果你放过小凌，我就嫁给你！”希望我的牺牲有价值！
    
    “小月……”我转头眼神示意刚要说些什么的小凌不要再多说，安心把一切交给我。
    
    “就算我杀了他，你也还是得留在我身边。”真是极品恶霸啊，居然丝毫不动容，锐利的眼神决然盯着我们。
    
    得到小凌的一个点头，我昂起头，把我这辈子能用的勇气和气势都拿了出来，“好啊，你杀啊，我会和小凌一起死！咬断舌头也好，撞墙也好，自焚也好，绝食也好，割腕也好，想死还不容易吗！你有种就一辈子把我绑的死死的！”
    
    惹毛了本姑娘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说到做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然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有点怕怕，可是不这么说怎么能起到威慑作用呢。“你知道我的，要做绝对能做到！”
    
    虽然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珍惜生命，可是似乎也教了不畏强权，舍身取义之类的词，一直都奉行着第一条，今天就让我硬气一次吧！
    
    “就那么痛恨我，不想和我一起吗？”那只举起来的手颓然放下。
    
    “是！反正你不也只是为了利用我吗！”又想起来了，乔月琳留下的感觉，让我的心在为了这个坏蛋隐隐作痛。不行，绝对不能有片刻的心软，“我还有利用价值对吧！所以，至少让我用这点价值，交换一个人的安全。”
    
    “好，你肯老实接受我的安排，我就留他性命。”对方似乎松了口，“快给我上来！冻病了影响婚期怎么办！”
    
    “等等！我有条件……”既然他似乎变得好说话，那么我就乘胜追击吧。让我明知小凌受苦，自己却享福，绝对做不到。
    
    “你也学会得寸进尺了。”他站在那里，冷哼一声。
    
    “小凌继续关在这里也撑不了多久，放了他，等他养好伤就送他离开。”既然现在是谈条件的好时机，那么就把所有的条件都谈好了再说吧。
    
    “几句话就想让我放了这个叛徒！”他嘲笑我的天真，明显是不打算这么做。继续放小凌在这里，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
    
    没办法，只能这么做……“火凰珠！我用火凰珠交换小凌的自由！”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我看错了吗？他眼里的情绪是悲伤？一个不爱乔月琳，利用又出卖她的人，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硬下心肠不去注意，继续道，“确认小凌平安离开，我们成婚当日，我就把火凰珠交给你。就算你到时候得偿所愿，立刻要我性命，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他转过脸背对着我，像是生气，却又刻意将所有情绪隐藏在背影中，让人看不清。
    
    “我只要小凌安全。”一直都在被人保护着，至少这一次我要努力保护我在意的人。
    
    望着沉默的背影，我咬牙屈膝，整个人沉入冰冷的潭水中。冰水从四面八方朝我压过来，肆意夺走我身体仅存的热量，好像要将我同化成冰。这样的威胁会不会太过头了，我觉得自己就要失去知觉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在这时候伸向我，好像抓小鸡似的揪着我的衣领，把我从水里提了上来。睁开眼睛，一直站在岸上的人竟然也泡在了水里，没有了刚才骇人的戾气和杀气，只有担心……
    
    一句话都没有，却让我动摇了……可恶，明明是个冷血无情的大坏蛋，为什么总是在我脆弱没有提防的时候，用这种眼神袭击我！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吗！突如其来的深情，简直比韩剧的男主角还有杀伤力。
    
    “如你所愿。”我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四个字，他做下的保证我相信。
    
    足够了！不想看他继续用眼神谋杀我的坚定，我干脆顺着自己的本能，闭上眼软软的下滑。那只手再度将我捞起，居然轻轻松松就来了个我曾经羡慕不已的公主抱。感觉好温暖哦，让折腾了很久，被严寒和疲惫折磨的我好像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只想要安心的休息一会儿。
    
    其实君慕天的怀抱也挺温暖。
    
    希望再度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变好。
      

第三十六章　同寝共眠

    真的累了呢，睡梦中有丝丝暖流驱走身上的寒意，就像个大热水袋，所以这一觉睡的分外安心，可是睁开眼睛……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我好像往常一样打算坐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哈欠，面对美好的一天，身上却仿佛压着什么，好重。睁开眼睛，我看见一张让我无法淡定的脸。
    
    这个恶棍到底趁我冻的昏迷期间干了什么！居然躺在我身边，还侧身抱着我……虽然我很呆很钝，对于某些事没什么自觉，可也还是在寻常的家庭长大，接受了传统的教育。早晨醒来一个男人躺在我身边，让我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你醒了啊。”某人完全没当这是一回事，睁开眼睛看着目瞪口呆，吃惊的快变形的脸，居然一脸自在，径自坐起来道。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我……你……一起……”我吓得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嘴都合不拢，最后本能的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哆嗦着问。这床好大哦，铺设着红色的铺盖和红色的帐幔，房间里剩下的部分也大多是用红色调，只摆设了必要的家具，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荡荡。
    
    在我印象中浓烈的红色明明是代表热情，为什么我却觉得很凄清寒冷……
    
    “胡说什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为什么不能睡在这儿？”他理所当然的看着我，有点欠揍哦。不过他的衣服还挺整齐，还是那身清淡的蓝色，和周围的火热一点都不搭调。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红色啊！面对被逼婚的敏感时刻，这种颜色实在有太让人值得紧张的意味。
    
    “你这个混蛋！变态！君慕天！……只有新郎也能成亲的吗！”这不会就是我的新房吧？对于一个女孩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草草了事，过程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等等！他换了衣服，两件衣服颜色一样，款式却不太相同，这件应该是寝服。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小心揭开棉被，发觉我的衣服也被换了……“你趁人之危！居然趁我昏迷了就生米煮成熟饭！”
    
    “我要生米煮成熟饭根本就不用趁你昏迷。”他从床上站起来，若无其事的堂堂道，“你失忆之后身体似乎不如以前，我怕你寒气入骨，所以才会抱着你睡。”
    
    “与其被你救，倒不如冻死更好。”转过头缩在角落里，我把脸埋进被子，低声道。
    
    “你若再伤害自己，我会让师弟尝尝加倍的痛！”声音虽小，他还是听见了。
    
    “冷血无情……没血没泪的大坏蛋……”我不再掩饰，愤恨的盯着他骂，顺便附送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我答应过嫁给他，答应过不伤害自己，可是没答应不讨厌他。
    
    他捏住我昂起的下巴，另一只手摁住我的双手，硬是逼着我和他对视，用不容拒绝的口气道，“以后要叫我慕天。”
    
    “这可不是在约定的范围之内。”我就要骂他，不让他舒心。叫名字就会亲近不是吗，我绝对要坚守阵地，不给他任何攻陷的机会。
    
    “那你最好多骂我几声，免得行刑的人打得不尽兴。”他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我不让他顺心，他就不会放过小凌。
    
    甩开他捏的我下巴疼痛的手，我无奈妥协，“我不会再骂你了。”可是我也不会让他如意，从此以后我会尽量不跟他说话。
    
    “我们一定要这样相处吗？过去……”他终是放开了对我的束缚，站在床边语气突然柔和了许多。
    
    那两个字好像是狠狠的踩上了我的痛处，才平和下来的心境，立刻又起了波澜，“住口！过去的乔月琳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我才不要当乔月琳的替身，跟他来个再续前缘呢！我想原本的那个她也不会接受这个决定的吧。
    
    我挥动双手阻止他再次靠近，凤凰绫在手臂上随之滑动，再抬头，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血蜿蜒流下，一滴滴滑落，在他脚下画出心碎的血红。那双曾经高傲的眼睛毫无焦距，没有什么神采。刚才的话伤害的并不止我一人。
    
    我的心在看见他流血的时候，不由阵阵刺痛，就算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保持着和他的距离，有些东西却从未曾消失。
    
    过去的乔月琳还在影响着我啊，以前没什么感觉，只是这家伙出现之后特别明显。她还在深爱着这个家伙吗？真笨，跳崖时明明那么坚决，她把恨都带走了，心里无边无尽的留恋却还缠绕着我。
    
    “乔月琳没有死，所以我要留住你，哪怕只是留住你的人。”
    
    留的住人又怎样，心就会回来吗？况且我的心从来不属于他。或许他过去真的爱过，现在我看来这份爱却化为了令人难以承受的执着。
    
    心里好像有个人在低声说着他的无奈和痛苦，杀了心爱的人的确很痛苦吧，被杀的人又当如何。
    
    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怀有如此浓烈的感情，真实的感受着乔月琳的记忆和心思。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二十多年，我却从未有过这种经验，只好坚守自己对他的判断。
    
    “我只能尽量让自己少恨你一点。”这是我思考过后的答案。
    
    “没关系，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冷冷的，握紧双拳，他背对着我说完他的结论就摇摇晃晃走出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时间真的可以消磨曾经的背叛和恨意吗？我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我们的时间绝对没有那么长久，我要离开。
    
    吹着清风，我在红色建筑的最高处，有点危险的跨坐在栏杆上，静静眺望着这座建筑在山谷之内的宫殿。这月灵宫是建筑在花田之中，由紫白金青蓝橙红七个主要楼阁之类的建筑组成的，中间由相应的曲折交错的彩色木制回廊连接。我如今身处中心的红色宫殿之中，出门之后触目所及都是火红的一片，似火又似血。
    
    昨晚所见，满山满谷的花海，居然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绿色。高度只到小腿的花茎上，生长着一片片绿叶，随风摇曳生姿，吹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味，闻的久了，似乎连心灵都会被净化。还是喜欢这样自然的颜色呢，这里的火红颜色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了。
    
    “姑娘在这儿干嘛？”珠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说起来她真是神出鬼没。
    
    “来啦。我很无聊，不如你带我去四周转转吧。”现在开始必须一点点的做准备。
    
    “姑娘跟着珠儿来吧，跟紧哦，这里可是有玄机的。”珠儿转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然后又恢复了自若的神态扭头道。
    
    “哦。珠儿，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丫鬟？”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抬脚就跟上。
    
    “珠儿很小的时候，爹就抛弃了我们母女……娘郁郁而终之后，珠儿就卖身来此，做个小丫鬟。”看着珠儿目泛泪光，我不禁要诅咒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原来哪里都是一样，人永远会有阶级和压迫。
    
    “呃，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啊。不过你现在可以这么开朗，这些年过的也不错吧。”干巴巴笑了两声，我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珠儿突然脸色大变，冷厉的看着我，让人觉得一瞬间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伸向她的手不禁僵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是不是我提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害她难过了呢？可是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的瞬间，珠儿却忽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我笑着说：“姑娘，愣在那儿干嘛，月灵宫地域广大，如果不快些，怕是天黑了也逛不完呢。”
    
    “嗯。”我真的看错了吗，好奇怪。这个貌似开朗的丫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三十七章　仇人见面

    珠儿曾说宫主喜静，我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一个人居住在这座巨大的山谷当中。虽然一日三餐，打扫准备都有人准备的好好的，但是除了珠儿，我却没真正见过一个人。
    
    昨日的争吵之后，君慕天似乎有意躲开，我也乐得清闲，除了拉着珠儿四处逛，剩下的时间就只有吃和睡。
    
    午后小睡，起身后房间又只剩下一人，无聊的捞了个苹果，我一边啃一边推窗向外看。
    
    推了一半，我就停下手。只是透过半开的窗户，我看见了他孤单的背影。君慕天远远站在一片绿色中，淡淡的蓝色在铺天盖地的绿色中显得单薄无力，让我想起那幅画里乔月琳所见的人。他忽而弯腰垂首，如白玉的手指间捻着一片绿叶，小小的圆形叶子在他指尖转来转去。这片无根的树叶，表面绿意盎然，实际上却脆弱的不堪一握，终究逃不过被人玩弄摆布的命运……
    
    绿意之中突然多了条黑影，神出鬼没的侍卫跪地向他禀报了些什么重要的事吧，没多久就看见他匆匆离去，只留下翠绿的花田独自寂寞。
    
    “姑娘醒了啊！”珠儿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几盘糕点。
    
    我慌忙合上窗户，转头问她，“没出什么事吧，我刚刚看到你们宫主走得很匆忙。”
    
    “宫主只是命奴婢好生伺候姑娘，不过……好像几个长老和坛主都出动了，可能有大事发生。”珠儿喃喃道。“想不到姑娘也担心宫主啊。”
    
    “我是想既然他有要事，看来我可以清闲一会儿了！”不知怎么的，嘴里吃进去的东西有点食不知味，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珠儿也是听别的姐妹说起，姑娘也知道我们这些丫鬟，如果说的太多……”珠儿一副为难的样子，让我想问也再问不出口。
    
    奇怪，我干嘛要关心这种无聊事！反正他忙什么，也与我无关的，干嘛问太多，累人累己。
    
    “我明白了，那就找点事情做好了！”我眼珠一转，“珠儿，你的姐妹当中有没有最近在伺候伤患，或者熬送汤药的？”
    
    “郡主真是情深意重，若凌护法知道你对他如此关切，什么伤痛都恢复神速。”门口传来柔媚如丝的女声，光是听声音，就全身酥麻……我也全身发麻，是害怕的发麻。早知道她是暗冥宫的人，还以为不会撞上，可惜世界总是那么小，狭路偏偏相逢。
    
    一身绸缎，肌肤依旧若隐若现，惹人遐思，可是手上多了一个缎面的长手套，虽然绣的精美别致，终究是用来遮丑的。以前脸上起了痘痘，我都会紧张的乱叫，这样一个美女被我的凰火烧废了一条胳膊，还能指望她找上门是来跟我做朋友的啊。
    
    “你想怎样？”小凌也说她危险，既然结仇结定了，我也没功夫和她攀交情。死死盯着那个女人，我全神贯注的戒备，缠绕在手臂上的凤凰绫也配合的发出警告似的红光。
    
    “没什么，只是您来了月灵宫这么久，阴姬都无暇来拜会，今日特地前来。”哼，说这些场面话有个屁用，八成别有所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拣君慕天不在的时候来，肯定有阴谋。
    
    她敢跟我动手试试，我让她再好好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不必，我和你不是很熟的，也不想和你熟。既然拜会过，那就请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看来您这个贵人是嫌弃我这个姐姐了。奴家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当日的事毕竟是各为其主，想来双方都有损伤，难以判别对错，可今后毕竟是一家人了……结果好不容易来了这一趟，居然连杯茶都喝不上。”阴姬盈盈起身，走到我旁边，“亏我还想传授几招伺候宫主的心得，以后咱们姐妹俩一起……”
    
    没事靠这么近干嘛！我板着脸闪开，绝对的怀疑她会不会什么时候从背后摸出把刀来，“珠儿，帮我倒茶送瘟神！”
    
    珠儿似乎被我们之间的紧张的气氛所影响，做事都是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送上泡好的茶，却听阴姬陡然发难，“哎呀，贱婢，你懂不懂伺候人啊，想烫死我！”
    
    阴姬眉毛一凛，随手挥落那杯茶，如鬼魅般转到一边，*起旁边装饰的陶瓷花瓶，拔出花扔到一边，将里面的水全数泼到珠儿身上。
    
    不敢动我，就拿我身边的人出气吗？简直开玩笑，难道这里没有人权的吗！我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伸出右手挡住那个女人要打在珠儿脸上的巴掌，哪知那家伙根本就是虚招，一巴掌居然朝我拍过来。
    
    既然是来找茬的，那就痛痛快快打一场好了！我以右臂挡下这一掌，凤凰绫化为神剑，转眼又挡了两下。阴姬开始不过是试探，出了手恐怕就不打算停下，见我亮出凰火燃烧的神剑，她立刻就改变了招数，解下腰间的长鞭朝我挥动。我哪像他们从小练功，个个都是高手，招式也只是本能的挡去迎面而来的攻击，就算有神器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那鞭子在她手中灵活而狠辣，抽在我身上又随即离开，专门打我的死角弱处，凰火也无法将之点燃。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我挨了几下就马上情形，双手握剑，大声叫珠儿快跑，自己也跟着朝窗口退。早有预谋，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否则怎么会刚好堵住了大门，又借故攻击我，还拿着这样的武器不近我的身。
    
    鞭子追在我身后，一着急又是反身一剑，长剑光芒暴涨，剑气扫的房间乱七八糟，阴姬不敢迎其锋芒，后退了几步。我正待乘胜追击，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轻唤，仔细一看，珠儿那丫头居然还没离开。
    
    这丫头平常不是挺机灵嘛，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
    
    我一着急，冲着她大喊，“呆在那儿干嘛呢，等着看戏啊！走！”
    
    这片刻的分神露出了胸口的致命之处，阴姬抓住机会，绵绵的手掌迎面拍向我的心口。我脚一屈想躲开致命的一击，还是快不过她，这一巴掌就拍在了左肩上。
    
    跌倒在地上，我肩膀火辣辣的疼，跟上次的伤居然就在差不多的地方。难道她跟我的肩膀有仇吗！我愤愤的想着，察觉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上身酸麻疼痛，一点力量都提不起，神力凝成的剑也失去了形状。
    
    不甘心，又输在她的手上了，怎么办……
    
    就在阴姬露出胜者的笑意，朝我走过来的时候，门忽然在一声巨响过后飞进房间，其中一扇居然刚好砸到那个臭女人。
    
    “阴姬，你居然未经允许就擅闯月灵宫，还伤了我的人！”暴怒的吼声过后一条影子闪进房间，紧紧掐住阴姬的脖子。
    
    “你们……都给我滚！”我有气无力的呼出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吼道。是因为跟阴姬的新仇旧恨吗，还是因为她那句暧昧不明的话？无所谓了，两个人我此刻都不想见。
    
    君慕天看着我捂着肩膀，痛苦的样子，也依样画葫芦，一掌拍在相同的位置。不过他的力道明显要重的多，只听骨头碎裂的脆响一声，阴姬重重跌在门边的墙壁上，吐出一大口血。
    
    “滚！下次再犯，交由戒律堂处理，决不宽待！”正眼都不看她，君慕天走到我身边，没好气的说：“景王府郡主，何时变得如此柔弱。”
    
    “我也没求你保护，被她杀了反而痛快。”如果是被杀，应该不算是违反约定吧，不必受折磨，说不定还能回家呢。
    
    “就算阎王要你的命，也得问过我！”君慕天拉开我的手，一把撕开我的衣服。
    
    我尖叫一声，“你干嘛！”吊带装不是没尝试过，可是在这里怎么地也不能便宜了这个家伙。
    
    “安分一点，否则我别怪我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君慕天的手小心在我肩膀上检查，同时用与动作完全不相称的粗暴语气大喝道。
    
    仔细地检查过后，他好像脸色缓和了些，“你有神力护体，只是轻伤。”在我的反抗下，他又一次利落的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
    
    真的是轻伤吗？为什么肩膀的酸痛异样，让半身都无法正常活动？
    
    还想趁着他去找药的机会撑着身子逃开，却被发现的他一把摁住，“别逼我对你动手！”
    
    不行，我现在不能再受伤了，不然这么一拖延肯定会耽误逃跑的时机。权衡了一下，我还是乖乖的靠坐在床上，任由君慕天为我处理伤口。斜眼偷偷瞄着他，和粗暴的语气相比，他轻缓温柔的动作实在太反差。
    
    才刚刚有些许感动，却见他居然真的动用暴力，照着我受伤的地方又是一掌。我吓得闭上眼睛，可是他下手并未着力，只覆在我肩上，不仅不疼，反而身子一暖，疼痛也渐渐散去。
    
    “可能是她不敢伤你，又不想这么放过你，所以打了一股气进了你的身体，我已经帮你驱散了。再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君慕天解开外衣给我披上，然后又酷酷的留下如战后废墟似的房间甩袖子走人。
      

第三十八章　密室

    他走的很干脆，对我的照顾却不曾放松，随着饭菜送来的药特意调配过，容易入口也不苦，可是容易犯困……
    
    从前引以为傲的良好睡眠质量，到了这里总是被干扰。这不，好好地居然又再度被梦魇缠绕。
    
    梦里我正走在一片黑暗中，无边无际，就在快要被黑暗压迫的窒息时，远远看见一灯如豆。如发现了救命稻草似的，我好像带着希望向着那个方向狂奔。待我走近，四周忽然亮了起来，居然是君慕天的卧房。
    
    可是这里和平常不太一样……周围的红色真的好像鲜血，隐隐泛着妖异，让人想要逃跑。这个念头才起，我想要后退的脚步却突然不受控制的向那张大床走去。绕到床的背后，在更衣间的雕花大铜镜面前，我的手好像被谁紧紧抓着似的，如扯线木偶朝向铜镜正上方麒麟形状的青铜小兽探去。缓缓扭动之后，整面墙壁随着小兽的扭动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密室。
    
    血腥味扑鼻而来，转过来的半面墙壁，白的发黄的底色上面，居然有着滴滴暗色的干涸血迹。那些血迹，好像是飞溅上去的，感觉就像是恐怖片里少儿不宜，我每次看到都会捂着眼睛不想看的血腥画面。
    
    不管里面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想再看下去，只希望能快点逃脱。可是在这个梦境里，我根本就在被人*控着，门打开之后，我居然违背心里强烈的念头，大步迈入密室之中。
    
    第一眼，我就看到君慕天狰狞的面孔，此刻的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手正死死掐住一个侍女的颈项。对了，是月圆！上次见他，他也是这般神志不清，好像个野兽一般胡乱伤人。
    
    似乎感觉到什么，那侍女缓缓扭过头来，竟然是珠儿！珠儿在痛苦的挣扎着，眼神里不断放射出求救的信息。
    
    不行，她只是一个可怜无依，父母双亡的小丫鬟，为什么要如此轻易就沦为他发狂的牺牲品！
    
    想着要阻止这件事，刚准备踏出脚步，虚空中忽然一道闪电，我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睛，尖叫一声，这一下居然从梦中醒过来。一身冷汗，我从床上爬起来，所处的房间已经彻底大变样。触目所及，不再是刺目骇人的红色，而是一片我最爱的雅致的素色系。看着眼前淡紫色的透明帐幔上，绣着漂亮生动的彩绣，我知道自己应该已经被转移到了紫云轩。
    
    夜宁静如昔，看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
    
    肩膀上似乎刚换上了药，冰冰凉凉的感觉，酸痛也不那么明显。望着外面黑透的世界，我开始怔怔出神。
    
    他救了我，还如此悉心照顾，就算讨厌，礼貌上似乎也该说声谢谢才对……再顺便确定一下刚才的梦吧。
    
    梦里的一切仿佛有种力量，蛊惑着我朝着君慕天的房间走去。入夜之后，巨大的宫阙更加显得凄清，寂静的可怕，只有风声，如哭嚎般呼啸。白日里曲折迂回的长廊，如今仿佛有了生命，伸出一双双手，引领着我朝向那座红色宫殿走去。精致的彩色回廊没有一盏灯，黑漆漆的环境配着周围白的无生机的花朵，让我有种提前过万圣节的错觉。
    
    如果我是乔月琳，才不要和他一起住鬼屋呢。古人真是奢侈啊，在我以前生活的城市，寸土寸金，一个蜗居都成了梦想。不过我还是喜欢公司宿舍里，自己和姐妹们营造的小窝，哪怕一个狭窄的空间，只要悉心经营，其实也很温馨快乐啊。
    
    反观这里，真的好像个禁锢人的囚笼，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循着梦里的记忆，我摸进了君慕天的房间，地上凌乱的残骸已经被收拾的一点痕迹都不剩，不得不感叹这里奴仆们的效率。绕过大床，我真的找到了那个铜镜上的青铜小兽，可是心中忽然涌起焦躁不安的情绪。
    
    那个密室里会不会跑出什么古怪的东西……走神瞬间，我的身体居然再次失控，被拉扯着的手伸向那个开关。
    
    “啊！”我低低呻吟一声，做梦想不到那东西居然扎手的。望着食指上的小血点，不安就好像这滴刺目的血一样涌出。旁边的暗门这个时候开始移动，灼热的感觉迎面扑来。除了梦中感觉到的浓重血腥味，我还听见金属制品摩擦撞击的声音，以及模糊的呜咽之声。
    
    难道他真的在里面杀人！
    
    焦急的冲进密室，我第一时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君慕天？”
    
    这间密室不大，可是空荡荡的也不显局促，除了四周燃起的火焰，就只有那一条条从墙壁牵出的锁链。厚厚的石壁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除了一个透气的小窗和刚刚的石门，再无出路。他正被一圈圈的锁链捆缚，脸朝着地面，原本一丝不苟束起的头发落下几缕，挣扎却又在忍耐。冷光萦绕在他周围，忽明忽暗，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更严重的是，这密室放眼望去毫无隐蔽的角落，除了我和他再没其他人。
    
    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什么求救信号，什么指引，完全是有人刻意利用过去宁未尘和火凰珠为我制造出的梦境，制造出预见的假象。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呢？可是看到君慕天的样子，痛苦的让我忍不住越发靠近。
    
    凤凰绫呼应似的发出阵阵红光，额头的印记也随着它发光的频率阵阵发烫。我的手指轻轻触及那个印记，些微刺痛让我清醒。食指那个小小的伤口居然没有愈合，还在流血。
    
    在隐忍低头的人突然抬头，双瞳变成诡异的血色，裸露出的手臂浮现出一片片金色的痕迹……没想到手指上一点血腥居然就能刺激他的欲望，此刻的他早已理智全失，蜕变为猛兽。
    
    怎么办，我落入了一个陷阱里，从那个梦开始——
    
    又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第三十九章　圈套

    一滴血从指尖滑下，滴落在脚边的石板上，鲜明的红转瞬就被地面斑驳的暗红所吞噬。
    
    渴望的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君慕天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吼叫，却已不似人，而更像兽。四壁的铁链在他的挣扎拉扯下不断发出巨响，脆弱的岌岌可危。上次他发作伤人的时候，误打误撞我的凰火与他的力量相融，恢复了他的神志……
    
    好想帮他，就好像上次一样，可是我没有勇气靠近。不断流出来的血在刺激他的野性，如果现在过去，只怕还没近身就被他给撕了。挺佩服电视里那些女主角，有胆子在男主角失去理智发狂的时候奋不顾身扑上去唤醒他，可是我面对的终究不是什么正义永远战胜邪恶的地传统武侠剧。那个导演一切的人可不会给我留下什么退路，做错了决定，我就得拿自己的小命做牺牲，面前的君慕天真的值得我拼上性命吗？
    
    看来那个始作俑者还是算漏了一件事，我不是乔月琳，对这个人并没那么情深意重，奋不顾身。
    
    小心沿着原路移动，紧紧盯着那几条仿佛随时会松脱的铁链，我一步步接近自由。本以为自己能够逃脱，可是今天我注定诸事不顺，在我即将跨出最后一步的瞬间，密室的石门轰然关闭。
    
    紧张的贴着墙壁，我看着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完全失去常性的君慕天，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在这个节骨眼，我的身体再次不听使唤，居然抬腿朝着君慕天可以触及的范围缓缓接近。
    
    “吼——”随着我的接近，他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吼声，好像野兽在窥伺着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行动。
    
    “君慕天！你快给我清醒一点！君慕天！难道你要再杀我一次吗！”我一边大声叫着，希望唤醒他的理智，一边和火凰珠，凤凰绫建立联系，希望能引出体内的力量。可是联系似乎被切断了一样，控制我身体的那股力量同样也在压制着我的异能，我只能被动的抵抗，勉强减慢行进的速度，和它僵持着。
    
    幸好我的呼唤似乎让君慕天的神智清醒了些，望着我断断续续道，“你……为什么……走！”混沌却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我，里面隐忍着嗜血的欲望，随即那双眼睛便锁定我手指的血痕。
    
    “石门被关上了，我的力量也被控制……”我也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可惜事与愿违。
    
    “该死！唔……”君慕天和我说话的当口，挣扎的似乎更加厉害，“噔”一声脆响过后，有一条铁链已经被挣断，他的右手刚获得自由就朝我危险的挥动。受伤的肩膀重重挨了一下，我平平倒飞，直撞在刚刚靠着的石壁上。整间密室都因此而颤动，可是我除了全身一麻，呕出一口血，一缕极细的银光因为反震之力，从接近心脏的位置射出来。胸口好像被剜去一块，疼痛的厉害。
    
    君慕天的手指夹住一根细长银亮，带着倒钩的小针。这就是我体内一直压制我，控制我的东西吗？原来根本是阴谋，那一掌是假的，要趁机把这个针刺进我体内控制我，制造这所有的一切才是真的。
    
    手指陡然发力，他将针折成数段，钉入墙壁。“摄魂刺……丹珠，果然是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断！”逐渐的喃喃自语变成了狠戾的吼叫，君慕天真的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使者，充满嗜杀的味道。刚才还有常性的君慕天，如今因为脑子里的杀意，居然完全失去了理智，有着让人惧怕的威势。
    
    封闭的密室忽然吹起强烈的大风，刮的我睁不开眼，脸颊和手臂好像被什么利刃划过。冷风停息，我尚未及睁眼，一只手紧紧掐在我的颈间，逼得我背后抵着冰凉的墙壁，不留任何余地。
    
    “血……走……呃……”君慕天的嘴里吐出破碎的声音，一个个音节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意思。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周身的火苗灼热了周围的空气，他的眼睛闪烁着杀戮的神气，只有些微属于人的痛苦……
    
    因为他的挣扎，掐在我颈上的手时紧时松，可是我的难受却丝毫没有减弱。鼻息间是浓重作呕的血腥味，我仿佛看见那些被撕裂的支离破碎的人，以及他们冤魂不散，停留不去的哀号。我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呼吸好像愈加困难了。
    
    就这么轻易结束吗？那么我来到这里，辛苦走过的道路又算什么？至今为止的人生走过那么多关卡，绝对不会输在这里！
    
    压制我的力量已经不再，和神器的联系逐渐在我的努力下重新建立起来，身体里杂乱的真气慢慢凝聚，变得越来越强。我借着这股气势，一拳朝着他胸口打过去，这一拳带着火之力，在他胸口留下一片焦黑，也成功让他退开。
    
    得到短暂的喘息时间，气息随着呼吸顺畅起来，火凰珠开始随着我的内息跳动，逐渐变得明亮，我身体发出的红光逐渐盖过冷冽的白芒。好像上次一样，两种光辉逐渐融合，他的眼神随之恢复了理智。
    
    “我该怎么办？”危机好像暂时解除了，不过他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这里应该会有别的机关可以打开这厚重的大门吧？至少让我先离开。
    
    “戏还没演完，怎么容得下你说走就走！”黑色的烟雾逐渐笼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成形。人影逐渐清晰，那个穿着厚重的黑色斗篷，挂着彩色额饰的人居然是我的丫鬟。只是，她不再爱笑可人，好像一个从地狱里来的使者，浑身散发着嫉恨的气味，和那天她偶尔的失常如出一辙。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忽然之间我似乎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那个一路*纵着追杀者，和月凰国国师势均力敌的沧麟国巫女丹珠。
    
    白光再次从君慕天身上蹿起，开始压制我身上的红光，丹珠的出现就像一个燃起的引线，再次让我面前这个地雷面临引爆。
    
    “杀了我，趁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之前！”君慕天真的给了我答案，却残酷的让人无法相信。难道这就是君慕天和乔月琳的宿命，自相残杀？
    
    我握紧拳头，拼命摇头，几乎不敢看他的眼，害怕会真的做出让我后悔的事情。杀人，我做不到，杀他……我更加做不到。
    
    君慕天看到我的犹豫，挣扎似乎更加厉害了。脆响连声，在我看来坚固的铁链居然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奔向房间的角落，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那个空间，不断发抖。痛苦的抱着头，他缓缓转头看我，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抬手向着自己的头颅拍过去。
    
    红光如灵蛇钻出我的衣袖，卷住他就要拍下的手，我顾不上危险，急急冲上去，抱着他的身体，挡住他要自残的举动大声道，“你的气势去哪了！这么轻易就让算计你的人得逞吗！”
    
    这个人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不论如何不能让她轻易得逞！他可以做得到的，上次我们不是一起克制住他暴走了吗。
    
    “知道我有多可怕吗，你会后悔的……”君慕天的皮肤爆出一根根青色的线条，鼓胀的仿佛随时要炸开，皮肤也如火烧般呈现出火色。额上有两条线明灭不定，从两侧而来，在眉心交汇斗争。
    
    “凤凰一体，就连选定的人都命运相系，可惜……我最讨厌这种虚伪的感情！”黑色的烟雾在我们力量互相牵制的瞬间侵袭，穿越凤与凰的力量缝隙朝着我们扑来。
    
    谁跟这个君慕天是一体，谁又喜欢他了，被胡乱扣上这顶不清不白的帽子不说，还得以殉情的名义陪着他死，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第四十章　凤凰现世

    不对，还没有绝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当去了所有的黑暗，微微侧脸，竟然是宁未尘！
    
    只听对面丹珠的声音十分激动，“宁未尘，那个老头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为了这个笨女人，居然生灵出窍，进入赤尊的结界。”
    
    “为了守护凤凰的使者，这点风险算不了什么。”生灵？原来这个不是真人啊，那可真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能教教我不？
    
    “哼，她到底有什么好！你和老头都这么护着她，甚至连至亲都可以抛弃？我看，她根本就是个不值得你费心的笨蛋！我不过装作丫鬟向她泄漏了点口风，和她相处了几日，她就被我耍的团团转。”什么叫做拿着人家的真心当狗肺，我算是领教了。我是想套她的话没错，可是也不曾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去伤害别人。
    
    “保护她是我的责任。你从来不曾对人付出真心，又怎能明白。”
    
    两国的国师似乎势均力敌，边说还能边斗法。不过我可没这种闲心，全副精力都用来帮助君慕天了，疲于应付宁未尘的丹珠无法再控制他，两股力量重新融合。
    
    “哼，今天我打算杀了她，既然你跟老头一样固执，我就送你去陪他！”丹珠默念咒语，四周的墙壁开始不安的震动，墙壁的缝隙里渐渐弥散出黑色的雾气，与她本身的力量相合，整个密室都要背着黑暗所吞噬。
    
    “赤尊的结界之中还隐藏着这样玉石俱焚的咒，难道他就不顾念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儿吗。”宁未尘的抵抗已经变得吃力。
    
    “不好用的棋子就得毁掉！”黑色的迷雾中传来丹珠绝情的话语。
    
    这句话似乎对君慕天产生了影响，他捂住胸口猛烈咳嗽，在地面上留下一滩血迹，睁开的眼睛里是难以形容的痛楚和怀疑。
    
    “师父……”带着痛苦的拳头狠狠捶在地面，他的话都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亲手栽培的弟子，那个前任的宫主居然可以如此漠视吗？我只道这是控制他发狂的密室，却不曾想到居然还藏着亲手葬送他的机关。
    
    我还要继续坚守着那份所谓的恨吗？他实在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可不可以就这样代替乔月琳原谅他……至少现在，我想对他伸出手，将他从失望里拉回来。
    
    我无声的伸出手，在黑暗渐浓的时候抓住了那只微微发抖的手，他抬头看我，这一眼仿佛直直进入了对方内心最深之处。
    
    耳边忽闻清冽的鸣叫声，如笙箫婉转和鸣，金红两色的光伴随着鸣声而起，一瞬间便驱走了四面围拢的黑暗。密室顶端墙壁上浮现出两只鸟的轮廓，一只周身金光，另一只浑身赤红，鸡头、燕颔、蛇颈、长长的五彩羽毛骄傲的飘扬，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凤和凰。
    
    凤凰忽然俯冲飞下，朝着丹珠冲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黑色的影子随着炽烈的光芒一同消失，一切都恢复原状。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还呆呆望着上方，沉浸在它们最后的光芒之中。
    
    “凤凰现世……果然不负宁家几代人的守候。”宁未尘半透明的双手轻轻触摸我的额头，没有温度，没有重量，可是我却感受到了其中的喜悦和激动。
    
    “它们还会再出现吗？”回想刚才的情形，凤凰的形态似乎也只是半虚幻的影像而已。
    
    “一定会的。”好像觉得自己完成任务了似的，这个厉害的国师大人撂下最后的话，居然就慢慢消失。
    
    “真是个神仙，说走就走！”我撇撇嘴，无奈的一回头，看见一个不知何时昏倒在地上的人。
    
    神啊，谁来告诉我怎么把这个七尺壮汉扛出密室！神啊，谁来告诉我密室的门要怎么开——
    
    急躁的在密室里转了几圈，敲了Ｎ块砖头之后，我终于认命的靠着君慕天坐下。大半夜爬起来闹到现在，唉，困了。猪一样的睡眠能力又觉醒了，无聊下的我也不管这是啥地方，没什么迟疑的进入了梦乡。
    
    睡眠很浅，当隐约听到石头移动的声音，我立刻就醒了过来。一丝晨光伴着石门的打开照射进来，暖暖的，纯净的空气随之涌进来，带着熟悉的甜香味。君慕天还没醒，虽然我现在的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还是做了决定……
    
    拖！拉！拽！扛！顶！推！能用的办法我都用了，几乎是发挥了身体最大的潜能，总算是把他给扔上了床。这时候我真的庆幸他的密室就建在寝室里，否则我真的要呼唤方圆百米之内活着能动的未知生物来帮忙。
    
    他是生了什么病吗？记得上次遇到发狂的他也是在月圆，难道……不会吧，又没看他变成狼什么。不过啊，都是月亮惹得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反正都很辛苦吧。
    
    我轻轻拉开他的衣袖，手腕上深深浅浅的青紫色勒痕清晰可见，新的伤痕叠着旧的伤痕，各种颜色残忍的交织在一起。看来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又无法控制，只能常常把自己锁在那个密室里，到了恢复神智的时候，密室的门才会再度打开。
    
    为什么一个晚上就让我知道的这么多，了解他越多我就越没办法再继续讨厌他，甚至还会怀疑他对乔月琳曾经的伤害是由于丹珠的控制。
    
    拉过矮凳，翻出伤药，我端来准备好的洗脸水给他洗伤口上药。我实在不太善于照顾人，不过托曲无风的福，一路上学了不少，现在做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低着头正拿出完成功课的尽头专心给他上药，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疑问，“我在做梦吗。”
    
    “你刚醒。”我不自在的放下药瓶，被他看着实在做不下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不自在的地方。
    
    “月琳……”干涩的嗓音缓缓吐出两个字，仅仅两个字却可以听出很多很多。
    
    两个字好像手一样，紧紧拉住我往外走的两只脚。我感受到他们曾经有着很深刻的感情，只是他们无法相守，即使知道对方的心意仍要用最坏的方式分开。记忆里乔月琳落崖时的那滴眼泪，就是为了哀悼这段感情吧，她的悲伤和他的后悔孤独，让我有些明白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是多么令人刻骨铭心。这身体还清楚记忆着相爱快乐与甜蜜，也烙印着离别的伤痛与不舍。
    
    狂跳的心脏告诉我，这个藏在同一个身体里却完全不同的灵魂不再只是个旁观者。
    
    “我失忆了，你不记得吗？”无法分清自己和乔月琳的感情，我却并不喜欢被当做乔月琳看待。“月琳”是属于原本那个她的，我不想要。失忆，真是一个绝佳的借口。“记得刚刚在河边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连自己是谁，叫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现在，乔月琳这三个字对我来说，依旧很陌生，所以我更希望你叫我小月就好。”
    
    “经过昨天，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我很想问，如果我说不愿意，他会不会放我走。答案我都不用去猜……“你不逼婚的话，我会考虑的。”暂时来说，如果能这么好好相处，其实也不是件坏事吧。
    
    “我也会考虑。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也好好休息。”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好像悬着很久的心终于落下来，可以勉强松口气。有这么良好的感觉当然得保持，我一溜烟逃跑似的离开他的视线。
    
    好像捅破了一直隔在我们中间的那层纸，有些感觉开始改变，已经不能再如过去般针锋相对——
      

第四十一章　别离

    眼睛一闭，然后一睁，一天又过去。从床上爬起来却再也无法入睡，只能任由夜色的冷清侵袭。静静坐在妆台前，听门扉轻响，打开，又关上，是我熟悉的脚步声。
    
    “如果我让你见他，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呢。”铜镜里模模糊糊的影子，罕见的小心翼翼。
    
    “你的条件呢？”我不太相信他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宽容。
    
    “如果你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是条件的话，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不太习惯他这样，可是我也不是完全不会看脸色，喜欢得寸进尺的人。“我愿意留下来，不过是暂时的。”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样两个人与世隔绝的生活不可能持续多久，我会努力和他好好相处，可是也希望他明白，该走的时候他也必须放我离开。
    
    “你梳洗一下吧。”他没再说什么，让我准备准备去见小凌。
    
    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可以见到他，压在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心下有些着急，加快了梳理头发的动作，纠结的发丝一扯，疼得我哼了一声。
    
    “怎么了？”即使声音再小，外间等候的君慕天还是听到了。
    
    “没事，头发打结了。”我继续和纠结的头发作斗争。以前只不过是齐肩的中长卷发，很好打理，有时出门晚了连我就直接用手抓两下就算。可是现在乔月琳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长度一直到大腿，害我不论是洗头还是整理都增加了好几倍的工作量。
    
    “我帮你。”有只手夺下了我乱扯的梳子，一缕缕挑起我的发丝，他由下自上细细梳理，轻柔的解开纠结。经过他的整理，那头长发不用药水拉都比我的直垂柔顺，好的可以做洗发水广告。
    
    感觉他的手拨动我的发丝，看铜镜里反射出隐约的温柔视线，我的脸很不争气的开始发烫。
    
    整理过后，他一点点将头发盘起，插上发簪固定后，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在我头上成型。古人都这么厉害吗？我的手比较笨，就算做个花苞头都得插的满头都是黑夹，穿了还是没什么改变，大多数的时间，马尾都是我的救星。
    
    “想不到你还会盘发。”对待什么事情，他都是这样一丝不苟吗？我在他面前实在羞愧啊……还有，一点点心动。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外人接触我的身体。”他轻声解释我的疑惑。
    
    “诶，那为什么你……”说谎的吧，那天他不是借着帮我驱寒的幌子把我当抱枕抱了整晚？
    
    “因为是你……”
    
    心中的悸动，我花了好长的时间去整理，在见到小凌之后，乱糟糟的心情因此平复了不少。推开封闭的房门，他就坐在小厅的桌前，静静地望着发出丝丝白雾的紫砂壶。
    
    “小凌！”气色比之前的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脸上还留有伤痕，却也已经结痂。
    
    “坐下喝杯茶吧。”小凌微笑着，还是那样淡然。轻轻执壶，澄亮的水从壶口流出，倾泻出一室茶香。
    
    品了一口清茶，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还能喝到小凌泡的茶，真好。”
    
    “我知道师兄不会为难你，可是我也知道，你要的他给不了。”小凌把玩着茶杯。
    
    “小凌没事就好。”在君慕天的地盘上，还是少议论他好些吧。“脸上的伤会好吗？这么好看的脸上如果有了疤痕，那就太可惜了。”
    
    “小月会在意吗？”小凌的手指轻轻划过脸上的伤口。
    
    “嗯。因为这是为我受的伤，所以会难过。”世界上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呢，就算是小凌自己也会吧。无聊的谎话，我不想拿来装点场面。
    
    “放心，我不会让小月难过的。”他笑着安慰我。
    
    “其实这些伤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好像因为我多余的话，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小凌留在君慕天身边，做一个他可以信赖的人，是不是会更好呢？
    
    “作为自由的代价，很值得。”小凌并没有过多的抱怨，只是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明天……”所以君慕天才会让我在今天和小凌见面么？
    
    “虽然我求师兄让我们见面，可是我们都想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小凌的视线飘向窗外，我们都知道，此刻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那个人的监视。
    
    “提前跟你说保重吧。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小凌心中所向的自由，我内心也是一样。不论明天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想让他带我走，我都不想。古往今来，所谓离别都是如此伤人。
    
    “我也这么想。”小凌摸摸我有些没精神耷拉着的脑袋，“看到小月，我肯定会忍不住想把你带走。”
    
    “小凌，昨晚我看见凤凰了。”有个无论如何都想传达给小凌的信息，让他安心的信息，“可是那只是虚像。预言不是说凤凰真正现世的时候，就是颂鸣天下太平之时吗？召唤它们的关键就在我和君慕天身上，所以我想留下来，再努力一下，完成我的任务。”
    
    “虽然我还有很多不懂，但是既然拥有了这个身份和责任，我不会再逃避。”过去庸碌的活着，我会想逃避，想抱怨，既然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重新开始，至少我得对得起这份选择。
    
    “小月一定能做到。”小凌一如既往的相信着我。
    
    “离开之后不必担心我，小凌只要能跑多远跑多远，去暗冥宫找不到你的地方。至于我……我也一定会平安走出这个山谷，然后去找你的！”灌下一大口茶，说着说着心情不知怎么的变得豪气起来。
    
    “我会等着。”小凌在一边静静看着我。
    
    望着他，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走上去抱住他，“那时候，我来保护小凌吧。”
    
    转身，然后飞快的逃走，我不想给他说再见的机会，不想流下一滴眼泪。我绝对不能给小凌再次回到这里的理由，要无牵无挂的走啊，不要放下得来不易的自由。
      

第四十二章　独处时光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手握书卷，心不在焉坐在躺椅上，我忍不住念着白居易的诗。
    
    今天是小凌离开的日子吧。看过日出，又看着太阳一点点升上中天，我脑中不由想着，他是不是安全的离开……他走到哪里了……他的伤可曾恢复，能否承受舟车劳顿之苦……
    
    虽有忧心，却也庆幸未曾相送，否则我可受不起频频回首，一看肠一段的离愁。每年从家里做着火车返回工作地的时候，都免不了会流泪，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女人哭的稀里哗啦，知道难看却又无法忍耐……我大概，不擅长离别。
    
    望着天空发呆，肩膀突然一沉，君慕天居然不知何时出现，硬生生挤上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搬出来的专座，还堂而皇之的靠在我肩膀上。
    
    “你……”他进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我只是打算跟他好好相处，不再吵架而已。
    
    “我很累。”刚想抬肩把他推开，疲倦的声音悠悠传进耳中，让我伸出来的手又不自禁缩回。过去种种在脑海中回放，他的疲倦我无法体会，可以理解。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宫殿里，讨厌别人碰触自己，身边没有仆人，更别说朋友。月圆之夜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变得嗜血发狂，害怕伤人只能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密室里独自熬过那样的夜晚。
    
    “累了就睡吧，我保证不偷袭你，顺便给你放风。”作为他让小凌离开的谢礼，今天就不跟他唱反调了。
    
    “还以为，你只对师弟好呢……他从小就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魅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变成他。”听起来好像个不受宠，却渴望别人关注的孩子一样。
    
    小凌的确是人见人爱没错，但是君慕天也没自己说的那么差啊。至少他武功超级棒，又很有领导者的威势，脸长的也酷又帅……仔细一看，优点也是一堆，这种人如果都要自卑，世界上估计要有一排家伙排队等着自杀投胎了……
    
    想起一句名言，人都会羡慕自己没有的。
    
    “别人怎么看待你，与你怎么做人做事很有关系，不是你变成谁就会讨人喜欢！”如果他不那么独断专行，偶尔听听别人的意见，多跟人接触，说不定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受欢迎了。
    
    如果我告诉他，自己以前做什么都是中等，学习中等、体育中等、智力中等……他会不会觉得好过一些呢？比不上就自暴自弃，那样多折腾人呀，人要乐观，生活才会开心嘛！第一就只有一个，要是事事都要完美，争第一，我都不知道撞多少回墙了。
    
    “那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呢？”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有我无法抗拒的渴望。
    
    君慕天还是继续做君慕天吧，如果改变了，我哪还能找到借口讨厌他啊。“如果你为了让我喜欢而改变，那么我喜欢的也就不是你了。很累的人就乖乖睡觉吧，别那么多问题。”我开玩笑的动了动，他手一推就把我推回了原位。
    
    睡觉时间啦，安静无人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在这个时间才最让人觉得舒服吧。肩膀上的脑袋越来越沉，无事可做的我不太上心的翻了两页书，没看完就跟着睡着了……瞌睡果然会传染的啊。
    
    宁静的午后，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在躺椅上依偎着入睡，晒着暖暖的阳光，用惬意来形容再贴切不过。或许不必费神去考虑该怎么跟他相处吧，只要这样，在他需要的时候借出个肩膀，让他可以安心休息，似乎就足够。
    
    一觉睡得很安心，直到夜幕开始无声无息笼罩这片山谷，肚子空空的我才从悠长的午睡中醒过来。君慕天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我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还来不及感动，空荡荡的餐桌让我有点打击。我是不是睡着的时候，睡相不好忍不住揍了他啊，不然怎么会连一碗白饭都没剩下。
    
    还在郁闷今晚得饿着肚子继续睡的时候，君慕天出现在门口，可惜是空手。
    
    “你是不是想我没力气跟你作对，所以不给我饭吃啊！”希望又失望的感觉真糟糕，让我肚子更饿了。
    
    他什么也不说，伸手就朝我的手探过来，我下意识的回避，他却好像早就知道一样，精准的截住我躲开的手。“要吃饭就跟我来吧。”
    
    可恶，居然趁火打劫！
    
    君慕天牵着我走向那座金色的楼阁，这座宫殿最高的建筑。楼阁的顶层设计成半开放式，可以赏景，也可以在晴朗的天气观星赏月。在我看来，为了看看风景和月亮就建造了这么大的地方，实在是有够奢侈。
    
    沿着蜿蜒的楼梯走上顶，视野顿时开阔无阻，整个山谷的景色一览无余。借着星月的光辉，我看见一张巨大柔软的紫色地毯，旁边长长的矮桌上摆着热乎乎的吃食，水果点心也一应俱全。
    
    好吧，吃饭要紧，不跟他计较了。旁边没别人，我也不客气，先一步坐在矮桌前，我就自顾自的开始吃，只希望早吃完早早回房盖被子睡觉，做个早睡的好孩子。
    
    这种地方，浪漫的太过分，加上星空、月亮、楼下满地绽放的花朵……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阵仗，不小心就把持不住了。
    
    君慕天就坐在我身旁，却不是看着风景，而是看着我。被他这么看，就算脸皮厚的像城墙都得烧出个洞来。饭好像都变得难吃了，我无奈的放慢动作，头一次在饿肚子的时候吃的这么秀气，或者说心不在焉。
    
    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握着我的手往后，就这么将我夹起来的肉片扔进了另一张嘴。
    
    “喂，你手断啦！要吃不会自己夹！”这种你喂我，我喂你的戏码，至少应该男友级别的才能享受，他现在只能算认识的人吧。
    
    “不是你喂的不好吃。”一点都不知道害臊的家伙，堂而皇之的陈述他的强盗理论。
    
    谁喂他了！不要随随便便自发自为的做事之后，又随随便便的偷换记忆好不好。“如果我没记错，刚刚是你自己抢我的。”
    
    “那我补偿你吧。”他躺了下来，又伸手用力一扯，把我扯进他的怀里。白天他靠着我，晚上让我靠着他，这就是……补偿？
    
    “我还是不要补偿了。”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他制住，修长有力的手臂好像钳子似的把我牢牢固定在他怀中。
    
    “再乱动，可能会有你更不想发生的事情。”我不死心的挣扎，换来了君慕天淡淡的，却分外有力的威胁，“其实我的自制力比你想象的差。”
    
    辩不过他，打不过他，看来我是注定被他吃的死死的。无奈，我靠在他肩膀上，有些不甘心的东张西望，拼命催眠自己现在靠着的是我床头的专用抱枕。
    
    他的肩膀很宽很软，有一种馥郁的薰香味道，浓淡适宜，有着属于他的霸气和疲倦的味道。随风吹拂而来的凉风中，带着月灵花的清香，自然的味道和他身上的香味出奇和谐，混合出甜甜的香气。没有喝酒，我就有些醉意，头晕目眩，不知不觉的将所有重量放在他肩上，和他一起静静看着这片风景。
      

第四十三章　旧事

    高楼之下，青色花朵成片开放，映着深蓝的天空更显深邃，花间似乎有点点微弱的光亮在穿梭往复。不是夏天，就可以看到满天飞舞灵动的光点，据说那是月灵花的花灵和花粉。
    
    望着下面的花海，我突然对它如何生长出感兴趣起来，不禁问道，“这花是怎么种的啊？”
    
    “不知道。”君慕天很理所当然的给我这个欠揍的答案。
    
    “万恶的资本家。”我扁嘴道。建设、修葺、种花、吃饭、打扫、整理……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准备的，这个人却可以享受所有的劳动成果，还将广大的劳动主义者们隔离在外。
    
    不知是我说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还是他根本就不懂，他没跟我计较，只是问道，“你怎么对种花感兴趣了。”
    
    “嗯……太无聊，想去挖两棵种种看。”我一时兴起说道，日子太无聊，找点事做也好。虽然我有一双摧花的辣手，所有我养过的植物，包括仙人掌都没活着超过一个月的，不过人总要勇于尝试。
    
    本想一个人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有个大外行却自动自觉的加入帮忙。“好，我帮你。”
    
    “呵呵，这种小事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啊。”凑什么热闹，该去哪去哪凉快好了，养花弄草是我这种闲人做的闲事，就让我安生点吧。
    
    “月灵花对水土的要求都很高，你一时兴起，只怕难以成活。”
    
    这么美的花，被我种死了可惜……“随你便。”我妥协了还不行吗，虽然以前摧残的花草数不胜数，可是人啊总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躺在我身侧，他揽住我的肩膀，我枕着他的手臂，刚好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好美啊，我最喜欢这样自然的景色了。大城市里光害和烟尘让原本灿烂美好的景色变得不那么明朗。这里四周空旷无碍，星空毫无遮蔽的展现眼前，实在很壮观漂亮。
    
    不想打破这种安静，可是有话想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是凤之使者，觉醒的似乎比我早，力量也比我强得多啊，可是为什么却要承受这种折磨呢？难道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事关生死，我得好好了解，免得走上他的老路。
    
    君慕天缓缓道，“二十年前，月凰国和沧麟国爆发了一场战争，我的父亲领军阵前，屡战屡胜。可是前任国师宁宇为了月凰国战胜，不惜以血咒咒杀我全家几十口，我活了下来，却也身负诅咒之血。为了救我性命，皇上请来赤尊收我为义子，为我召唤凤之神鸟附体续命，同时压制我体内的杀戮之气。可是正邪的力量互相对抗，却让我……变成了怪物。虽然凤之力可以控制嗜杀的诅咒之血，可是每当朔月或者日月蚀之日，嗜杀的血就会增强，好像昨天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怎么可能啊，宁未尘……”宁未尘长得像个仙人似的，上次追杀我的国师也是丹珠，一场误会，怎么可能被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教养长大。要说沧麟国这边暗中使阴招，结果自食其果我还会比较相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最近几年，我感觉到了，神鸟的力量逐渐被侵蚀，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如果不能消除诅咒，恐怕真的会如义父临终前所说，不是被人杀掉，就是自己疯狂而死，将有生命的东西屠戮殆尽……”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明白，他是希望我能帮他。
    
    “照前两次看来，凤凰的力量是相生相长的……能帮你的话，我会尽力的！”我时有时无的力量如果真能切实的帮助别人，倒也不枉我穿越来此走这一遭了。
    
    “那么那个丹珠呢？”要了解朋友，也要了解敌人。
    
    “说起丹珠的来历，可能有些复杂，你又知道多少两国的情况？”
    
    考我啊？呵呵，还好我从小骆和曲乌龟那里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多少还是知道滴。
    
    “嗯，我知道两国的本源是一家。数百年前月凰国内乱，分裂为几个小国，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原本女皇皇叔所治的沧麟国。沧麟国以男子为尊，奉神兽麒麟为神兽，在中原以北划江而治。两国虽然战事不断，有输有赢，可是力量却基本上是势均力敌。经过百年，小国逐渐被双方吞并，成了现在这个两国分立的状况。不过据说开国女皇曾经接受过凤凰的天启，说凤凰重临之时，月凰国会重新恢复统一。而证据就是凤凰降世留下的火凰珠和玉凤珠，传说它们是凤凰元神凝成，会世世代代守护月凰国，等候命定的人出现。”
    
    “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宁家人就是留下这些预言的人。他们是凤凰的信使，由两颗神珠选定的传人天生就拥有法力，可是这项天赋会以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孤独终老，等待天选者的出现，帮助她完成天命。”君慕天的指尖在我披散的发丝间游走，轻轻绕起一缕发，一边把玩，一边补充道。
    
    “那样是不是太霸道了！是人就会拥有感情，怎么能一生孤独？不是有人定胜天，爱情可以超越一切什么的吗！”不经意，我的脑子里闪过宁未尘的影子。注定孤独……好沉重的字眼，四个字就决定了人的一生。
    
    君慕天叹了一声，没理会我的忿忿不平，说出了一个似事实，又似警告的话，“那是天意，也是无可避免的宿命。二十多年前，的确有人违抗了天命，月凰国国师和一个女子相恋，还生下一个女儿。可是结果那个女孩继承了父亲的天赋，神珠却又再度选出一个继承人，原本要辅助天选者达成天命的人变成两个。”
    
    “多多益善，不好吗？”我不甘心的辩解，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强词夺理之嫌，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我多说两句也没什么区别吧。只是我不能接受，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蛮横的所谓天命。为了这两个字，害了多少人的幸福啊，现在我也要被这加诸于身的东西压得左右为难。
    
    君慕天摇摇头叹道，“原本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能达成，但是怨恨国师的女子私自带走了那个女孩来到沧麟国，发誓要毁掉月凰国作为报复。为此，两国爆发了一场战争，结果是两败俱伤，我们一家也沦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丹珠继承了她母亲的恨，对她来说你的存在就是她仇恨的源头。其实她一直利用帮我压制诅咒的借口，逼我去夺取神珠和神器，还在我体内种下了巫术，寻找我心智动摇之时随时找机会*纵我……”
    
    “那时候你……是清醒，还是被丹珠影响的？”这是我应该关心的事么？可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为了自己，可以伤害乔月琳的人，他的伤害是不是出自本心。结果无法改变，至少让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会为我所做过的事负责，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君慕天有心回避，到底是默认呢，还是否认？
    
    一条人命啊，他能怎么负责？就这样把我关在这里，做所谓的单方面补偿吗？好，他既然揽下来，那我就继续认为是他做的就好了。
    
    我爬起来，脚踹了踹还躺在地上的君慕天，“回去睡觉了。”气氛这种事啊，坏了就是坏了，再好的硬件也没用。我心里正生气呢，今天还是各自散了吧。
    
    不等他反应我就撒腿沿着楼梯往下跑，生怕他计较我刚才的举动，追上来找麻烦。不过，没过多久我还是停下了。
    
    “没事干嘛把房子盖那么大！”我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回荡在这座空寂的宫殿中。没错，我迷路了——
      

第四十四章　种花

    “小月……”
    
    有人在叫我……可是，怎么是君慕天的声音？
    
    我迷惘的睁开眼，看见君慕天正提着我的被子，站在我床边。难怪我会觉得凉飕飕，原来是他……等等，他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瞄了眼窗外未亮的天色，我沉下脸。心里还疙瘩着，外加一些起床气的我冲君慕天大吼大叫，“这么早来做什么？你好歹也是个领导，就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进房间之前要敲门的基本礼节你都不懂吗！”
    
    “我敲了半天，你都没反应，我怕错过时机也顾不了这些了。”君慕天把被子甩到床上，俯下身子看我。
    
    什么时机啊？“我只知道现在是睡觉的时机。”一边拒绝，我一边拖着疲惫的身子，抢回被子盖好，然后缩在尚有余温的被窝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高中毕业之后，我都多少年没这么早醒过啦。早就自然调整好的生物钟告诉我，现在是睡觉时间。
    
    “起来，再迟就要日出了！”君慕天就是不想我安生，又掀开我的被子。
    
    “我又不想看日出！”揪着被角，我死命不放松，誓要与棉被共进退。
    
    “不是看日出，是移栽月灵花！”
    
    我蹭出一个脑袋，口齿不清的抱怨道，“啥？你内分泌失调，三更半夜不睡觉，精力过剩要去当花匠发泄，拜托也别拖着我啊！”
    
    “乔月琳！”我的话他估计是没听懂，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只听一声狂吼，生气的君慕天一巴掌拍向床柱。
    
    “啊！”在我的尖叫声中，这张可怜的床不堪君慕天的折磨，“哗啦啦”的支离破碎了。
    
    真是个……丰富多采的早晨。
    
    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我此刻正迫于君慕天的*威，蹲在花田里，精神萎靡的对着即将落尽的残花打哈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随口一句话而已，这个行动派就高效率的实践了。如果说话也这么爽快该有多好，留下一句模糊的话，闹心。
    
    君慕天不知道为什么，对种花感兴趣的紧，拿着个小铲子，好像很专业的一边挖，一边讲解，“月灵花要在花谢之后，日出之前移栽，以花露浇灌。挖的时候要小心保护它的根须。移栽之后的前三天要一日十二个时辰准时以温泉水浇灌……”
    
    “等等！”我奇怪的盯着他，“昨天你好像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才一晚功夫就变专家啦？”从花痴到专家级的进化啊，简直是光速。这就是他补偿的方式吗？
    
    “自然是问过会种花的人。”君慕天面不改色道。某人的话，他可是记在心里，可是某人似乎在下棋的时候把这件事输给周公了。
    
    我总算是明白了。君慕天怎么这么认真啊，我不过随便说说……唉，害我好有罪恶感哦。“你说……你特地去问花匠，然后又特地，大清早拉我起床种花？”
    
    “不是说想亲手种植吗？”君慕天的手顿了顿，盯着花专注道。“快动手吧，日出之前没移栽停当，花会枯死的。”他忽然伸手捏我的脸，妄图让我打起精神。
    
    “嗯！可是……”才拿起铲子，我不觉留意到君慕天被泥巴弄的黑漆漆的双手，吓得扔下铲子，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干净的手指上多了黑色的痕迹。“你作弄我！”
    
    “刚刚是不小心，用这个擦吧。”君慕天递上一块手帕。
    
    我才擦了几下，就觉得不对劲，扭身朝着装花露的小盆看去，清澈水面映照之下，原本干净的脸颊，完全变了样子。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大吼，“你的手帕也是脏的！”
    
    “失误！绝对是失误！”君慕天没安好心的辩解，可是我抓住了他勾起的嘴角。
    
    “那我也要失误了！”在地上胡乱蹭了两下，我抬起爪子，就朝君慕天的俊脸上抹过去。可是君慕天的功夫明显比我好，轻功一流，一下就闪开了我张牙舞爪的攻击。
    
    明知道我武功不好，居然以武压人！不过我也有办法，嘿嘿。“好啦，不玩了，花种好了再说，枯死了多可惜啊。”我眨眨眼，冲他笑笑说。
    
    君慕天不疑有他，朝着我走了过来，刚和我一起蹲下身子，脸上却遭到了我的一记九阴白骨爪，顿时多了一记黑印。“你偷袭！”他捂着脸道。
    
    “哈哈，兵不厌诈，懂吗！”得了便宜的我，还在那里卖乖，扬扬自得道。
    
    “乔月琳！”
    
    君慕天正在生气，真惹恼了他可不是好玩的。眨眨眼睛，我立刻开始装乖巧，咳嗽道，“啊，种花，种花啦！”蹲下身握着铲子，我东挖一下，西挖一下的，假装若无其事。
    
    “让你轻一点啦！我来！”君慕天真的变身职业级了诶，如果不知道，肯定以为他除了当宫主还做兼职。
    
    认命的给他打下手，来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玩的这么开心。晨光中，他浅浅的微笑让人目眩，想不到同一个人笑起来可以像天使，冷酷起来又活脱脱的是个恶魔。
    
    他一边培土，一边对我说：“我亲自为你种花，希望它能置于床头，让你可以日日观赏，伴着花香入眠。”
    
    两个花盆里的纤弱的花茎随风轻轻舞动，里面有他的心意，让我忽然觉得眼前为乔月琳所种满地的花，都比不上这盆里的两棵。它们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属于我这个叫小月的人……
    
    糟了，我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影响啦！他是故意这么做让我放松警惕吗？我是否应该把自己的心收藏的更好些——
      

第四十五章　距离

    养花成了我最好的借口，可以让自己整天都窝在房间里，乐得清闲，也顺便将我们之间的交集减到最低。君慕天似乎变的繁忙了，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出现过，只是小睡醒来时，身上总会多一件薄毯或者外套，淡淡的蓝色让人不自觉就会想起。
    
    我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上学时会被电视电脑诱惑，减肥时会被美食诱惑，没钱时会被喜欢的东西诱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是个容易被诱惑的普通人。内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怀疑君慕天是被丹珠控制，伤害乔月琳并非出于本心，再加上他动不动做些让我感动的事，再加上帅气的脸和忧郁中带深情的眼神攻击，我静下来好好总结过之后，发觉自己真的是动摇了。
    
    趁我现在还会挣扎，乖乖的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好了，那就是疏远。努力保持现状，努力让自己更强，努力逃出这个地方……简化了所有的想法和念头，不胡思乱想，烦杂的感觉自然而然便平息了不少。
    
    闲来无事，我将前日乱逛时候发现的一些竹片翻了出来，用匕首削来砍去，做些DIY的手工劳动。以前偶尔会翻帖子，逛论坛，学学心灵手巧的人们变废为宝，现在倒也不算生疏。几根竹片搭成框架，下面用彩色的线串联削好的竹片，将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彩珠和手折的纸鹤也加进去，一个上午的功夫做了个小风铃。挂在窗前，听风吹过，竹片互相击打发出的清脆响声，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曾羡慕过电视上那些飘飘若仙的隐士名人住在竹海之中的竹楼里，超然出世，自在逍遥，不用理那些凡尘俗世中的烦扰，可是真的独居了才知道，我果然没有那种超然的根骨。寂静无声的世界，实在太让人难熬，这一点点的响声都让我觉得趣味无穷，再加上出自自己的手，不禁久久驻足于窗前，如孩子般不时拨弄着竹片。
    
    “这么有意思吗？”终究是君慕天的地盘，要完全避而不见，我肯他还不肯呢，就算再繁忙，他也还是出现了。
    
    “是太无聊了，太安静了。”这里的仆役都好像影子，总是悄无声息的准备好一切，偶尔见到也如木头一般不说不笑，只是机械的做事。他自己不喜欢与人接触，何必累的许多人如此生活。
    
    “无聊，总好过接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的道理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即使验证了一个人的忠心，他也不见得能逃得过丹珠的傀儡术。”
    
    这个人的思维，真是……“我知道啊，所以这不是在自娱自乐吗。”好吧，不跟他辩解了。他如果在现代生活更好，就算不跟人接触，整天宅，至少还有电视和电脑为伴。
    
    不对，丹珠穿过去肯定是个黑客，电脑会中毒——
    
    “胡思乱想也是你自娱自乐的一种方式吗？”我似乎很容易被看穿啊，不过就算看穿又怎样，他根本不可能猜到我在想的是什么。其实，这应该算是我的一种反抗方式。
    
    “我思故我在！”抬抬手，五步之外的蜡烛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亮了起来。其实除了胡思乱想，我真的还有做正经事，例如训练我的能力。
    
    “有进步。”君慕天赞许的点点头。
    
    “还不止这些呢！”试着运气，我感觉力量很快就凝聚起来，凤凰绫开始发出红光和君慕天身上白色的光互相辉映。被这和煦的光芒笼罩，近日里凝滞的气息也被带动起来。风和火的力量果然是相生的，说不定此消彼长，能够克制诅咒的力量……
    
    好似能够读出我内心的想法一般，君慕天道，“别为我伤神费力了。”
    
    “我想帮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习惯了！”不想看着君慕天毁人兼自毁，就算我能力有限，也要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蓦地抬手，他的手中射出一道金光，反制之力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我的力量推了回去。“凤刃和玉凤珠都在丹珠手里，你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难道你还想受人胁迫吗！”丹珠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朝我摇摇头，解释道，“诅咒之血在我体内早就根深蒂固，跟风之力相生相克，你所做的不过是将火凰的力量输入我体内，增强神鸟的力量而已。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深渊，一旦你的力量减弱，诅咒会反噬的更厉害。”
    
    我丧气的垂下头，“原来我所谓的帮忙，只是一厢情愿吗……”果然是太天真了啊，我的力量根本远远不及他，什么都帮不了他。
    
    “我会找到真正驱除诅咒的方法，我也相信你唯一能帮我的人。”他是在安慰我吗？可是充满信任的话语让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尽快吧！过期不候！”谁知道我哪天会穿回去呢，到时候就真的是鞭长莫及了。
    
    “期限就定为一生一世吧。”君慕天很狡猾的笑了，抓住我话里的一点点漏洞，他就不肯放过的穷追猛打。
    
    “谁要跟你做这种约定！”没事做这种单方面的约定，我可不会算数，可是……一生一世这个词，让我的双颊产生了异样的温度。
    
    “到时间浇水了。”在他没发现之前，我赶紧转身跑开，假装浇灌摆在窗前的盆栽，对着花自言自语，“你们喝够了水可得好好的长，我奉献的爱心和精力不能白费啊。”
    
    “如果你对我说话也如此认真就好了。”君慕天也凑上来，心不在焉似的抚摸着嫩绿的叶子。
    
    我也长长叹息了一声，学着他的口气道，“如果你也像他们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给什么喝什么，不干涉我的自由，我也会认真跟你说话的。”
    
    浇花的时候，我还故意抖了抖手，看着溅落的水洒落在他的衣袍上。有电话吗，我想打给警察叔叔，抓走这个非法拘禁的家伙。
    
    没在意衣服上的水渍，君慕天只是淡然道，“你以前不是说，若非与你势均力敌之男子，你绝不会放在眼里吗？”
    
    听他提起过去的乔月琳，心里不由有些别扭的感觉，“反正我都不记得，你怎么说都行啦！”
    
    虽然叫着小月，可是他的心目中终究是乔月琳更重要啊，所以才常常会不由自主的拿我跟她作比较。
    
    奇怪了，我干嘛要在乎这些，反正现在我就是乔月琳！
    
    心情不自觉的朝着糟糕的方向倾斜，想出去透透气，还没走出房门，就被门槛给结结实实绊到。很俗套的，他身手敏捷的把我接住，距离拉近的瞬间，看着他的脸，我觉得呼吸好像都变得困难。他的感情，即使是对乔月琳的，我也没办法看不见，听不见。
    
    为什么我就不能酷一点，干干净净了结乔月琳的旧账，把他当做陌生人来看待呢？原来我这几天的疏远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心里还是会期待着跟他说话，当面反抗他，因为他的退让而暗自开心……
    
    我推开他，贴着门板很可怜的蹲下身子，抱着头，“我已经不是你爱的乔月琳。我没有她的记忆，样样都逊色，没办法天涯独行，威风的把那些厉害的通缉犯踩在脚下，没办法说出那么傲气的话；被你抓了，我只能在原地坐以待毙，不可能像她那样拿着剑无畏无惧的杀出去……我根本就是个怕死、怕疼、怕黑、怕冷、怕饿、怕孤单……什么都怕，难缠又讨厌的胆小鬼而已。”
    
    一只手轻轻抚摸我朝天的后脑，我却蹭蹭脑袋，保持姿势平平的挪向一边，“我们……在不同的世界里，所以就这样保持距离吧，你爱你的，我过我的。”
    
    “我从没说过讨厌现在的你。”这是今天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十六章　情定

    乔月琳生来就是皇族，有华丽的家世、有气质、有美貌、有武功、有才学、有魅力、有胆量……她还有什么事没有的！可是啊，藏在她身体里的我，所有这些都与我无缘，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是个善良活了二十多年的好人。
    
    穿越什么的，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美好啊，感觉自己就像是占了麻雀窝的小鸟，抢了别人的自己却不见得过的多好。
    
    果然被讨厌了——
    
    已经两天没见过他的人了，也没有他出现过的痕迹。好吧，男人嘛，走了就走了，可是……他既然放弃了，干嘛还要关着我不放！我已经好久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了。
    
    趴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心情也滚得越来越低落。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生活，真是难熬到了极致。又是一个黄昏了，再这么下去，我大概会闷死吧……
    
    正想着，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块小石子似的东西，不偏不倚砸在了我耷拉的脑袋上。
    
    “谁偷袭！”我忽然来了劲，从床上跳起来。生怕人跑远，我连鞋子都不及穿好，抬脚踩上就往外跑。
    
    门外有条影子，还么看清就“嗖”的一下不见了。我追出门去，隐约看见拐角处一幅衣角，待我跑过去却又不见了。
    
    开玩笑，一看就是轻功高手，居然跟我玩捉迷藏啊，这不是耍人嘛！可他似乎有心在激我，总是在沿路留下些蛛丝马迹，让我不服输的心理作祟，一再往前跑。前面不会是有什么刀山火海，陷阱诡计吧……
    
    “叮叮……铛铛……”清脆悦耳的声音自然又充满韵律的在耳边回荡，犹如梦境般美好。一个精致的铜铃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在转角的回廊上出现，清脆的响声让厌倦安静的我觉得惊喜。
    
    只是，我听到的声音似乎更有层次，更丰富，比之独奏更像一曲轻灵的交响乐。
    
    在声音的吸引之下，我加快了脚步，再次转了个弯，一望之下，我不觉呆了：原本乏善可陈，空荡荡的彩色回廊上，有些熟悉的东西在飘荡，满眼彩色的纸鹤和风铃，间隔悬挂，无规律的飘摇。向前走近了些，想看的更清楚，阵风掠过头顶，大大的宫灯沿着回廊次第亮起，赶走了黄昏的幽暗，我所处之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现在这里不会死气沉沉了吧。”
    
    回过身子，君慕天提着一盏灯翩翩而来。衣袖轻摆，微风吹起满地花瓣飞舞，花影浮动，恣意飘飞在七彩的风铃之间，随着清雅的铃声起舞……闻花香、听铃响、看美景。
    
    花吹雪，漫天漫地，做梦一样的情景只为我一个人。
    
    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呢？我不知道，这样的阵仗我还是第一次见。不是跟他说了要保持距离吗，可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给了我脆弱的防线最后的致命一击。
    
    君慕天走近发呆的我，解下肩上的披风给我披上，顺势搂住我的肩膀。“你怕死我保护你；你怕疼，我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你怕黑，我为你点灯；你怕冷，我为取暖；你怕饿，我为你准备最好的饭菜；我怕孤单，我就在你身边……”
    
    “你的世界再美，我也过不去。”别提现在乔月琳和君慕天之间横亘的两个国家，到两国归一，只怕也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和他这样的人拥有太深的感情，我如何重新回到平淡无奇的生活。
    
    “那就再造一个世界，只属于我们的世界。”这样的话能说的如此堂堂，也只有他了，于是听到的一瞬间，我相信了。
    
    “只是小月，也可以吗？”我不要当任何人的替身，即使是同一个身体，我们终究还是不同的人。
    
    他放开我，认真看着我的眼睛，没有回避和闪缩，“今天我所说的话，都只是对小月。”
    
    这个时候再逃避，我还算是独立自主，能撑起半边天的现代女性吗！咬咬牙，我狠狠抱回去，“我去了你的世界安营扎寨可不会轻易就搬家，你可别后悔。”
    
    去他的责任，未来，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感动就得好好接受不是吗，不能枉费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做人做事啊，偶尔就得这么疯狂一次，气氛太好，理智已经被我扔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不知啥时候能爬回来。一辈子能有这么一次，我撞进死胡同也值了。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他似乎抱的更紧些，不愿意放手。
    
    真的可以吗？我默默无语，将头埋得更深。
    
    我们的世界终究不止两个人，可我没想到，残酷的离别不期而至——
    
    跟我吃过早饭，君慕天就接到飞鸽传书，出去做他的宫主，处理正事去了。不必再筑起壁垒跟他搞对抗，生活中要做的事情似乎又少了一件。
    
    一人无聊，我只好趴在窗前，摆弄那两盆花。“多喝点水，快快开花哦！”我给左边的花盆浇了点水擦擦它的叶子道。“啊，怎么没精打采的，多给你喝口水吧！”我又对另一盆花说道。
    
    “唉……”放下工具，我重重叹了一声，和没生命的花花草草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有够无趣的。
    
    “千辛万苦找傻瓜的我们才要叹气吧。”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声音。
    
    我眼前一亮，被这“亲切”的话语刺激的恢复了活力，战斗指数瞬间飙升。随即，又拍拍脑袋，摇头掏耳朵，有气无力的趴回去。怎么可能嘛，肯定是我无聊过渡，产生了古怪的幻觉。
    
    冷静！清醒！回魂啦！紧紧闭上眼睛碎碎念了一阵，我再次睁开眼，天居然一下子黑了……不对好像是多了一堵黑色的墙……也不对，这里多了一堵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迷惑的抬起头，脑门上就遭到了不明物体的袭击。“哎呀！”我一声惨叫，抱着脑袋退开，看见曲乌龟在和我招手。脑袋会痛，看来不是梦啊！
    
    “曲无风，不得对主子无礼！”哇，还有小骆诶，万岁！
    
    “哇！”我欢叫着扑过去，隔着窗户抱着他们两个。好开心，久别重逢的感觉太棒了！
    
    “骆飞保护不力，让主子受苦了。”小骆一如既往的拘谨。
    
    “你看她哪像是受了苦！高床软枕，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的被人供着，好像还胖了呢！”曲乌龟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好话。
    
    “啊？胖了吗？真的胖了吗？哪里啊？不要啊！”不论穿几次，重做几回人，“胖”这个字永远是我的死穴……不对，是所有女人的死穴。
    
    小骆一把拉住想东想西的我，急着要离开，“主子，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快和我们走吧！”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一开口，立刻懊恼的捂住嘴巴。
    
    “哈哈，我说吧，有人舍不得走咯！”曲乌龟在一旁失望的看着我，凉凉道。
    
    “主子，即便对君慕天有情，也别忘了重任在身！”小骆看着我，肃然道。
    
    “可是……”至少要告个别吧，一声不吭就走掉，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我就知道自己没这么走运，昨天才浪漫了一下，才一天工夫就急转直下。
    
    曲无风旋身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脸，认真的如警告般说：“你愿意下半生都被他软禁在这个鬼地方吗！继续呆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的话，好像一根针，深深刺入心底，清晰的痛楚让我瞬间明白了自己想逃避的事。让自己保持平静，我倒了一杯茶猛灌下去，很快就做了决定，“我跟你们走，可是不是现在。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来。”
    
    “我们走吧。”曲无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小骆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往外拖。
    
    “等等！”我叫住往外走的两个人，“曲无风……你身上有没有迷药？喝完不会那么快倒，慢慢睡着那种。”
    
    “早准备好啦！拿去，无色无味，君慕天都喝不出。”曲无风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可恶小骆也是满脸的了然。
    
    没事干嘛这么了解我！
      

第四十七章  纪念日

    加水，和面，摘菜，切肉……虽然许久没做，也还算是熟练。
    
    可惜我的厨艺只能算是普通，做出来的东西能吃而已，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厨子们，道道菜都能色香味俱全。结果想做蛋糕，做出了个大饼，蔬菜下了锅，总会带着点黑乎乎的东西，肉……有点老。
    
    算了，最重要的是心意！我无奈的耸耸肩膀，看着我为之忙碌了大半天的成果，最后决定安慰安慰自己，因为没时间所以得将就一下。
    
    月上柳梢头，一股月灵花的清香味，伴随着清爽的晚风吹进来。等待了许久的君慕天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不是让你先吃，不要等我了吗。”
    
    “我今天亲自下厨的，自己吃有什么意思。”我端出一直温着，还冒出热气的菜，还有那个体积有些庞大的圆形大饼。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君慕天很淡定的看着我准备的菜，好像没什么不满意的样子，让我放心不少。
    
    “交往一天纪念！”我这是什么烂理由啊，可是只想到这个，总不能跟他说这是最后的晚餐吧。
    
    我保持着笑容，把一根又粗又大的红蜡烛插进大饼的中间，再看了两眼，真是难看的不行……还在考虑要不要撤下这很碍眼的玩意，君慕天从身后轻轻抱住我的腰。
    
    “干嘛？”我顿时脸红，心跳的频率急速上升。
    
    君慕天摸着我的头发，“没什么，只是开心，你能在我身边。”
    
    他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待我试探试探，“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了怎么办？”
    
    君慕天的手臂收的更紧，牢牢将我锁住，耳边的口气冰冷的让人害怕，“即使老天注定，我也要逆天改命！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也不相信所谓的命运！”我的命运早就全乱套了，还怕什么呢，大不了死回去。现代大家都知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定胜天。“我们一起吹蜡烛，好好过个纪念日吧！”
    
    “有什么讲究吗？”他当然不会知道，好吧，就算是现代来的同志们看到这个大饼，估计也不会看出什么。
    
    “是一种庆祝用的糕点，不过我这次没做好……等一百天的时候吧，我一定好好准备，做个又大又漂亮的！”蛋糕被我做成这样，发明蛋糕的人看见肯定会哭的。“许个愿再吹蜡烛吧，闭上眼睛认真许，愿望会实现的。”
    
    我这是在骗谁啊，唉。君慕天居然还真的相信了，认真的闭上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愿望，那就让他的愿望实现好了。
    
    因为就快看不到，所以我特地盯着他想多看两眼，谁知道他不一会儿就抬头，看到我发呆的样子。“不是许愿吗？为什么看我？”
    
    “我许好啦！我的愿望很简单的，是你想要的太多了吧。”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愿望，想的那么认真。
    
    “我只希望你所想的一切能得偿所愿。我想要的已经都有了。”他似乎并不知道说出来就不灵之类的事情，大大方方的把刚才的愿望告诉我。相似的愿望，是否代表我们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心灵相通呢？
    
    我还在想着，君慕天已经兴致勃勃的动了筷子，可惜才吃了一口，就停筷皱眉，很艰难的才把那口菜吞进去。
    
    “真的那么难吃吗？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就不用这些饭菜来荼毒你了！”我吐吐舌头，夺下他的筷子，端起从厨房里翻出来的大号酒壶，“喝酒吧，这个味道肯定没问题。”
    
    他看我豪爽的模样，配合的举起酒杯，可是我却直接绕过，把酒倒进吃饭的碗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较有男子气概！”
    
    “好。”君慕天为了证明自己有男子气概，没多废话，直接举起碗把酒喝得一滴都没剩。可是他才放下碗，我又一下子倒了满满的一碗，眨眨眼道，“好事成双！”
    
    “嗯。”他看了我一眼，再次豪爽的仰头喝酒。可是当要再接再厉倒第三碗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你这是在灌我酒吗？”
    
    “怕啦！这不过就是开胃酒！”我摆手否认，冲着他露齿笑。
    
    “你陪我吗？”他用手盖住自己的空碗，不让我如愿。
    
    我脑袋摇的跟筛糠似的，端出为自己准备的果汁，“喝酒不会。我陪你喝葡萄汁！庆祝不就是要尽兴嘛！如果你不想喝酒的话……我们就吃菜吧！”
    
    “这里就我们两个。我喝醉怎么办？”他思索片刻，最后很自然的无视那些味道很惊人的菜，抬头望着我的眼神很危险。
    
    “我保证就算扛不上床，我也会给你盖床被子。”在他诧异的眼神之下，我移开那碍事的手，又给他倒了一碗。
    
    喝了两坛子烈酒，君慕天的眼神变得浑浊了些，似乎不敌酒劲，单手扶着额头在小憩。我见时机成熟，终于下定决心搬出了那坛加料的酒。好吧，这就是我的计划，君慕天那么精明，他清醒的时候我给他喝药酒，就算他喝不出，也会看出我不妥，只能等到他醉的差不多，我再来个浑水摸鱼。
    
    “还剩一点，喝完我们出去看星星吧！”
    
    “嗯。”他含含糊糊的应着，好像条件反射似的把我倒的酒灌进了肚子。
    
    扶着脚步虚浮的他，我有点艰难，总算来到了门外回廊。那里已经陈设好我所需的一切，把君慕天放在软软的地毯上，我也随即坐在他身边。
    
    君慕天才沾上地毯就躺下去，也不知是醉倒，还是药力发作，剩下我独自对着满开的花田。微风吹过，铃声叮当传来，荧光色的花粉飘散，仿佛要飘上天际，化为繁星。
    
    “景色真好。”我对着已经睡着的君慕天道，他迷糊的应了一声，又翻身睡去。我为他盖上薄毯，看他恬静的睡颜，“人也很帅啊。”
    
    可惜今晚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了。如果能找条绳子把他给绑了，一起打包带走该有多好。我一直没什么男人缘，第一次打算认认真真和人谈恋爱的，结果感觉刚刚发芽就要面对分离。
    
    距离是把杀猪刀啊，更何况还隔着国仇家恨这种恶俗又麻烦的东西，这段缘分该怎么走下去——
    
    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睡着就好了，可惜平常很爱来骚扰我的睡意，今天都被我的理智给赶跑了，越想越清醒。夜很长，也很短，还是多看看这美景和这个人好了。
      

第四十八章　凋残

    天色渐渐亮起来，即便被山谷遮蔽，太阳的光亮还是照入了这片封闭的地域。温柔和煦的橘色阳光，轻轻触碰月灵花的花瓣瞬间，大朵大朵怒放着的红色花朵瞬间凋残枯萎，坠入一片绿色当中。
    
    对万物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太阳，对这美丽的月灵花却是致命，相遇的瞬间，只见百花零落成泥，凄美而壮丽，不复繁华梦幻的美景。
    
    天亮了，花落了，我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才撑着胳膊打算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拉住我的手腕，将我向反方向拉过去。原本应该还在沉睡的人，如今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没有一丝松懈。
    
    他果然都知道。
    
    “真希望我只是小月，那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任性的走自己想走的路，即使总是很没用的半途而废……可是我也是乔月琳，有无法逃避的责任。虽然我没毅力惯了，可这次却很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所以放开我吧，对大家都好。
    
    “不许。”还想好好跟他讲道理，可是他简单有力的两个字，封锁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挣脱他的怀抱，后退几步，“梦再美也应该醒了，你不可能永远保持现状，我也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当个没自由的囚犯。”是啊，我总算醒过来了，他就算构筑了再美好的未来，我在这也只是个囚犯。
    
    君慕天脸色一沉，右手狠狠劈向旁边的柱子，木屑飞散，刺入他的手掌，曾经握着我的温暖手心，迅速被湮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流血了！”我被那刺目的颜色吓慌忙跑过去，扳开君慕天的手，查看他的伤口。
    
    谁知刚握住他，那只染血的手却猛地抬起，覆上我的脸，用指尖轻轻划上些痕迹。湿热的液体所经指之处，涌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原本身体里丰沛的力量源泉仿佛在瞬间被巨大的力量镇压，枯竭，使我连站立的微弱力量都无以为继。
    
    跌倒在地上，我仰视着君慕天，不解却又心痛。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可是他的伤害是存心的！曾经那样小心翼翼将我捧在手心呵护的人，居然在瞬间变得脸……
    
    “这样你就只是小月了。”此刻君慕天的脸显得异常陌生，他的执拗已经变成一种伤害，伤了我也同样伤了他。
    
    “我不是！”上一刻，即使是离开，我也还是会带着他给的牵绊，拼命为了回到他身边而努力，可是这一刻……我甚至连相信他都做不到。他原来是这么的可怕。
    
    “君慕天，你果然没安好心！”关闭的门“砰”的一声爆裂，好像被炸弹轰到似的化为齑粉，曲无风和小骆利落的翻进来。
    
    君慕天的靴子挡住我向曲乌龟抛出的求救信号，怒道，“我没错！只要封印她的力量，小月就不必再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我绝对可以保护她，让她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你们不许在这里动摇她，怂恿她！”
    
    我拼命凝聚仅剩的力气，好不容易从遮蔽物当中转移出来，刚好看见小骆从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奇怪的是，那珠子居然会说话。“你被丹珠利用了！”如果没听错，这么温润的声音是属于宁未尘的。
    
    “的确是她告诉我小月会离开，但封印之法是我自己想到的！只是封印她的力量，并不会伤害到她！”君慕天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只是……我还能相信他吗？
    
    “如果加上赤炎阵呢？”温柔的话语里隐约带着严厉指责的意味。
    
    “这里怎么会有赤炎阵！”君慕天拂袖将半折的柱子劈倒，破碎的木屑纷飞，落入花田，瞬间被火舌吞没。原本花田当中摇曳生姿的绿叶瞬间化为炽烈的红，吞天食地的烈焰将碎屑以及屋外触目所及的一切化为焦土。炙灼的热浪一波波翻卷袭来，即使是倒在地上的我，脸上也被烫的生疼。
    
    如果我昨天乖乖离开，是不是就不会遭遇到这些了呢？想好好告别，结果却被人设计。好痛，看不见的火焰烧灼我的心，比外面翻天的烈焰更让我恐惧。
    
    “丹珠，你居然利用我！”君慕天狂暴的吼叫震耳欲聋，带着浓烈的绝望。
    
    烈焰的彼岸传来丹珠讽刺的声音，“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可没逼你。乔月琳，你现在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了吧，不论开始多美好，爱情的本质还是伤人。和我合作吧，发挥神物的力量，把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
    
    想拉拢我啊，窗户都没有。和一个几次想杀我的人合作，除非我嫌命长。“你这个神经病！自己变态也就算了，还拉着人家一起啊！”
    
    “你还算有点价值，我才有这个提议的。不过真可惜，你的好运到头了，在你威胁到我之前，和跟着你的这两个废物一起化为灰烬吧！”声音冷冷的飘过来，在炎热的空气里都让人冻得发抖。
    
    “就凭赤炎阵和这些陈旧的结界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白衣还是那样的洁净，在烟火之中更为耀眼。
    
    “那么至少，我要让乔月琳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了结！”丹珠话音刚落，君慕天忽然捂着头，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卑鄙，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除了时间，和原本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可是我只是被保护着……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残酷，没有法律和规则，只要有力量，就可以做任何事，即使是无声无息的夺走人命，甚至*纵人的行动。
    
    “好热……”耀目的白色光芒随着他的吼声变得更加清晰，狂风骤起，四周的火势借了风力，燃烧的更加旺盛，他努力克制却无用。状若癫狂的他忽而捏碎自己随身的玉佩，狠狠朝自己的胸口拍了一掌。碎玉的粉末和着鲜血，飞溅了我一身。
    
    “君慕天……”他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我又心疼，又心惊，奇怪的是散乱的真气逐渐开始凝聚。
    
    挣扎着起身想要接近君慕天，他却大声喝止，“别过来！血之封印，唯有鲜血解开……对不起，小月……我放你走……”
    
    “该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不任性的喜欢上他，或许今天就不会造成这种局面了。
    
    “快点……跟他们走吧，不然我会后悔的。”君慕天的皮肤泛起诡异的纹理，强压着眼底疯狂的杀意。“我走不出这里，也走不近你，给不了你幸福……”君慕天的字字句句仿佛心碎的声音，隐约带着绝望。或许是比我看的多，想的多，顾虑的多，又或许是我太天真……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只是个梦吗？实在不愿意相信，才开始的感情就要这么结束。“我能做的，只有让你安全离开这里……”君慕天最后看了我一眼，凄然的目光萦绕在脑海里，接着他就从破碎的窗户跳出去。
    
    “傻瓜，别磨蹭了！”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我刚准备追上去，曲无风和小骆双双拉着我，眼睁睁的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另一边宁未尘骑着一只黑色的巨鸟，似乎脱离了丹珠的纠缠。大鸟巨大的羽翼拨开重重火焰，在为我们开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你太天真了，君慕天，别忘了是谁给你力量的！”逃生的机会近在咫尺，火焰随着丹珠冷酷的话语跳动在眼前。
    
    “想走，没那么容易！”尖锐的声音刺的我痛苦的捂住耳朵，手臂才离开曲乌龟，身子就不由自主委顿于地。再度抬头，巨大火球从平地窜起，宛如饿急的猛兽，迫不及待朝我们扑过来，大鸟加快扇动翅膀，却不料几个小火球突然从我周身出现。
    
    一团黑影将我笼罩，居然是小骆，最扯的是他居然还回头给了我一个非常视死如归的微笑。哇噻，小骆，你以为是拍电影啊，挡火球随时会变黑炭的诶，那可不是喊一声卡就可以重新再来的。
    
    一把将小骆推开，灼热的感觉瞬间笼罩全身，刺目的光芒让我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只是疼痛难忍。对了，我有凤凰绫，能*控火的人是我！陡然睁开眼睛，手上的凤凰绫化为泛着红光的宝剑，随着周围燃烧的火焰吸入，红光更盛，消散的力量成倍增长。隐约的，我似乎听到赤炎阵深处丹珠几不可闻的悲鸣声，手持神剑，不怕死的朝着阵中冲，金光四射，居然劈开了火焰。
    
    阵中，火焰深处，越来越接近的是诅咒发作，面目全非的君慕天，正在和披头散发的丹珠斗法。君慕天的力量在赤炎阵的助长之下，似乎更加霸道，只见满天被大风所卷起的火种，雨点般朝着丹珠砸过去，所以即使是设下阵法的人也疲于应付。看着她虽然站在高高的石柱之上，却被火焰炙烤的发黑的容颜，蜷曲烧焦的长发，以及衣角蹿动着的零星火焰，我就觉得很解气。
    
    这时候冲进两股力量形成的结界里，正在和丹珠拼命的君慕天会不会有事呢……才犹豫了一会儿，就看见君慕天猛地吐出一抹猩红。可恶的丹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和才冒出的些许退却之心，我加快脚步就朝丹珠砍过去。只是想不到，这一剑的威力分外惊人，只见红光之中剑身之上金光暴涨，将二人的结界生生劈开。
    
    丹珠绝对想不到最没用的我，居然在这时发难，全无防备的她整个人被纠缠的两道光芒狠狠打中，如断线的风筝从黑色石柱上跌落。那镌刻着我不明白图腾的古怪石柱也应声碎裂，石块的碎屑纷飞，周围的火焰立刻随之消失，徒留一片焦土……原本满是花香，充满我和君慕天回忆的世外桃源，如今被这一场火毁于一旦，有什么东西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第四十九章  再见“庸医”

    我又做梦了，很长很真实的梦。漫长的黑暗尽头，是家人久违的音容，让我疯狂的如逐日的夸父，可惜我的结果和他居然一样，只能筋疲力尽的倒在途中，却仍旧眷念着虚无的彼方。我累了，想回家了，过往所经历的一切，似乎只有同父母一起才最为真实。
    
    身下的土地时而颠簸，时而温暖，最后又变得异常柔软，就像我软绵绵的公主床……怀念啊！可是为什么这里……呕，一股怪怪的味道，真让人受不了，而且还越来越近，救命啊！
    
    我大骇着睁开眼睛，视线被什么东西弄得十分模糊，却看见一张挂着嫌恶的脸在我的正前方，很粗鲁的把一碗黑漆漆的不明液体往我嘴里灌。这人不是上次拽不拉几，把我当猫狗又被我捉弄的庸医吗？他就那么爱白色吗，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气质和另一个人差的十万八千里……
    
    敢情丹珠烧不死我，他先跳出来收拾我了，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可有够窝囊，我要……反抗！
    
    我抬手一挥，那碗黑漆漆的东西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泼了那家伙一身。还想得意一下，身子却一软，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哎呀。”奇怪，最后的记忆还是我分外威猛的砍倒了丹珠，难道我是在做梦？
    
    另一抹白影迎了上来，轻轻松松把我放回了床上，“暂时别乱动。”宁未尘怎么在这儿？仔细看，发觉眼前这两个人衣服颜色一样，款式也差不多，难道是双胞胎？
    
    那个庸医还挺秀气呢，狭长的丹凤眼，匀称的鹅蛋脸，红润的菱唇……可惜脾气臭。看他满脸鄙夷，斜着眼睛瞟我，鼻孔朝天的嚣张样就让我不爽。我知道他为什么是神医了，我是病人也想赶快康复，赶快离开，不用对着这张臭脸。
    
    “我会好的吧。”据说这个庸医能把死人都整活了，我……应该没问题吧。
    
    “哼，残废了最好，世间上就少了个祸害。”庸医在旁边拼命的擦拭自己的衣服，还不忘给我进行刺激疗法。
    
    “这情况只是短时间，适当调理即可。”宁未尘的话听着舒服多了，应该比较客观吧。
    
    “君慕天呢？”我又问。
    
    “他没事。”这次只简单三个字。
    
    “我想你帮他。”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虽然我对君慕天的话多少有些怀疑，但是除了丹珠，宁未尘大概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了。
    
    “天命难违。”好吧，这次有进步，多了一个字。
    
    “我背着你所谓的天命，却连想帮的人都帮不了，这是什么道理啊！”难道君慕天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要全家被杀，还背着诅咒过了二十几年吗？“哼，那还不如自炒鱿鱼，回家种田！”
    
    “受命于天，是月凰国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为什么你……”天使哥哥把这一切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光荣，包括他终身孤独，包括牺牲生命……
    
    我冷冷笑了一声，决然道，“你说的那些我不稀罕，只希望我爱的人可以得到幸福而以。”为国捐躯什么的，也不是为了这个国吧，我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公民。
    
    “够了！尘，你是不是还嫌这个丑八怪的命长啊！都这个样子了，还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是我的病人，一切都得听我的！现在我说这丑八怪除了卧床静养，什么都不许干，不许想！”一边被忽略了很久的庸医似乎终于放弃了那一滩顽渍，敲着床板，脾气很糟的大声喊，证明他的权威。
    
    果然，这时候还是医生说话最有权威，我们的国师大人都得靠边。“好吧。定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需要清净的帮这个丑八怪疗伤！”他推着宁未尘走了出去。看着缓缓关闭的门缝里，那张逐渐减小最后再也看不见的脸，我长嘘一口气，清空了思想躺在床上装睡。真是有点让人讨厌的执着，他脑子里就没别的事了吗？
    
    等等！让我和这个危险指数超高的传说中的神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危险了吧。刚刚还弄脏他的衣服，这家伙待会儿不会放什么毒蛇毒药的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了解吧？
    
    微微侧脸，我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缝，偷偷瞄着正轻抚门板发呆的庸医。才刚松了口气没多久，他就摆出很可怕的脸朝我缓缓接近，手里握着我最害怕的……
    
    小蛇冰凉滑腻的触感滑过我的手臂，咝咝吐信的声音让我神经紧绷到极限，最后，承受不了恐惧的我哆嗦道，“不要杀我！”
    
    “看来你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个大笨蛋！你随便死在这里，别说尘不放过我，我躺在棺材里的师傅也要跳出来骂我坏了神医一门的招牌！”庸医使坏的狠狠捏我的脸，迫使我睁开眼睛，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忍住脸上被捏到变形的疼痛，用扭曲的嘴恶狠狠挤出一句话，“分明就是庸医！”
    
    这家伙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病人都欺负，简直丧尽天良，毫无职业道德嘛！如果换了我以前的脾气，不论他医术有多好，铁定会去投诉他，可是现在啊，投诉无门～～
    
    “闭嘴！变成这样还不安分，说话嘴张那么大干嘛，口水喷的到处都是！恶心死了！”某庸医不遗余力的打击我的自信心，实在是令人愤慨啊！
    
    “我就是喷怎样！”洁癖鬼，谁喷口水啦，居然这么毁坏我的形象，那么……我就野蛮到底吧！
    
    “丑八怪，脏鬼！就你这德行居然还是个皇族。”这家伙八成是嫉妒我吧，是吧，肯定的啦！我算是看透他了。
    
    “你再说我咬你哦！”就在我张牙舞爪，用仅有的力量想要教训那个欺负人家伙的时候，臂上忽然一痛。瞪大眼睛，我恰好看到的是，一条青色小蛇正咬在我手腕上。“啊？？”我混合着痛楚和害怕的惨叫声响彻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叫的太厉害，身体似乎有一股热流缓缓流动游走，麻痹无力的身体变得温暖。虽然是个没什么有服务意识的庸医，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变态的方法或许还是有用的……
    
    “怎么不说话啦？说实话，还是比较习惯你骂人的样子啊。”一扬袖，小蛇钻回他的衣袖，那家伙甩手狠狠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果然，你还是不适合那种叫忧郁的东西。”
    
    “喂！谢谢你……”我望着这个很洁癖，很坏脾气，很没职业道德的家伙，心情有点复杂。虽然被他讽刺，被他欺负，但是心中的某个角落却有种淡淡的温暖。
    
    “别担心，本神医大人会尽量治好你的！为了尘！”他坐在我床边，噼里啪啦的说着。就在我有点感动的时候，结尾的三个字让我立刻把刚才扔出去的感谢全都捡了回来。
    
    “刚那句谢谢麻烦转告你的尘！”我冲他露了一张凶脸，顺便也学着他加重了最后的三个字。
    
    “哼。”庸医不屑的哼了一声，可是居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脸，还欲盖弥彰的转身打算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见证了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对美男CP？
      

第五十章　庸医和我

    “你的身体里上次封印未曾完全解除，这次又被人封印，还吸收那么多额外的力量，结果跟你原本的力量未能融合，才会阻塞了你身体的经络。”坐在我床边，庸医一边为我施针，一边用尽量浅显的语句解释我的病情。
    
    “所以你就用比手掌还长的针扎我，用古怪的东西咬我，用一大桶一大桶的药水煮我，顺便还要每天逼我喝苦死人的药吗？”我躺在床上，苦着一张脸对着他发牢骚。他的医术是没话说啦，经过三四天的治疗，我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知觉，可以简单的运动了，只是……他的治疗方法可有够变态的，让我郁闷到不行。我以前可是最怕打针的，吃药还得吃带糖衣的，现在……
    
    “别那么多牢骚行不行啊！废话一堆，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这家伙知道什么叫知情权吗？如果今天不是我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问出心中的想法，他估计还是要对我的病情讳莫如深，一副我得了绝症的样子。
    
    其实用更加简单的形容来说，我就是本来就积食，还没消化，这次又吃了更多，结果……消化不良了呗。
    
    “哼！”我鄙视了他一下，负气偏过头。臭庸医，我的伤才刚刚有好转的迹象，还每天让我喝那些又苦又腥，几乎是难喝过我记事以来所有药物的诡异液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公报私仇。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自己伤的没了半条命还怪我。”庸医伸手敲敲我的头。“换了普通人吸收这么多的力量，早就自爆了。”
    
    “你放鞭炮啊！自爆！”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你在怀疑我吗？”结果是，庸医又露出那种骄傲的脸，看着我，冷哼道。潜台词是“我是天下第一神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插完了没有啊！插够了我要去外面散步！”曲无风是嘴上跟我过不去，这个庸医是嘴巴行动都跟我过不去。我病得有那么严重吗，至于把我插的跟天线似的吗？要不要给他来段儿广播！
    
    “好啦。别到处乱逛踩坏我的药，弄乱我的东西，别太疲劳……”庸医又开始每日一次的例行废话，絮絮叨叨的我都快要背下来了。
    
    我扶着墙壁缓缓走到屋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看风景。庸医住的地方果然很奇怪，这段时间四处转悠，发现这里的确是传说中的隐居装清高的好地方。处在山谷包围当中不说，这里居然还有一年四季的气候，便于种植各种各样的草药。另外，这庸医还不是一般的有钱，木质的房屋修建在山谷当中，纵横交错，连绵了一大片，可是大多都是空房间，根本就没人住，有够浪费的。可惜行动暂时不便，只能小范围的活动，否则我一定一间一间摸过去，看看他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他似乎也不太喜欢与人接触，除了我这个病人，随同的小骆和曲无风据说都被拦在谷外。仆人大多住在外围，负责一些日常的生活杂务和草药的种植，没有庸医的允许，基本上不许出入内圈的院子。这点和某人还真是挺像的，只是庸医是太挑剔，而那个人是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唯一的例外只有我们迷倒万千众生，连庸医都无法幸免的宁大国师了，不过听说他在找帮我恢复的法子，最近几天都没出现，剩我和庸医两看相厌，没事斗斗嘴做余兴节目。
    
    相处久了，其实发现那个庸医也没什么，就是自恋了点，骄傲了点，脾气差了点，洁癖过分了点……而已吧。说起来，长的不错，医术又那么好，脾气古怪点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作为大夫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扎针吃药时辰从来没有片刻的差错，准的就好像身上装了一个表。
    
    闻着草木花香，听着鸟语虫鸣，我如同乱麻的心总会莫名的平静。以前我喜欢热闹，喜欢和一帮好友四处疯闹转悠，可是现在我居然喜欢安静了，享受这样的平静让我莫名的满足。经历了真切的生死劫难，内心里的某些东西逐渐变得不同了。
    
    坐久了想站起来走走，可惜，僵硬的身体不太听使唤，才一个转身，脚下一软我就跌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这里没人啊，不然糗大了。我干脆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自嘲的笑笑。
    
    白色的身影飘入视线，可是语气却是那么的让人郁闷，“丑八怪，地上很脏，快起来！”
    
    “起不来，也不想起来。”我耍赖的说道。这时候他应该举手之劳，把我给拽起来才对吧。
    
    “地上湿气重，还不快起来！”庸医蹲下来使劲捏捏我的脸，认真提醒道。果然专业啊，提起治病比任何人都认真，让人信赖。
    
    “你拉我一把好不好，我全身没力气。”小小的恶作剧从心中涌起，我装的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伸出手，朝他求救。
    
    果然，庸医如我所料的，看着我沾土的手掌，皱皱眉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垫在手上，把手伸向我准备拉我。他的武功不错，轻轻一带就把我给拉了起来，我顺势扑向他，然后……嘿嘿，顺势就将手掌摁在他的衣服上。最后，当然是好好欣赏雪白衣服上的图画，以及庸医抓狂的样子啦。
    
    他双目发红，气的在院子里乱跳乱跑，拼命想要拍去衣服上的九阴白骨爪，“这可是尘新送我的衣服啊啊啊啊……”
    
    “哎呀，对不起。”我在一边凉凉的说。我知道，可是谁让我心里不爽宁未尘，打不过他，只好拿他的东西来出气，只是对不起将它视若珍宝的庸医了。
    
    那个宁未尘，说好听是忧国忧民，社稷为重，说难听就是偏执，守着所谓的天命，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不顾。风离认识他这么久，应该也不会不知道吧。何必要为这样一个人死心踏地，就算守上一生都未必能得到分毫的回应。
    
    “你……你……”他想发飙，可是我也有招数。
    
    双手一挡，我大声道，“我可是为你好！就凭这身脏了的衣服，你还能跟宁未尘讨上几套衣服呢！”
    
    “胡说八道。”庸医转过脸，别扭道。
    
    “这套衣服不就是我泼脏了你的衣服，宁未尘赔你的吗！”我凑过去轻轻撞了他一下，咋牙咧嘴的笑着。“照我看，一套哪够啊！就算你再宝贝，穿久了也会沾灰洗旧啊！看在你这几天照顾我的份上，我怎么样都得给你争取点福利啊！”
    
    “你这脑子净想些歪点子。”庸医已经侧身偷笑，可是手还是不听话的朝着弄脏的地方拍。
    
    “停！你拍干净怎么行啊！就这样等宁未尘回来，给他看！”我很积极的怂恿庸医，并且教他怎么敲宁未尘的竹杠。“然后顺便说说自己最近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劳心劳力，为了治疗我多么的废寝忘食！让他知道自己欠了多大的人情！”
    
    “这人情是为谁欠的啊。”庸医啧啧嘴，鄙视我这种恩将仇报的表现，“尘两次开口求我，都是为你。”
    
    “如果被选中的是其他人，他也照样会求你的。”他要救的人不是乔月琳。不过这句话可是让我闻到酸溜溜的味道呢，“第一次见面，你之所以那种态度，不会是因为觉得我跟宁未尘有什么吧？”
    
    “开始是有点，不过就你这德行，就算重新投胎一百次，也入不了尘的眼！”哦，承认了啊，可是你用不用这么损我来衬托宁未尘啊。好吧，看在你对那家伙一往情深的份上，我原谅你。
    
    “切，我还看不上他呢！我的行情可是很好的，追我的人排排站到江边还会掉下去几个呢！”不过我可没说从哪里开始排，嘿嘿。这个时候，气势不能输！
    
    庸医嫌弃的看着我，“得了吧，我就看到两个，一个前天走掉了，剩下那个是你的侍卫。”
    
    比喻啊，他懂不懂啊！“总比某人孤家寡人的好！”
    
    “乔月琳！”庸医生气了，咱是明白人，该懂得见好就收。
    
    身子歪歪，我立马装虚弱道，“哎呀，好难受啊，腰酸背痛腿抽筋！”
    
    庸医又气又恼，却又是无奈，只得咬牙切齿的扶我进房间休息。看着庸医，我心里真的很庆幸，我遇到这样一个好医生，虽然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朋友。
      

第五十一章　星月夜

    夜晚，一颗颗星辰好像漂亮的糖果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我又坐在台阶上撑着脸发呆。糟了啊，我几乎要把发呆当成最新的业余爱好了，只是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这样美好的夜晚，最适合的不是一个人发呆，而是好像武侠片里说的那样，约知己二三把酒言欢吧……
    
    不对，我现在可不能想喝酒，要让庸医知道的话，他肯定又要蹂躏我的脸，往我脑袋上扎针了。
    
    只不过……“好闷啊啊啊啊——”真的好闷，不然我可不会这么没形象的在这儿大吼大叫。我每天不是对着花花草草，就是对着洁癖庸医，不郁闷才怪。真怕哪天被他治好，我也被他的药水泡成个科学怪人了。
    
    “喝吧！”一个精致的白玉酒坛从上到下出现在我视线中，洁白纤长的让女人嫉妒上一百遍的漂亮手指揭开上面的红布，甜美醉人的香气顿时惹得我垂涎三尺。既然庸医特地送到我面前，呵呵，不喝点意思意思怎么行呢！天呐，我是不是开始走大运啦！我才动了念头，酒就送上门了。只是……我也就是想想，毕竟我那点酒量啊，嘿嘿，实在不敢恭维。上次才一杯就挂了，还乱发酒疯，如果在这里，庸医估计会拿着扫把毫不留情把我扫地出门才对吧。
    
    我还在权衡考虑，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庸医不耐烦的把酒壶塞进我的手里，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帕小心翼翼铺在地上，然后坐在我身边，手中竟然也捧着一壶酒。“这是酒对吧，可是我不太会喝……”
    
    “你这坛叫百花蜜，滋润养颜，活气养血，而且喝多少都不会醉。”庸医拔出他酒壶里的塞子，将壶口放在我鼻下晃了晃道，“我这才是好酒呢！”
    
    “你厉害！”我尝试的抿了一小口，纯粹的花香味让我觉得神清气爽。这东西的馨香扑鼻，但是最好的就是不会喝醉，就像是健康型的饮料，太好了！这么一开心，我就放开肚子，大大灌了一口。
    
    “这百花蜜很难酿的，你小口点喝好不好！”看我好像灌水似的把百花蜜往嘴里灌，庸医一脸肉痛的样子。
    
    我奇怪的盯着那反常的家伙，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直看的那家伙浑身不自在，抓着我的脑袋拼命敲，这才确定他没搭错哪根筋，反常发神经。“我说，你干嘛要和我喝酒啊？”
    
    “你不是说，你老家的大夫不仅关心病人的身体健康，还要兼顾病人的心理健康吗，现在我就关心你，开导你行了吧！”感动ING，这家伙居然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呵呵，难怪最近喝的药似乎没那么苦，那么难喝，喝完之后还有下药的酸梅。
    
    “我才不需要开导。”只要他少骂我几句丑八怪，少跟我的脑袋过不去，从心理和身体上打击我，我还是很健康的。
    
    “明明就有一堆心结，偏偏比谁都嘴硬！”某庸医又很不负责任的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如果没事，干嘛每天三更半夜偷偷爬起来发呆，如果没事干嘛把我的洒金笺撕成一条条纸叠什么幸运星，千纸鹤……”
    
    “好啦！我承认！”这庸医总是有一双犀利异常的眼睛，不论是身还是心，任何大病小病都逃不过。我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感性的说：“可是承认又怎样，你能治好我这里的病吗？”我的脑袋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想到君慕天的事情，每次想来就会非常非常的难过。思念，已经变成一种病了。
    
    “身易治，心难医。”庸医的袖子里滑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杯，轻巧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状态优雅的让人嫉妒。
    
    “一醉解千愁！”我故作潇洒的扭头，对庸医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又是一阵豪爽的猛灌，真解气。
    
    庸医再度心疼的无以复加，慌忙夺过我手中的酒壶，把它摆在身侧，顺便换了个小杯给我，“让你别喝那么快啦！早知道不拿我的珍藏出来让你浪费！”
    
    “谁叫你自己这么大方！对我这么好，难不成你爱上我啦？”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我无视了手中的小半杯酒，窥伺着他身侧的目标物。
    
    “是尘的意思。他一直都关注你的近况，很担心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多事。你如果不好，尘也不会开心的。”说起宁未尘，他又开始忧郁了。
    
    “你还真是宁未尘的忠实粉丝诶，不如我帮你成立个粉丝俱乐部，让你当头号会长怎样！”穷极无聊的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过这次绝对是真心，没有半点恶作剧的意思。这庸医对天使哥哥的迷恋，简直已经深入骨髓，也一样没救了。看在他这么帮我，还进贡了这么好的玩意，让我也可以对这星空月亮小小风雅一下的份上，我也礼尚往来的帮帮他好啦。一个人这么迷恋别人很辛苦的，有相同志趣的人站在同一阵线，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安慰倒是不错。
    
    “粉丝？你说尘是粉丝？俱乐部又是什么？”我这一开心，得意忘形，不小心就说出了他无法理解的外星语，弄得那家伙一头雾水。
    
    “嗯……就是每天啥正事儿都不干，光明正大追着国师大人的屁股后面跑，拉着横幅，穿着白衣服，大声喊我爱你，光明正大花痴他……”
    
    谁知道，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小口抿着酒鄙视道，“就知道你这个丑八怪的脑袋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谁说爱情是盲目的，这家伙就理智的可怕，宁愿很深情的说什么我会一辈子守护，也不愿意大胆点表示。
    
    “喜欢就要大胆表明啊！”我抓着庸医的肩膀认真的想要点醒他，大不了就被拒绝啦，我会很负责任的陪他借酒消愁的……前提是，他无限量供应出这么好喝的私人珍藏。
    
    “你自己都自顾不暇，居然还来教训我啊！”某庸医洞彻世事的眼神让我的一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我多管闲事，行了吧！”我气的扑过去抢来酒壶，咕咚咕咚把酒往嘴里灌，可能是喝的太急，脑袋有点发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忽然转身，我重重在庸医身上捶了一下，不顾他杯中的酒洒在白衣上，给他来了个熊抱，激动的大喊大叫，“你以为我没事找事，自寻烦恼嘛！我也想谈谈正常的恋爱啊，可是每次我喜欢的人却都……好不容易才有感觉却又要分开的感觉你懂吗！别以为全世界只有你自己最可怜！”
    
    “真是的，这么淡的酒都会醉。”庸医又伸出手，可是没有再敲我，只是摸摸我的脑袋。“我们之间有天命，有月凰国，有你，有丹珠……”
    
    “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真的喜欢，就应该勇于突破一切的障碍！哪段恋情会没有艰难和考验啊，害怕的话就永远不会幸福！”我想到自己的经历，难过的眼泪鼻涕一起上，迷糊中顺手把这家伙珍惜的白衣当纸巾给用掉了。如果不是晕乎乎，脑袋不清醒，我还真说不出这些让人心虚的话。
    
    “乔月琳，你这个脏鬼！”第N次，庸医的肉痛的叫声响彻整个山谷，自从我来这里之后，这家伙的嗓子完全高了八度，耐性和坚忍程度也大幅度提高的说。但是这次，我发誓，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酒后真的会做错事的，我睡醒了会找国师大人给你负责，庸医——
      

第五十二章　 酒逢知己

    “丑八怪，你觉得今天我有什么不一样？”一大早，那个庸医就很骚包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问道。
    
    “嗯……”我歪着脑袋，绕着他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很认真的下结论道，“你又老了一点。”
    
    某庸医绝倒在我无敌的幽默感上，然后照例来蹂躏我脸和可怜的脑袋，大声道，“你这丑八怪，就不能老实点嘛！居然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
    
    “我记得啦！今天国师大人驾到！”无辜的揉揉疼痛的地方，我低头可怜兮兮的好像个小媳妇道。虽然前天喝的没了半条命，但是那些鼓励庸医的话我都还记得。这家伙不会今天就……告白吧！不然干嘛全身穿的簇新，笑得好像一朵花似的，百分之两百有阴谋。
    
    庸医紧张兮兮，外加绝对威胁的语气，让我再次在内心小小确定了下，“尘如果问起这里的事，你记得要好好回答，不然我在你药里加砒霜！”
    
    “庸医，你最多是下黄莲，哑药，泻药之类，才不会用那么没技术性的毒药好不好。”我嬉皮笑脸的和他勾肩搭背，实际上却暗自在考虑着所有的可能性。不过想来想去，似乎被飞的可能性最大，这么说来我用不用摸进他的酒窖，准备点私人珍藏来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吧……
    
    呸呸呸，这家伙被拒绝，肯定头一个找我算帐，还是考虑我自己该怎么自救吧。
    
    “算你有自觉，不过我要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是没办法。”庸医狞笑着看我，让我的心一抖一抖的。谁和我开玩笑我都不会当真，可是这家伙可绝对不会对我手软，随便怎么动一点手脚都能让我有苦说不出。
    
    “嘿嘿，我们冰雪聪明，医术无双，风华绝代的神医风离公子怎么可能会这么阴险咧！不论如何我都会在精神上，思想上，行动上支持你的，勇敢的上吧！”好狗腿，我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看来死过一次别的没收获，我似乎开始怕死了，狗腿的功夫也因此一日千里啊。
    
    “乱说什么！”两只爪子又袭向我娇嫩脆弱的脸庞。
    
    我慌忙一侧脸，对着他身后的门大声叫道，“啊，国师大人！”
    
    “别想再让我上当！这招你都用过八百次了，再上当我就……”那庸医嘟囔的时候，一只洁白的让人想啃一口的玉手轻轻搭在那庸医的肩上，宁未尘春风般的声音响起，“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谁跟他（她）相处的不错！”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否定道。
    
    “小月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真好。”宁未尘似乎把我们两个的否定当成一阵吹过的清风，连耳朵都没进，反而微笑打量了我一番道。
    
    “哈哈，那自然和这位神医的努力分不开啦！我想去练练筋骨，你们慢慢谈！”我很识相的啊，不仅破天荒的帮这庸医说好话，还顺便来了个成人之美，坚决不当惹人嫌的电灯泡，否则搞不好庸医会记恨我一辈子的。
    
    我灰溜溜的摸出去，不过我说不打扰，并不代表不偷听，嘻嘻。我假装朝着花园跑出去，其实是绕了一圈跑回窗下，贴着墙偷听，那专业劲儿简直媲美正牌的三姑六婆。那年头BL泛滥，我自然也不落人后的看了点，如今面前有真人秀，体内隐藏的腐败因子就开始作祟了。两个都是美型啊～
    
    会发生什么呢？会发生什么呢？会发生什么呢？……我无比兴奋的想。
    
    “尘，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平日里舌头利落无比，骂人百句不重复的家伙居然会结巴？爱情的力量果然够伟大，爱咬人的狗狗也变成温顺小猫咪。唉，这就是差别。
    
    心里小小哀悼了下，继续偷听，毕竟免费的精彩爱情大戏，这年头可不多见。心里小小窃喜了下，我继续窝在墙根进行伟大的见证工作。
    
    “什么事？小月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宁未尘似乎丝毫都没感受到庸医的紧张劲。
    
    庸医紧紧张张，小心地说：“丑……乔月琳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再多加调养一阵就行了。”
    
    “那就好。”
    
    “恩。”庸医终于记起了自己今天和宁未尘面对面的初衷，咳嗽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还有……还有其他……”
    
    “什么事。”宁未尘的声音好温柔，淡淡的却让人心里暖洋洋，如果不是满口的天命，责任，其实也是个好人。
    
    “我……我……我……”我听见庸医吞吞吐吐的话，着急的咬牙切齿，扯袖子捶墙角，真恨不得冲进去帮他说算了，他这我到底要我到什么时候啊！
    
    “尽管说吧，没关系，我们之间还需要诸多顾忌吗。”宁未尘说出了一句让人分外会产生误会的话，据庸医陈述，他似乎和宁未尘认识十几年了……十几年啊，这么漫长的时间的确会发生很多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吧，哇咔咔～
    
    “我喜欢你，尘！”一锤定音，好样的！
    
    “十年知己，离何时也学会小月开玩笑了。”四两拨千斤，宁未尘没有给他留什么余地，屋内瞬间安静，时间好像都凝滞不动。
    
    惨了，庸医接下来会怎么修理我呢？怕怕。
    
    结果庸医的回应出奇的平静，甚至，只能用冷静来形容。“哈哈，尘果然很聪明。我本来和那丑八怪打赌，想看你有什么反应的，果然……”不会吧，电视小说里，不是都会激动的冲过去来个强吻吗？又骗我，哼！
    
    不过，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怎么没声音了？
    
    我扒着墙根，竖起耳朵拼命关注着接下来的发展状况，却事与愿违。正当我磨光了耐性，扶着窗沿准备探头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重重拍了我一下。我吓得顿时一松手，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视线的正上方，庸医居然在对我很灿烂的微笑，笑得我浑身发毛。摇摇手中的酒壶，他对我说：“一起喝酒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因为感情而神伤的人并排坐在廊上，看着天空，喝喝小酒，聊聊心事，谋杀郁闷的时间。
    
    “你没事吧？”我叹息着看身边拼命喝酒，拼命笑的家伙。
    
    “没事。”那家伙猛地举起大坛子，很不雅观的把酒往嘴里灌。酒液从坛口漏出，沾湿了他最珍惜的洁白衣服。
    
    “不像啊。”喝了一口酒，我淡淡道。绝对有问题！如果以前，他不会这样的，不会什么都不铺就大大咧咧坐在地上，不会好像面瘫似的不停笑，不会弄脏了白衣都不理不睬……有点后悔了，是不是不应该怂恿他做这么蠢的事情呢？
    
    庸医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子的酒，认真道，“是真的没事。”
    
    “看你这副德行，我还真后悔……你也是的，醉话也当真啊！”我内疚的望着庸医，好内疚，内疚到连香喷喷，甜滋滋的酒也喝不下了，多反常啊，以前我都是有免费就不要命。
    
    “尘终究只是遥不可及的憧憬，实在太沉重，如今说出来，我似乎这个人都轻松了！”酒真是不错的东西，有时候不敢说的话，只要借着它就能全部都吐出来，不过这家伙对我说谢谢……好矛盾的心情啊。
    
    “诶？看你可怜的，不如我……我介绍其他好男人给你认识怎么样！小骆……曲乌龟……”我看着他的样子，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给这个庸医继续牵红线，嘿嘿。
    
    “乔月琳！”庸医对我咆哮。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条件不错可别那么快为了一棵够不着的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我嬉皮笑脸，没正经的说。好像这时候只能这样吧，难道抱在一起哭啊。
    
    庸医望着远方，深情的说：“我不喜欢男人！只有尘而已，他是特别的。”
    
    “爱情果然有够盲目的……算了，我这样哪有权力说你啊。但是不论如何，好好珍惜自己吧，不要搞得像我这样连自己都赔进去。”爱的潇洒，失恋也要更潇洒。
    
    “你以为我会像你这么笨啊。”居然还有力气来鄙视我，这家伙真是。
    
    “为我们两个笨蛋干杯！”我从地上跳起来，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心里的烦闷，好像想通过这吼声通通发泄出来。
    
    “干杯！”庸医也跳起来，和我重重撞了一下酒壶，听着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过，后来的气氛忽然冷了起来，可是忽然庸医捏捏我的脸说，“喂，说说你的伤心情史吧，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我却一点都搞不清楚。”
    
    “我啊……哈哈，我可比你惨很多倍来的，洗干净耳朵，准备好纸巾好好听我说吧！”我抓着庸医，稀里哗啦的倒出我这一路的辛酸，最后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出来。本以为这家伙会为我小小掬一把同情泪，可是这家伙却还是没心没肺的在笑，“哈哈，你可真倒霉，听到你说这么些事情，我反而觉得自己太走运了！”
    
    “你找死！”我张牙舞爪朝着庸医扑过去。这庸医不是在我伤口上撒盐嘛，枉费我当他是姐妹，跟他倾诉心事的说。
    
    “好啦，现在还伤心吗？”庸医穿越我的爪子，摸摸我的脑袋。他的手指凉凉的，感觉好舒服……比起被他捏过来，敲过去，这样简直是太享受了的说，而且还偏偏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实在是要命啊。庸医一边安慰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出让人很震惊的话，“如果那男人不要你，那么他也没资格让你伤心了。如果我们以后都没人要，那么就凑活凑活在一起吧，每天斗嘴喝酒，至少不会寂寞。”
    
    还沉溺在过去感情的我，却一点都没有在意，只是也同样随口道，“放心，如果你以后要孤独终老，我养你，不过你出钱哦！可是……好奇怪的气氛……”
    
    “的确很奇怪。”庸医枕着我的肩膀，也捧腹大笑起来。
    
    “那么让我一展歌喉吧，哈哈哈！”我跳起来，在走廊上摇摇晃晃在走来走去，握着酒壶大声干嚎，“失恋没什么了不起，再找一个很容易……”有点喝高了，唱什么我自己都不太知道，想起什么就就着熟悉的调子唱出来。
    
    出乎意料的，庸医居然没挑刺，反而倚在柱子上认真的听着。感觉好感动，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你，却还有个人会什么都不在乎的站在你身边，和你共同进退。酒，失恋，真的是很好的拉近距离的方式，就算陌生人也会因为那样的机缘而成为好友吧，脆弱的心灵是最容易贴近的。
      

第五十三章　倾谈

    阿呸！昨天所有的话我都收回，那完全是喝醉酒产生的错觉。
    
    今天，那个庸医才真真正正露出他邪恶的本性来。天还没亮，他就像个没事人似的来揪我起床，揪自己宿醉的病人在该休息的时候，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说是要进行下个阶段的治疗。
    
    半睁着眼睛走着Ｓ形路线，我梦游状跟着他走到了后山的小瀑布前。瀑布水流飞溅，向下流动汇成一滩清澈的碧水，四周草木葱笼倒也是个景色宜人的地方。迷迷糊糊望着飞流而下的水流，我歪着脑袋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该不会让我跳下水，在瀑布底下冲水吧？”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太俗套了。不过……我蹲下身子手指小心伸进水里，冰凉的感觉让我缩回手，摇头向后退。“水太冷了，我下去肯定会感冒的。”
    
    泡冷水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上次害我都有阴影了，我以前可是再热的天都不会洗冷水澡的。
    
    庸医一把抓住我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拽住我，“谁让你泡水了，这水可是酿酒用的。喝你的洗澡水，你肯我还不肯呢！”
    
    “我只管喝，等出了成品再找我吧。”我说罢又要走。
    
    “管喝不管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庸医指了指摆在旁边的十几个坛子道，“酒坛要洗干净，灌入瀑布的活水，今天之内装满酒坛运回去。”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这里路那么窄，我最多只能一次两坛子这么搬回去，得做到什么时候啊。不管了，丢脸就丢脸吧！
    
    我也顾不上地上是沾满露水的草地，直接就坐在地上耍赖，“我喝的时候你可没说要还啊！而且怎么算我也没喝那么多吧！又不是什么女酒鬼！”
    
    “这是一种治疗方法！你喝药扎针已经没什么效果了，现在需要多运动身体，让体内阻滞的气脉通畅才行。”庸医无视我赖皮的表现，正经解释道。
    
    “分明就是让我做苦力！”有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不做的话就只能多扎点针，多喝点药咯，量的话增加到以前的一倍吧。”微笑着威胁我，庸医你好样的，专门捡我的弱点打。
    
    “做还不行吗！”我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还是屈服于他的恐吓。“可是……做不完可以吗？”
    
    “你做事的效率会直接影响你的伙食，自己看着办吧。”二次威胁，还是那么笑眯眯的，让我实在很想冲上去给他两锤子，不过他没给我这机会，交代完就爽快走人。
    
    望着眼前一堆空酒坛，我继续咬牙生气，“可恶的家伙！看我不找宁未尘告状！”耍花样嘛，我也会啊，正好宁未尘来了，报复的机会大把。等等，他不会是想把我给支开，才故意这么做的吧！哼，罪加一等！
    
    蹲在地上，我自娱自乐的哼着“洗刷刷，洗刷刷……”，一首歌哼完也才刷了两个坛子。蹲着只觉得腰酸背痛，我扔下竹刷跑到瀑布的落水处。岸边的石头跟水流比较大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为了能让水接的快一些，我抓着吊下来的藤蔓，有点危险的探身出去。
    
    半个身子悬着，久了实在难受，刚想换个动作，脚下哧溜一滑。不太牢靠的树藤被我大力拉扯，应声而断，整个人就这么朝着水潭栽进去。得了，庸医终究逃不过喝我洗澡水的命运啊。
    
    抱着酒坛，本能的蜷缩身体，闭上眼睛准备入水，腰间却多了一股力量，将我反拉回去。
    
    人品看来不错，关键时刻总是有人救啊。可惜我人品还是不够好，救我的是本人不太待见的国师大人。“早啊。”我干巴巴的打了个招呼。
    
    “保护你的确是任重而道远。”国师同志表示无奈。
    
    “把我送回去，换乔月琳回来，你就解脱了。”这个我承认，比起乔月琳我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穿越之前，我拿武器的经验仅限于切菜，杀鸡都没胆。“老天爷既然这么看重我，怎么就不能给我开个挂，给个速成的方法，老是让我这样笨手笨脚的，能担当什么大任啊。”我这一路，多不容易啊，可惜牺牲付出没回报，现在还是个任人欺负的半吊子。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我郁闷的继续蹲在潭边刷坛子。
    
    “你根基不稳，暂时只能如此。”宁未尘站在我身后，“你想救的人，亲手去救吧。只要你变强，不只是君慕天，你还能救更多的人。”
    
    “你所希望的，我未必能实现。”我可没那么乐观，对我寄往过高未必是好事。“我想问……不会怨吗？莫名其妙被选出来，要为了别人的幸福，牺牲自己的幸福，一生都孤孤单单的，搞不好随时都会没命。”
    
    算起来，他也是这场上天设下游戏的牺牲品吧，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顺便给个参考。
    
    “我其实出生在沧麟国的边陲小镇，五岁那年我亲眼看见流窜的乱兵砍杀我的亲人。为了活命，我在死人堆里躺了两天，直到师父找到我。过去的我没办法改变，至少不远的将来，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即使说着这样残酷的事，他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平静的仿佛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这片土地已经分裂了太久，统一是所有百姓都期盼的事情。”
    
    “是啊，领土完整，百姓才能安居，国家才会更强大。”这点倒是深有体会。
    
    “我想守护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宁家人百年来都以此为荣。先辈们守望的和平，能在我手上完成，是我无上的荣光，牺牲那点又算得了什么。”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吗？可以让人不惜牺牲一切，如此的坚定。
    
    我以前做不到，现在既然有了重生的机会，应该尝试看看。“即使我不会打仗，笨手笨脚，你也觉得我可以完成那么重要的任务吗？”虽然宁未尘做事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我终究无法否定他的所思所想。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只是不确定能否完成所有人给予的期待。
    
    “只要你有心，我一定会帮你弥补不足的部分。”宁未尘从身后移动到我的旁边，洁白的长衫无可避免的沾上了些水渍。
    
    我放下坛子站起来，转身面对他，他为了配合我，又向岸边退了两步。第一次，我用小月而不是乔月琳的身份认真对他承诺，“做不到你那么忧国忧民，至少我希望自己能亲手帮助我想帮的人。”
    
    这次我绝对是认真的，我会让他看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第五十四章　打杂的生活

    “整天让我干这干那的，干脆给我写个劳动合同，把我给雇佣了算了。”忙了三天好不容易搞定了那十几个坛子，又被揪着来帮他整理药材。整整三大间房子的药啊，要全部拿出来整理，日晒驱潮。
    
    “不是尘开口，我才不让你碰我的东西呢！”好吧，鉴于这次的活儿还是比较有技术性的，所以庸医也在帮忙，我基本上属于纯体力劳动，搬进搬出。
    
    “你的尘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除了每天的打坐就是被你使唤做苦力，我还没叫呢，你就知足了吧！”乔月琳的身体真的不错，想我以前爬山做剧烈运动，至少也要酸疼上几天，现在多累，一觉醒来就好像充满了电的兔子，干啥都没问题。
    
    “我还没跟你算昨天你砸掉的两坛子酒呢！”庸医很记仇的指责我犯下的错误。
    
    吐吐舌头，我笑眯眯道，“我们不是装进肚子里了吗！别那么小气嘛，你的尘也说好喝来着！”要不是宁未尘，我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庸医还是个厨艺高手，做出来的药膳精美好吃，又能滋补身体。这几天他天天变着花样做，结果我们国师大人很有风度，大多数都进了我的肚子，难怪庸医会有点不平衡。
    
    “整天大吃大喝，小心变成个大胖猪！”庸医恶狠狠的诅咒我，以前他无视客观事实叫我丑八怪也就算了，现在还咒我变猪……
    
    看我怎么整治他！“说到猪啊，我想到一个谜！反正无聊，我说出来你猜猜！”我假装搬东西，其实偷偷的一点点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什么？”庸医倒是很容易就上套，人的好奇心果然很容易勾起来。
    
    “一只母猪要过桥，可是它有8只小猪，一次都过桥太危险，它准备分两次把它的孩子们带过桥。第一次带了4只。第二次带了4只。但是为什么对岸还是剩下一只小猪呢？”手机和网上常见给人下套的冷笑话，以前是漫天漫地的我连看都懒得看，不过在这里却没那么普遍。
    
    “剩下一只……为什么……”看来挺管用呢，只听庸医很认真的开始喃喃念着，仿佛仔细的考虑起来。
    
    看他在认真思考，惯性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瞅准时机公布了答案，“猪也在想。”
    
    只听“噗”的一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庸医大概做了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更丢脸的是，我还瞥见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不巧，这丢脸的事还被他最不希望的那个人给看在眼里。
    
    “你这个丑八怪，看我怎么收拾你！”有人顿时炸毛，举着筛子朝我飞过来。
    
    “快来抓行凶现行犯啊！”我大叫着朝宁未尘跑过去，这个时候，拿他来当盾牌最管用。可是他居然不帮忙，身子一闪就躲过我，害我顿失所依，摔在了地上。什么叫自讨苦吃，我算是明白了，最惨的是有个家伙还目露凶光，黄雀在后。
    
    望着就要朝我脑袋砸过来的筛子，我气息一凛，只见庸医“哇”了一声，已经将筛子扔在了地上。落地的筛子冒着黑烟，片刻功夫就被烧成灰烬。点火我试过，可是火焰这么高还是第一次见。
    
    没呆多久，我从地上跳起来，跑去找庸医道歉，“对不起！我一害怕就这样了，没被烫着吧！”
    
    “没有。”他任由我拉开他的衣袖，只用两个字来回答。
    
    “刚才火明明很大的。”确定了没事，我也开始奇怪。那时候，火整个烧起来的，可是庸医不仅是手，就连衣服都没烧出一点痕迹。
    
    “因为你已经能控制火了。”在旁观察已久的的宁未尘终于下了一个结论。“比我预计的时间要快上许多。”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不会继续再做杂役了吧，我可是被庸医使唤够本了。
    
    “我准备好自会告知你。”宁未尘又开始玩神秘，急急忙忙就离开，害我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照例，我不知所措的样子被庸医看了个通透，趁我发呆揪住我的衣襟，他拖着我朝没去过的地方走。
    
    “干嘛！这阶段不是可以完结了吗！”没听到他的尘说吗，干嘛还要这样拉着我。
    
    “尘只是说你可以控制火，又没说你可以不做事！”他把我推进一个像是仓库似的地方，里面堆满了东西，全都盖着厚厚的布，开门时候灰尘的味道害我打了好多个喷嚏。“把这里打扫干净。”
    
    “喂！凭什么！”我要抗议，不然他真把我当成粗使丫头了。可惜庸医怎么听得进去，大门一关，只是丢了一句“打扫的工具在门后”，就扬长而去。
    
    遮上口鼻，戴上头巾，我打了桶水却不知道从哪里干起。随手扯去一块遮盖的布，下面原来盖着几个箱子。箱子没上锁，庸医也没特别嘱咐不能动，既然是要打扫，自然是得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没跟他客气，随手打开一个，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夺目的光彩在毫无准备之下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一箱子，实打实的全都是夜明珠，十几颗个个都像拳头那么大，我也就在君慕天的宫殿里见过这阵仗。
    
    乖乖的，这不起眼的小屋庸医居然拿来当藏宝库啊，看来传闻一点没错，这丫的因为治病，收的钱财可不是开玩笑的。这种东西居然被放在这种地方接灰，他是有多奢侈啊。
    
    抱着想见识一下的心情，又打开了旁边同样大小的，这次好一点，里面装的是一箱金条。换了以前见了这么多金子，我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搬回家藏起来。可惜咱是魂穿，就算抱着睡，穿回去了也是什么都带不走。果然啊，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太多贪念，整个人淡定了不少。
    
    为了避免庸医来突击检查，抓到我偷懒，打了桶水，我一边擦擦洗洗，一边继续欣赏他的小金库。金子在这儿真的都跟石头差不多，其他箱子里珍珠、珊瑚、玉器、锦绣样样不缺，几乎都能开珠宝店了。人说知识就是力量，我此刻深有体会，看看那庸医有一技傍身，脾气坏人由着他，还个个争先恐后的捧着宝贝进贡，只求他能施展医术。
    
    “咦？”翻到内侧的角落，我发现一个不太起眼的黑色匣子，大小跟端菜的托盘差不多，打开来里面是个更加不起眼的镜子。镜子周身是黑色的金属雕刻，中间镜面是银质，磨的光可鉴人，虽然还算精致，跟刚才一路看过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却是完全不在同一个级别。
    
    仔细想想，能被庸医放这儿的，应该也有点名堂才对。举起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镜子正上方雕刻的四足小兽有些异样，幽深空洞的双眼似乎要把人吸进去。不自觉的，抬手轻轻划过镜面，光滑的银镜竟然好像水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将我的神智拉扯进去——
      

第五十五章　幻境

    是梦吧，不然在我眼前已经化为灰烬花海，怎么依旧如斯美好。漫步花丛，微风拂面，花香满襟，细碎的沙沙声应和着远处风铃的声响，手指轻触软软的叶子，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他会不会也在呢？
    
    心里想着，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起来，终于看见了站在花海中蓝色的背影，可是想接近却又犹豫的停下脚步。
    
    反而是君慕天先察觉到，先一步走近我，在约莫两三步之外停下来。“你终于肯进入我的梦了。”
    
    “你也没来找我啊。”他又何曾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呢，记忆里最后万物灰飞烟灭的样子，实在太深刻，想到就会心痛。“可能是我爱迷路吧，所以总是只看见别人进入我的梦。”
    
    我的笑脸舒展了他紧张的神色，“就算是梦境，能这样看见你，真好。”
    
    “可惜人总是要面对现实。”这次是误打误撞，下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既然如此，该说的都好好说清楚吧。
    
    他以为我还在乎那些事，垂首道，“你的责怪，怨恨，我都愿意接受。”
    
    有责怪吗？有怨恨吗？的确是有过的，可是我也忘不了他为了救我跟丹珠翻脸，用自己的血为我解除封印。我这个人，总是喜欢记得别人的好。“人应该向前看，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忘记吧。”
    
    君慕天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急切的抱住我，“你想忘记的也包括我吗？”
    
    我很郑重的摇摇头，“我会忘记那些坏的，只记得你的好。记得你照顾我，保护我，为我种花……或许再见面就要兵戎相见了，但是那些好我会永远都记得。”
    
    君慕天，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我会好好珍惜这份感觉。
    
    “我也会好好记住那些，放你离开。”君慕天的怀抱放松了些，望着我的眼里满是不舍，最后化作一个浅浅的吻，轻轻印在我的额头。
    
    “这样应该算是不错的告别吧。我们就把那时的不快，替换成此时此刻吧。”藏住心动的感觉，我努力保持微笑。
    
    美丽的世界产生了阵阵不安的震动，似乎在提醒我们，离别的时刻已经来到。就这么结束了吗？不自觉我牵住他的手，眼底微微湿润。本来还想潇洒一点，酷一点，可是我果然不是这种属性的人。
    
    “最后送你一件礼物吧。”君慕天也察觉到，顺势将我带入怀里，温热的唇瓣相贴，气息相交，整个世界都陷入无可抗拒的晕眩感，直到——
    
    “丑八怪！”一声狂喝把我从美好的梦境中拉出来，只觉身子一歪，我跟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在这种脏兮兮的房间里做这个动作，结局可想而知。“呸呸呸！”我拼命的想吐出满嘴的尘土味，同时拍打沾满了尘的衣服，虽然本身就灰灰的有点旧。
    
    “说你是猪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这地方都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庸医的手里拿着我刚刚碰过的镜子，周围也一切如常。难道刚才的一切真的是我的梦？
    
    我怀疑着，腰间却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冰凉，伸手一摸，摸出一个白玉色的珠子，泛出丝丝白润的光亮。虽然我没见过玉凤珠长的什么样，可是体内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我寻找了许久的东西。
    
    刚才的一切是梦，却也不是完全的虚幻，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镜子。“这镜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醒悟过来的我想要从庸医手上抢东西，可惜却晚了一步，镜子被他好好的藏在身后。
    
    “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可是那个进贡的老头儿说镜子可以通过意念跟自己思念的人相见。如果两人心念相通，的确会发挥更大的功效。”庸医似乎是早就知道，解释都不带任何的迟疑。
    
    这满屋子的东西，他怎么随口就能说出这么个小东西的作用，猜不到我就是傻子。“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说明我发现它不是偶然咯！”我算是明白了，这搞不好是宁未尘和庸医早就商量好的。
    
    我被利用了吗？“是不是宁未尘故意让你利用它，想要从君慕天那里拿到玉凤珠！”手心冰凉的触感清晰的提醒着我，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完全的虚幻。宁未尘在哪，既然他这么想要这珠子，为什么不跳出来拿！
    
    “尘的确是想让你用它，不过只是希望你能够解开心结而已。接下来你的身体要承受剑灵入体，不能有丝毫杂念。”庸医急急忙忙的帮助宁未尘解释。
    
    手不自觉去触摸我身上唯一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剑灵？”那是什么东东啊？虽然凤凰绫一直缠在我手上，可是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
    
    “是尘在神坛里找到的。神坛的兵器里，有月凰国大将所用的兵刃，里面藏着未散的精魄。”庸医永远都站在宁未尘那一边，说什么都不忘踩我两脚，“因为你这呆子没用，害的尘为了提升你的剑术多了多少事啊！”
    
    “精魄啊……”我有点为难的念叨。自从上次经历了一番生化危机似的恶鬼反扑，我对跟死人有关的东西就非常的排斥。“那玩意真的要往我身体里装吗？输个血都有排斥的，我的身体哪有地方放！”
    
    庸医一副嫌弃我没出息的鄙视表情，“具体的跟你这个呆子讲也讲不通，总之尘已经在净化精魄里面的煞气，你就乖乖的修心养性做好准备就行了。”
    
    “我是不是应该有知情权啊。”关系到我自身的问题，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一语带过。
    
    “等你多吃几顿猪脑子补够了再说吧！”庸医敲敲我的脑袋，明显继续在鄙视我脑容量不够。
    
    “补什么！你知道圆周率，知道函数吗！我的智慧是你无法了解的！”可恶，我虽然不算聪明，脑袋却也不笨，读书十几年成绩也都在中上等呢！我的智商可是经历了十几年寒窗苦读的锤炼，他有什么资本鄙视我啊。
    
    还以为能唬住他，结果庸医根本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摇手凉凉道，“你自己慢慢智慧吧，我要去给尘准备午膳。”
    
    宁未尘的午餐比我的生死还重要吗！可恶的家伙，给我等着，今天中午的午饭我铁定一个人抢光吃光，让我补补我就补个够本。
      

第五十六章　召唤

    本想找宁未尘问清楚，结果他却好像是失踪一样，午饭的时候缺席，晚饭的时候还不见人。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我在他房门口蹲守，不给我个交代我绝不轻易罢休。
    
    索性今天的天气超级棒，无聊的等候之余还能看看月亮。站在屋檐下，我懒懒的伸展了一下双臂，仰头看着头顶上似乎比昨天更大的月亮。幽蓝深邃的夜空犹如一幅巨大的帘幕，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这地方没什么人气，周围阴暗的树林隐约让人有全身发毛的感觉，仿佛有一双双眼，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之中打量着我。
    
    就在我心里喃喃自语的时候，林中吹来一阵凉风，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不停往外冒，不自觉缩缩脑袋。一只手好死不死在这时候搭在我肩膀上，“啊”的狂吼一声，我飞快闪到一边朝着那个不明物体，摆出进攻姿势。紧紧闭着眼睛，我努力提醒自己要坚强，可是却害怕自己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会立刻失去战斗力。不过，我不会退缩的，不论是什么怪物，从哪里来，要打本小姐的主意却是绝对没门儿！
    
    “丑八怪！”响亮清晰的三个字让我清醒，把我从火星人进攻地球的梦中拉回现实。因紧张而紧闭的双目微微打开一条细缝，我发现吓得我满头大汗，心跳直逼两百的不明物体，是我现在不太想看见的庸医。
    
    抚着胸口，安定自己狂跳的心脏，我翻着白眼问，“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我比你还先来，只是呆在屋顶你没看见。”他那张脸，明显在说“我很厉害，你就羡慕吧”。
    
    “好好的你是想上房揭瓦啊！”会飞了不起啊，改天我也找曲无风做家教，好好突击一下我的轻功。
    
    “这房子是我的，地也是我的，拆房子都不干你事！”庸医两次等待都落了空，明显的口气也不太好。
    
    “那你慢慢拆吧。”他以为自己是拆迁大队啊，这儿怎么看都不像钉子户，百分百的大地主一个。虽然拆房子我没兴趣，可是爬上屋顶看星星我倒是挺有兴趣，刚刚看了一会儿，仰着头脖子都酸了，有庸医给我良好的启示，我自然不会放过。
    
    这会儿练轻功，练到能上屋顶估计得一年半载，所以我就用了最方便快捷的方法——爬梯子。
    
    屋顶比较平坦，全部都是由木板铺就，感觉和那张床差不了多少，我没花多少力气，很快就找到一个可以让我舒服躺着的地方。如我所想，这里的夜空比下面更加宽广，没有什么树林的遮挡，星空似乎离我更加近，仿佛努力伸长手臂，我就能摘到星星。
    
    看着星空，我会觉得轻松熟悉。这一片的闪烁和我至今为止看到的一切都不同，看着它们，我会觉得莫名的熟悉。或许我以前很喜欢看星星吧，虽然这里不高，飞上去也不能看的多清楚，但总能让我和月亮星星接近一点，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上来啦！”不远的地方，已经躺上的庸医歪着脑袋问我。
    
    “监督你呗，总不能让你拆了国师大人的窝。”其实我知道，我们两个趴在屋顶的目的和原因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唉，为了熔炼剑灵，尘甚至不惜自损修为，搞不懂你这个祸害，怎么值得尘花费那么多心力。”庸医在旁边碎碎念。
    
    “大概他上辈子欠我的。”我对着星空眨眨眼，也学着他的口气叹道。
    
    “没心肝的臭丫头。”他对此表示非常不满。
    
    “我还有一肚子苦水呢！谁来给我喊冤啊！”我的嘴巴憋屈的撅起来，生气不理他。宁未尘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拉过来，封印我的记忆，牵着我的鼻子按照他的计划走，我还没跟他算账呢。讲话得凭良心，不能因为特殊的感情就忙着护短啊。
    
    “哼！”庸医一路只看到宁未尘的辛苦，哪里知道我的艰辛，见我不和他一样把宁未尘当完美无缺的神仙，大概是生了气，起身潇洒的一跃就到了地面。我正好乐得清静，却听“啪”的一声，架在屋檐的梯子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你说不过我不能暗地给我使坏啊！没梯子你叫我怎么下去！我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我可是你的病人啊，庸医！”没了梯子，我顿时好像失去了依靠的小草，哆哆嗦嗦攀着瓦片想要把人给叫回来，可惜都走远了，也根本没存那个心思的人，怎么可能叫的回来。
    
    夜深露重，风凉飕飕的吹过，穿的有些单薄的我吹久了，原本惬意的心思也被吹的一干二净。西北风真心不好喝啊，可庸医走的没影，打工的同志们也一个没瞅着，唯一的希望都还不知啥时候能回来，我只能干坐在房顶发呆。
    
    无聊之下，又摸出白天得到的玉凤珠。这颗珠子蕴藏的是风之力，理应是在君慕天手上才能发挥效用，如今他给了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怔怔出神，忽然想到白日与他心神相通的事，顿时有了灵感。既然这颗珠子与他的神力有关，说不定力量足够，我就能运用手上的三件神器再次见到他。
    
    心念一动，力量也随之而出，凤凰绫滑过手臂，薄纱缓缓飘起，在我周围绕着圈。手心的珠子感受到力量的召唤，柔柔的白光渐起，引得我体内的火凰珠也有了反应，温热的气流从腹内流入四肢百骸。红白两色的光辉交相呼应，越来越明亮，我试着在心里默默召唤，竟然觉得虚空中隐约传来回应。
    
    心下大喜，我加快热流的涌动，手心燃起明黄色的火焰，托着玉凤珠飞到半空。模糊的人声越来越清晰，却是个陌生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凌空而来，穿着的却是武士铠甲。糟了，我好像发送错了频率，意识到的时候，想停却又停不下来，急切的心影响了对方，淡淡的人影化作一抹青色的闪电，直直朝我劈过来。
    
    这一刻我算是亲身体验了晴天霹雳的冲击感，四肢发麻，头脑晕眩，我“哇！”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失去重心朝着旁边歪过去。
    
    天呐，我现在可是在房顶上啊！看来上房很危险，爬梯需谨慎。
      

第五十七章　时空相见

    是虚幻还是真实？我眼前居然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久违的都市景象！
    
    眼前的还是我公司所在的大楼，只要我跟着人流上电梯，就能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坐在我的位子上跟同事们说说笑笑。奇怪的是，刚刚从身边经过的人，竟然是我？
    
    诧异的跟着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上了电梯，看着她走进办公室，看着她跟熟悉的同事们道早安聊天，看着她工作午休，下班回家……她就是我对吗，可是为什么我此刻却像个旁观者，像个影子追着自己的生活轨迹。
    
    无意识的跟了她一天，看她爬上床入睡，我小心翼翼的走近，忍不住伸手触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实感的手如同空气，无法触摸实在，试了几次结果都没改变。我丧气的缩在角落，抱着头紧闭双眼，只希望这个讨厌的梦境赶快结束。
    
    头顶有些响动，好像有人在盯着我，奇怪的抬起头，我看见了另一张脸，很熟悉的脸。
    
    “乔月琳？”我失声叫道。
    
    对面的人朝着我微笑，露出浅浅的笑涡。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我看见那个陷入沉睡的身体。我忽然明白过来，在那个世界，她的身体被我占据，可是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的身体却被她接手了。
    
    “你……变成了我？”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我不确定的问。
    
    “嗯。”她微笑的点点头。奇怪，小骆似乎说过，乔月琳以前不爱笑的。
    
    “对不起，害你变成个普通人。”仔细看看我的脸，再看看她，我顿时有种非常内疚的心情。
    
    乔月琳是谁？月凰国的王女。我是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白领。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
    
    “啊？”我的生活有哪里好啦，值得她放弃过去所有的荣华。
    
    “这里的生活平静又简单，没有杀戮斗争，还有疼爱我的父母。开始虽然不适应，但是托你的福，大家都很照顾我。”
    
    “呵呵，还好吧。”托福倒不至于，我只是认认真真的生活而已。
    
    “你的身体残留了很多记忆和习惯，所以我适应的很快。”不愧是优秀，精英啊，居然能够克服完全不同的世界差异，反观我，实在令人汗颜。
    
    “可惜我没你那么优秀，到现在也还是半桶水。”
    
    “我会扮演好你的角色，也请你好好去做吧。”乔月琳毫无芥蒂的安慰我有点受伤的心。
    
    “可是我要是完成任务穿回来了怎么办？”安慰我接受，但是有个问题更重要。她打算做个普通人，可是我穿回来了要怎么办。身体不比其他，总不能公用吧，这种情况在咱这儿叫人格分裂，属于精神疾病。
    
    “冥冥中自有安排。”乔月琳还是微微的笑着，回答我的疑问。
    
    “我会帮你的，帮你和君慕天在一起。你就帮我好好生活，好好照顾我的身体……只要我一觉醒来，身边不会有个陌生男人叫我老婆，我都还是可以接受的。”好吧，比起让不认识的冥冥安排，我还是喜欢自己先安排好了。
    
    “你该走了。临走前我送你个礼物吧。”乔月琳含笑，没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反而慷慨的要送我礼物。
    
    “又有礼物？”最近我的运气真是响*的好啊。“可以先知道是什么吗？”
    
    “你会知道的。”她话音刚落，有只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墙壁里面拖，看那白色的衣袖，应当是宁未尘无疑。
    
    走之前，我还对于自己要收到什么礼物念念不忘，“不要玩神秘嘛！”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最后在视线里的，是乔月琳的暖暖的笑意。对于我来说枯燥平淡的生活，在她眼里却充满了幸福，让她可以露出如此满足的微笑。我是不是也应该更努力，活的更好一些呢？
    
    “我的礼物……”我张牙舞爪的大叫着坐起来，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面是很熟悉的纱帐。
    
    我又穿回来了——
    
    “醒了！”两个白衣人跑到床边，熟悉的脸没什么意外。
    
    “丑八怪，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啊，少看一会儿就出问题！”庸医使劲戳我的脸，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用放心来形容更恰当。
    
    “谁踢掉我的梯子，害我下不了屋顶啊！”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呢，如果不是他做的好事，我怎么会无聊的坐在屋顶上乱来。“打死我也想不到，你这个神医地方居然会有鬼！”
    
    “那是剑灵。”在旁边观望的宁未尘总算是开了口，“可是在地火之脉尚未锤炼足够的时日，煞气未消，就被你召唤附体。”
    
    “骗人，我分明是被打回去了！而且我记得，是你把我拉回来的！”我看到的明明是乔月琳，剑灵是什么东东啊。这个问题得好好跟宁未尘探讨一下，咱说不定能自力更生，以后穿回去的话也不用死乞白赖的求他了。
    
    “是剑灵把你的魂魄撞出来。现在还未到你归位之时，若不拉你，只怕世上就在没有乔月琳。”宁未尘眉心紧蹙。
    
    “着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回来。”都答应乔月琳要完成任务再回去了，我也只是想有备无患。
    
    不再纠结穿来穿去的问题，宁未尘转而关心我的身体，“身体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异样？”
    
    “没什么变化啊。”我扭扭脖子，转转胳膊，踢踢腿，在床上折腾半天，只得出了这个么结论。
    
    “尘，剑灵的戾气未消，对她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庸医看过我动作，又摸摸我的脉，应该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只好求教于宁未尘。
    
    “还得观察一阵才行。典籍上的记载只说附体的人会被戾气伤及心智，反被剑灵控制。”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只听宁未尘道。
    
    “既然附身了，说明我的剑术会有长进咯！与其担心那些没发生的，倒不如看看我进步多少！”副作用应该不会这么快表现出来吧，我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呢！终于不用再被人叫菜鸟啦，装多了东西进身体，以后怎么说也不止半桶水吧。
    
    兴致勃勃的跳下床，右手一甩，柔软的凤凰绫凝成宝剑。屋外空地上，才想该怎么耍剑，身体就自己动起来。剑招灵动，左挑右刺，我的气息配合身体动作，挽出一朵朵剑花。想不到我居然有朝一日能使出这种堪比武打演员的招数啊，不久之前我充其量就是在大学选修课学过点太极的菜鸟。
    
    轻轻跃上石凳，居高临下得意的望着宁未尘和风离，看他们望着我发呆，心里怎一个爽字能形容。还没得意多久，就听见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主子……”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我脚下一哧溜，从凳子上栽下来，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躺的好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我心中哀叹，小骆啊，你就不能让我显摆显摆吗。
    
    “骆护卫，出什么事了？”躺在地上，我听见宁未尘的声音有点紧张。也对，庸医的怪规矩，小骆没事不会随便违反，此时此刻出现，只怕事情还不小。
    
    “王府有传信，让主子尽快携宝回城。”唉，连受伤了休病假都不安生。那些人消息是有多灵通，才拿到玉凤珠，握在手里还没热乎，就催着我交回去。
    
    过去熟悉的人，会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失忆的乔月琳呢？我忐忑，我不安——
    
    自此，我短暂的假期告一段落，带着对药膳美酒的眷恋，包袱款款的踏上了返回凤凰城的道路。
      

第五十八章　误入黑店

    离开了落尘谷，我再次过上有点颠沛流离的生活。小骆说前几天曲无风接到个飞鸽传书，就说有事，不告而别，让我心情有些郁闷。大家好歹也相处这么久，这家伙还真是说走就走，潇洒的让人想对他比中指。
    
    路上只有我和小骆两个人，气氛难免会闷，趴在车窗看风景和睡觉成了我路程中的主旋律，直到——
    
    奇怪，真的好奇怪。来到这个月凰国，正常的事情貌似还没几件，所以不正常才算是正常吧。所以，当我看到这个并不太繁华的小镇上，矗立着一间金壁辉煌的豪华客栈之后，我除了想进去吃一顿睡一觉之外，没什么感觉。
    
    小骆停下马车在大门口张望好一会儿，居然都不肯动一下。直到闻到客栈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饿醒了的我忍耐不了，跳下车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拉住我的去势，小骆说道，“主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吗？”
    
    小骆也太谨慎了吧，在我看来，在这种小镇上，有这么高级的客栈，是一件超级美妙的事情，这意味着我可以睡个好觉！
    
    “我们在大门口看到地老天荒，也看不出什么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知道吗！刚才没听人家说，这里就这一间客栈，不住这里难道睡大街呀。”露宿好些天了，我想睡软绵绵，香喷喷的床。
    
    “主子，这地方有古怪。”小骆依旧不放心。
    
    “小骆，做人应该放松点！连天上掉下一坨鸟屎都会认真研究那鸟是不是敌人的秘密武器，多累啊！总之，如果你真的怕有诈，那么就有饭我先吃，有觉我也先睡，行了吧。”冲他吐吐舌头，我大摇大摆的沿着红地毯走进去。他愿意在这里当门神，我一点都不反对，能节约不少！
    
    “小二，给我上来几道拿手的菜吧，快一点。”我捧起一杯茶，气定神闲的说道。我没空也不想去猜测小骆在想什么，反而对这个和小镇格格不入的客栈很感兴趣。这么大的客栈，明明能容纳很多客人，现在却空荡荡连三两只的小猫都没有，这样不会亏本的吗？
    
    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盘香喷喷，热乎乎的烧鸡端上了红木的桌子，白色盘子衬着黄澄澄的鸡，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我反射性的先把鸡腿撕下来，咬一口抢到碗里，却忽然意识到，旁边只有小骆一个人，没人再跟我抢肉吃。明明是很好吃的东西，现在吃在嘴里却没那么吸引人，不知道那没良心的家伙有没有这种怅然若失的瞬间。
    
    “二位客官，不知你们是否要住宿啊？”小二上完了菜，便顺势询问道。
    
    “两间相连的客房吧，朝阳的。”小骆点点头道。
    
    当我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打量着这间房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幸福了。
    
    说到房间，这里的房间可真漂亮。明明只是普通的屋子，也不是很大，可是摆设却很考究的样子。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精美的装饰品，我就能够判定这个房间的档次不一般。不过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看着看着，眼中的影响就逐渐开始混浊模糊。周公来找我了，我要去和他下棋，顺便问问他知道些什么。
    
    本以为这个豪华过了头的客栈里，会发生什么事情，结果是无惊无险，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晚上。就连奇怪的梦都没有，我呼呼大睡就把晚上睡了过去。可惜，我们万万没想到，意外发生在第二天早晨。
    
    我们站在柜台前，准备结帐离开，却被老板报出的数字吓了一跳。原来豪华和舒适是得付出相应代价的，一夜就花掉四十两，这家店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变相打劫！终于知道为什么开在这种穷乡僻壤，都可以经营下去的秘诀了，那就是钓一只宰一只，钓到两个宰一双。
    
    “你们抢劫啊，居然要这么多钱！”我头一个发飙，冲着那么脑满肠肥的老板吼道。四十两足够我买十几件漂亮衣服，在路边摊吃的撑爆肚子了好不好，面前这个老板表面是猪，实际上却是只狮子，最会狮子大开口。
    
    “本店向来明价实码，绝无欺瞒，四十两还是打折过后的价钱。”老板拨弄着算盘，笑呵呵的好像个弥勒佛似的说。
    
    “信不信我打折你这张尖酸的老脸啊！”这还叫打折，亏他有脸说出口。为了威吓那个老板，我还狠狠一锤子砸在柜台上，震得上面摆的杯子嗡嗡响。
    
    “客官，我这张老脸不值钱，可是这柜台是上等的红木制造，跟店里其他的桌椅配套，若是砸坏了可得赔全套！”摸摸他的小胡子，那个老板的眼里闪着光。
    
    “你……”这不是跟吃了块鲸鱼肉，就得付整条鲸鱼的钱是一个故事吗！让我该怎么说才好。
    
    “咚。”一场争吵即将要展开，银子落在柜台上的闷响打破了这几近白热化的气氛。小骆把四十两银子扔在柜台上，然后板着脸望着好像斗鸡似的我说道：“主子，请尽快上路。”
    
    给小骆面子，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昂着头高傲的一蹦一跳的走到大门口，我突然回头冲他作了个鬼脸，来了个绝地大反攻，然后兔子似的冲向停在门口的马车。
    
    门口招牌上那个金灿灿有点抽象的圆形标记我记住了，从今往后那个图案是我黑名单上的第一位。
    
    一手指着天空，另一手叉腰，我朝着金碧辉煌的店门咬牙切齿的说，“万恶的资本家，就知道剥削我这种劳动人民，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拔了毛拆骨放血，我……我蒸了再煮，煮了再炖，炖了再……再把你下油锅！”
    
    “主子是不是又饿了？”小骆已经坐在赶车的位子上，侧首有点无辜的问我。
    
    “上路。”我双颊不禁发热，瞪了最后一眼，狠狠在他门口跺了一下脚，最后还是决定爬上车赶路。
      

第五十九章　游玩

    对于回凤凰城的差事我并没小骆那么上心，一路走走停停更像是游山玩水。这不，听说今天抵达的城里有很热闹的庙会，我就蠢蠢欲动，再也呆不住，闹着缠着让小骆带我出去玩。小骆怎么可能拒绝我的要求啊，所以我现在穿着新买的紫色纱裙，挽着漂亮的发髻，左手拿着一串烤肉，右手捏着一块芋泥糕，快快乐乐在街上东溜西逛。
    
    到处都是人，有摆摊杂货的，也有玩高难度杂耍的，当然还有我最爱的小吃摊咯！吃东西的同时，我也会留意摊上有什么合心意的小玩意。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持续，也就足够了吧。总之，我什么都少，就是时间最多，一整条街上大大小小的摊子，不论卖什么我都会凑过去瞧瞧就对了。
    
    “小骆，快跟上啦！”我津津有味嚼着烤肉，突然发觉身边似乎少了什么。转回身子，伸长脖子遥望，我发现小骆正提着一堆东西，在人群中艰难走着。有没有搞错，他不是会飞吗，怎么会这么狼狈啊？
    
    我摇摇头，估摸着既然搞不懂，就不必再想这么有难度的问题。可是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我的烤肉吃的差不多，他再不过来，我怎么拿糖葫芦呢？
    
    垫起脚尖，我展开双臂不停向小骆招手，正开心的望着他向我过了，周围的人却突然疯了似的四处乱窜……我被流窜的人狠狠撞倒在地上。这一撞没关系，我还没吃完的香喷喷的烤肉，只啃了一角的芋泥糕却掉在地上，还无情的被人们践踏了。
    
    天哪！我的烤肉！我可怜的芋泥糕啊……谁来救救它们！
    
    趴在地上，我哆嗦着双手，想拣又不敢，心疼的欲哭无泪……等等，刚刚挤满人的大街上，怎么突然一个人都没了，地还震的很厉害，耳边还有……马的蹄声和嘶鸣声！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几匹脱僵的骏马，飞速向我这边冲过来。
    
    该逃走，还是亮出武器把它们毙了免得伤及无辜呢？还是先跑吧，可是手撑着地想爬起来，身子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又坐了回去。这么一耽误，要躲也躲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大叫小骆。
    
    我以为自己再度睁开眼睛，搞不好就会回到老家，不过事实证明，本姑娘我的运气属于绩优股，有涨没跌。
    
    就在一匹马的臭脚距离我头顶1cm的瞬间（此数据是根据当时目击者描述，由于我闭着眼睛，所以无从确知，暂不做考证），马儿突然一声长长的嘶叫，而我的屁股则被狠狠的踹了一脚，当场表演了一幕空中飞人，最后栽进旁边装稻草的车里。
    
    结结实实吃了满嘴的稻草，我的脑袋插进草堆里半天回不过神。这个场面好熟悉……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现出许多电视剧里的熟悉场景。明明应该是英雄救美，摆着被帅哥公主抱的POSE，为什么我的命运如此多难……那家伙如果再踢上面一点，我的腰肯定断成两截。
    
    艰难的从稻草堆里爬出来，我扶着车轮子哼哼唧唧，也管不上形象了，那玩意现在用不上。动了动才发现，脚踝刚刚在人群中推搡的时候被人踩了一脚，难怪刚才动不了。要是有人扶我一把就好了，人来人往的被看着，脸都要一并丢干净了。还想找点草来遮遮脸，一只盼望已久的手伸了过来。
    
    我抬起头，想附送这个好心人一个微笑，可是在灿烂的阳光下，这人差点闪瞎我的狗眼——神！我居然在大街上看到了行走着的金条！
    
    我以为庸医学着宁未尘穿的满身白就已经够耸人的了，这家伙居然大白天的满身金灿灿，衣服鞋袜的布料都是夹杂着金丝织就，配上那把“哗啦”展开的金箔折扇……太闪了，墨镜在哪里！本人出高价求购！这家伙根本就是典型的地主阶级暴发户典型，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搞了这么一身装备，就差在脑门上刻“我有钱”三个字来昭告天下。
    
    瀑布汗啊，有种凉飕飕的可怕预感。不会是他为了认识我，特地安排了这出戏吧。如果是真的，那这家伙还不是一般可怕，差点害我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还狠狠伤害了我的身体。他下面一句话，千万别是，“XX姑娘，你没事吧？”
    
    可是下一秒，那团金光中爆出几个字，“乔姑娘，你没事吧。”
    
    抓狂了，难道我的吸引力就那么大，让他可以使出这种方法认识我吗？我的烤肉和芋泥糕啊，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不行，我要反攻！
    
    是发挥我演技的时候啦！你笑，我也笑，哼！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意笑得很呆很花痴，就等着他放松警惕，以为自己阴谋得逞，然后……露出真面目。“哎呀，吓死我了！幸好公子及时出现，否则……我该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主子！”身后想起小骆惊雷般的声音，中气十足，吓了我一大跳。这小子，又在失常中了，我的计划怎么办，郁闷。
    
    “骆护卫，好久不见。”那金条好像老朋友似的跟小骆打招呼，小骆却并不领情，两个人无语而视，不用看也知道是在用眼神交战啦！不信，你看看半空中四溅的火花啊，简直可以用来发电了。不过他们斗是他们家的事，和我没关系啊，他们怎么能把我这个新鲜出炉的伤患扔在地上。
    
    “小骆，疼。”我拉拉他的袖子提醒，再坐下去我就得生根了。
    
    “乔姑娘受伤了，那边就是我傅家名下的医馆，不如骆护卫带她过去让大夫诊视一下。”果然是有钱人，抬头就看见自家的店铺，最厉害的是他居然姓“富”。
    
    这位“富”公子招招手，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冒了出来，三两下将小骆身上的东西全都接过来。由小骆搀扶，“富”公子陪同，我被带到一家医馆前面。似乎是想炫耀，他还特地指着金灿灿的招牌介绍了一番，在我看到几个楷体字后面那个同样金光闪闪的圆形标记之后，其他的话顿时听不进去了。
    
    冤家路窄这个词，用来形容我们现在的情况，真是要多贴切就有多贴切。搞了半天，原来在那个小镇上痛宰了我一刀的黑店，居然是他家开的。
    
    虽然不待见这家伙，可是他医馆里坐镇的大夫倒是有两把刷子，手法利落，轻轻那么一推，我错位的骨头就回到了原位。看他热情的态度，又没收我诊金，原打算放过那个“富”公子，可是偏偏就有人喜欢自投罗网。
    
    “乔姑娘，相请不如偶遇，旁边是我傅家名下的酒楼，我做东请你吃顿饭吧。”得了，连对面的酒楼都他们家的。
    
    小骆面色不善，似乎想拒绝，我却捂住他的嘴大方接受，“好啊，既然有缘，就坐下来吃吃喝喝，联络联络感情吧。”更主要的是，我心里已经开始磨刀，准备狠狠宰他一刀，弥补我钱包和心灵双重的损失。
      

第六十章  醉酒闹事

    看自家老板到，掌柜的立马跳出来亲自服务，带着我们上了二楼的包间。“富”公子只是摆手在掌柜面前低声吩咐几句，那掌柜就很识相的退下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摆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
    
    “乔姑娘请用，就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他表现的很客气。屋内光线没那么耀眼，这才注意到他的脸。比起那身华丽的衣服，他的样子倒是中规中矩，还算周正。看来没少花钱在脸上，皮肤白白嫩嫩的，似乎有刻意修饰过，五官显得轮廓分明，却也不乏男子气概，不会因为皮肤的原因显得脂粉气。
    
    他刚说完，我就提起筷子先吃了。怎么看这里都没有比我身份高的吧，他既然不让我客气，我也不客气了。“不客气，不客气！我吃饭最不客气。”只要你等会儿掏银子的时候别客气就行了。脸皮厚，吃个够，想算计我可得付出代价。
    
    “乔姑娘个性倒是爽直，能够与你相交，实在是在下荣幸。”提起筷子吃东西，“富”公子的举止倒是可以用温文尔雅来形容。
    
    “呵呵，别废话了，吃东西吧！”不过天大地大，吃东西最大。最近干粮啃的太多了，这么丰盛，不好好吃实在对不起自己。
    
    我吃的正欢，只听他在旁边自说自话，“过去多次诚意相邀都被拒，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若是景王见到此情此景，必定会觉得安慰。”
    
    我以前认识他？而他认识景王，且关系匪浅？
    
    “呃！”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大块面点没好好嚼就被吞掉，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一手捂着脖子，我的另一只手四处乱抓，脸被憋的通红。小骆还没明白什么事儿，“富”公子就递了一杯水过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就灌下去。
    
    这一下，连喝了三大杯，才稍微舒服了些。舒一口气，我随手又举起一杯，可是刚到唇边，手却停住了。这水好奇怪，有种淡淡的花香，还是粉红色的……好可爱！试探性的尝了尝，清甜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唇齿间沁人心脾的味道美好的让人上瘾。
    
    我好想再喝，才伸出手，小骆却移开了酒壶，“主子，这灵花液后劲很强，适可而止吧。”
    
    “不会啊，明明一点酒味都没有！我要喝！”
    
    “灵花液是百里飘香楼的招牌，乔姑娘若中意，尽管尝尝。”那家伙倒是干脆，把壶整个递给我。
    
    “我最近失忆，很多事不太记得，如果是不快的往事就忘记吧。”我开心的喝酒吃肉，不知为什么头脑发热的，就把这个给饭的家伙当好人了。
    
    “难得乔姑娘大量。看来也是时候准备办我们的事了。”我是不是听漏了什么字，为什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那人见我现出醉意，居然得寸进尺，整个身子朝我贴过来，一副装熟的轻薄样。“谁跟你有事啊！恶心的家伙！”我伸出九阴白骨爪，罩在他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上，把他的脑袋朝后推。有点晕是没错，可我还没忘记自己身上的疼是谁造成的。
    
    只听旁边“哐当”一声，“富”公子连人带凳子摔了个结实，小骆总算意识到我的不妥，把我给拉住，免得我顺从内心的想法，起身在那个轻薄的家伙屁股上补两脚。“主子，你醉了。”
    
    “没有！小骆，我很清醒。还认得你是小骆，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没事为什么不笑啊，好像个小老头！不过，你也别学他哦，他这个人不老实啊，学人家搞什么英雄救美，让马踩我！呵呵，都什么时代啦，真老土！土包子！”我还在不停喝酒……本人真的不是酒鬼啊，但是这酒的味道好甜，好好喝，还会上瘾的样子。晕乎乎的我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哦！我才不会像他那么笨，还送上门被我敲一顿，哈哈！今天开心，我比赛Ｋ歌吧！我要你陪着我，看着桃花水中游，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靠着小骆，我摇摇晃晃站着，抱酒壶乱七八糟，毫无节奏感的瞎唱，也不知道闹了多久。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小骆黑着脸坐在我身边。哎呀，头好痛啊，就好像有人在朝里面敲钉子，咚咚咚的，好难受。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想不到酒好喝，可是喝完了之后才真是难受的时候。
    
    “小骆……这里是哪里？还有，我醉了之后，没发生什么事吧？”他无缘无故黑着脸肯定是不可能的，根据我对他了解和本身敏锐的直觉，我肯定期间肯定发生什么事。
    
    “这里是百里飘香楼的客房……主子难道不记得了吗？”小骆的脸好像一个用旧了的铁锅，黑漆漆的好可怕啊。
    
    “我……应该记得吗，嘿嘿。”这时候，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小骆，博取他的同情是让他消气的最好方法。不过，是真的不太记得。
    
    郁闷啊，只要用力想什么事情，脑袋就会一阵阵的疼。反正也只会想起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干嘛为难自己，小骆就在这里，问他不就好啦。
    
    小骆看着我傻兮兮的样子，突然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反常态急躁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走了几圈才重新坐回原位，摆出他招牌的死人脸，目不斜视的开始说他刚才的所见。
    
    听他说的越多，我的脸就越发热，就快能烧开水了。我的酒量真的很差啊，酒品就更加不敢恭维，丢脸就快丢到太平洋去了，以后出门看来要戴上帽子，把脸先遮住。
    
    “丢脸死了！我不活了……小骆，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呢？”狂抓头发，我捶胸顿足，然后用棉被把自己包成一个大肉粽，在床上滚来滚去。
    
    “属下提醒过主子，只是……”小骆很生气，非常生气，万分生气，否则不会又拿出主仆的身份砸我。
    
    “你明知我对好味道的东西没抵抗力嘛，为什么不多说几次！”不行，我要改变这个情绪。呵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开始蛮不讲理。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毕竟谁知道那香甜的糖水那么厉害。“哼！都怪那个大骗子，给我那么多酒八成就是早有预谋的。”
    
    “主子当真不记得他？”小骆试探性的问我。
    
    “我刚刚见你的时候还不记得你呢！”乔月琳留下的记忆少得可怜，我哪里会知道那个不相干的人是谁。
    
    我说没说谎，小骆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于是也不再跟我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主子现在能走吗？”
    
    “没问题！我们快点离开这，在那个金条的地头不能久待！”正合我意，以后都不想和那家伙扯上一点关系了。
    
    “咱们跳窗户，不告而别吧！”其实我连这一刻都不想再跟他有关系了。
    
    “嗯。”小骆露出难得的微笑，居然连这么特别的要求都没考虑就答应，实在是让我省去了不少解释的言辞。看着越来越远的房间，我安心的偎在小骆的怀里，任由他施展轻功带着我走，麻烦的家伙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第六十一章　皇城王府

    小骆跟那个“富”公子大概以前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基本上都没给人家好脸色过。离开了酒楼回到住地，过夜都省了，当天把我和行李一起扔上马车，急冲冲带着我上路。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他这么勤劳，就算不愿意，一直召唤着我的凤凰城还是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天天气晴好，我窝在马车里睡大觉，隐约感觉车子行进的震动戛然而止，然后是小骆在跟谁对话的声音。
    
    “骆飞，王爷派我来迎接，不知郡主可在车内？”
    
    “主子正在休息。你先行回府禀报吧，一切安好。”
    
    车子继续行进，想着毕竟要以乔月琳的身份回家，总不能太邋遢失了礼数，于是揉揉眼睛爬起来，倒了水袋里的水沾湿帕子擦脸，清醒一下。用湿润的手捋了捋头发，我钻出马车问小骆，“我造型怎么样，还能见人吧。”
    
    “主子，进城到王府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必如此着急。”小骆看我开始坐立不安，立刻安慰我。
    
    已经醒了就没办法再继续睡，正好有时间，我坐在了小骆的身边，开始仔细探听消息。“小骆，景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啊？有没有什么禁忌或者要特别注意的人？”倒也不是怕得罪人，只是小心点总是好，毕竟答应过乔月琳要好好干。
    
    “似乎景王府里最应该被注意的人就是主子了。”小骆偏过头，嘴角微微上翘。我没听错吧，他居然在跟我开玩笑？
    
    “我最近进步很大的！至少有……两……天半没闯祸了！”撅嘴辩解，手伸出来举了三根手指，可是仔细想想，有一根心虚的弯了下来。
    
    “主子八岁起就少言，又离家多年，只要少说几句，必不会被大家察觉失忆之症。”原来小骆以为我要隐瞒失忆的事情，也好，他这么认为必会在需要的时候提点我，帮我兜着。
    
    “也好，如果被说保护不力，小骆应该会很为难吧，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动物似的围观。”王爷的独生女，将来早晚也要世袭爵位，回去面对一家子人已经够让我伤脑筋了，如果说我撞坏了脑子，估计有九成的机会是被一群大夫围着，整天像填鸭似的灌药。“我开始怎么会有回王府享福的念头。”
    
    必须在认识乔月琳的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扮演她的角色，以前失忆还能把它当借口，现在脑子里满满装着原本的记忆，要演戏演的能骗过乔月琳的至亲，实在是很有难度的事情。
    
    “主子是近乡情怯。”小骆扬鞭抽马，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前方隐约可见主城高大的灰色城墙耸立，气势巍然，如同连接着天地的巨人，在地平线上宣誓着它的存在。终究是要到了呢，这片大陆上最繁华的中心城市——凤凰城。
    
    接近主城，周围渐渐有了许多村舍和驿站，上了官道，旅者也多了起来。小骆放缓了行车的速度，跟着车马人流缓缓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宽阔的护城河上建造了三座吊桥，对应着高墙之上开启的三座城门。中间一个最为宽阔坚固，可容两辆马车并行，侧边两座则稍窄，大多为徒步旅行者行走。过了桥再走上一会儿，才真正站在了主城的城门之前，玄色镶着门钉的城门边，守门的兵士在两侧一字排开，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给肃穆的环境增添了些亮点。即便是王府的人，小骆也丝毫不见怠慢，拉着我下了马车接受检查。
    
    比起现代那种老牛拖破车的办事效率，这些古人明显有序的多，完全是流水线式的，各自完成自己该查的部分，就顺利通过。左进右出，人流也配合的有序而整齐，没有什么拥堵的情况，让我这个受惯了堵车之罪的人感动到不行。
    
    通过城门的广场，宽阔的街道笔直向前方延伸，两侧店铺林立，行人自觉走在两侧，让出足够的位置让马车通行。不愧是建都四百多年的城市，不论是秩序还是规制都已经发展的十分完善。城中草木茂盛，绿化也做得极好，让我不禁开始期待皇族的府邸会有怎样的惊喜。
    
    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我忽然感觉到小骆在望着我。这样不好吧，这种乡下人进城的土包子样，很有失体统吧……我接收到他无声的规劝，爬回了马车里，反正来日方长，改日再好好出来玩。坐在车里把脸又擦了一遍，衣服整理了两遍，当我第三次弄头发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小骆在车外低声道，“主子请下车。”
    
    “嗯。”我吞吞口水，深深呼吸了两次，撩起车帘走出去，心情有点像高三那年赴考场的考生。
    
    “老奴参见郡主！”还没下车，就看一人大声叫着跪倒在地上，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也跟着跪下。这种大礼，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受，以前看电视里是挺威风，自己身临其境只觉得慌乱，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呆呆站在车上。还是小骆先发现，主动抓着我的手扶着我下了车。
    
    他咳嗽了一声，我立马会意道，“都起来吧。”
    
    为首是个五旬的老妇，利落的束着头发，服饰衣料跟后面普通的家奴有明显差别，看样应该是总管级别。这种类型的，一般是看着乔月琳长大，熟悉感情也深。
    
    “郡主，老奴可把您盼回来。”瞧瞧她眼中泛泪光，让我都想握住她的手，上演一下久别重逢的戏码。
    
    可惜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说多错多，心里的千言万语最后化成四个字吐出来，“好久不见。”我朝着大门口这群人露出了个亲切的微笑，挥手致意。
    
    笑的脸都快僵硬了，我得到的回报却是一片安静，偶尔飞过两只乌鸦呱呱叫的刺耳。我瞅瞅小骆，无声的问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嘴。
    
    对了，以前乔月琳是傲娇少女，哪可能这么笑，不过这个认知我不能迁就，只能趁此机会修改。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我抬头看着高门大院，感叹道，“在江湖闯荡这么些年，还是家最好。回家的感觉太好了，真是开心啊！”
    
    “王爷听到肯定也会开心的。”我的话好像挺管用，气氛又立刻转换成了久别重逢的感动。“王爷知道郡主要回来，今早还特地告假在府中。”
    
    “总管大人，我们还是别让王爷久等。”小骆及时提醒道。
    
    “郡主随我去书房吧。翠微，带骆护卫下去休息。”还以为小骆能继续给我保驾护航，谁知道那总管一开口就把人给调开了。
    
    “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是一起去复命吧！”我没勇气单独面对，希望小骆能陪着我，给我壮壮胆。
    
    我想拉住小骆，可是那总管身子一动就挡住了我想抓上去的手，“王爷挂念的是郡主，外人在说话不方便。”
    
    “主子去吧，不必担心，这么多年王爷的气应该也消了。”小骆没有坚持，丢下我不管了，可是临走之前给我透露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还眼神提示我少说话。
    
    “我们也走吧。”收到他的信息，我认命的点点头，跟着总管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没有走主宅的大路，总管领着我转向了一条清幽的石子路，沿路是绿树青草，花香满园。树林中隐约显露出的亭台楼阁古拙而稳重，和整个园林的设计浑然一体，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奢华霸气，却也有皇家的威严大气。这个景王十几岁开始就南征北战，是月凰国的名将，受人拥戴，十年前却忽然隐退，在朝中担任闲差，从前线回到了朝堂。看来做人应该如这片府邸一般相当内敛，也少了功高盖主，惹人猜忌的危险。
    
    只听水声潺潺，一条清澈的小河在眼前流过，石桥另一边是个连着走廊的二层小楼。守护门口的侍卫见到总管和我朝这边走，移动身体，跪拜迎接，看来此处应该就是书房，景王所在之地。
    
    乔月琳……不，现在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母亲，长的是什么样子呢？
      

第六十二章　景王

    推开雕花的门扉，里面是个会客的小茶室，中间摆着个圆桌和配套的圆凳，左边角落里的柜子里摆着好几套茶具，家具陈设简单为主。书房似乎在右边，透过镂空的门依稀可见房内摆满了书册的架子。
    
    总管只是抬手恭请我入内，既然一目了然的茶室没有人，那么就在里面了。心里下了猜测，我进了门就直接朝右转，水晶珠帘后，一人着玄色常服侧身站于书案之前，似乎在身后的书架里找书。看个头明显比我高出许多，身体罩在宽大的衣袍中也不会显得单薄，反而让人觉得里面藏着力量。随着几声书页翻动的轻响，那人缓缓转身，将刚从书架上取出的书放在桌面上，却不意抬头发现呆呆站在门口不动的我。
    
    这张脸和乔月琳有七分相似，一看就是亲的不能再亲的母女，要非得找出什么不同，大概只能说景王相对来说比较成熟，瘦削的脸，微霜的两鬓，显出些岁月流逝的痕迹，却并不是传统认知中的老化。有的人就像是酒，越陈越香，岁月反而更能够酝酿出醉人的香气，景王就是这种人，举手投足，高贵得宜，无不显出皇家的风范和气度，又有藏不住的英气，跟我这个冒牌货站在一起，区别可不是一两点。通俗一点来讲，这人气场很强大，存在感强烈。
    
    看我还在发呆，她倒是气定神闲，挥手吩咐总管备茶水。“回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
    
    “哦。”我距离那桌子更近，心里专注于观察景王，呆呆应了一声，想都没想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她走过来却忽然觉得不妥，在她入座前又站了起来。
    
    景王撩起袍子坐下，见她示意我一同坐，我这才小心的重新坐下来。还以为这次表现的总算是能及格，却听见她的声音道，“出去几年倒是懂事了。”
    
    “年岁渐长，那是自然的。”我小心翼翼的回答，视线却望着桌布，不太敢直视那双眼。
    
    “是啊，离家应该有五年了，算起来你今年年末就满二十。”似乎是闲话家常，可是我的心怎么这么不安呢？离家……年龄……二十在月凰国基本上属于高龄了吧，怎么让我想起过年回家跟老爸老妈的熟悉对话……危险。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过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增广了不少见闻。”因为熟悉，所以处理起来也驾轻就熟，转移话题是最管用的。
    
    “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为将来打算一下吧。”危险升级，那么就拿出最有用的杀手锏吧！
    
    茶水还没上来，也不能装喝茶不说话，我只好从怀里摸出包装精美的锦盒放在桌面上，“还是先打算一下玉凤珠吧！”
    
    “陛下明日会召见，你到时亲手奉上即可。”景王看了看锦盒，碰都没有要碰的意思，只是嘱咐我好好收藏，明日面圣时呈交。
    
    “是。”正好见下人端了茶壶进来，我顺势将锦盒收起，重新贴身收好。
    
    没说几句话，我却觉得口干舌燥，才倒好的茶，我吹了吹，端起来就往嘴里灌。景王见我忙着喝茶，反而拣着了说话的机会，“听说前阵子因为追捕曲无风受了伤，身子好些了吗？”
    
    “是，就是常常头疼，容易忘事，并无大碍。”我把症状往轻的说。
    
    “明日入宫顺便去太医院瞧瞧，有些疾患若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病根。”以前母女关系真的不好吗，我看景王倒是挺关心这个女儿的。
    
    “是。”这时候，长辈怎么说就怎么听了。什么时候能讲完啊，如果她再跟我讲点陈年旧事，我干脆坦白自己有失忆症算了。没办法，我只能装作自己很口渴，不停往肚子里灌水。
    
    我很想隐瞒的，可是对于景王来说，我的那点小心思大概早早就写在脸上，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知道今天不是个促膝谈心的好时机，她也大量的放过我，“其他的事晚些再说吧，你明日入宫，好好温习一下礼仪进退，早些休息，别失了礼数。”
    
    “是！”这一声答应的清脆又响亮，跟前面的小心谨慎的声音有非常明显的区别。只见景王扬眉，一双明亮澄明的眼睛和我刚才闪缩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让我无所遁形。我内心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恶感，双颊一红，慌忙拜了一下就匆匆离开。
    
    听说乔月琳跟景王有点矛盾，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呢？在我看来，刚才的对话倒也没什么，就是出走多年母女间有些生疏而已。每个人不是都有的吗，反抗期之类，既然都时过境迁，我还是继续这么维持现状比较好。
    
    之后回屋反而更繁忙，因为明天要去面见最高领导人，府里上下都忙了起来，总管亲自监督我的入宫礼仪，还找了一大帮丫鬟帮我梳妆试衣，半天时间过的比一个月还漫长。可恶的是，路上信誓旦旦要跟我共同进退的小骆基本处于失踪状态，害我怨念不已。这不，才脱离了总管大人的魔爪，我就蹦蹦哒哒的去找小骆算账。
    
    本想推门进去，可是忽然又想到个点子，绕到窗户附近，顺着半开的缝隙偷窥。他居然在吃饭，还吃的挺香呢！想我今天下午，连口水都没好好喝过，晚饭还没影子呢！
    
    哼哼哼，得让他吃点苦头——
    
    我拔下发簪，把头发披散下来，然后身子一弓统统都扒拉到前面遮住脸，缓缓扒着窗户，学着记忆里很有名的某贞同学，用鼻音搭配出凄凉的哼声爬进房间。“给我饭……饭啊……我的饭……”
    
    才爬到一半，还有半截身子挂在外面，脑袋却撞上了一堵肉墙，“晚饭我让丫鬟多准备了，足够主子的份。”
    
    “嘿嘿，没吓到啊！”撩起头发看见小骆没什么变化的脸，我有点失望。“那至少也给我笑一个啊！”
    
    “哈哈……哈？”小骆很配合的干笑了两声，让我真的很想揍他。还不如不笑呢！
    
    不想再丢脸，我干脆顺着窗户爬进去，然后直接奔向饭桌，“吃饭！”
    
    “主子辛苦了，只是明天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好。”回到了王府，我们对于同桌吃饭还是很习惯。
    
    “知道啦！总管大人教授的规矩里也没说我能随便开玩笑的！”毕竟也是个成年人，我还是有分寸的。历史课上，伴君如伴虎这种血淋淋的例子，我可没还给老师。明天我会好好干的，拿出以前伺候顶头上司的架势，保不准还能升职加薪呢！
    
    “主子下午学了不少。”小骆这次笑的很欣慰，比刚才顺眼多了。
    
    “是啊，还是以前好，自由自在的。不如把灵珠交公了之后，我们再去流浪吧！”能跑第一次，再跑一次又能怎样，要是每天都跟下午那么过，我得死多少细胞啊。
    
    “主子这次要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小骆的脸色有些凝重，看来所言非虚。
    
    “为什么？”背后有凉飕飕的感觉，不想知道也得问，这样好早作准备。
    
    “我听到府里已经传言，王爷在准备主子的婚事。”
    
    “啊？”我一口饭咽了一半，突然听到这句话，立刻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很难看的把剩下半口饭全数喷了出来。
    
    “主子的未婚夫不日也将抵达，婚礼举行应该是迟早……”小骆说了一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我脑门结结实实撞在桌子上。现实也未免太残酷了吧，我才让乔月琳不要随便给我找老公，我自己也得做到才行啊，明明说过要成全她和君慕天，怎么办！怎么办！
    
    婚姻自由万岁！反对万恶的旧社会，反对包办婚姻！
      

第六十三章　入宫

    小骆就是太忠心了，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跟我通风报讯，直接的结果是害我杞人忧天的担心，然后辗转反侧睡不着，更加具象的表现就是我那两个鲜明的黑眼圈。
    
    我在床上折腾到快天亮才进入浅眠的状态，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人叫醒。郁卒的抱着棉被在床上打滚，翻到外侧却直接被吓得跳起来。这大清早的也未免太惊悚了吧，一群人排着队看我赖床，就算再没羞耻心我也睡不下。
    
    “总管大人，早啊。”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只有平常一半的大小。
    
    “郡主，是时候起床梳洗准备了。王爷已经先行离开参加朝会，朝会议事后，陛下随时会召见的，需早些入宫听宣。”说起正经事，总管总是非常的严厉，没有半点的将就，全然不见迎接我时候的亲切。
    
    “来吧。”我闭上眼睛伸出手，就像昨天下午那样，任由他们折腾。回笼觉是没指望了，至少用这种方式能补一下眠，免得待会满脸倦意的对着女皇打哈欠，更加失礼不敬。
    
    王府距离皇城大概也就几条街的距离，我上下马车的时间比坐马车的时间多得多。我早年离家，没有像其他皇族一样接受封诰，虽然被叫郡主，身份在宫里基本等同于老百姓，于是进了宫门基本都是靠两条腿来走。换了平常我也无所谓，毕竟翻山越岭的走路也不少，可今天偏偏盛装打扮，一层层的礼服和脑袋上的珠翠金饰就像一个个无形的包袱，又热又闷又重我还得抬头挺胸维持着应有的风范。
    
    皇宫的建筑类似唐朝的建筑，宫城呈长方形，青砖垒砌的城墙将宫外的繁华热闹阻隔，进了宫门仿佛立刻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乍一看跟以前去玩过的影视城有几分相似，仔细看不论大小还是细节都有许多差别，再加上这样的环境和周围小心翼翼的宫人，即便不属于这里，我也自然而然的融入了环境之中，变得审慎，一步一动都谨慎认真。可是被人带着走，越走越觉得奇怪，我们似乎偏离了最大最繁华的那个主殿，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难道女皇临朝和召见不在一个地方吗？前面那片开阔的地方是怎么回事，中间空荡荡的摆了两个木头类似球门的东西，一群人追着个圆溜溜的东西跑，好像现代的足球比赛，只是人少了些，红色和蓝色两种衣服的人也就各八个。托乔月琳视力好的福，我大致能看清场上跑动的所有人，清一色的年轻，没有哪个可以对入女皇的座儿。
    
    奇怪，更奇怪了……
    
    努力的四处搜寻疑似女皇的人，却听到有人大喊“小心”，定睛一看，刚刚被人踢在脚下的球已经朝我飞过来。
    
    我躲！
    
    以前在学校*场上看帅哥打球，这种情况早就驾轻就熟了，可惜啊，我忘了今天穿的不是便于运动的现代装，而是像个包子的礼服……
    
    “呀！”迎面飞球正好砸到了我的眼睛，为了躲避的动作还弄巧成拙，让我整个人仰面倒下。
    
    我打赌，今天整个皇城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倒霉，更丢脸的人了，正巧被打了脸，我就干脆捂着脸在地上装尸体。
    
    “还以为你出去逛了几年能长进些，看来是我高估了你。”有人在耳边趾高气昂的说。
    
    脑袋微微侧过去，捂脸的手露出一条缝，旁边有一双明黄色绣着凤凰展翅图样的靴子，根据这双鞋和声音的大概年龄，她的身份我倒是猜的七七八八。如果估计成立，这个人是我的表妹，皇太女乔月珊。
    
    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她啊？不然她干嘛故意把我引到这里，还拿球砸我。身上这装扮经这么一折腾，估计已是惨不忍睹，白费了总管的心思。现在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继续躺在这丢脸的装死被这个人笑个够，第二就是……
    
    我从地上爬起来了，在宫人的帮助下，有点艰难，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就冲她这态度，对不起是不指望了，我捂着眼睛朝她微微躬身拜见，行了个最简单的礼，“草民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请殿下恕罪。”
    
    我低着头，眼角余光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女。虽是一身红色的球装，鞋子、腰带和束发的丝带都是明显的黄色，昭示她身份的特别。跟不太礼貌的语气比起来，明亮无辜的杏眼和带着些稚气的小圆脸显得好相处的多，如果那个小巧可爱的樱桃嘴说出来的话好听点，她基本上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仔细看，除了变老了没什么不一样嘛！”有人继续语言攻击中，用“老”来形容一个十九岁的花样美少女，也未免太伤人了吧。可恶的小丫头，警告你别再惹我，否则让你尝尝烤屁股的滋味！
    
    “这叫成熟。”我努力保持着微笑，想要跟她解释。
    
    “身手也迟钝了。”有人继续鸡蛋里挑骨头。
    
    “只是刚才急于赶路，未曾躲避。”我耐着性子跟她说。
    
    “刘太医，快给她看看伤势，免得重伤不治跑来怪我。再开点补身的药吧，给我这个表姐好好补补，否则成熟过头，未老先衰就不好了。”我嘴角抽搐，笑的很难看。“重伤”，不就那个一个球，至于这么夸张嘛。还要开补药，当我七老八十骨头脆，球碰一下它就碎。
    
    我沉默中，努力克制自己有扁人冲动的拳头。
    
    “话都不会说啦！真搞不懂你使了什么卑鄙手段，骗的宁国师整天围着你团团转。”傲娇皇太女无视我黑的跟锅底似的脸，自顾自的打击我。
    
    冤枉啊，我才是被骗的那个。你不能看着宁未尘长得帅，就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他！这不跟庸医一样，见着美色就只知道护短吗！
    
    等等，难道——
    
    原来又是宁未尘超凡魅力的受害者，国师粉丝团的一员啊。好吧，我试着原谅你。
    
    拍掉我捂着眼睛的手，她故意对着伤处又揉又戳，“又不是陶瓷做的，哪那么容易受伤啊！故意装可怜才对吧，然后跑去跟国师告状！”
    
    我忍不了啦！一把拍开那双在我脸上肆虐的手，双眼气的冒火，躺在地上刚刚砸中我的凶器“呼啦”一下燃起熊熊火焰。乔月珊就站在左近，见火光乍起吓了一跳，可是因为太近，衣角也跟着被火苗给点着。
    
    “啊——”乔月珊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广场，一群人随即围过来，拿水的、脱衣服的、拿茶杯的……总之手边有什么能灭火的，全都随手拿来，一哄而上帮乔月珊扑火。若是一般的火，此刻早就灭了，可惜点火的是我，那火苗也似乎有生命，刚被压下去，又烧起来。
    
    “哎呀……来人啊……救命啊……”我在一边干巴巴的咋呼，看热闹的成分更多。
    
    我真不是故意要烧她的，可是刚才的话实在让我很恼火，心里的火灭不了，她身上的火自然烧了又烧，不过也就是吓吓人烧个衣服，有我控制烧不到她的皮肉。小骆对不起，昨天那么答应你，如果你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念我到天荒地老吧。
    
    事情比我预计中结束的要早，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火焰，立刻就萎顿消失，留下焦黑的一片。我们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皇太女此刻趴在地上，终于表现出了她的年龄应有的表情，趴在地上呜呜的哭。
    
    有点心虚的回头，我们万人敬仰的国师大人此刻身着白色暗绣的长袍，戴着高高的头冠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善。我现在金蝉脱壳，脱了衣服跑路不知道来得及不？
    
    “宁哥哥……”看宁未尘走近，乔月珊那丫头捂着脸哭的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的确是装可怜博同情的好机会，是个懂得利用时机的聪明家伙呢！不过，她这样，我可就惨了。
    
    “送殿下回宫修养。”宁未尘不吃那一套，目光扫过烧灼之处，就表情淡然的嘱咐。
    
    “宁哥哥……”乔月珊的叫声余音不绝，回荡在这个广场上，就像她不甘的心情。大家众星捧月的把人给抬走，剩下我和原先引路的宫女，独自面对宁未尘。
    
    “你挺快的，明明在我之后出发。”我没话找话说。傻瓜都知道，他一人一马的赶路，怎么都比我游山玩水的龟速前进要快。
    
    “此处是皇宫，若不收敛锋芒，事事随心所欲，最后吃亏的是你。”我们心地善良的国师大人无心当面揭穿我做的好事，只是提醒我要注意。
    
    “明白。”我低头受教，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开始着火或许是无心，但是后来我的确站在一边看着热闹，幸灾乐祸。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看到我被整成这样，最终还是放过我。“跟我来吧。先整理一下再去面圣。”他没说，不代表我看不出，跟在宁未尘的身后，我第一次有非常压抑的感觉。
      

第六十四章　面圣

    难怪他不忍心责怪我咯，站在镜子前我差点没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发髻因为跌倒而散乱，沾上了不少的草叶，远看就像个鸟窝；衣襟歪斜，还压了不少的褶子出来；精心描绘的妆容，自然是花花的一片，就只剩开始变得青紫的眼圈最为显眼。于是洗脸，上妆，整理，一番折腾出来好是好了，那眼圈却是怎么都遮不掉，让我有种想要把另一只也画对称的冲动。
    
    “乔月珊拿球打我，又说我是装可怜故意戳我的伤处，我生气才会失常的。”跟在宁未尘身后，我很不厚道的打小报告。
    
    “不论谁是谁非，到此为止吧。”宁未尘话是听进去了，没多做评论。
    
    “啊，苦水吐出来好多了。”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乔月珊无缘无故的差点把我打成独眼龙，害我毁了容，怎么也得在她心上人面前说说是非。我也知道，这话到了宁未尘耳朵里就算是终结了，不用担心有人反过来打我的小报告。
    
    “一会儿面见陛下，审慎行事。”宁未尘提醒我。
    
    事实证明，宁未尘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女皇将会面的地方设在了御花园的凉亭，临着一池碧水，环境轻松又雅致。我和宁未尘到达的时候，她还捧着一把鱼食在喂鱼，听见宫女回报，笑容可掬的转过身，未等我见礼就走来拉着我的手，“多年未见月琳，出落的越发标致。”
    
    “陛下过奖。”手被抓着，我只好屈膝行礼，未曾跪拜。宁未尘的身份非同一般，也是跟着简单的行礼。
    
    算起来我应该叫她一声姨母，果然是一家人，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比我娘要苍老不少，五官也没那么精致立体。大概是常年在宫里养尊处优的，身形比景王要胖上一圈左右，穿着凤凰锦袍倒是贵气。可是总体来看有景王没有的可爱亲切，整个人从眉毛到眼睛都在笑，就像是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让人可以忽略那些不足。外表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啊，人是不可以貌相的，看宁未尘那么小心谨慎的应对，我就知道不能轻率的对待。
    
    “来，坐下慢慢说。今日就当是家人团聚叙旧，不必太过拘礼。”女皇继续发挥亲切的本色。
    
    如果知道我刚才火烧了她宝贝女的屁股，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好吧，我不想知道，不想尝试，老虎毛从来都得顺着摸。想到这里，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身体也坐的分外挺直。
    
    宁未尘看了我一眼，接收到信号，我立刻小心的双手奉上装玉凤珠的锦盒。为了表示隆重，我特地找了这个华丽漂亮，有三个手掌那么大的锦盒装，即便它里面只装了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
    
    女皇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就交给宁未尘，“这次办差，辛苦月琳了。”
    
    “不辛苦。身为月凰国的子民，守护国宝是责任和义务。”我脑子里拼命回想大学时候的思想教育课程，搜刮那些可以用的好听词汇。
    
    女皇温柔的对我说话，好像跟我很熟悉的亲人，“听说你为护宝坠崖，重伤失忆，现在可有好转。”都知道啦，那我还隐瞒个屁，借机会拍拍马屁算了。
    
    “记忆丢了也没关系，只要记得自己的任务和对陛下的忠心就足够了，为国捐躯都不会哼一声！”恶寒，我居然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说着这样的话，有没有宫女过来扫扫我掉落满地的鸡皮疙瘩。不过，只要她不会狠下心管我要肚子里那颗，恶心点我也忍了。
    
    看来马屁拍的比较到位，得到女皇开怀的一笑，“月琳说话越来越有趣了。”
    
    我不是只会惹祸吧。我也跟着笑了，顺便对宁未尘挑挑眉，无声的传达。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女皇让我明白，拍马屁其实没什么用，“以后你们重任在肩，要多担待些了。”话是对“你们”说的，可是她从头到尾看的都是宁未尘，让我觉得她是让宁大国师多费心担待担待我。
    
    宁未尘淡笑颔首，跟我带着些苦涩的微笑形成鲜明对比。这时候女皇捧起茶盏，我正好跟着动作，趁机缓解我的郁闷感。
    
    “有空多陪陪阿璩，她表面不说什么，其实你回来她很高兴。”说完正事，女皇喝了口清茶，开始闲话家常了。
    
    “是，陛下。”我恭敬的回答。景王昨天表现里有高兴的成分吗？不太看得出来，观察力有待提高。
    
    我内心的为难她都看在眼里，表面在漫不经心的喝茶，却能继续规劝我，“离家多年难免会生疏，但毕竟是一家人。”可是眼神有点怪怪的，她说的一家人包括我刚见过的那个傲娇表妹吗？女人心是海底针，加上是个女皇，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我就是个直肠子，人说句话我都得猜度有没有别的意思，可真是够费脑细胞。还好月凰国人丁单薄，没什么夺嫡争宠的戏码，否则我直接跳城墙还比较快。
    
    “郡主刚刚回家，记忆又未恢复，难免需要适应的时间。”宁未尘在我纠结的时候出口帮忙。
    
    “月琳，你和珊儿是这一代的两棵独苗，有空也常来宫里走走，姐妹俩多亲近些。”说起家人，自然而然，也不可避免的提到了乔月珊。
    
    这么一说让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第二皇位继承人什么的，真是个危险又尴尬的位置啊。我以前只是大体知道，可是如今听女皇提起，顿时危险实感化。难道乔月珊除了宁未尘，讨厌我的原因还有这个吗？
    
    “是，陛下。”我还是乖乖的点头答应。跟未来的女皇亲近，谁不愿意啊，但是得她肯让我亲近。
    
    “珊儿生在深宫，你长于江湖，若能结为好友，必定能互相取长补短。”说起自己的女儿，女皇似乎有忧心之感，笑容收敛，换成一声轻叹。这句话倒是说的挺真心的，我听进去了，会努力的。
    
    “会好好相处的。”我有点用力的点点头。
    
    “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得回去处理政务。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还是那样和蔼的笑容，这次威胁性要小了不少。
    
    “恭送陛下。”我和宁未尘同时起身，躬身相送，直到人走远了，我才支起身子舒了口气。挥退了左右，亭子里只剩我们两人，放松的我抱着点心盘，临湖远眺。刚刚没发现，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很美，四周的绿色将湖水也染成鲜活的绿色，从远到近，形成深浅不一的层次，美的就像一幅画。微风轻拂，吹来丝丝沁凉，驱走了我的燥热，吃着点心，我的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还是自由自在的最舒服。”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刚刚还想称赞你，才多久又原形毕露。凤凰城不比江湖，以后行事说话要小心谨慎些。”宁未尘真的是很尽职尽责呢，好感动哦！才怪！
    
    我暗地里吐吐舌头，这里只有两个人，我就享受一下短暂的轻松吧，回去还得继续装。于是，他说的话我也暂时也就嘴上听进去，“知道啦！上吊也得喘口气，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你答应了陛下，以后就别跟殿下起冲突。”某人继续说教中。
    
    穿着正统的神官服饰，加上他说话和表情，实在死板的让我想调侃，“照顾自己这种事，我能做得好，你就多花点心思照顾照顾皇太女吧！她的心思放在你身上，才不会来找我的麻烦。”给点反应啊，这样才有意思，庸医告白他没反应，皇太女怎么样呢？我只是说会努力的，具体要看情况，本人又不是韩剧女主角，总不能被欺负还咬牙忍着吧，早说我很记仇的。
    
    宁未尘面无表情的反唇相讥，“我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自己的终身大事。”
    
    天呐，怎么我回城才一天的功夫，连他都知道这个八卦啦！得找到那个未婚夫才行，威逼利诱什么的，早作准备才行。“当乔月琳怎么这么难……”我翻了个白眼，放下空盘子开溜。
      

第六十五章　婚约

    才上了出宫的马车，我就在车里忙了起来，拆下头上沉重繁冗的饰品，解下假发堆起的发髻，剥开洋葱似的外衣。为了方便，最里面我还特地穿了便服，如今只要脱下即可。衣服上的盘扣和系带又多又复杂，一帮奴仆穿起来都费劲，我这个外行脱着也困难。才脱了两件，马车突地停下来，我正忙着跟衣服作斗争没注意，整个人惯性的就跌出马车。
    
    “怎么回事啊！”我衣衫不整，发型跟贞子差不多，在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这么曝光。还好这年头没狗仔微博，不然景王府郡主铁定上明天的头条，丢脸丢到全中国。
    
    透过头发的缝隙，我看见一辆豪华夸张，比我这辆车宽了近一倍的马车拦在路中间。没错，是拦，因为没有马车会在路上横着走。这阵仗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我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有人从车上下来，穿的金灿灿的，偏偏自以为潇洒的摇扇子，“乔姑娘，这么巧又见面。”
    
    巧个屁，你分明是早就查了我的行程，在大街上设路障堵我。考试都免了，这人在我非好感名单上的名次，顿时上升到了前十。我本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加上现实的情况，瞟了他一眼就缩回马车里，摆出应有的架子，隔着车帘，微微撩起一丝缝隙看着外面道，“可惜不巧的是我今天有事在身，马车移一下。”
    
    “乔姑娘不是刚刚才从宫里出来吗。”敢情我进了宫都知道，消息挺灵通的……跟踪狂。
    
    “谁说我出宫就没事啦！再不动我让人拿你，以……妨碍交通，扰民罪论处！”有没有这个罪我不知道，可是顺着缝隙我看见几个提着刀的差役往这边来，不撂狠话这家伙听不进去。
    
    不过今天我算是遇上极品中的极品了，只见那“富”公子挥挥手，一群家丁就排着军训队列小跑步的从马车后面跑出来，一个个手上拿着叠银票，沿路派发清场。没一会儿，别说是刚刚要走过来巡街的官差，就是大街上的那些行走的百姓都纷纷拿了钱喜滋滋的离去。原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才多久功夫就空无一人。
    
    “这样既不妨碍交通，也没扰民了吧。”他满意的看了看周围，得意的走近马车，“哗”的一下把微微掀起的车帘给扯了下来。
    
    “我不是人啊！你现在的行为正严重的骚扰到我！”刚刚整理了一下，不至于衣衫不整，头发却还来不及梳理，半遮着脸。刚刚隔着帘子，我还能死撑，如今这副样子跟他满身刺目的金光相比，气势顿时矮下去。
    
    “我们早晚要朝夕相对，怎么能说骚扰呢。”“富”公子在我面前摆摆手指，纠正我的话。
    
    “朝夕……”最近我听到的传言，加上这个总在跟前晃荡的家伙，我再猜不出他是谁，简直就是傻子了。得了，还盘算着该怎么把那个未婚夫挖出来，他自己就找上门来。他似乎对这门婚事挺热衷，可是乔月琳以前是冷酷到底，不是很愿意接收。也难怪小骆跟他关系不好，苍蝇似的绕着乔月琳的家伙能可爱到哪里去。小骆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早知道这家伙的底细，我估计连话都不想跟他说，更别提吃饭。
    
    我还在想该怎么招，他就先出招了，“上次乔姑娘不告而别，在下真是伤心。附近有我傅家的酒楼，不如……”
    
    “这么短时间见面时第二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吃饭就免了，赶紧问清楚底细再想办法。
    
    “乔姑娘这也忘了？那么郑重自我介绍一下吧！”傅仲轩收回扇子，对我恭敬的一揖，“在下傅仲轩，年二十二，长陵傅家独子，与你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婿。无不良嗜好，最擅长经商赚钱，傅家酒楼遍布全国，绝对不会让乔姑娘吃不饱的。”
    
    傅仲轩自我介绍我听了个大概，因为争取到时间，我总算是理清了思绪。微笑着将发丝别在耳后，我很认真的纠正他话里的失误。“首先，请称呼我郡主。其次，王府应该不会让我有饿死的危险。再次，定亲的事，我不认可，所以不要用我的未婚夫婿自居。”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这亲事可是陛下钦点，郡主不是想抗旨吧。”傅仲轩似乎有恃无恐。
    
    我掰开他紧紧抓住马车的手，笑的更灿烂了，“陛下只是指婚，又没说什么结婚，既然你愿意等，就耐心等我个……三五七八年吧！”
    
    目前来说我凰之使者，预言中能够促成两国归一的重要人物，还算有点价值吧。改天去跟女皇提一提，说我要专心完成重任，相信近期也不会被逼着成亲。到任务结束，我成功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乔月琳归了位，这些问题还是交还给她伤脑筋，我继续我的恋爱婚姻自由化。心里这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响，原本伤脑筋的事情也变得豁然开朗。
    
    被我甩开手，还推的向后退了两步，他还是不肯死心，死皮赖脸的说：“在下不会让郡主如此苦等，过几日备好礼品，必定会上门求亲。”
    
    攥起拳头，我威胁道，“敢踏上我地头试试看，看我怎么修理你！”现在我的剑术可是很不错的，有胆子跟我对着干，我绝对让他竖着进王府，横着被抬出来。
    
    “能修理出点感情也不错。”傅仲轩摇着扇子，完全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谁要跟你有感情啊！”我气的瞪眼睛，咬牙切齿。我自觉脸皮已经够厚的，这家伙不止脸皮厚的堪比城墙，耳朵也是聋的！
    
    “那是必须的。不愧是郡主，生气也这么漂亮。”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么笑眯眯的夸赞，害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恶人。
    
    我气急败坏的冲着傅仲轩大吼大叫，“现在时说这些的时候吗！”该怎么办才好，这个人现在开打不行，威胁也不管用，比我还有钱更不能拿钱来收买……这么下去，岂不是过不了今年我就得变人妻？
    
    在我左右为难，无计可施的时候，听见了天使的声音——“小月。”
    
    不会错，是他！我兴奋的直接把傅仲轩给无视掉，扒着马车朝声音的方向拼命的张望。右后方，许久未见的小凌提着两坛酒站在不远处，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也是那么出挑。
    
    “小凌！”确认过后，我片刻都没耽误，直接跳车朝他跑过去。
    
    小凌把酒坛放在身后的板车上，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我，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将他温柔的笼罩。这么美好的画面，如果不配合一下，简直就应该遭雷劈，所以我很不客气的扑进那个怀抱。
    
    “好像瘦了……伤好了没？日子过的怎么样？现在住在哪里啊？……”我或许太开心于这个久别重逢的场景，嘴巴不停的问，只想知道更多他现在的情况。
    
    “一次问那么多，让我怎么回答。”小凌宠溺的摸着我的头发，感觉好舒服。
    
    “留着慢慢问，来日方长。”淡雅的香气充斥鼻息间，让我的兴奋感安定下来，“还说要去找你，结果先被你找到。”
    
    我还想继续这种重逢的戏码，有人不乐意了，“郡主，这位是……”
    
    “那这位是……”小凌也看见了那个金条，放开抱着我的手，有礼的打量。
    
    “认识的人。”我简明扼要的对傅仲轩做出了定义。“小凌。”我如此跟傅仲轩介绍身边的人。
    
    “我们的关系应该比认识要深的多吧。”再也无法保持微笑，厚脸皮的傅仲轩，嘴角抽搐两下道。
    
    “那是你自我感觉良好！”我冲他努努嘴，拉着小凌要走，“我们上车慢慢谈吧！”小凌点点头，朝着后面拉车的人交代了几句，就任由我挽着他走。
    
    傅仲轩本被我抛在身后，却忽然撒开退跑起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一起。”
    
    “你有事。”我伸手指指他那辆华丽的马车，淡淡的黑烟立刻从车内散出来。会隔空点火果然是件很便利的技能，当街卖艺没问题、不带火折子露宿没问题、随时烧点小火制造混乱，更加没问题啦！
    
    “我的车！”傅仲轩哀嚎着冲向自己那辆金光闪闪的马车。真金不是不怕火炼吗，看来是外表的金子是镶镀上去的吧。不过对于马车的制作我没什么兴趣，拉着小凌上了王府的车，也不用傅仲轩给我移马车让路，直接命令车夫掉头，有多快跑多快。
      

第六十六章　知己

    小凌的身份特殊，我在王府也混的半生不熟，与其回去被人问东问西，倒不如去小凌那里坐坐，也顺便看看他家怎么样。没解释原因，才开口说想去他家看看，小凌就对车夫交代了几句。
    
    走下马车看到面前的三层楼，我有点不确定的后退两步，指着人来人往的酒楼问，“小凌，这地方是你家啊。”
    
    “小月不是说，如果我不开妓院，开酒楼肯定客似云来吗！”小凌牵着我的手往里走。
    
    看前面的大厅，这酒楼比傅仲轩家请我吃饭那间大多了，而且装修陈设品味好的多，走进去有种舒适的感觉，不像傅家的酒楼爱排场，摆阔气，恶俗的不行。我一路被小凌牵着上了顶楼的雅座，小小的空间临着街却不吵闹，自有一份超然之感。
    
    一路看过来，我喝着茶佩服道，“厉害，才多长时间就有这么大一间店铺。”
    
    “这是早先就置办下来的其中一处产业，只是我选了凤凰城常住。”很有经济头脑啊，现在看来小凌除了做间谍，还挺有做老板的气场。
    
    “万一我继续当个流浪的郡主，你不是要空等了。不怕我找不到你吗？”还打算回来之后利用职权，派人去找找他，谁知道还没安排他就自己出现。
    
    “你那么爱迷路，还是我找吧。”小凌摸摸我的头，看他露出七分的侧脸，美的让人词穷。“备好了的礼物我一定会送出去。”
    
    “我最喜欢收礼物了！”看小凌拿出来的锦盒，我高兴的拍手。最近人品好，礼物收到手软，继续保持，再接再厉。不过打开来，里面却是类似书的东西，厚厚的一叠，拿了一本随手翻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我头疼。
    
    读了十几年的书，穿到这里我还是半个文盲，只能看些简短的东西，半蒙半猜的增加识字量。以前乔月琳拿剑多过拿笔，也还好没露出多大的反差，如今……小凌是想让我去考状元吗？
    
    见我面露难色，小凌也意识到我的难处，从我手中接下书替我解惑，“这上面写的是乔月琳出事之前所有的生平记事，最上一本是我整理出的比较重要的族谱和大事，本想帮你……”
    
    “小凌真是事事都为我考虑周全，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不过要小凌帮忙解读。”有了个常常来找小凌的借口咯，呵呵。“要当好乔月琳不容易啊……小凌帮我大忙了！”我苦闷的翻动书册，这些纸上记录了乔月琳十九年来走过的路。
    
    “在凤凰城里，小月想做乔月琳，而不是自己吗？”小凌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其实我偶然间穿了回去，见到了使用我身体的乔月琳。虽然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她却做得很好，我还答应她事情结束就换回身体，所以在她回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得好好干！”穿越的事情，我对小凌没什么隐瞒，只是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
    
    “小月想回去。”小凌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明显少了喜悦。
    
    “乔月琳只是说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也只是暂时这么打算。”知道了乔月琳的存在，这个选择就在两方了，我不能擅自决定什么。“更重要的是凤凰城里不比江湖，必须小心谨慎，收敛脾性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小凌的动作放松了些，眉头也舒展开来，“小月现在的想法很好，乔月琳的确比你更适应这个皇城，但是不必刻意去模仿，只要学到需要的部分就够了。”
    
    这时候，门口有人轻轻敲门，小凌叫了声“进来”，几个伙计推门而入，摆上桌的都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折腾了大半日，能够安心坐下来吃这顿饭，不算豪华却深得我心。
    
    “多吃点，身体才会好。”小凌为我夹菜。
    
    “嗯！”干脆的回答过后，我抱着碗开吃，可是一低头，散落的头发却总是往嘴里蹭，害我抓着筷子拨过来，抓过去，怎么都吃不安生。
    
    “我帮你。”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小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他走到我身后笼起我披散开的发丝。
    
    小心翼翼的梳理，被照顾呵护的感觉顺着发丝传递到心里，让我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如此珍而重之的为我梳理头发，为我挽发。眼眶不自禁的发热，视线随之模糊，心里被难以言状的东西堵住，连最爱吃的东西也无法再吃下去。
    
    “听说你进了落尘谷，伤的应该不轻，都养好了吗？”小凌为我梳理头发，在身后不经意的问，我却无法回答。
    
    “滴答……滴答……”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我听见眼泪落下的声音，告诉我即使可以隐藏，可是感觉却不曾消失。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把我小心藏起的心意翻了出来。
    
    我无声的落泪，快被思念和难过淹没的时候，有人拉了我一把，温热的指尖拭去我的泪水，然后把我抱在怀里。
    
    “小凌，对不起。”我闭着眼睛对他说。
    
    我请小凌做我的星星，可是之后却爱上了君慕天，发生那么多事……更抱歉的是，就算小凌此刻对我有多好，他终究也只能是喜欢，我的心落在了别的地方。
    
    “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这就足够了。”小凌轻轻挑起我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近处望着我。
    
    我很想揍自己两下，接受着小凌的安慰，想的却是君慕天，这跟劈腿有什么分别。可是小凌的怀抱太好抱，这个时候我推不开，只能老实的说出心里的想法，希望他能够先放开我。“我会想着君慕天，会为他流眼泪，会把心丢在他身边拿不回来……”
    
    “给师兄的心好好珍惜，小月的心只有寄放在那里，我才不会担心。”小凌又一次擦干我的眼泪，眼神里是满满的认真。“我见过太多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戏码……得不到，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守着这份心意，期望着你们两个拥有幸福。”
    
    “小凌的幸福就不是幸福了吗！”他现在说的，做的，让我想到电视剧里我最控的深情男二。
    
    小凌点点我的鼻子道，“先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幸福吧，然后我才能放心去找自己的那份。”
    
    眼泪也流的七七八八，被他碰过的鼻子发痒，我揉了揉鼻子，眨眨眼道，“放心，就算是乱用职权，张皇榜选美，我都会帮你找到你的幸福。”
    
    “一定要是美女……具体标准参照小月吧。”你来我往的，气氛逐渐朝着轻松发展。
    
    “美女绝对没问题！不过，按照我的标准就有点困难了，本人属于稀缺资源啊！”我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冥思苦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和小凌相视而笑。第一次因为那个无聊的预言感到庆幸，因为它，我来到了这里；因为它，我遭遇了那么多的相遇和别离；因为它，我有了小凌这颗星星相伴……
      

第六十七章　勇闯青楼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直到被小骆架着，趴在这面高墙上，眺望高墙之后那片灯火辉煌的宅院，我还在考虑这个很严肃的问题。结果是，我因为那封建而陈朽的包办婚姻，沦为了月凰国史上第一个落草为寇世子。
    
    仔细想想，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跟小凌打听了不少傅仲轩的情况之后，我本着实践真理的唯一标准，拉着小骆要去刺探敌情。贴上了熟悉的大胡子，穿上利落的男装，我再度华丽变身妓院跟班胡子男。
    
    这两天早就派人跟着傅仲轩了，真正决定出动，是因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回报——咱们傅家大少爷，在视察完凤凰城店铺的生意之后，终于开始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走进了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风月场所。
    
    呵呵，这种捉奸在床，然后威胁退亲的戏码我真是太喜欢了！
    
    春风得意楼，一听就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且位于城西角落之处的风月一条街上，是那条街上最出名的。虽然我穿着打扮有点吓人，可是小骆却是个美男子，沿路总有大胆的男女贪恋美色，跳出来拦路调戏，不过小骆是什么人啊，三两下就把那些杂鱼踹到地上啃泥巴去了。没花多少时间，我们就找到了这里最大最明显的招牌，到达了目的地。
    
    刚刚在外面看着高大华丽，灯火通明的楼阁，听着里面鼎沸的人声和引人遐思的莺声燕语，我的心里偷偷在勾勒它的全貌。虽然已经隐约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通过正门，沿着长长的红地毯，走进那扇精致的雕花门扇，我还是大吃一惊。
    
    只是一道门，里面和外面却是两个世界。
    
    一楼的厅大的我一眼都望不到边际，好像个大剧场，中心有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彩色舞台。那锦绣铺成的舞台上，是如彩蝶般轻盈妩媚的舞姬，被台下的一泓清水环绕，宛若仙娥。以舞台为圆心，厅里放射状的设置着密密麻麻的桌子，每张桌上都是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单是一楼就这么壮观，更何况是楼上那一圈圈的房间了。光堪那些人影，就可估摸出那里面座无虚席。只是三层楼的建筑，却和现代的办公大楼有的一拼，高度虽然比不上，壮观度却不输人。自屋顶垂下的一根根丝带，系着一盏盏花灯，好像点点繁星一般灿烂。
    
    耳间听着轻歌，眼里映着漫舞，鼻中还呼吸着醉人的甜香，即使是初来乍道，我全身的细胞也似乎沸腾起来。
    
    不过有任务在身，更不便在小骆面前表现自己的兴奋，所以只好瞪大自己的眼睛，粗声粗气的大声嚷嚷，扮演恶奴的角色，“有活得没有！人都死那儿去了，还不快滚出来，给本大爷找些漂亮姑娘伺候着！”
    
    嘿嘿，这样够气势吧。我打赌，真正的男人都没这么有霸气。我这一吼果然威力十足，附近几桌的人几乎都定在那里，好像木头人哦。
    
    在一个个桌边来回招呼着的老鸨，迅速移动到我们身边，涂满白粉的脸挂着虚假的笑容殷勤的说：“哟，原来有贵客到！这位爷生疏的很，不知贵姓啊？若有相熟的姑娘，我可以替您安排……”
    
    这肥婆废言一堆，最夸张就是说话的时候，厚的像城墙的香粉不停往下掉。呃，我受不了了，让我想起一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看来，要下一剂猛药！我吞吞口水，撞了撞胆子摸出怀里最大一锭银子，跟老鸨低声交代，“我家少爷人倒是好说话，不过眼光可高着呢！若能让少爷开心，少不了你的赏钱。”这里有钱就是大爷，只要给钱，别说是找姑娘，就算是我命令她趴下给我当马骑，我看也照样没问题。
    
    果然，手里拿着银子，她的态度也更热情，笑得嘴都合不拢。“是！是！是！大爷去二楼厢房稍待，我这就去为您安排！”说话归说话，她居然还假惺惺的用手帕捂着冲我抛媚眼。呕，谁来救救我啊！
    
    金钱的魔力，又再一次发挥作用。所以说，钱多重要，没有钱简直万万不能，别说办事了，简直寸步难行。
    
    跟着肥婆叫来的美少年（早就应该叫来了，多赏心悦目啊，就因为那肥婆，害我还没干什么就白白赔了这么多钱。），一边走我一边东张西望。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但是也未免太考验我了……桌子上摆放的那些精美菜肴合香气醉人的美酒，光是看就让我垂涎三尺啊。中午被安排跟景王吃午餐，两人相对无言，一顿饭吃的甭提有多压抑，肚子还空着呢。
    
    大事要紧啊，你的任务怎么办！我心里大声喊叫，随即晃晃自己被食物冲昏的头脑，抬袖擦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抓紧时间呐，否则一会儿被女人摸来摸去，我会吐的。
    
    凝目定神，我好像探照灯扫视楼梯下的人。你别说，看的还真清楚。拜填鸭式的教育所赐，我初中就戴上了眼镜，度数有增无减，是个如假包换的四眼。乔月琳的目力惊人啊，居然好的，可以看见靠门口的桌子上坐的姑娘戴什么款式颜色的耳环，那个爽啊！
    
    不行！我看女人干嘛，现在要找男人！唉，我真是太容易跑题了。
    
    左顾右盼上了二楼，我还在拼命的看看看。你说这厅好好的干嘛修那么大，坐那么多人，让我好找。
    
    “哇！”我一不小心，又狠狠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
    
    这人胸口是不是装了护胸，那么硬，简直是虐待我的鼻子！我向后猛退，幸亏小骆接住我，否则我铁定要变成葫芦，滚下楼梯去。
    
    我晕乎乎的靠着小骆，眼睛拼命往下瞟，努力抚摸我屡屡受挫的鼻子，没有忘记此时自己的身份，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骂，“你的眼睛长屁股上啦，走路不看路！没用就挖出来给本大爷下酒，反正留着也是有碍观瞻！”
    
    “郡主打招呼的方式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投怀送饱在下是没意见，可如此泼辣，只怕我消受不起。”调侃的语气让我呕的快爆炸，可是那人看我气的要自爆，居然还给我加了一句，“郡主若想吃点眼睛以形补形，不如我命人去北海打捞些深海的海鱼，它们的眼睛比较管用。”
    
    “你……”这家伙不仅一下就识穿了我引以为傲的变装，嘴上还占了不少便宜，让我一时气结无语。还是那身金灿灿的装束，在这灯红酒绿，金碧辉煌的地方倒出乎意料的河蟹了，害我居然没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近日在下忙于巡查店铺，未能亲自去王府拜会，难怪郡主会思念。”扇子打开，他又开始拿金光晃我的眼，坦然说出恶心到家的话。“何必急于一时，我早就备好礼物，忙完这几天就亲自过府拜候。”
    
    谁思念他啊！最好他能忙一辈子！不记得我说敢踏上我地头，我就打断他的腿吗！不过以傅仲轩脸皮的厚度，说这些还不如……“原来你巡查店铺可以巡到妓院啊，这里的姑娘公子都是你客户吗！”
    
    “是伙计才对。我上个月才收购了这家青楼，你就找来。”傅仲轩贼贼的笑，让我心里大呼不妙。得，他没踩上我地头，我先自投罗网跑到他地方惹事了。
    
    咬牙切齿向后望了一眼，看到小骆心虚的低下头……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结论为我被人下套了。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故意隐瞒，引诱我来这里。
    
    “谁找你啊！我是来寻欢作乐！”不能捉他的奸，那就抹黑自己吧，呜呜呜～“我可是青楼的常客，最喜欢乔装打扮去调戏各类美男！”
    
    “那就太好了，请二位去厢房，我让人带头牌伺候，定能让二位尽兴。”他得逞的一笑，放下袖口的掩饰，脸上绽开一朵花，可我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什么嘛，我居然会相信这种老手，轻易掉入陷阱的说。你说说我这张嘴，怎地老是没把门儿啊。这下可麻烦了。
    
    我绞尽脑汁的找理由开溜，还抛出一个求救的眼神给小骆，希望他机灵点，就这么带我破窗而逃，飞出去……谁知道，他竟敢给我装作没看见！欠扁啊！
      

第六十八章　捣乱

    在小骆不合作的气氛中，我和他被带入附近的一间上房。等仆婢退下，我气乎乎问，“你哑了！叫你想办法帮忙脱身，你居然跟我摆酷！”
    
    “主子恕罪，实在是因为……王爷。”他侧身坐在圆桌边，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影，神情凝重。
    
    我说今天出门怎么这么容易，到时间了也没人催我去跟景王用餐，跟踪的人回报的那么顺利，原来都是安排好让我跳的坑啊！可是……
    
    生气郁闷的时候肚子饿的更快了，还是先吃饱了再想办法逃跑！委屈的抓起一只鸡腿，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下去。本姑娘可是真金白银的坐在这里吃东西，嫖是不敢的说，东西总要吃点，否则亏大了。可惜，天不从人愿，咬到第二口，牙齿还在鸡腿的肉里享受软绵绵的质感，门轻轻开了。一阵浓烈的甜香飘入鼻中，熏的我晕乎乎。敲敲头，回过神的时候，我和小骆身边都多了个人。
    
    他身边是一头黄色“奶牛”，才坐下就缠着小骆不肯放。虽然是没我那么机灵漂亮，不过却有我一辈子都学不到的性感，绝对是男人最爱的尤物。不过我家小骆是万年大冰山，这种招数对他没用的说。看他拼命挣扎，满脸通红的阻止那人的上下其手，窘迫的样子还挺可爱。
    
    一只手却在我毫无防备欣赏小骆的时候偷偷探过来，大吃我的豆腐。我抓住那只手，大喝一声，“你干什么！”要命啊，我快受不了！我很想一记飞踢把那不知死活的死色狼踹到大门口示众，不过现在……那是人家的工作，我怎能对这么敬业的人下毒手？
    
    突然，脚边不远处，有只黑乎乎的蟑螂，跌跌撞撞的爬过来，爬过去，让我冒出了个邪恶的念头。因为这个念头突然充满活力的我，一脚小心踩住那只很倒霉被我抓到的蟑螂，偷偷藏好。“本大爷饿了，喂两口菜来吃吃！”我指指圆桌上距离最远的那盘菜，总算争取到了短暂的时间。
    
    提起筷子，我在眼前的菜碗里翻来翻去挖了个空当，然后飞快扬起袖子，将藏好的死蟑螂扔进盘子里，用菜重新盖好。气呼呼的瞪着眼睛，嘟着嘴巴，咬牙切齿酝酿了一下情绪，我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吼一声，“这是怎么做生意的，居然让客人吃蟑螂！”
    
    因为我是贵客，跟他们老板熟，还被特别的交代过，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鸨听见动静，很快就跑了进来。“不知您有何不满之处？”
    
    “呃，”我吞吞口水，吐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加油，然后从菜里夹出那只蟑螂，很凶的说：“你们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吗，虽然不是酒楼，也不能这么没有卫生意识！”要霸气，要理直气壮，谁知道那蟑螂是原本就在菜里的，还是我扔进去的。这时候，最重要是气势，就好像个恶霸就对了。我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那个老板，用增大打音量来壮胆。
    
    “哎哟，这可是个误会！”老鸨对我打哈哈。“您消消气，没事！我再让人给您换上一桌好酒好菜！”
    
    “哼！没事！你倒是吃吃看啊！”我甩了筷子，一下站起来朝桌子踹了一脚，碗盘碎了一地，吓得那两个陪客的都忍不住尖叫。这身装束加上大胡子真管用，气场自然而然变得强大，而且闹大了，也没人知道我的真面目。
    
    见效果不错，我再接再厉，抓起硕果仅存的几个盘子朝着人摔，“滚！都给老子滚得远远的！有种吃饱了蟑螂再跟老子说话！”
    
    我不停的朝小骆抛眼色，让他帮忙，终于，他良心发现了……
    
    一个凳子飞起来，不偏不倚砸在三人的脚边，粉身碎骨，吓得他们慌慌张张跑出去。第一时间关上门，放下了门闸，我闪到小骆高大强壮的臂膀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冲门吐吐舌头，我摇摇小骆的袖子道，“小骆，别说了，快走吧！”
    
    “是，主子。”小骆显得轻松多了，带着我就往门口走……不对，怎么能走门口呢，说不定那家伙就在门口等着逮咱们呢！
    
    慌忙拉住小骆，我笑眯眯指了指窗户道，“咱们还是跳窗户逃走吧，就像曲大贼那样飞着走，看他们怎么抓！”出了门就正对着一楼的大厅，有几百双以上的眼睛盯着呢，被发现的几率太高。
    
    “主子英明。”小骆脸上漾起可疑的红晕，手缓缓伸向我的腰间，轻轻一点地，我们就顺利的从窗口跃出。
    
    哇！太棒啦，这次飞的更爽！我感觉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清凉宜人，几乎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风中带着树木的清新味道，人的身心仿佛都被涤净，这自然的香气，比里面的香料味好闻的多了。地面仿佛被远远抛在脚下，凌空上下来回，我仿佛一只自由的小鸟，有种飞出了牢笼的感觉。小骆的肩膀好宽阔温暖，听见他胸膛里，心跳清晰的扑通声，我就会觉得踏实。
    
    今天就这么被王府的人给卖了，狠狠的吃了一次亏，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家，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啊……我这么记仇，报仇用不着等十年，今晚就行动了吧！
    
    拉拉小骆的衣襟，我不怀好意的笑了，“小骆，你觉得我不如我们今天干一票如何？”
    
    “干一票……”小骆无语的望着我。
    
    “去扫荡傅仲轩家的金库！”我贼贼的笑着。那家伙爱显摆是吧，有钱是吧，我就趁他不在家，去他那儿大扫荡！
    
    “主子的意思是……去做贼啊？”小骆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快和夜色融为一体。
    
    “没错，不过更准确的说是——劫富济贫！”我咧着嘴，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于是此刻，我趴在了傅仲轩别院的外围墙上，脑子里回忆小凌给的傅家地形图。不愧是傅仲轩，在凤凰城这种地方都能有这么大的别院，今晚只要劫了他的金库，明天估计城里就再也看不到乞丐了。
    
    “主子，这里这么大，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小骆就快要僵化的脸，告诉我他现在很紧张。
    
    低头咳嗽了两声，我活动了一下肌肉，也摆出一个标准的骆氏铁板脸，很正经的对身边的小骆说：“这大宅是按照先天八卦布置，借地势消长阴阳，循序变化，只要顺着阵势走，很快就可以找到藏宝的地方。不过，我得到的地图上对于机关陷阱的布置不是很清楚，必须处处小心。”
    
    小骆点头，搂着我轻飘飘的飞下围墙，猫腰停留在假山后面。才想着要小心谨慎，刚刚踏出的右脚却踩上了个圆圆的东西，脚一滑，顿时踩空，陷进一个小坑里。我重心不稳，奋力抓住小骆，却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叫，“呀！”
    
    糟了，这里可是傅仲轩那个金条的家诶，我刚才这么大动静，会不会被发现啊。
    
    可是奇怪的是，当我从假山后面探出一颗脑袋，东张西望了一番，却发现围墙这端的院子，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还以为这里有多恐怖，根本就是个空壳嘛，八成是地方太大，没钱雇佣护院了。我缩回脑袋，拔出自己的脚，却发现才不对。刚才踩到的哪是石头啊，分明就是个成色极好的碧玉珠子，上面还有一个小孔，看来是项链上的其中一颗。好神奇，有钱的人家果然不同凡响，随随便便都能捡到宝。
    
    小骆也非常疑惑，无声的询问我这怪异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我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摇摇头。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小骆一路带着我飞檐走壁，顺利的让我心惊胆战，可想着既然都来了，无功而返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算起来，我和小骆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关键时刻打不过了，让他用轻功带着我跑也可以，最糟糕也就是被抓，相信傅仲轩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转眼已经来到了院落中应该是仓库的位置，到了才发现竟是一处空地，周围围绕着石头垒成假山，一个人造的瀑布从假山上流下。
    
    怎么看都是寻常的花园，瀑布水太小，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地方……
    
    “我们分头找找吧。”我指了指左边，让小骆过去，而我就朝着右边去。才走了两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移开一看竟然又是一颗碧玉珠。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面，发现小小的珠子还有好几颗，都落在了前方，似乎是个无形的路标在指引着我。
    
    一颗一颗拾起珠子，一点一点的沿着它指示的方向走去，最终却停在了一块石头的前面。
    
    我疑惑的敲了敲那块石头，很硬很凉，没什么反应……回身望着走来的路，我的身体轻轻靠着石头，思索着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却觉得背后一空，我整个人就这么向后栽下去。
      

第六十九章　决断

    还没来得及呼救，我就像是滑入了一个长长的滑梯，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因为是仰面滑下，根本无法看清前面的状况，只好本能的抱着头，捂着想叫的嘴，期待着能够快点到达目的地。
    
    视线感受到光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飞到了半空，接着呈抛物线直接摔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太刺激了，去主题公园不是没玩过，只是这次毫无防护措施，心理上的恐惧让刺激度直线上升。
    
    “好玩吗？”空气里飘来一个清亮的男音。
    
    “简直就是玩命……”我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含糊不清的应道。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维持着掉下来的姿势，微微扭动脖子，又让我看见那一身浮夸的金碧辉煌。
    
    “难得郡主赏光，真是我们傅家堡的荣幸。”他手上的折扇啪一声打开，又是一阵金光闪烁。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嘛，居然还学人家文人打躬作揖。
    
    “傅仲轩……”那一身的铜臭，就快薰死我了啦。还以为能给他来个大突袭，结果还是落入了人家的陷阱里。认了吧，今天点背，不要怪社会！
    
    我撑着发晕的身体跌跌撞撞爬起来，心里还盘算着得想办法脱身，然后我们永远都别再见。
    
    扇子在手上摇啊摇，傅仲轩镇定自若的踱着方步，来到我身边。上下左右，前后里外仔细打量过一番之后，他居然很严肃的下了个结论。“不愧是郡主，这个样子也很可爱。”
    
    我吐！“我当然可爱啦！不过你这个金条倒是横看竖看都那么讨人厌！”
    
    “金条？这件衣服可是我花了一个月的饭钱才订做出来的，不会衬的我很英俊潇洒吗？”傅仲轩快步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秀他的衣服，一副自恋的臭样子。
    
    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我一巴掌挥开他凑过来的那张脸，“如果你穿件正常点的衣服，再送个金条给我，我还会对你比较有好感。”
    
    他似乎想到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拿出一颗碧玉珠，在我面前晃晃道，“可是我刚刚有扔这个给你，应该可以加点分吧。”
    
    这个时候，视线终于不再上摇下晃，趁着他说话，观察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开溜。只是这里似乎是地底的密室，唯一的出口被傅仲轩挡的严严实实。视线扫过他时，看那珠子，我的火气立刻就烧起来。
    
    加分？哼，想得美！“这珠子害我差点摔倒，我还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那就赔给你吧，损失费。”傅仲轩摸摸下巴，冲我不怀好意的挑眉毛。
    
    “我……”刚准备跟他理论一番，晕眩感却忽然加重，眼前的景物也摇摇晃晃，模糊不清。头好重，控制不住自己变重的眼皮。使劲儿晃了两下，又用手撑撑自己点眼皮，却还是不奏效。不对劲啊，犯困也不至于这么晕，这么凑巧……“你对我下药！”
    
    “我忘了说，这是府里抓贼的通道，本来就有迷香！”明明一副奸计得逞的狐狸样，却给我装纯扮无辜。
    
    “傅……混蛋……”我冲上去想把他给打晕了，免得这家伙趁我不省人事就胡作非为，可是这么一动，晕的更厉害，脚下踩着软绵绵的铺垫，身子歪倒在地，终于还是克制不住陷入了沉睡。
    
    鼻子闻到风中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来自食物，却又分辨不出个什么来。对了，是花香，很多很多的花……
    
    有人环着我的腰，让我安稳的枕着他的肩膀，脑海中不自觉将这感觉跟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不久之前，我们就是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看着花，看着星月沉醉——
    
    不，做梦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我忽然清醒，努力睁大眼睛，触目所及的都是各色不同的花朵，多彩的花瓣在晨曦下绽放。在这一片花的海洋中，一个古雅的小轩静静矗立，而我就身在此处。握着我的那双手白皙如玉，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扇子……
    
    “傅仲轩！”我手肘向后一顶，给他结结实实的一个肘击，然后从他的怀抱里逃脱。
    
    “这是赔给你的损失费……”傅仲轩捂着被我撞击过的地方，疼的话都说不完整。
    
    四周的烛火已经烧尽熄灭，淡淡的晨光静静流泻进来，朦胧中反而让人感觉更加美丽。旁边的矮桌上，透明的水晶盘里，淡粉色的水中浮着几朵半开的花。地面居然铺满五色花瓣，好像一层柔软的地毯，每一触及便芬芳四溢。任何人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地方都会陶醉的观赏这景色吧，可是我见过更大更美的，眼前的景象只让我觉得心痛，想起那灰飞烟灭的绝美景色。
    
    “郡主不是很喜欢看星星吗，这里很开阔，你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景色。”缓过气来的傅仲轩站起来，衣袖微动，几朵花瓣随之飞舞，在半空中划出几个圈，如蝴蝶飞舞，在他周围飘飘荡荡。
    
    “这是哪里啊？”周围一片绿色，除了花只剩下草木，完全不像是在城内。
    
    “傅家的产业。”傅仲轩明显答非所问。
    
    “你们家搞房地产啊，没事买那么多地干嘛！”以后见到他，干脆问问哪里不是傅家的产业比较好。
    
    “这片花田很美吧！我打算在此处建一所别院，作为我们的新房，怕郡主不喜欢，特地提前带你来看看！”傅仲轩恢复了战斗力，又开始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你理解有问题，还是我没说清楚啊！我都讲八百遍了，我不会和你成婚的！”我气急败坏的在地上乱踩，毫不吝惜洁净美丽的花瓣被我踩得面目全非。
    
    “我也从没说会放弃。”傅仲轩也坚持着他的坚持。
    
    他之所以会这么坚持的原因，我知道的，所以……“不就是两座矿山的开采权吗！我跪也好，拜也好，一定会请陛下恩准，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作为退婚的补偿！”
    
    傅仲轩听到这里，眼睛微眯，展开扇子半遮住脸，忽然又移开扇子大笑了两声道，“你没发现，自己比想象中了解我吗？”
    
    “要清楚才能谈条件不是吗！如果矿山不够，条件你开出来吧，就当我买回自己的幸福！”乔月琳的幸福的价值，不仅仅值两座矿山，相信她在这里，也会做出这种决定。
    
    “你用钱收买月凰国最有钱的人？”傅仲轩哈哈大笑，摇着扇子在轩中踱来踱去。“这么有意思的人，不留在身边该有多可惜。”
    
    看来没什么必要谈下去了，那么我出最后一招吧。“我们彼此之间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利诱不行，我只能威逼咯！”说完最后一个字，透明的剑刃闪着红光，架在傅仲轩的脖子上。
    
    “郡主虽然看不见，可是周围我花钱请的保镖少说也有十个八个，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傅仲轩胸有成竹，似乎算定了我不会杀他，眼睛都没眨。
    
    “当然不是今天，不过如果你跟我成婚，就等于是在给我制造杀你的机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虽然不至于真的杀人，可是也绝不会让他好过。因为心里确实这么想，嘴角也露出了威胁的笑容，“想清楚哦，我可是有心帮你节省下半辈子请保镖的钱。”
    
    傅仲轩迎着我带点危险的笑容，回了个笑容，不置可否。“来人，送郡主回府！”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下次再敢用未婚夫的身份在我面前晃荡，”神剑随心化作无形，重新缠绕在手臂上，我顺势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死定了知道吗！”
    
    丢下想说的，我自动转身跟着跳出来那个人朝着离去的方向走。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希望下次见到，能变成互相之间可以好好打招呼的关系。
      

第七十章　小月的苦恼

    被送回王府已经是日上三竿，小骆就守在府外，看我从傅家的车上下来，脸色有些深沉，可惜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处理，没空安慰他就直接快步进了府门。
    
    这个时间，景王已经从宫里回到府中，应该照例在书房里看书画画。到了书房，她果然在那里，可是我真想知道把自己女儿出卖给别人之后，她怎么还能这么冷静。换了平时，我早就开始发飙，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一路上左思右想想出来的话，在她抬头淡淡的那一眼望过来之后，全都烟消云散。
    
    我斗不过她，所以糊里糊涂的冲撞了整晚，却也不过在这个人的掌控之下而已，过多的疑问只不过白费力气。或许，我不想给她当面说服我的机会，让我对傅仲轩撂下的狠话变成笑话。
    
    “回来啦。”她复又低下头，专注于那幅工笔花鸟。
    
    “嗯。”我站在门口，木木的应了一声。小时候乔月琳原本叫她母亲，直到看着父亲饱受欺负，孤单的郁郁而终之后，这个字眼就没再出现过。这个人的心大概和宁未尘一样吧，比起身边的人来，有更重要的，例如国家，百姓，女皇……为了守护那些，甘愿放弃一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贯彻始终呢？一定要在大家面前上演什么年少轻狂，超越身份的深情，跟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成婚，却又不肯让美丽的故事有个好的结局。所以乔月琳才那么恨吧，给人希望又狠狠砸碎，比不曾给予更伤人。
    
    “和傅家公子相处的好吗？”还在考虑该怎么办，景王先开口问我。
    
    “如果和他吵架，对他动刀子也是相处的一种方式，那么我们暂时相处的不错。”我笑着回答，可是心里总有些逆反情绪。我不反对，不抗议，我只是跟她陈述事实。
    
    “这门婚事是迟早的事，别闹僵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微微带着警告。
    
    “我还是比较乐见它告吹。”我故意朝别的地方看，还耸耸肩膀装无谓。
    
    景王“啪”的一声放下画笔，害我的心跟着漏了半拍，“在外面玩的性子都野了。”
    
    “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被别人当做实现目的的工具，成为那个陛下完成野心的踏脚石，我接受不了。
    
    景王背着手朝我踱过来，我定神和她对视，坚定无比。“考虑清楚你的任性要付出的代价。”最终，她先移开了视线，缓步走出去。
    
    如果是以前的乔月琳，会屈服吗？我不知道，所以为了找答案，我坐在了小凌酒楼里，居高临下看着人来人往，独自喝闷茶。
    
    酒量差，就算是郁闷的时候也没办法潇洒的借酒消愁……不过我比较有自知之明，肉脚一点也好过酒后乱性，制造更多让我郁闷的事。
    
    小凌从外面回来，提着个包袱，上来找我，“等很久了吗？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郡主不好当，王府太闷了所以过来喝喝茶透气。”我趴在桌上玩喝空的茶杯。
    
    “还是因为那个傅仲轩？”小凌自然知道我烦心的是什么。
    
    “搞不懂怎么会有当娘的把女儿往死路上推。”关于和傅家的婚事，小凌和我在了解的同时也有过一番分析，结果出乎意料的糟糕。
    
    如果我只是景王之女，一个爱流浪的郡主，即使在皇位继承人之列也没什么。可是偏偏灵魂互换，我莫名其妙成了凰之使者，本来就得低调的没有存在感才好，现在还要跟月凰国的首富结亲，这不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现在皇城里那个笑面虎还需要我，等事情结束，我爬得多高摔的就有多重。
    
    “因为小月，陛下才定了决心吧。那可是件耗资甚巨的事情。”小凌有点同情的看着我，摸摸我越来越低的脑袋。“陛下要财势，傅家要地位。”
    
    小凌将自己最新收集到的情报交给我，边境兵马异动，傅家开始对朝廷的军队提供资质，那矿山看来只是幌子。我的出现带来了预言即将实现的希望，女皇早就蠢蠢欲动，现在只不过是借了东风想一路向北打过去。打仗要用兵，浩浩荡荡几万人在战场上厮杀，总得保证他们吃饱不是。小凌说两国对峙已久，各有消耗，要彻底的吞并只能够集结所有的力量背水一战。傅仲轩是傅家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无法入宫，我这个皇室的近亲就充当了这份契约的一部分。他们都得了他们想要的，那么我呢？
    
    “所以就理所当然牺牲我……”我深刻的后悔了。干嘛要自投罗网的跑进这滩浑水里啊，还以为交了宝贝就能溜之大吉，结果……连我自己都得交公。我趴在桌上，脸朝着桌面，脑门在桌上蹭来蹭去，因为这么一联想，我昨天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个笑话。“小凌，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我昨天上了人家的套，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傅仲轩大概正在某个角落里嘲笑我吧。”
    
    “小月如果不愿意，我帮你解决就是。”小凌露出灿烂的笑容，花一样美，让我觉得有点危险。
    
    “怎么解决？这样吗？”我僵硬的笑问他，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轻轻划过。“你开玩笑的吧。”他死了我第一个就变杀人嫌犯，立刻就跌倒谷底变人民公敌。我也就只敢想想，纾解一下心里的烦闷而已，可是小凌……
    
    “是啊。”小凌脸色立刻就缓和，捏捏我的脸，“总算有点笑容了。不过，还有会让你笑的更开心的东西。”
    
    看小凌低头去拿刚刚的包袱，我瞪大眼睛，“是什么？”
    
    小凌把包袱放在桌上，小心解开，里面装着一个木盒，很普通，跟小凌平常的华丽路线有点不合。到这里他停了手，将木盒推到我的面前，“打开看看。”
    
    “嗯。”揭开木盒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小花盆，盆里种着一棵小花苗，盆上还有我无聊时刻下的记号。我抬眼望着小凌，他只是朝我了然的微笑。
    
    别人看来或许一文不值的盆栽，却有许多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千里送鹅毛是什么感觉，我此刻真心的体会到。“他还有闲情逸致养花啊。”能够传递这件东西来到我面前的人，看来不必我再担心什么。
    
    “我也想象不出他拿着水瓢，小心翼翼浇水的样子。”小凌笑得很温暖，想起那个人。“大概只是想借着它，维系这份联系。”
    
    “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拿着另一盆花，亲自来找我。”我抱着花盆还是白日做梦。
    
    “他会为之努力。”小凌给我加油打气。
    
    把木盒重新合上，我抱着箱子，托腮思索道，“我是不是也该努力一下呢？”
      

第七十一章　面具

    买凶杀人这种下下策，除非被五花大绑的推上喜堂，我是绝对不会做，既然威逼利诱不成，我就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我的听天由命跟其他人不同，因为这里的天命，是通过国师来转达的。没错，我就是要去找宁未尘。
    
    王府的车夫八成会泄露我的行踪，所以小凌帮我安排了一辆自己的马车，让我从后门开溜。宁未尘的神宫位于皇城之南，与皇宫相接却又独立出来，似乎他有特别交代，我只是自报了姓名就顺利进了神宫的围墙。
    
    穿过长方形的巨大广场，站在汉白玉石阶下，仰望着建筑在高台上红色基调的宫殿和后方高高插入天际的白色高塔，我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巍峨的建筑遗世独立，安静的矗立在这繁华的凤凰城一角，与世无争却又显示出月凰国上下对这座宫殿和宫殿象征的神明有多么崇拜。
    
    原本是风风火火的杀到国师的神宫，到了这里却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的肃穆感。被引路的神官带到宫殿中的花园里，他让我少待片刻，前去禀报。
    
    这里的人也很稀少，大大的宫殿冷落清静。据说一年热闹的时候只有春秋两次祭祀，还有两三个重大的节日，其他的时间，踏足此处的都是少数被选中几个神官……难怪我总见宁未尘往外跑，是我也闷的发慌了。
    
    无聊的踩着石子小路四下里转悠，花园打理的很好，似锦繁花怒放，只是似乎乏人欣赏，总觉得缺了一股生气。摸摸下巴，伸手想采朵花，看看和外面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手才触到花茎，就听见悠悠古琴声自花丛深处传来，分心不注意，花茎上的小刺狠狠咬了我这个采花贼一口。
    
    “哎呀！”我缩回手，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对这个让我今天莫名奇妙遭了血光之灾的琴声产生了好奇。
    
    能在这里弹琴的人……自然不会是那些一板一眼的神官，只有一个可能！哼哼，宁未尘八成不想见我，才故意让人去了那么半天害我干等，自己优哉游哉的在那弹琴！
    
    算了，他爱装高人雅士，我也跟着配合一下！我路痴是没错，可是耳朵够灵就好，顺着声音一路找过去，没费多少时间。找来找去，在花园里的湖边停下来，一抹人影坐在湖心亭内，背对着我正在抚琴，白色飞纱舞动，给那个身影增加了不少仙气。看来那边应该是皇宫的地界，岸边距离亭子几丈左右，却没有任何通路，只能遥遥相望。
    
    我蹲下身子在湖面看来看去，正想着宁未尘啥时候练成铁掌水上飘的轻功，却见白纱飞舞，露出一袭淡青色的衣袍。宁未尘想来就只穿白衣，这人背影虽然有几分相似，可看服色却并不是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孤零零的在皇宫的角落里，临水弹琴……
    
    我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要望个究竟，却听见“扑通”一声闷响，给这美妙的琴音增加了一点不和谐的音律——
    
    “救命……救……命……”我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杯具了命运，就得不停的为了小命奋力呼救。
    
    琴声戛然而止，亭中的人出声，“岸边水浅，不要挣扎，站起来！”
    
    我好像得到了救命稻草，按照他的话连滚带爬的站直了身体，这才发现水面原来只到我的胸口左右，白白喝了那么多湖水，吼的嗓子都快哑了。
    
    “多谢！”我吐掉嘴里的污泥，整了整海藻是的头发，觉得至少没那么像水鬼了，这才抬头对那人说。可这么一看，却脚步不稳，差点吓得又来了个倒栽葱。只看背影和琴艺，是个极品，转过身来他脸上那个金灿灿的面具更加极品！
    
    他是要参加假面舞会吗？或者是长的难看？又或者有隐疾？还是……
    
    太混乱了，难道我郁闷过度产生幻觉？
    
    我泡在水里独自混乱，完全忘记要爬上岸，还好有人记得，把我从湖水里捞上来。
    
    “宁未尘，那……那……那个人……谁……”我转过头看见宁未尘，对着他手舞足蹈的比划，捎带结巴不完整的话。
    
    “乔月璟，你的皇表兄。”宁未尘的平静和我形成鲜明对比，陈述出我想知道的事实。
    
    原来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生来就体弱多病，居住在神宫里侍奉神鸟凤凰的大皇子啊。我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他也从另一边绕了过来，还带了个尾巴——乔月珊。
    
    我们四人面对面坐着，却是无语。坐在身侧的人总体观感应该是优秀以上的，为什么要戴着这么渗人的面具，脸颊以下半张脸都罩在面具里，没见过人这么体弱多病的……
    
    “看来上次那球把你脑袋打坏了，连我皇兄都不记得！”乔月珊看我连头发都半干半湿的散着，一副落汤鸡的样儿，得意的说。
    
    “是啊，我还估摸着跟你要汤药费呢！”我对她努努嘴道。
    
    “好多年未见琳儿，难怪不记得我。”乔月璟嘴角露出个微笑。
    
    没遮住的部分皮肤白白的，嫩嫩的，水水的，都能拍广告了；半个鼻子比例挺不错，高高的；双唇不大不小，薄薄的抿着，勾起来的时候有亲切的感觉；下巴和颈部的线条很漂亮呢，几缕黑发耷拉下来，有点慵懒的美感……可是再看上面，我又被击沉了。
    
    “是啊，好久不见。”我干巴巴的回答。“不过跟有的人倒是刚刚见。”
    
    “我是来见宁国师的，别自作多情了！”有心上人在旁，乔月珊的气焰收敛了不少。
    
    “我感情匮乏的很！以后你要来提前说一声，我也省得在这儿碍你的眼！”做电灯泡已经够惨了，还得承受乔月珊无时无刻投过来的嫉妒眼神，让我情何以堪。
    
    “你们两个倒是没变，总是吵吵闹闹，不过越吵感情越好。”我正和乔月珊斗得不亦乐乎，乔月璟又在旁边说。
    
    无语了，这个温室里的皇子，到底哪里看出我和乔月珊关系好了？总共见面就两次，其中一次还打的不亦乐乎，关系只能用冤家来形容。没话说，我只好喝茶……喝茶……喝茶……
    
    就在一大壶茶水要全部转移到我肚子里的时候，宁未尘这个救星总算从木头状态复苏，开口说话，“殿下该去书房了，别让太傅久等。”
    
    原来她还要上学做功课啊！跟我当学生的时候有点像啊，大学的时候没事总想逃课来着，不过在这里我巴不得她赶紧消失，“没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迟到！”
    
    “可是……”乔月珊望着宁未尘，依依不舍，屁股就像黏在椅子上一样。
    
    “皇妹，太傅上次好像说你再迟到就罚抄写……”可爱的大皇子这时候提醒道。
    
    “可是……”乔月珊还是不肯动。
    
    “皇兄陪你去！”大皇子也不管乔月珊愿不愿意，拉着她就走。乔月珊拗不过他，只能被拖着越走越远。感激的望着那个背影，我决定把大皇子加入我的好感人员名单。
    
    “来找我有事？”旁边的宁未尘喝着茶闲闲道。
    
    “嗯！想你帮忙解决一件麻烦事。”我的视线从远处拉回来，转向宁未尘。
    
    “如果是傅仲轩就不必说了，我帮不上你。”太犀利了，一语中的。
    
    “你可以的！”我双手抱着脸颊，对他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装可怜，“我们神通广大的国师大人帮不上，谁还能帮上！你就找个机会说我跟他八字不合，大凶之类……”
    
    “我不能说谎欺瞒陛下！”他一本正经的无视我的讨好。
    
    “假如被逼婚了，我肯定会成天跟他吵架啦，家暴，DV什么的，这还不算大凶！”我纠缠不放松，卖萌外加茶水伺候。“成天忙着跟他斗，过家庭生活的话，哪有时间做额外的任务啊。要当英雄就得轻装上阵，没有家累才能随时舍身取义的嘛！”
    
    “这是威胁吗？”宁未尘瞟了我一眼。
    
    我慌忙摆手解释道，“错！虽然是‘胁’，不过是请求协助的‘协’！我跟傅仲轩一点都不熟，甚至有点讨厌，你既然说要辅助我，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吧！我保证你帮我这次，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乖乖练功，天天向上！”今天来这趟怎么都得有点收获，否则我就不走了！
    
    “我考虑一下。”收到我坚定地心意，宁未尘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松了口。“你不便久留神宫，早点回去吧。”
    
    “你说的，会考虑咯！我当你答应了！记得跟陛下进言！我等你好消息！”被他送着一路走，我一路跟他说，生怕他吐出一个“不”字，还好宁未尘也没说什么，我这才安心上了马车。
      

第七十二章　夜幕下的惨剧

    不想回家，直接去了小凌的酒楼，在那儿赖了大半日，回到王府，已经天黑了。
    
    夜里烛火幽暗，我一般都比较早睡，走到自己的居所，打了个哈欠，我推门进屋，准备回归床铺。
    
    屋里没点灯，我想着待会有仆人会进来，也就懒得动，却听耳边有个男声，“回来啦。”
    
    “是啊……嗯？”反应了过来，我吃惊的张大眼睛。
    
    有人坐在桌前，点燃了蜡烛，幽幽的光亮反射出熟悉的金芒。“傅仲轩？”我吓得直往后退到门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走错。
    
    这家伙怎么会黑灯瞎火的坐在我房间？
    
    “王爷说让我暂时搬过来，和你培养感情。”傅仲轩笑眯眯的摇扇子，就像只金毛狐狸。
    
    我拍打房门发出巨响，表达我的情绪，“出去外面左转或者右转，随便选个房间住吧，不招呼你了。”
    
    回过头，傅仲轩却陡然贴近，一双眼不怀好意，直勾勾盯着我。糟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啊？这家伙果然是属狼的——色狼。
    
    “你干嘛！”我心里的警钟声大作，一脚朝他腿上踹过去。傅仲轩的时间精力大概都用来赚钱做生意，武功倒是不强，被我一击即中，倒在地上抱着腿痛呼。
    
    “你说房间随便我选，所以我选这间。”傅仲轩居然敢无辜的堂堂的说出这些话，把明明很不正常的事情说的理所当然。他随便是他家的事，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这是我房间！”我大声宣告这房间的所有权，不许他有入侵的机会。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继续对我放电，“不错啊，方便我们培养感情。”
    
    “懒得跟你废话！两个选择，第一被我踹出去，第二被我扔出去！”我原来是多么单纯可爱淑女的小姑娘啊，现在居然变身暴力女。
    
    “有没有第三个选择？”傅仲轩对我*笑。
    
    我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很善良的说，“自己走出去！”
    
    “哈哈，我选第三个！”傅仲轩很识时务的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走出房门还不忘回头，“我就在你隔壁，想我了随时叫我！”
    
    回答他的是大门“嘭”的一声响和飞尘无数。
    
    被他搅和一阵，我的瞌睡似乎被赶跑了。躺了一会儿睡不着，我起身出门站在走廊上。感觉晚风在发际浮动，我闭上眼睛，伸长双臂。哈哈，感觉好像在飞啊，开心。如果去了屋顶，飞起来一定更舒服。
    
    顺着门前小骆为我架好的梯子，我利落的爬上屋顶。王府的屋顶很高很宽阔，一排排瓦片鳞次栉比，踩着瓦片上了屋脊，侧坐在上面，抬头望天空。今天也是好天气，星星挂在天上闪闪发光。看来老天爷还是挺照顾我的，知道我喜欢观星，所以让我每次都能看到漂亮的星辰。它们是我唯一熟悉的东西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抬头仰望这同一片星空呢？
    
    “今夜的星空很美。”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还冷不防说出这样的话，害我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还好这次又是有惊无险，旁边的人及时拉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离地面，坐在这片天空下，我感觉那怀抱很温暖，有种亲切感。
    
    “小心点。你跌下去之后，有个家伙肯定会提着剑来找我麻烦。”小凌抱着我，半晌都没松开，直到一再确定我稳住了身体，不会再掉下去才松手。“你刚走就听说傅仲轩进了王府，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这么冒失，没个人看着就上屋顶怎么行。”他抿着唇，可是却掩饰不住嘴角弯曲的线条。
    
    “小凌放心，那家伙钥匙敢接近，我咬死他！”我闷闷的躺在他旁边，忘不了刚才在他怀里的那双明眸，现在看起来，他的眼睛竟比星辰更加璀璨美好。望着幽蓝的天空，他如清泉般透明的眼睛和星星重叠起来，好像他在看着我，让我的脸发热。
    
    “咬人之前，先练练牙口吧。”小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食盒，我悠然接过点心，一边吃一边望着天空。可以同时拥有自己最喜欢的两样东西，实在是让我满足的无以复加。今天没什么月光，星星特别灿烂。坐在繁星掩映的天空下，我吹着兮兮凉风，吃着香甜的点心，嘴角弯弯的挂着笑容。
    
    天不作美，还以为能安静，开心的享受这夜，这美食，搭在屋檐上的梯子却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这代表有人正在入侵。房檐瓦片的水平线上探出一个脑袋，居然是傅仲轩。
    
    唉，我只是想好好度过这一夜，有这么难吗。“喂！这里是私人地方，谢绝探访！谁准许你上来的，给我下去啦！”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家伙搅乱我美好的夜晚，态度要强硬！
    
    “我的未婚妻在屋顶上跟情人私会，我不在场可不行！”这家伙厚脸皮的说，看到我摆出一副大黑脸，还不知死活的继续往上爬。
    
    “这是我家，你一个借住的没资格和我辩！”按住想要离开的小凌，我伸出一只脚，妨碍他继续往上爬。
    
    “别和我这么疏远嘛！我们接下来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难道就打算这么下去？”傅仲轩抱着梯子，玩世不恭的眼神打量着我，深具威胁性。“比起这个人，我家世清白，有财有势，能够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这句话配上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危险，难道他对那个位置也有所图谋？“你能给我，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郡主，何必这么认真呢，如果你喜欢凌澜，我不介意多个兄弟。”傅仲轩轻薄的耸耸肩膀，“反正他出身在那种地方，也不会痴心妄想……”
    
    这人实在太过分了，刚像个野心家，现在又这么轻视别人！出身青楼怎么了，小凌又不像他，生出来就是月凰首富之子！我为小凌抱不平，随手就把装点心的盒子掷向那个鼻孔朝天，正洋洋得意的家伙。
    
    傅仲轩没想到我突然发难，慌忙躲避砸过来的食盒，却没顾及到自己此刻正在梯子上。只听他“哇”的叫了一声，脑袋消失在屋檐边缘。“乒呤乓啷”一阵热闹之后，只见他正四脚朝天躺在空地上，双目瞪的圆溜溜，不可思议的望着天空，动也不动……
    
    他不会摔傻了吧，晕……
    
    让小凌把我带下屋顶，我蹲下身子戳戳倒地的傅仲轩，他却像块石头，动也不动。挥手让小凌快走，我过了片刻终于直身子，深深呼吸了几口凉气，气运丹田，双手圈住嘴巴呈喇叭状，在心里数了一二三之后大声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掉下屋顶啦，快叫救护车啊，还有消防车，医生在哪里！……”
    
    黑洞洞的房屋闪现出点点灯光，黑色的人影提着盏盏灯笼向这边移动，杂乱的脚步声喧哗声划破了这个美好的夜晚。是不是不该叫的这么大声呢，好像扰人清梦不太道德呃，更何况还闹得这么大，好丢脸……
    
    注定，这是个不平静的夜。
      

第七十三章　歉意

    “哇——呀——哦——”傅仲轩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王府的上空。
    
    折腾了好一会儿，大夫才从屋里走出来，对守候在外的我点点头，说病人已经没有大碍。陪着我的总管大人得了信，代替景王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就去向她的主子复命，剩我在门外徘徊，不知该怎么办。
    
    冲动是魔鬼。给傅仲轩留下这么大个把柄，以后在他面前说话都没底气了。
    
    “主子，还是进去吧。”小骆忍不住劝我。也对，在这里踩烂地砖，也没有半毛钱的作用，是好是坏都要面对。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进屋，就看见傅仲轩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一群人众星捧月似的把他当大神似的供着，受伤也伤的特大牌。不就是摔断了腿吗，当初我被人砍的快挂了，都没这么好福利。
    
    为了表示一下关心，我把笑容摆在脸上，亲切慰问伤者，“没事吗？”
    
    “也就断了条腿而已。郡主仁慈，没要了我的命，感激涕零。”大概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傅仲轩的言辞比平常犀利不少，一字一句都跟飞镖似的有杀伤力。
    
    没跟他计较，我诚恳的拿出了道歉应有的态度。“这次真没想害你受伤，不好意思。”
    
    “大夫说我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傅家的生意该怎么办啊。”傅仲轩再接再厉。
    
    “我背也会背着你走，不会耽误你的事。”我做错的事情，我负责总行了吧。
    
    “还得喝很多苦药……”他眯着眼睛，手中还抓着那碍眼的扇子。
    
    “我给你准备糖果，外加伺候汤药总行了吧。”我难得这么有服务精神，你就给我住嘴吧！“你受伤期间的衣食住行，我全包！”
    
    “有郡主体贴照顾，就算瘸了也值得！”得逞的傅仲轩毫不掩饰，在我面前笑得欢畅。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跟小凌道歉！”他说完条件了是吧，该我了。
    
    “什么？郡主让在下，傅家的大少爷，你的未婚夫跟那种人道歉？”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商贾之子在月凰国还不如平民百姓呢！
    
    “小凌是哪种人！就算他没法选择出身，至少也很努力的脱离了那个地方，你凭什么瞧不起他！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在我或者他面前胡说八道，我把你那条腿也打瘸咯！大不了王府以后多养一个闲人！”喂了糖也不能忘记打上一棍子，免得他得意忘形上了天。
    
    “好！郡主若能在我受伤不良于行期间照顾的我满意，我伤愈就亲自登门给他端茶道歉！”
    
    “一言为定！”我们的双眼不约而同放出电光，火花在空气中激射。心底一阵阵的发寒，有点后悔了，可是此刻如果在势上输掉了，就真的输的彻底。
    
    既然要干，就得好好的干，否则怎么表现出我道歉的诚意。第二天，我破天荒的早起了，天还没亮就端着洗漱的水去他房间。
    
    昨晚已经折腾到了半夜，今天又这么早起，我足足浸了两盆冷水才勉强清醒过来。他在擦脸，我站着都忍不住打哈欠。
    
    侧躺在床上，傅仲轩穿着淡黄色睡衣，比平常顺眼了不少。只见他支着脑袋，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嘴巴动了动，“早餐我要吃肉包、油条、花卷、绿豆粥……”
    
    他越说我越迷糊，虽然还在点头，可是却有点发晕。这家伙是吃早餐还是吃大餐啊，居然点这么多……不行，不能分心，否则记漏了他又能找茬。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分配厨房的人手，尽快塞住这家伙的嘴巴时，傅仲轩突然懒懒的说道，“轩只想吃郡主亲手做的，所以才简单的说了些餐点。”
    
    “诶，我……不太会做饭。”我做早餐的记录最多就是煮粥而已，还是用电锅，其他诸如包子油条之类，撑死也就是买超市速冻的。这家伙在为难我吧，光是记住这些点餐就晕倒了，还要自己动手做，等做好也快中午了吧。
    
    “罢了，就让我拖着这条受伤的腿，自生自灭……”骨碌一下滚到床内侧，傅仲轩面对这墙壁貌似很伤感的说。
    
    “好啦！我去做，你等着！”暗地里咬牙切齿，权衡了一番，我还是投降了，既然答应他，那么就得做好。
    
    “哐啷！咚！咣！……”大清早，厨房里就没有一刻是安静的，这个破坏和平安静的罪魁祸首不巧，又是我。
    
    “对不起大叔，我……”对着厨房里做饭的大叔们，我欲哭无泪。真的不是故意捣乱的，可是我没法控制……
    
    所以，在厨房里呆了半个时辰不到，我就砸了两口锅，十二个碗，三个腌菜坛子。厨师大叔和帮工的大婶们，一个个都远远躲在厨房外面任由我乱搞，就怕一不小心又有一把菜刀从头顶飞过，恰好钉在他头顶的柱子上。就差没把厨房给烧光光了，不过当一脸炭灰的我拼命吹炉灶重新生火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出所有能装水的器皿，从井里打水上来，整齐排放在门口。
    
    电饭煲，煤气灶，微波炉……我想念你们！
    
    “主子，让我帮你吧。”小骆站在我身旁，不惧厨房恶劣的环境，想伸手却因为我的命令而迟疑。
    
    难得下决心要做些什么，我不能让小骆帮忙这么没出息。
    
    可是小骆很担心我啊，为了让他安心，我运动了一下因为吹炉火而酸痛的嘴巴，扭过头准备给他一个大大的安慰之笑。“不用了啦，就快好了！”才笑了一下，一股浓烟从炉灶里冒出来，呛的我直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流。
    
    经过我的努力和小骆从旁指导，我终于在中午之前做好了傅仲轩点的早饭。灰头土脸，还来不及清理，我就端着自己的努力成果冲进他的房间。
      

第七十四章　受难记

    走进他的房间，我愣住了，“已经在吃了啊。”端着托盘的手一紧，我失落的望着正在吃东西的傅仲轩。
    
    傅仲轩抓着一块点心，侧坐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对我的努力成果一点都看不上眼，“郡主辛苦了，尝尝我家名厨做的点心吧！”
    
    “我快撑死了，你自己慢慢品尝吧！”现在本姑娘一肚子的火，再惹我喷火烧了你！
    
    “一个人吃太无聊了，郡主至少陪陪我。”傅仲轩冲我招招手，“顺便熟悉我的口味。”
    
    “哦。”得意是吧，再敢在我面前嚣张，你喜欢的味道里肯定会有毒药。
    
    我也就心里能这么想想，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不能浪费，他不吃我还不能吃吗！
    
    苦闷的咬着下唇，我垂头丧气，步履沉重的走到桌边上。想要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不注意，托盘居然翻倒，整碗粥洒在地上，还弄脏了傅仲轩的衣服。还好不是很烫，不然我的刑期又要延长了。
    
    “对不起，我帮你洗干净！”我试了试帮他擦干净，结果似乎没什么用处。
    
    “那么有劳郡主！”大门还开着，他居然毫不避忌的开始脱衣服。
    
    “喂，等等！”我冲进房间从衣柜里拣了件最素的衣服扔给他，然后跑到门边。本想关门，可是孤男寡女的，关着大门看他脱衣服总是不好，于是转了个身，大字型的站在门口，当了回人肉门板。
    
    “郡主，反正洗了这件衣服，干脆顺便洗洗我包袱里的衣服，还有……被子、枕头、帐子……”傅仲轩赤着上身，右手食指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几乎整个房间能洗的东西他都点到了。
    
    “你赶快把衣服给我穿好！”被我看光也无所谓吗？他这完全是无理要求嘛！“又不是换季，你这么讲究干嘛！”
    
    傅仲轩居然还分外为渠道，“这里的陈设布置我实在不喜欢。”
    
    “这里是王府，不是你家，没有哪个房间会好像个暴发户似的布置的金灿灿！”他的品味我还不清楚吗，如果要让我接下来的日子当苦力不说，还要忍受视觉上的强烈刺激，他好之前我铁定先倒下。
    
    整理完地面，我抱着一大堆一大堆的东西出房间，扔进院中木桶木盆里。望着那些堆积的东西，我坐在台阶上活动了一下因为清扫而腰酸背痛的身体，歪着脑袋，无奈的看着。为了做那点早餐，我可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居然还要……
    
    还在烦恼该怎么解决这些东西，一个人影忽然越过我，径直向堆积如山的衣物走过去。
    
    “小骆住手啦！”我跑上去，想要阻止他。
    
    “就算主子怪罪，我也要帮忙！那个人分明有意为难。”小骆闷着头，从井里打出一桶桶水，倒进盆子里。他的牛脾气上来，我就算再怎么阻止也不起作用。
    
    “但他受伤了，因为我。”我挡在木盆前面，“我要让他原谅我，并且心甘情愿去道歉。”
    
    坚持着没接受小骆的帮忙，我死撑着洗完衣服，折腾了半天的结果是——
    
    “呼呼……”面对着一桌子好吃的饭菜，晒着柔和的月光，我居然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抱着碗，睡着了。不是不想吃，只是现在的我就连嚼东西都没力气。
    
    “郡主，起来吃饭了。”耳边是傅仲轩的声音。醒了谁知道他又有什么名堂，我装作听不见，脸在桌上蹭了两下，扭头又继续睡。
    
    “傅仲轩，你也应该适可而止了吧。你的腿伤根本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骨头裂了一点而已，主子今天所作的已经够补偿你了。”什么？不是说腿断了吗……
    
    “是郡主心地善良，主动要求照顾我的。”没良心的家伙。
    
    “主子自然不会想到你如此得寸进尺。”小骆继续为我抱不平。
    
    “好吧，那明日就不需再做家务了！”
    
    我听到这个好消息，开心的从睡梦中醒过来，“真的吗？你要说话算话！”
    
    傅仲轩不负众望，笑眯眯的给我一记重拳，“改成陪我巡视店铺！”
    
    “腿脚不便还不安分的到处乱跑，小心被马车撞！”我气呼呼的小声诅咒他。
    
    “被马车撞也有人会救我的，”他得意洋洋的回敬我，“现在有劳郡主扶我回去休息，我们明早早些出发。”
    
    “收到！”他睡了我也能休息了，万岁！我很乐意的背着他的手臂，承受他大部分的体重。
    
    这家伙还真的当我是大力士啊，又不是全身瘫掉，怎么会全都靠我。“呀！加——油……”艰难的一步步朝他的房间接近，我体内的能量似乎也急剧消耗掉啦，肚子也还在咕咕叫……还有眼皮，不由自主的越来越沉。接近了，接近了，转个弯就到他房间了，撑住啊……
    
    “哇！”
    
    “呀！”
    
    傅仲轩房间的大门口，两个凄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同时叠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虽然很想要忍耐，但是我实在难以忍受极度疲倦的冲击，进门时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个四脚朝天。一直压着我的傅仲轩也难以幸免。但更令我惊叫的是，他跌下来的时候，那张臭嘴那里不好放，居然好死不死贴在我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瞪大眼睛缓缓撑起身体，傅仲轩的眼睛圆溜溜锁定我震惊到僵硬的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说道。
    
    傅仲轩拐杖滑到旁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故意，越是挣扎却越是贴近我。我们就这么纠缠不清的趴在地上，引人侧目。肯定是故意的吧，混蛋家伙，绝对不原谅！我要把这个趁火打劫，卑鄙下流的家伙送进地狱！
    
    “主子！”小骆及时出现，把我从傅仲轩的身下拉出来，护在身后。
    
    “给我吊起来打！”袖子拼命摩擦着自己的脸，想要擦去他在我脸上印下的痕迹。我鼓了鼓腮，气呼呼指着倒在地上的傅仲轩大喊。
    
    “不——要——”院子里回荡着凄厉的求饶声，以及踹翻家具或践踏地板的声音，傅仲轩彻底杯具了。
      

第七十五章　言和

    连续两天在王府里惹事之后，我没精打采的趴在小凌的酒楼里发呆，把这里当成避难所。细心浇灌的盆栽也跟着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不曾有开花的迹象。
    
    “小凌，对不起，如果我再忍耐一下，他就能亲自给你道歉了。”我对自己的行为深刻反省中。反省归反省，却无法面对他，生怕再惹出些事情让他伤的更重，只能留下一张定做的轮椅，至少不耽误他的生意。
    
    “傅仲轩的话我一点都不在意，无所谓道歉。”小凌比我大度多了，“小月还是不要跟那个人多做纠缠比较好，傅家人出了名锱铢必较。”
    
    我的脑袋摇来晃去，不停的胡思乱想，“现在傅仲轩是次要，主要是……我惹了这样的祸，不论是景王，还是陛下，居然都一点动作都没有，害我担心死了。”两次重伤傅家的宝贝大少，换了现代我早就去吃牢饭了。
    
    “就快天贶节了，往年皇宫都会大宴群臣，算起来也就这几日……我看景王不是不出招，而是在等时机一举出击，让小月无力还手。”小凌就像我的军师，在我迷茫的时候帮我排疑解惑。
    
    “干脆我装病躲过去！”不是常常有的吗，搞不定就躲起来，风头过了自然风平浪静。
    
    小凌摇摇头，干脆的否定我天真的想法，“小月不参加，只怕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也是，景王和陛下铁了心要出卖我，如果我不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了。“宁未尘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肯不肯帮忙！”我毛躁的抓着头，希望能抓出个点子，结果……只抓出了头皮屑和鸟窝头。
    
    “小月上次写的词，我谱上曲子，唱给你听听吧。”这时候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小凌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搬出了自己的琴。
    
    “啊？”我那些鬼画符他居然都看得懂啊，只是说的是哪一首？我最近练字写出来的大多是床前明月光，汗滴禾下土之类启蒙的诗词，这样都能编出个歌来，我崇拜你。
    
    琴声清冽，缓缓在室内流动，小凌温柔的声音随着琴声响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明明是熟悉的歌词，被这么重新编曲之后，反而有种新奇的感觉。歌唱的这么好，还会弹琴作曲，长得也文秀而美丽，真是有当歌星的潜质。作为他演唱会的唯一听众，我无比荣幸，现在深刻的体会穿越的福利着实不错。
    
    “郡主好兴致啊！”曲子才听到一半，有人很煞风景的插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房门顺势被推开，傅仲轩坐在我定做给他的轮椅上摇扇子，旁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这丫的摆出这副阵仗，绝对是来找麻烦的。“本来兴致不错，可惜现在没了。”
    
    “不好奇我来做什么吗？”本人一点都不好奇，只要不是来捣乱的我都可以无视。
    
    我插腰站在小凌身前，昂着头问，“对面街就是你家的酒楼，傅大少应该不会这么纡尊降贵的来吃饭吧！”
    
    “的确不是吃饭……我来道歉的。”傅仲轩笑的大有文章。
    
    还打算帮小凌清场赶人，却听到了让我觉得自己听力出问题的话，“不吃饭就……道歉？”
    
    “凌公子，上次言辞不当，多有得罪。”他真的微微一揖道。
    
    “傅公子言重。”小凌也没跟他计较，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份歉意，两人之间的气氛貌似不错，只有我觉得诡异。
    
    道歉果然只是台面上的事情，他真正的目的是……“轩已经依约道歉，郡主是否也该履行自己的约定。”
    
    刚才觉得他还不错的感觉取消，这人做什么都有目的，一点不吃亏。“啊？”
    
    “轩马上要去巡视店铺，郡主可否陪同照料？”傅仲轩对我招招手。
    
    他肯接受我也照做好了，这件事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解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立定了决心，我回身对小凌道别，“小凌，我先走了。”
    
    “嗯，小月也要好照顾自己。”小凌并未过多挽留，当着傅仲轩的面亲昵的为了理顺了微乱的发丝。
    
    出了厢房的大门，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扛着傅仲轩的轮椅下楼，没有现代的轮椅那么智能化可以爬楼梯，人力解决也未尝不是办法。
    
    走出大门，回头还看见小凌倚在三楼的栏杆上看我，再次用力挥挥手再见，却听耳边那人凉凉道，“又不是生离死别，郡主何必如此恋恋不舍，让轩觉得自己反倒像个坏人。”
    
    “反正在我心里，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人帮忙，我也乐得清闲，只是跟在他旁边。
    
    “昨夜轩唐突了郡主，郡主生气也是应该的。”傅仲轩这次表现的出乎我意料，让我怀疑以前那个厚脸皮，不知低调为何物的暴发户是不是被摔走了。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人家对我好，我就没办法狠心。我调整了一下表情，没那么严肃，干脆的把这个任务当成逛街消遣来干。
    
    跟着傅仲轩走进一间绸缎庄，看招牌上那个金灿灿的元宝就知道，这又是他们傅家的产业。经营了三代，看来经营范围也发展的多元化了。傅仲轩进去看账本，我就在店里东看看西摸摸，受到店里熙熙攘攘的顾客和五颜六色的绸缎影响，我的购物欲自然而然也被调动起来。
    
    跟着人群转悠，手最终停在一匹青蓝色的布料上，柔柔的触感跟君慕天穿的有几分相似。“伙计，这匹布帮我包起来，送到景王府。”心念一动，我很快就付了钱把它买下来，估摸着做条裙子应该不错。
    
    挑完我的，又帮小骆选了一匹棕色的，颜色四平八稳比较适合他。在挑给小凌的时候，我却犯了难，明艳的红色他穿着美，却太过张扬，银灰色较为素净，却有点无聊……挣扎了一番，还是抱起那匹银灰色暗花锦缎，较为适合小凌现在老板的身份。
    
    我太专注挑选，没发现傅仲轩已经出来，“郡主真有眼光，这匹布轩也觉得很不错！”
    
    看吧，我的眼光没错！高兴的转脸，却发现傅仲轩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不会认为这匹布是送给他的吧！这一看就不是他的风格啦，到底在期待什么。“是啊，小凌穿肯定无敌！”
    
    还在开心选了匹好布，却听掌柜躬身走过来，对我恭恭敬敬的抱歉道，“郡主，这匹布已经预定出去了。”
    
    “哪有那么巧！有其他的吗？”撞布料无所谓，小凌身材气质那么好，谁都穿不过他。
    
    “只剩这一匹了。”掌柜再度泼我冷水。
    
    “你这么大的店，就一点存货啊？我可是你大老板的朋友，想清楚了再回答！！”
    
    “郡主还是看看其他的吧，本店……”绝对有猫腻！我的视线越过掌柜，犀利的射向在后面的傅仲轩，却见他若无其事坐着看布。可惜，他再怎么淡定，管不住后面偷笑的保镖也没用。
    
    “算了！走吧，应该还有其他店面要巡视！”我悻悻打断掌柜的话，气呼呼走出去。有人从中作梗，我还能买到好东西送小凌才怪，口水都懒得再浪费了。
    
    我在生闷气，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来刺激我，“没收到郡主的礼物，凌澜肯定要失望了。”
    
    当我不知道他背地里使坏，还是想挑战我的忍耐底线啊！不过还好，我也不是吃素的，这时候记仇的劣根性再次爆发出来，“没关系，小凌就算不穿……也很美人！”我挑挑眉，故意省略了句中的几个字，于是乎句子的意义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你和他……已经……”我的话加上暧昧的小眼神，显然让傅仲轩误会了，居然结结巴巴，脸色发青的像个发现老婆外遇的老公。
    
    “很明显……我们……”断断续续的说话，我故意吊他的胃口，最后揭晓答案，“是清白的朋友关系，暂时！”
    
    “暂时？”这家伙真会抓重点。
    
    眨眨眼，我无辜道，“我是有考虑过，被你逼婚逼急了，搞不好会拐带小凌私奔，因此我的答案还是比较客观的！”
    
    “既然未成事实就表示还有转机！”出乎意料没见到傅仲轩跳脚的样子，不过仔细想想也算是正常，而且更正常的事发生了——“我们去吃饭吧！”他提议道。
    
    “嗯！既然我照顾你这么辛苦，你得管饭哦！”他家开的店有多黑我可见识过，先小人才能后君子，进去之前得商量好谁买单。
    
    “中午的饭食绝对包郡主满意。”傅仲轩点头接受我的提议，倒是挺大方。
      

第七十六章  闹翻

    就餐地点当然还是在他们傅——家的酒楼，只是这间没去过，看桌椅摆设都很新，应该是新开的才对。看了看时辰，这个点都还没什么客人，更加确定我的猜测。反正生意冷清，大堂里就小猫两三只，我揪着想上楼上雅座的傅仲轩坐在了那儿。
    
    “你坐着个轮椅就安分点吧！人家赚工资也不容易，把你抬上抬下的多折腾啊！”我堂而皇之的教育着不太配合的傅仲轩，不过……其实，或许还是有不想跟他孤男寡女关在小房间里的原因。
    
    对于菜单，傅仲轩早有计较，都没见他点菜，掌柜看他招招手就打发人下去忙了。趁着上菜前的空隙，他认真的听取情况汇报，我就坐在旁边，他没避讳我也就当了回听众。不过这掌柜还真是不容易，在竞争激烈的大街上开店，还以为能招揽人气，谁知道客人都慕名去了附近的百年老店，人家是门庭若市，自己却是门可罗雀。难怪汇报的时候一脸的苦逼，是我也愁怀难纾。
    
    “那就搞搞促销咯！”我觉得自己再继续看这苦逼的脸，会非常影响食欲，于是乎开口道。
    
    “促销？”旁边两个人不约而同朝我看。
    
    “嗯。例如招牌菜试吃，限时折扣，吃饭送优惠打折券啦……之类的……”以上的建议绝非原创，不过以前我也挺爱吃，假期会在城市里四处寻找美食，自然也见过不少饭店酒家的促销，不过只选了些保守的怕吓着他们而已。“酒香也怕巷子深！这店的装修好，饭菜也是名厨主理，客人开始或许是贪便宜，但是尝试过知道好吃，下次自然会来！开始适当投入，总比让菜都烂在厨房好！”
    
    “听见了吗？做个具体的计划给我过目吧。”傅仲轩也没多说，迅速解决了手上的事。
    
    看掌柜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离开，我努努嘴道，“顾问费我就不跟你收了，反正这次应该没白吃你的！”
    
    “几年江湖游历，看来你的见识也不少。”他很笃定的认为这绝对我不是原创的点子。
    
    反应太普通了吧，不如再说点刺激一下！“不止呢！我觉得开酒楼还可以搞主题化，特色化，提高核心竞争力！街那边的店是标榜自己百年老店，口味的传承纯正，有历史。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搞青春活力，雇佣一票帅哥美女跑堂，吸引人的眼球，总比每间店都搞得金碧辉煌……”我说得起劲，扭头却发现傅仲轩的表情有点奇怪，感觉……说不上来。
    
    “先吃饭吧。”似乎发现我在观察他，傅仲轩借势转移注意力。
    
    一听有饭吃，我立刻就把视线给转开，可是看见小二端出来的菜，我却有点被吓到……他们端出来的哪是菜盘子啊，一个个的都跟个脸盆似的！盘子放在我面前，里面内容跟盘子的不成正比性又让我吓了一跳。脸盆大的盘子里，外圈一大片是盘子本身的花样，然后是一圈萝卜之类的雕花，真正的主角却可怜巴巴的在花团锦簇的中心挣扎，看分量也就是几口的分量。十个盘子十道菜，整整摆了三个相连的大桌，由于制作的好像艺术品，害我连下筷子都觉得有罪恶感——
    
    掌柜开始从左到右的介绍，架势好不严肃，“*鹿肉，取每匹野生梅花鹿身上最嫩的一片肉……”
    
    “所以这十几片肉就是十几头梅花鹿咯？梅花鹿跟你有仇啊，随意捕杀野生动物是犯法的！”听了一半我就忍不住。
    
    “嗯哼，”掌柜清清嗓子，额角流下一滴冷汗，继续道，“珍珠鱼目，北海深海鱼，百中选一，取其目……”
    
    “好好的鱼肉不吃，吃鱼眼睛干嘛！”我又表示反对。
    
    掌柜又流出了冷汗，可是为了饭碗还是艰难的继续着，“郡主不喜欢鱼目可以试试姜汁鱼片，取的是鱼面颊肉，鲜嫩爽滑。”
    
    我筷子一甩，终于还是忍不住把矛头指向一边看热闹的傅仲轩，“你在耍我吗？”
    
    “轩只是想让郡主吃到这世间上最美味的珍馐。”他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还不是用钱堆起来的！在我看来，这是奢侈浪费。”一顿饭就能看出我们之间的差异。但是有件事更重要，这几盘玩意各个都那么极品，应该不是临时就能做出来的……“所以你今天故意大费周章的去道歉，带着我到处逛，应该也早有预谋咯！”
    
    “只有尝过最好的，才能知道该怎么选择。”好吧，对我来说他的确就跟这些华而不实的菜肴一样，让我更确定了该怎么选。
    
    “没错！”我拍案坐起，筷子都没拿，直接出动自己的两个爪子，左右开弓抓了盘子里的东西往嘴里塞，粗粗咀嚼几下就吞进肚子里。如此狼吞虎咽的吃法，桌上的菜肴很快就如风卷残云，被我消灭掉。在傅仲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拽起他的衣服擦擦手，“味道不错，可惜太少了，还不够塞牙缝！”
    
    抬起袖子，看上面鲜明的手掌印，反思我刚刚野兽般的行为，傅仲轩大概都找不到什么词来跟我说话，“郡主……”
    
    “我可是照你说的，好好的尝过了！结论是，果然不适合我！比起死鱼眼，我更喜欢吃鱼肉；比起这一小片烤肉，我更爱完全版的烧猪！我就是个俗人，让金贵的傅大少爷失望咯！”摸摸还扁着的肚子，我跟傅仲轩道别，准备去更适合我的地方继续下半场，好好的吃到饱为止。“多谢招待，不过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了，再见！”
    
    陪着那家伙晃悠了大半天，才吃了那么点东西哪够！走出酒楼，我开心的呼吸了两口自由的空气，刚准备找地方继续觅食，却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大叫我的名字，带着点气急败坏，“乔月琳！”
    
    “干嘛！”他居然还敢追过来，该说他勇气可嘉吗？
    
    我无奈的转脸，却刚好看到傅仲轩跨过门槛，那身沉重的拖沓的金子装成了累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行，忍不住了，他那个样子实在很搞笑，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摔跤的金条，摔的那么华丽。
    
    搞笑完我就发现不对劲，这家伙居然没坐轮椅，两条腿灵便的走出来了！小骆说的没错，他的伤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摔死也活该！恶有恶报，老天开眼，我很不给他面子的站在大街上笑。
    
    他扶着门框总算是没摔倒，脸涨得跟番茄似的。头一次看他这么生动的表情，这么激动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气愤，“乔月琳，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就结束吧！”
    
    结束？他有没有搞错，居然讲出熟悉的分手台词？我们好像只是被安排的政策婚姻而已吧，他就那么入戏吗？
    
    “我们开始过吗？”我摊开两手，无奈的耸耸肩。可是他的吼声吸引了不少看客，搞得我觉得自己好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女。被骗的明明是我，被他搞得那么有罪恶感不说，还像个丫鬟似的被使唤，我多冤枉啊！
    
    “你别那么得意！我会对你好，都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可是对你的忍耐已经是极限了！”金光闪闪的在阳光下，气势逼人的傅仲轩差点闪瞎我的两只眼睛。
    
    “别以为只有你自己委屈！我也忍你很久啦！”他有气场，我也不弱，“你这家伙心眼一堆，脸皮又厚，自恋狂一个，说话难听还瞧不起人，整天穿的这么招摇，多看你一眼我都怕被闪成瞎子，视力退化！”
    
    “你又有多好啊！又懒又笨，贪吃又好骗，如果不是因为你郡主的身份，不论我还是凌澜，都不可能多看你一眼！”终于肯说实话啦！虽然难听，可是比那些虚假的场面话听着舒服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所以作为正常人的我，还是生气了。
    
    “没错，我就是又懒又笨，贪吃又好骗，而且脾气坏记仇，做事冲动一根筋不计后果，缺点十个手指都数不完！”谁让他看我了，还把小凌拖下水。也好，今天一次把话说清楚，以后省得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纠缠不清的。于是在最后，我们把一切都结算清楚，然后潇洒的说再见吧。
    
    一口气数完我的缺点，我微笑着走向傅仲轩，照着他的应该摔瘸的那条腿踹了下去，“哎呀，脚滑了一下，不好意思，反正也就是让你再多讨厌我一点！”
    
    看两个保镖扶住傅仲轩，我放心的转身离去。亲事能就此告吹就好了，不想再烦恼下去，后果我承担就是了。我是早晚要离开的人，不应该跟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交集
      

第七十七章　皇子的秘密

    我承认我是只有个爱冲动的呆子，事后回到王府，我忽然苏醒过来的理智告诉我大事不妙，于是乎我从敢作敢当，战斗力满点的状态急剧下滑变成鸵鸟乌龟，龟缩在房间里装尸体，睡得昏天黑地来逃避一切。
    
    直到——
    
    “郡主请起身！今晚的宴会，陛下指定郡主出席，再不起身准备就来不及了。”总管话虽说的客气，可是根本就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睁开眼睛，床边就浩浩荡荡站了一票人。
    
    判刑的时刻到来了——趴在床上又踢又打，挣扎了好一阵子，我才决定爬起来，可是身子才刚刚动了一下就惨叫了一声，“呀！”
    
    我胡作非为的报应来了，没等景王娘亲整治我，我就先因为睡的太久而落枕——
    
    扶着脖子被人架起来，我坐在妆台前歪着脖子，哭丧着脸，“总管，你确定我这样可以进宫吗？”天贶节在月凰国是纪念凤凰现世的日子，基本上其重要程度跟国庆差不多，举国同庆，群臣享宴的日子，我这个常年不见人的郡主突然这副衰样出现在国宴上，岂不是变成猩猩被人参观。“丢脸丢的满朝皆知可不妙。”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郡主请先行梳妆准备。”总管铁了心要把我送进宫，估计就算腿断了，她都会把我给抬进宫。
    
    “来吧，来吧。”躲不过我就咬牙忍了吧，不再反抗，我闭上眼睛任由他们摆布。
    
    打扮的差不多，望着镜子里的佳人，除了歪脖子，其实还挺完美。不过这么一点不完美也不会持续多久，透过镜子我看到被人急急忙忙拉着过来的大夫，只是他的样子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年轻了一点……
    
    “林大夫呢？”听总管带着责问的语气，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大夫出诊去了，总管大人说要尽快，所以奴才就拉了他徒弟来。”办事的家伙貌似不太可靠，可是偏偏不承认，“不过这位徐大夫的医术也不错！”
    
    “行了，让他帮郡主看看吧！”时间紧迫，总管也没办法，只能将就。
    
    “郡主，草民失礼！”那么年轻啊，果然没林老头子那么可靠，长的还挺帅。透过镜子，我看到他的手缓缓伸向我的脖子，居然微微发抖，害我的心跳也跟着一抖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他托住我的下巴，检查了一会儿之后，准备要帮我正骨的时候，我紧张的吞吞口水，然后……
    
    “啊——”脖子剧痛，我反射性的向后一记重拳。
    
    “啊！”这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是徐大夫发出来的，他被我打得飞出去，当场就晕了。因为被我揍，徐大夫下手失准，我的脖子的确没左歪，改朝右歪了。
    
    “总管大人啊，你干脆把我打晕算了，省的我进宫去丢脸丢到想撞墙到晕倒。”我扶着脖子哭丧着脸道。再请大夫已经来不及了，就让我保有硕果仅存的脸面吧。
    
    “郡主现在就进宫吧，宫中有御医，必定能妙手回春。”总管的决断力实在是很让人佩服，马上就想到了应变的点子。
    
    得了，我现在说什么都只能得到一句“反对无效”！丢脸就丢脸吧，搞不好以后没人敢要我，陛下跟景王娘亲就不用再打我主意了。
    
    总管取了景王的令牌，直接一车把我拉进太医院看病。可惜人家多高明也不是神仙，刚刚那个庸医的一下可不轻，害我简单的落枕变筋骨错位，整是整回来了，疼痛却一点都不见少。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太医看着我万分抱歉，给我扎了几针之后道，“郡主伤了筋骨，需要调养一阵，老臣刚刚扎针只能暂时止痛。”
    
    “行了，咱们走吧。”我托着脖子，好歹没歪着，疼就疼了，先熬过今晚再说。
    
    保持着托脖子的姿势，我很无奈的走在皇宫的大路上，却又再次应验了我身上屡屡发生的魔咒——冤家路窄。
    
    乔月珊，居然是乔月珊！她那一身贵气的明黄色远远就能看到，人家地位比我高，气焰比我强，人带的都比我多，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啊，殿下！”我故意叫了一声，趁着引路的女官不注意，“哧溜”一下脱队躲进草丛。轻功虽然不济，但是身法还算不错，等乔月珊走近就只剩下一排女官和宫女跪倒在路边请安。
    
    今天乔月珊盛装打扮，倒是挺有未来女皇的气场，经过那一群人，她低头望了一眼，“今天永宁宫母皇大宴群臣，你们居然在这里偷懒，还不赶快去帮忙！”
    
    小BOSS开口，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哪敢有半句多余的话，立刻就行礼起身，匆匆忙忙往那边赶。等人群都走散了，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草丛里无奈……我可是路痴啊，在景王府都会迷路，更何况是只来过一次，大的要命的皇宫，乱闯的话会不会撞进什么禁地之类，然后被拿下“咔嚓”掉？
    
    老天爷今天终于有了点空闲，听到了我内心的挣扎为难，不远处似乎有人正要走过来了！等等，他好像开始转弯了！
    
    我着急的想动动身体，脆弱的脖子却发出陈旧齿轮转动的声响，久蹲的腿发麻站不起来。一着急，我随手摸出旁边的石头，朝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狠狠扔过去。情急之下，我几乎出了八分的力气，还带上了体内的异能，想开口提醒免得误伤人都没时间。
    
    不过事实证明，皇宫真的是藏龙卧虎的地儿，那人一个旋身，居然轻松躲过我的“暗器”，还“嗖”的一声飞过来，准备抓我这个刺客。可是更让我吃惊的是，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居然是我有过一面之缘，体弱多病的那个面具大皇子？！
    
    “嗨！”被掐住脖子，我还保持着蹲在地上，托住脖子的姿态，给了他一个尴尬的微笑。
    
    他看清是我之后，立刻就松开手把我扶起来，可是我忘不掉刚才那一瞬他冷酷的眼神。宫里的秘密真多，今天被我不小心知道了一个，该怎么办才好呢？装糊涂管用吗？
    
    “琳儿怎么在这儿？”他恢复了以往那种温和的语气。
    
    “大皇子……”我心里斟酌了一下之后道，“我只是跟宫女走散了，找不到路……”
    
    “哪里受伤了吗？”
    
    果然还是很明显啊。“今早出了点事故，不过没大碍，只是刚刚找路有点累了，才会在这儿休息。”我被他搀扶着站起来，踢踢酸麻的两条腿，偷偷观察着他。可惜隔着那么大的一个面具，看清他的表情难度好高，再加上他似有察觉，移开了眼神，更加难测其心思。
    
    “刚才的事，可以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吗？”他转过脸和我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手指轻轻放在唇边，用柔的像水一样的声音说。
    
    如果我说不行，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大皇子会不会立刻变脸，然后把我拖进草丛就地正法？我冒不起这个险，更何况皇宫之中的人自有其生存之道，他隐藏自己对我并无威胁，顺水人情我就顺便卖一个好了，就当他帮忙的谢礼。“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不太记得了，嘿嘿。”
    
    “这样的琳儿真可爱，还是你想我像尘一样叫你小月。”隔着面具，我是想到了如沐春风这四个字。
    
    “还是叫琳儿吧，宫里跟皇太女撞名可不好。”被搀扶着，我跟他一边闲聊，一边朝着永宁宫去。
      

第七十八章

    女皇率领群臣在神宫祭祀，先行入宫的亲眷和官阶较低的官吏则先行在永宁宫的偏殿休息。像我这种不上不下的身份，原本只能在小房间里跟一群人罚站聊八卦，不过托了我们大皇子的福，我不仅坐在了独立的小间，还有专人伺候，给我按摩受伤的脖子。
    
    直到接受传召，我才跟着人流去了正殿，排好队进入参拜女皇，经过冗长的跪拜之后才依着站位入席。大殿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四处彩绘着凤凰腾云飞天的图腾，八个巨大的柱子将宴席的席位分隔成几个大块，越靠近正中前方，地位越是尊贵。金色的凤凰金椅上，坐的自然是女皇，她左右坐着两个男子，应该是地位较高，较得宠的。两侧是乔月珊和乔月璟，其次是几个皇夫，左方以皇室宗亲为主，我娘景王自然坐在最首，旁边坐下的却是宁未尘，对面坐的我不太认识，看架势也知道是宰相首辅之类的高官。
    
    跟沧麟国后宫庞大，子女众多的情况相比，月凰国的后宫并不复杂。没看到传说中美男如云，一字排开的壮丽景象。大概是贵精不贵多吧，身边几个男子虽然都已步入中年，风韵气质却极好。表面上看，大家都比较和睦，就算是宫斗应该也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斗的鲜血淋漓。
    
    满满的大殿坐满人，我真正认识的却不多……
    
    在这种地方我怎么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东张西望呢？答案就是我坐在景王后面的位置，前面两个天然屏障那么一坐，我基本上属于可以被忽略的人，这座位安排的太对我胃口了。我就恨不得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就此维持到宴会结束，然后回家继续睡回笼觉。
    
    祝酒，歌舞，表演……很典型的宴会流程，四周被照的亮如白昼，耳边也只有觥筹交错的喧嚣，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却感受到周围浓郁的酒香。坐在这么前面，即使是后方我也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恨不得自己的异能里有隐身术，直接把我变成透明人。
    
    该来的始终还要来，一场剑舞过后，我们的皇太女站起来。周围忽然的安静让托脖子埋首的我抬起头，却不幸的发现乔月珊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扫过来。心下大惊，想再装乌龟都不行，只听乔月珊朗声道，“母皇，刚才的剑舞精彩，儿臣也忍不住技痒想展示一下最近苦练的剑术！”
    
    我想就算乔月珊再无聊，也不会再一群人舞剑过后跑出来凑热闹，展示意义同切磋，我拿手上的香糕打赌，她找来当剑靶的人绝对是我！
    
    转了转还不太灵便的脖子，我把剩下的半块糕扔进嘴里，做好心理准备继续看戏。
    
    “甚好。”女皇微笑着应允。
    
    “母皇，儿臣独自舞剑未免无聊，想请琳姐姐与我切磋一番！”果然出现了，我该庆幸吗？在此时此地，就算乔月珊有多么不待见我，至少也不会有见血的危险。
    
    “琳儿以为如何？”女皇转向了我，周身关切的目光也忽然增加，从隐形人变焦点的感觉，说实话不怎么样。
    
    “谨遵圣旨。”我站起来鞠躬行礼，虽然无奈却还是干脆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和乔月珊各自被引去更换衣装。
    
    脱下繁复华丽的礼袍，取下脑袋上沉重的金饰，换上了便于活动的蓝色练功服。没有头顶几乎是多长了一个脑袋的重量，脖子的负担似乎没那么重。找了根绸带绑在额头上，固定住了碍事的刘海，也把额头上的印记挡了个结实。对着镜子转了两下确定状态还不错，我提了未开锋的宝剑走出去。
    
    走到大殿门口，听见悠悠琴声传出来，没有扩音器却分外清晰，只因为殿内的人都凝神静听着，不知不觉入了迷，鸦雀无声。弹琴的应该是大皇子，纯净清冽，温润如玉，就好像他这个人。
    
    说实话，本人的艺术鉴赏能力实在有限，充其量也只是觉得很好听而已，脚步未停走入大殿，果然见身着皇家服色的背影弹着那张古琴。淡然优雅，仿佛此刻他身处山水之间的隐士，这样的人本不该生为皇家的人，太可惜。
    
    恍然间一曲终了，乔月珊一身银白色装束抢先一步凌空跃起，飞到了大殿中央，对我挑衅的举起剑，露出骄傲的微笑。
    
    窝囊也没办法，我轻功是九流，跑一百米都要十秒以上，优点大概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跟她比这个，我不急不躁，昂首挺胸走到她的对面，对她浅浅鞠了个躬，宝剑出鞘。
    
    “点到即止，切勿伤人。”女皇高高在上，简单的交代了一声。
    
    该怎么办呢？我握着剑犹豫，还在考虑应不应该出招，要不要尽全力，乔月珊凌厉的剑势就朝我劈过来。好歹也是亲戚，她就这么讨厌我吗，一点都不跟我客气，专门往我要害处打。她的身法极为灵巧，剑招又快又狠，看来这么多年在深宫里习武没偷懒，我也便放开了手脚没再顾虑，全心应对她的攻势。
    
    被动的挡了几剑，大概了解了她的出招习惯，身体也渐渐活动开了，原本处于被动挨打状态的我渐入佳境，还拿平整的剑脊趁空恶作剧似的打了她屁股两下。剑灵附体之后，我为了熟悉用剑，常常跟小骆过招，招式不及乔月珊的花俏，不过重在实用性强，临场的变化迅速。
    
    乔月珊自然意识到我的改变，骄傲的笑容逐渐正色，也开始变得更认真。打了一会儿，她也发现我轻功和身法方面的不足之处，加快了速度不说，还利用轻功频繁移动扰乱我的视线。
    
    刚刚跟她对了两剑，她又轻轻一跃到我的后方，趁我转身的空隙直刺我的后心。我身子一矮，剑锋擦过额头，削下几根头发，绑在前额的丝带也断成两截。感受到我此刻的威胁，额头上的印痕陡然一热，只听乔月珊“啊”的叫了一声，宝剑“铛”的落在地上，剑身呈现出异样的赤红色，仿佛刚从熔炉中被拿出来一般。
    
    “殿下技艺高超，琳儿认输！”我慌忙弃剑跪倒在地上，朝着上位深深埋着头。我这个笨蛋，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用火之力伤了皇太女，麻烦可大了。
    
    “琳儿的功夫也长进不少。”女皇赞道。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斜眼看着直直站在一边的乔月珊，我暗暗滴冷汗。
    
    “行了，下去休息吧。”
    
    我一听，如蒙大赦，剑都来不及捡，起身就想开溜，一直站在旁边的乔月珊却猛然拉住我，拨开我额前厚厚的刘海。待看清我额上的火焰印记，脸色忽而一暗，注视我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我慌忙挥开她的手，急匆匆跑下去，心虚的坐下时却发现周围关注的目光多了起来。时间虽然短暂，但是看到的人应该不少，再加上突然升温的宝剑，有心人自然能猜出几分端倪。看乔月珊若有所思的走回自己的位子，我的忐忑却是因为害怕她发现我两次用火之力，捉弄了她的事实。
    
    “琳儿常年在外办差，一直未正式受封，孟卿你明日拟旨发诰，封号为……‘安’。”女皇开始对我表现出关心了，看前面的景王站起来，我也急忙跟着起身谢恩。
    
    “陛下厚爱，小女既已受封，也是时候安定下来。”我望着景王的背影，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了，果然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臣在此想请陛下为小女做主，完成一门多年前定下的婚事。”
    
    “与傅家的亲事既已定下，那就让国师择良辰吉日完婚吧。”她们两个是在暗箱*作吗，完全都不容我这个当时人插一句嘴，两个嘴皮子动动就把我论斤两称了卖给傅仲轩。
    
    我吞吞口水决定自救，趁着宁未尘起身回话，偷偷踹了他一脚。
    
    “臣遵旨。”我这么辛苦的求他，提醒他，结果只有三个字。
    
    我呸，这地方就没一个可信的家伙！
    
    紧紧闭上眼睛，狠下了一番决心，想到了最坏最糟糕的结果，我还是睁眼抬头做出了决定。
    
    不行，我要反抗！
    
    可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有个人正朝我走过来，脸上一抹金光在灯下熠熠生辉——
      

第七十九章　错乱姻缘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周围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他轻如落雪的脚步声，那双眼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让我不自觉被吸引。
    
    他就这样轻轻来到我面前，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我如愿看到了那张让我充满好奇的脸。比想象中更好看，是我挺稀饭的单眼皮，特别是他的笑容。嘴角弯弯上翘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弯弯的月牙，笑靥如花，不自觉的就给他的周身打上一个光圈，好像冬天里的阳光，暖洋洋的。
    
    为什么遮住呢，这样的温暖不应该被冰冷的金色面具隐藏。
    
    正在我有点入迷的欣赏这微笑的时候，笑脸的主人却忽然转身跪下，“母皇，请您成全。”
    
    “璟儿，你这是做什么！”女皇的声音难得出现一丝不安。
    
    “儿臣只是为了实现先国师的预言。”乔月璟的话一出，周围听到些惊叹声，我也跟着大流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有超级糟糕的预感。“傅仲轩只是商人之子，真正匹配凰之使者的人是我。”
    
    “陛下，请容草民一言！”对面有个声音插进来，并非金光闪闪，声音却很熟悉。绝对是傅仲轩没错，今天他穿的衣服还比较正常，没选择那件金灿灿的金条装，可是也是绸缎满身，外层是一件暗花银灰色的锦缎，好眼熟……
    
    “准了。”
    
    “与郡主的婚约早在十年前已经定下，草民为此等了十年，请陛下看在草民的一片真心，成全这段姻缘！”傅仲轩说的跟我情深似海，非君不娶一样，还重重的朝着女皇磕头，诚恳的趴跪在地上，如此谦卑。如果不是还清楚的记得酒楼前那一幕，我大概真的会被骗，以为他其实对我感情深厚，我们是青梅竹马。
    
    “母皇应该清楚，儿臣已等了一生。”我们的大皇子不甘落后，他这一跪分量可明显比傅仲轩要重很多。
    
    我死死盯着宁未尘的背影，心情无比复杂，让他帮我解决问题，明显他却反过来又帮我制造了个问题。他们现在争得如火如荼，很快这把火就要烧到我身上了。乔月琳怎么这么受欢迎，我这个小可怜以前可是无人问津……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两个帅哥的婚姻争夺战，该怎么处理，我没经验啊！
    
    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点办法，大概是头脑超负荷运转，有点发晕。
    
    两个人跪在地上僵持不下，女皇选傅仲轩在情理之中却让儿子失望，选了乔月璟却又难免有偏私的嫌疑，于是这把火果然如预料一般烧到我身上。“琳儿以为如何？”她遥遥望着我，看情形是想让我两边都不要得罪。
    
    如果我开口说些受宠若惊，两边都无法辜负，两个都要就两全其美之类的狗屁大道理，那我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坚持不就完全成了笑话？
    
    我不要，不要，不要！
    
    “不……不……”我用小的跟蚊子似的声音低声呢喃，简单断续的两个字已经快用光我全部的力量。好比让一个对老板都没大声表示过反对意见的普通人，光速跳跃到国家领导人面前去说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未免太反转了。这可是封建社会啊，我要当着最高领导人说反对意见，分分钟会被拉出去砍成几截。
    
    大概是太害怕了，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人影被什么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放开我……不要拉……”我尖叫着从噩梦中醒过来，迷迷糊糊有人抱住我，暖暖的赶走了我梦中的恐惧。
    
    “梦见什么了？”温润的声音柔柔的问。
    
    “我梦见傅仲轩和大皇子争着跟我入洞房，最后说什么一人一半……”这个噩梦就快要成真了，呜呜呜。
    
    可是这个人……
    
    我摸摸他的衣服，小心拉开距离看他的脸，却吓得“哇！”一声缩回床角。没错，这个人就是我噩梦中的主角之一——大皇子乔月璟。躲开了才发现，宁未尘就在附近，居然不帮忙，还给我悠闲的喝茶……我咒他被茶水呛死。
    
    “宁未尘，你不厚道！让你帮忙你却摆我一道，如果今天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跟你没完！我……我……我罢工，你信不信！”避过乔月璟，我从侧边跳下床直奔到桌前，抢下了他的杯子，把剩下的茶水灌进我干涩的喉咙里。
    
    “你错怪尘了，刚才殿上我的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乔月璟走过来。
    
    “你们认识当然互相包庇咯！”这个大皇子自幼在神宫长大，两个人关系匪浅，我才不信呢！
    
    “尘原本打算先应承这件事，然后再找机会进言说你这两年不适合完婚，将婚事拖延。”宁未尘不说话，乔月璟完全成了他的代言人，“他告诉了我很多事，可是偏偏隐瞒了一件。”
    
    他盯着我的额头，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不叫隐瞒，那叫……低调！”
    
    “你就算了，可是尘对此事全然知情，如此隐瞒实在过分了些，所以我也就只能先斩后奏，任性妄为一次。”
    
    “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现在应该纠结的是这件事吧，我无缘无故就又多了门婚约，原因总有权知道吧。
    
    “大皇子出生时身体极弱，陛下于请求神鸟庇佑。师父请神时获得天启，大皇子只有戴上黄金面具，终身侍奉神鸟……”宁未尘告诉了我原因，我是凰之使者，只有接受这门婚事，大皇子才能脱离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就因为那个无聊的预言，你从小就与世隔绝的生活，戴着面具隐藏自己吗？”这个世界的人未免太过迷信了吧。
    
    “我想要自由，小月可以给我吗？”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语气里带着恳求，闪烁的目光如小鹿般纯澈。
    
    我要是能说出一个“不”字，估计后半辈子都会活在自责里。我们的大皇子总是很轻易就能抓住人的心，牢牢掌握住弱点，“好吧。”
    
    我输了。
    
    “小月不必担心，今天经我这么一闹，母皇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提起你的婚事。明日我让再尘去进言，你的噩梦怕是一年半载之内都不会实现。”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他又笑眯眯的跟我条理分明的解释接下来的行动和想法，跟刚才孤寂无助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发呆了，嘴巴闭上回去休息吧。”宁未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御医说你喝醉了，需要休息。”
    
    原来是宿醉，难怪头又晕又胀，这次倒是挺老实直接晕倒，没发酒疯，值得表扬。表扬完了得反思哪里出问题，我知道自己喝醉什么德行，有可能在这么大的场合自找麻烦吗？“喝醉？我没喝酒啊，一晚上就只喝了点白开水和茶……”
    
    “怕是被酒香给熏的吧。”乔月璟轻笑道，“一杯倒的美名可以改成闻香醉了。”
    
    宁未尘也忍不住笑出声，害我觉得好没面子。坐着被取笑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冲他们笑了笑，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正好！喝酒伤身，我的肚子还是留给美食吧！”
    
    “大皇子，国师，就快子时了。”门外有人敲门提醒。
    
    “宫门要关了，我和尘先走一步。母皇说你醉酒，身子不便就留在宫中好好休息。”乔月璟起身跟我告别。
    
    送走了两个人之后，我再次趴回了软软的床铺，心里思来想去的回放着今晚的事。宁未尘的话在月凰国很有分量，他刚才没开口拒绝，就说明会帮我拖延，只是女皇要怎么处理眼下的问题呢？自从我十年前和傅仲轩订婚之后，接受了傅家不少的好处，如今我身份突变，已然不能按照过去的方法处理，可是吃进去的总不能吐出来啊。我的出现势必加剧女皇对于傅家的需要，两国归一的梦想即将实现，她是不可能放掉任何一个壮大自己的机会……
    
    脑袋里千丝万缕的纠结在一起，本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怕是要度过个难熬的不眠之夜，可是……我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想着想着居然渐渐睡去。
      

第八十章　表姐妹

    “请郡主起身。”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我，还想习惯性的赖一下床，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在皇宫，立刻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果不其然，床边依旧站了一大群人……
    
    在这里我纠结隐私之类完全自找麻烦，以前那是生人勿近的闺房，现在跟菜园门差不多，落了闸都挡不住这些人。
    
    “殿下邀郡主一起用早膳，请郡主起身梳洗。”领头的宫女客客气气的说话，不紧不慢，典型的宫里人口气，可是如果真的把自己当客人我就是傻子。
    
    我就是个郡主，别说现在还没正式受封，就算封了我站在乔月珊面前也矮人一截，哪里敢拒绝邀请，更加不敢怠慢，只能迅速梳洗免得让我们皇太女久等，给她找茬的机会。
    
    我配合，那些宫女的手脚也利索，没多久就换好了衣服，收拾妥当，被引着去赴约。头一次被人请吃饭请的这么不踏实，山珍海味我都没胃口。
    
    预感再次成真，这个臭丫头约我吃饭没去她的寝宫或者花园，直接把我拉到练功场。远远看她身着劲装，开弓射箭分外的英姿飒爽，可是她的箭头插进红心的瞬间，我的小心肝不知怎么的跟着抖了几抖。
    
    “参见殿下。”我行了个礼，偷偷的东张西望，饭桌就设在休息的看台上，摆的挺丰盛。“殿下找我有事？”从我见到她开始，这丫头就没给我好脸色过，对着她不提高警惕可不行。
    
    只见她阴险的一笑，挥挥手道，“先去那里坐，我想再射几箭！”
    
    “草民不敢。”她可是皇太女，我哪敢自己先坐下，这不找事儿吗！
    
    “叫你坐就坐，以前没见你废话那么多！”乔月珊喝道。这嚣张的口气真让人不爽，虽然她身份比我牛，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她表姐，就不能客气点吗？
    
    “凳子应该挺结实吧。”我带着委屈，嘟囔着坐了下来。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她说着说着，玩笑似的将拉开的弓箭对准了我。
    
    “草民不敢妄自揣测，请殿下明示。”我吞吞口水装孙子。
    
    “你对我皇兄怎么想的？”她这算是在逼供吗？
    
    “没什么想法。”我老实交代。满打满算的见面也就三次，要能有什么想法进而闪婚，也未免太光速了。
    
    我的大实话显然没有得到乔月珊的心，她顿时气急败坏道，“没什么想法就哄骗他摘下面具跟你求亲！”
    
    情况是不是应该反过来说比较客观呢？不行，口气得婉转一点，小心一点，否则她那开了弓的箭，就会像答错了问题的惩罚，把我当活箭靶。“大皇子一直是最敬爱兄长。至于昨天的事，草民也很意外！”
    
    “你这是在敷衍我吗！别以为你有火凰印就了不起！”乔月珊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支羽箭似乎随时都会离弦飞射出来。
    
    “草民不敢，也从未因火凰印而自以为了不起，只是想全力以赴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不是月凰国的原住民，压根没把这个使命看的如此荣光，只希望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那你就不该招惹我皇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声音一顿，羽箭“嗖”的飞出来，射落我发髻上的金钗，很危险的钉在了我身后的柱子上。我吓得往后倾倒，手下意识的去抓身侧的桌子，却惹来“乒呤乓啷”的一阵。杯盘狼藉，油水沾湿了华丽的锦袍，我的发丝凌乱的披散下来，心不安定的乱跳。如果身材高几寸，那柱子就会变成我的脑袋。“我是未来君临天下的女皇，所以记住今天的警告……”
    
    她傲然的话梗在了半中央，因为我跳了起来，指着她大骂：“谁招惹谁啦！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你们兄妹都不沟通的吗！昨天哥哥来求我，让他自由，今天妹妹就跑来找我麻烦，把我当箭靶！”我做错什么了，今天我面对的一切都是你老娘做的好事！估计是被吓傻了，我脾气像火一样窜起来。她是皇太女了不起吗？看不起我也就算了，把我的性命当成玩具一般，随意对待也可以吗？
    
    “你看看自己这副德行，哪里配得上我皇兄！你才不是那个可以给皇兄幸福的人！”乔月珊也被惹火了，狠狠将弓箭摔在地上，跳上了看台。
    
    “你皇兄的幸福是幸福，我的幸福就是狗屁了吗！你以为是在玩对对碰吗！今天把我配给这个，明天又让我跟那个结婚，耍人啊！”我挺起胸膛，丝毫不肯输给她。
    
    “这是皇族子弟的责任！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就跑的不见踪影呢！你以为我高兴你回来碍眼！”乔月珊狠狠的一推，我向后退了几步。“你在的时候，人人都说你比我优胜，你不在了，他们还是提起你！阴魂不散的家伙，消失了最好！”
    
    “说的我好像很想回来似的！要不是你的宁国师多管闲事，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说什么使命，我用得着在这受罪吗！”我站稳了身体，又移动到乔月珊的面前，礼尚往来的用身子撞了她一下。当个来去如风，逍遥自在的乔月琳不知有多好。
    
    “你没资格说国师的坏话！”乔月珊的软肋被戳中，顿时恼羞成怒，甩了我一巴掌。
    
    “我又不喜欢他，凭什么不能说！”我捂着脸不服气，反手也给了她一巴掌。
    
    “我让你胡说八道！”乔月珊又急又怒，整个人扑上来。我自然也不是干坐着挨打，原本的肢体碰撞陡然升级，变为扭打。“过了多少年你都一样讨人厌，总是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你说的是人话吗！总是不可一世找我麻烦的明明就是你！上次打我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你居然敢跟我动手！”乔月珊应付的有点吃力，开始吓唬我。
    
    “今天我就当帮陛下教女儿了！”近距离肉搏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扯头发、抓脸、撞肚子三部曲轮番上演。乔月珊也不弱，武功底子好，悟性也强，很快就把我的绝招给学了去，我们两个你来我往，完全跟泼妇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旁边的宫人想拉都无从下手。
    
    他们很聪明，知道自己搞不定，就立刻找人去搬救兵，找能搞定的人来。
    
    “住手！”我隐约听到乔月璟和宁未尘的声音了……不过谁来都没用，这丫头就是皮痒欠调教，今天得打个够本。
    
    两个文雅的男子见口头阻止无用，一边一个抓住我们，使劲将仍旧战斗力极强的人硬生生跟开。发现我们还不消停，宁未尘终于一锤定音，大喝道，“够了！”
    
    乔月珊顿时在宁未尘的怀里安定了下来，我也喘着粗气被乔月璟护在身后。
    
    “今天的事，若有半句风言风语，严惩不贷！”乔月璟回身扫视身后跪了一地的宫人，语气不怒而威，连我也跟着抖了抖。不过随后他跟宁未尘就一人领了一个走，我跟着乔月璟，思及他刚才薄怒的神态，心虚的埋低了脑袋。
      

第八十一章　乔月璟的心思

    他似是故意折磨我，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快步在前面走，我衣衫凌乱的跟在后面，活像个索命的贞子。不过贞子不会大喘气，我不知他的目的地在哪里，跟的好辛苦也只能忍着。
    
    我空着肚子就这么跟着他走了大半个御花园，正暗自叫苦连天，前方的人却忽而停下，让我不注意的撞了上去，脚步不稳往后倒。
    
    温暖柔软的手抓住了我，稳住身体，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与他初次见面的湖边。“去亭子里休息一下吧。”
    
    “嗯。”我很老实的跟着他走，反正他应该不会把我给卖了，或者绑上石头沉湖，最多因为打了他的宝贝妹妹把我踹下湖喝几口水而已。
    
    乔月璟忽然想到什么，转回身抬起手，我吓得缩脖子，他却跟我预想的有差别，只是招呼跟在身后的宫女，“你们准备些糕点和伤药过来。”
    
    发现我的瑟缩，他笑言，“现在知道怕了。”
    
    “我总是做了才会后悔。”如果刚才忍耐多一刻，我估计……可能……或许，就把刚才那口气给咽下去，烂在肚子里了。
    
    “这个习惯要改。”劝诫人的话都说的和颜悦色很好听，比宁未尘板着脸对我耳提面命听着舒服多了。
    
    “那你教教我，如果有人拿箭射你，还说不听话就要你的命，你会怎么做？”我也顿时被软化，原来激愤的心情变成满腹委屈，“对她笑眯眯，然后说谢谢你没射死我吗？”
    
    “珊儿是过分点，但是她只是贪玩任性，并没有恶意。”就像个安慰打了架孩子的母亲一样，他温言软语的对我说话，轻轻为我整理沾上灰的，被拉扯的凌乱的衣服。可是为什么他的话是在帮乔月珊呢？
    
    我追根溯源，找到自己今天被当箭靶的原因，咬牙切齿道，“你们兄妹的感情真是该死的好！”可是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玩兄妹情深，我可是直接受害者呢！
    
    整理好衣服，他开始为我擦拭嘴角和脸上的淤青，“其实珊儿也很喜欢小月。”温柔的举动加上诚恳的眼神，双重攻击。
    
    嘴角一疼，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哪里？我一丁点都不觉得！”
    
    “珊儿对你，应该是又爱又恨吧。”乔月璟轻轻努嘴，朝着我的脸吹出沁凉的风，为我消减脸上的灼痛，为我敷上化瘀止疼的药膏，“皇族之中这一辈，数你们关系最亲近，年纪也相仿，大家都常常拿你们作比较。三年的差距，没那么容易弥补，况且你从小好强又优秀，样样都要争先，珊儿一直被当做比较的对象，在你身后辛苦追赶。”
    
    忽然觉得乔月珊还挺可怜的，老实说我也挺讨厌被比较的。上学的时候被人拿来跟班级里的孩子比，上班了就被拿来跟同龄人比，从外表到收入，再到对象，什么都能成为三姑六婆比较的标尺，我听多了也火大。
    
    好吧，我理解她了，可是有个问题……“谁让她拿我当目标啦！”她就不能像我一样装傻无视掉吗？搞得自己那么辛苦就算了，还把我给恨进去。我连自我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乔月珊拉进黑名单，落入深渊。
    
    “她是皇太女啊！珊儿可以输，可是不能输给你。可惜她十二岁之前，不论比武还是考试全都输给你。”他就像个冷静的旁观者，看着我们两个妹妹好像斗鸡一样从小斗到大的过程，还算是比较客观。
    
    这么一想，乔月琳为什么要出走，景王又为什么放任女儿在江湖上晃荡了五年的原因，应该不仅仅只是母女关系失和吧。
    
    “我都已经躲到江湖上去流浪了，她就不能消停一下吗！”我为乔月琳心疼，在家被漠视，没爹疼没娘爱已经够可怜了，还得因为宫里这位的惦记，被迫离家漂泊，居无定所。她该有多寂寞，多难过才会觉得我平淡简单的生活是无比的幸福。
    
    “你一声不响就走人，结果却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赢你。”乔月璟用手指梳理我被乔月珊揪的草窝样的头发，“你突然回来，还成为被选中的人，对她难免会有打击，过一阵子适应就没事了。”
    
    我仰天长叹，然后趴在桌上装尸体，“被选中是随机事件，不是谁强谁厉害就选谁的！帮我转告那丫头，不要再惦记我了！”这个荣耀谁要谁拿去吧，我快被搞得焦头烂额了，被算计被追杀，还有一屁股理不清的桃花烂帐，伤不起啊……
    
    我的烦恼没有得到乔月璟的丝毫怜悯，他看我郁闷的挠头，居然还笑了出来。“笑什么！你现在这样叫落井下石！”
    
    “不是笑你，是好像回到小时候……你们也常常这样打架，而且我还听说景王每次回府都会狠狠再打你一顿，可是一旦珊儿有什么错处，你的倔脾气谁都拉不住……我似乎都被你骂过。”乔月璟抚慰的摸摸我的头发，亲切的就像是我的大哥哥。
    
    “是吗？”乔月琳还有这样的一面啊，小骆的口中她冷傲又严肃，有点不近人情呢。
    
    “嗯。不过都是……过世之前的事了，之后你变得少言寡语，总像是有心事一般。”跟我说话还不忘记照顾我，为我夹起餐点放进碗里。
    
    “哦。”我肚子正饿着，也没多说就把整个蒸糕塞进嘴里。早餐要吃饱，不能不吃，会影响健康的。
    
    “外面玩的好吗？能看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倒是很庆幸你当年做出的选择。”他完全拿出了喂猪的架势，吃完了一块，他又给我夹一块，自己却一点都没往嘴里放。
    
    “本来很好玩，可是莫名其妙被国师找到之后，就不好玩了。”仔细想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这么穿过来，总不能混吃等死泡美男的过日子。“回了凤凰城，估计也只有别人玩我的份。”
    
    “你这么排斥尘，他会伤心的。他的人生，还有先代的那些国师，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乔月璟又开始说宁未尘的好话，真是个善良的人啊……他嘴里就没有一句是在抱怨别人的，反而我在他面前像个唠叨的欧巴桑。“尘的确不太会跟人相处，不过他绝对是你可以托付的性命的人。”
    
    “我们大皇子心地怎么这么好，不停帮人家说好话。”我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回应他的微笑，“就是不说说自己！照理说你应该好好的夸奖自己一番，让我觉得有你生活才美好之类的吧。”
    
    “夸奖别人也是自我夸奖的另一种方式。”乔月璟柔和的保持着微笑，对我摆摆手。
    
    “你夸别人再多，我还是不了解你啊！虽然答应了你，心里还是很不踏实……万一陛下传召，我说不定会吓得拒绝。”心里再一次有种直觉，这个人不简单，至少没有我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我想母皇召见你，追究你打珊儿的机会多出有关婚事的问题。别把问题都想得那么复杂，相信我说的话吧。”一句话让我开始无限的烦恼的抱着头，他真行，转个弯我就根本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我斗不过你，屈服还不行吗！不过屈服之前，得讨点便宜，最后的挣扎……咬紧牙关，放下筷子，我紧张的抬头，严肃的板着脸，吞吞口水，“交换条件吧！你帮我摆平这次的事，我咬紧牙关把你的接下来，负责你的自由可以吧！”
    
    “小月真可爱！”微微的笑容变成爽朗的笑，虽然很好听是没错，但问题是他在笑我！
    
    “我很认真的！”小时候跟现在哪会一样，以前是不懂事，现在随时被人拖下去砍来鞭去。
    
    “你若是肯应下我的婚事，还用担心珊儿和母皇为难你吗？”乔月璟笑的很欢腾，简简单单就把我所有的忧虑感给摆平了。
    
    “对哦……”我恍然大悟，这么看起来帮人还是有收获的。
    
    “别皱眉头乱担心了，我和尘帮你解决，你就好好吃，好好睡！”他又开始当勤劳的蚂蚁，往我盘子里搬食物，真的有把我当猪喂养的趋势。同样用饭菜来收买我，为什么效果就差别这么大呢，傅仲轩真该跟我这个表哥好好学习一下。
      

第八十二章  隐藏的真相

    吃过饭，大皇子见时候不早就嘱咐人带我尽快出宫，可是走到半路还是不太安心，于是让领路的女官带着我往神宫的方向去。宁未尘刚刚拉走了乔月珊，不能亲自去找被打的人，找找劝架的人了解一下情况也有必要。
    
    到了皇宫与神宫的分界，女官将我交接给前来迎接的神官，明明只是隔着浅浅的湖水，两个地方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围墙。
    
    大概是上次乱闯闹的，这次神官很尽职尽责的给我带路，没把我丢在路上等消息。神宫一如既往的安静，整个宫殿里我只有我的脚步声在不和谐的回荡。似乎这里的神官都进行过训练，走路一致的低着头，手交叠在身前，身子微微弓起，脚步轻而不闻，仿佛前方有什么神明一般恭谨小心。真厉害，低着头都能准确无误的带路，可是……走的也太慢了吧，让急着想问清楚事情，然后马上闪人免得女皇来算账的我心里暗自焦躁。
    
    太阳、月亮、凤、凰、祥云、风、火……神宫处处镌刻着的图腾，展示着月凰国对凤凰的崇拜。飞舞的凤鸟拖着五彩羽翼，骄傲的样子不期然让我想起君慕天，同样继承了神鸟的力量，为什么他要经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而我却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凤凰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郡主，国师在殿内等候。”神官的声音提醒了我。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含月殿，里面供奉的两人高凤凰金像实在是太闪了，还好香烛的烟气渺渺，否则看久了眼睛真的会瞎掉。青烟笼绕，宁未尘就站在殿内打坐，不知道该不该打扰，无聊的深呼吸了几口，忽然发现宁未尘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跟周围的有几分相似。
    
    “来啦。”我没开口，宁未尘先站起来。
    
    “你好速度啊。”这么快搞定了乔月珊，还能回到自己窝里打坐，看样子有一会儿了，“殿下没事吧？”
    
    “说过多少遍谨言慎行，你怎么就只是耳朵听听，不往心里去。”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反而开始上思想教育课程……不去当教授真可惜。
    
    “难道我头顶着苹果让她射，还要给皇太女殿下叫好才对吗！”明明是女皇教育有问题，把人不当人看。
    
    “殿下的箭术绝对比你想象中好，已经连续五年在秋猎中拿到头名。”
    
    “谁知道是不是别人让她的！”她可是未来的女皇，逢迎拍马这种事应该不少吧，这成绩不能作准。
    
    “别人有没有让殿下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有的人轻易陷入别人的算计却不自知。”宁未尘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态度，狠狠朝我心头戳了一下。
    
    “算计？谁！你给我说清楚！”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经他这么一点，似乎脑海中许多事都有些眉目。
    
    宁未尘看我皱起眉头开始冥思苦想，联系所有的前因后果，忽而变得隐晦起来，只是含糊的给了点提示，“别的我不知道，可是今日大皇子殿下一反常态，大清早找我去御花园散步，没多久就有宫人前来通报你们打架的事情。”
    
    “哈哈哈！”我大笑三声，索性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撑着脸抬头仰视着宁未尘。
    
    “有什么好笑？”宁未尘不解的望着我。
    
    “开心啊！开心我们的皇太女殿下不会找我麻烦，更开心陛下不会帮她女儿出气！”我向后倾身，双手撑着有点冰凉的地面，笑的愈发欢畅。
    
    是啊，我怕什么呢！踩上人家的圈套又怎么样，反正撑死也不过就是被迫得到一门指婚而已，能用我这么无用的身躯，换来一个人的自由，值得了！也罢，他们上演他们的兄妹情深，我就干脆做一次傻子到底，免得白费了人家的心思。
    
    忽然觉得那座金色的宫殿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冰冷无情，这点小心思，比起老家那些鲜血淋漓，阴谋险恶的宫斗剧要让人能接受的多了。一个为了哥哥，不惜挑衅我，在宫人面前放下形象跟我打架的表妹，还有一个虽然会给人下套，却温柔对我说话，给我饭的表哥……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呢？
    
    “反正我被人惦记的也不少了，接受一下善意的算计总比被恶意的陷害好吧。”你就吃惊吧，我就淡定给你看，呵呵。你宁未尘不是料事如神，能掐会算吗，这么了不起，又这么轻易就看出破绽，干嘛不给我点警告？比起我这个包袱，一起二十多年的朋友总是要亲近些，这大概就是他事后才跳出来警戒我的原因。“既然有人乐见其成，干嘛还要马后炮！”
    
    “我不说，不代表你做的是正确的。”他这态度活像个敢言直谏的大忠臣，一片丹心，但是我应该不是啥都听不进去的昏君吧……可惜他说的话总是跟他的人一样飘渺，让人觉得其中有许多不明之处，多了就有刻意隐瞒之嫌。
    
    “这么坦白，不妨多告诉一些啊！”是个好机会！
    
    不想在此刻看他的鼻孔，我从地上站起来，和他严肃的保持着面对面的姿态。和人说到严肃的话题，要判断对方是否说谎，就要这样视线相交。我没有那些心理专家那么厉害，只是凭直觉而已，还能顺便给自己多一些勇气。
    
    “告诉你什么？”宁未尘也用认真来回应我。
    
    目光扫过宁未尘，轻轻滑过旁边雕刻凤凰的柱子，栩栩如生的凤凰相伴于飞，而我却形单影只……“凤凰，凤……凰，总是一双一对，缺一不可，但是为什么我的身边却没有凤？”
    
    神珠有两颗，神器有两件，继承力量的人有两个，若是毫无关联，也未免太过牵强。仔细想来，宁未尘和大家都一直说着我是神鸟之使者，可是却从未言明过，被选中的人到底有几个。造成预言含糊的原因，有多少是因为国师的隐瞒？
    
    他可以隐瞒，但是体内的力量却无法隐瞒，和君慕天一起，体内的力量总是自然而然的与他呼应着，就像凰在呼唤它的伴侣一般。真是讽刺，原本应该相依相守的神鸟，却被人的欲望分隔成两份，那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时机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所有的事。”他又拿出算命先生的惯用手段含糊其辞想敷衍我，可是眼神却微有闪避。
    
    “我虽然笨，可是不代表我的脑子是摆设。该想的我还是会想。”我出乎意料的没有气得跳脚，反而笑了，笑的跟朵花似的。“所以，不要以为你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发我。”
      

第八十三章  青鸟

    “然后呢？”小凌很优雅娴熟的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抬眼问趴在桌上的我。
    
    “然后我就来了这里啊。”我歪着脑袋无辜道。
    
    “我认识的小月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小凌眯着眼睛笑。
    
    “我认识的宁未尘也没那么容易挖出秘密来。”他不想说，就算我死皮赖脸，或者坐在他门口搞静坐示威，估计结果都一样。
    
    “要帮忙吗？”小凌总是很体贴。
    
    “小凌，你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暗冥宫的情报网，又想来帮我建立情报网了吗？”我托着下巴也对着她笑眯眯，“神宫内虽然守卫没那么严密，但是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闯进去的。”
    
    “可是如果有心，总有办法。”小凌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些危险。
    
    “我不想让小凌有任何危险。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你给我关于宁未尘的资料就不会那么少了。”我拍拍小凌的手，顺便从他那里摸了一杯茶。
    
    不过功夫茶的杯子实在是小的让人郁闷，摆弄了半天，还不够润喉咙的。仰头一饮而尽，却留下满口的清香，余韵悠长。
    
    “对我这么好啊。”小凌取回空杯，“那么我也送小月一件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吧。”
    
    “难道是城北百味居的蜜饯？”我挑挑眉毛。
    
    小凌摇摇头，变戏法似的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这场景熟悉的……如果我猜不出是谁送的，那真该被雷劈。
    
    “他说，如果为难就接受，不必为他勉强，即使忘记他也没关系。”
    
    带着小凌的话，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风铃，上面串着铜铃和手折的纸鹤。轻轻提起，清脆的铃声叮当，让我不自觉又想起那个夜晚，挂满了风铃的长廊——
    
    我撅嘴道，“嘴上装潇洒让我忘记，却送了这个来，以后挂在窗前，每次风起都会听到铃声，想起他……这可怎么忘记呢。”
    
    “真是难得见到师兄口是心非的样子。”小凌也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他也是不像你为难吧，”
    
    “小凌还和暗冥宫有联系吗？”我收起东西，准备带回去挂在窗前，以免浪费了某人的一片心。
    
    “只是送到门口，也不好拒绝，就好心做一只青鸟。”小凌的回答很含糊。
    
    “好不容易到手的自由，就好好珍惜吧！被楼下那些探头探脑的家伙抓住把柄怎么办。”那么我也很好心的提醒他一下吧。
    
    我伸长脑袋稍稍看了一下，窗外的大街上，那些熟面孔还在晃荡。真辛苦啊，蹲点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好的，害我好想扔点慰劳品下去，免得饿坏了找我申请工伤。
    
    “那些都是景王担心你的安危，派出来保护你的护卫，你走了，他们也不会久留。”小凌对此表示淡定，话说他就这么有恃无恐吗？还想让他少*心，多享享清福。
    
    “想不到她还挺关心我。”玩着茶杯，我嘟囔道。
    
    “不止呢。我还听说景王最近约了傅仲轩的父母谈你的婚事。”我真想知道，他还听说了什么。消息这么灵通，难道他是发射了什么间谍卫星之类的东西吗？
    
    不过我还是比较有眼力的，怎么都不会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啊……她到底怎么想的呢？难道这次要彻底把我卖掉？”
    
    “别这么悲观，怎么说你都是她唯一的女儿。”小凌说这话的样子，活像个尽忠职守的社工。
    
    “左右都要订一门亲事啊，这次估计逃不掉的。”不是我悲观，是米办法乐观啊。傅家和大皇子抢人的拉锯战，迟早都会有结果。可是啊，情况糟糕至少也得挑选相对有利的才行，我也是挣扎纠结，才勉强得出个结论。
    
    看我眼珠不安分的打转，小凌一眼就看出来，“小月心里已经有计较了吧。”
    
    “大概。”不行啊，虽然是小凌，但是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看穿，试试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吧。
    
    “小月你不让我出手，又不打算在宁未尘的身上下手，我想就只有一个人能帮到你了。”小凌，你要不要这么犀利啊。我忍不住撅嘴生闷气。
    
    见我不说话，闷闷的样子，小凌又说，“其实不用担心，他既然这么理所当然的利用你，你反过来礼尚往来一下也无所谓。”
    
    “哈哈！这次你猜错咯！”我转闷为喜，笑笑对他说，“我可没想过要礼尚往来的利用人，只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得到点情报而已……在对方知情的基础上。”
    
    “小月，做人有时候应该变通一下。”在小凌现在看来，我基本上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我觉得乔月璟也没什么，小凌用不着摆出那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和他斗心眼，又累又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把所有话摊开说，以后也不必防范的那么辛苦啦！”该帮忙的我都尽力，他也没道理继续那样算计我。
    
    “小月的傻劲，的确是谁都斗不过。”小凌扑哧一声失笑，看来也是拿我没办法。
    
    “犯傻也得好好计划计划……先回去啦！”抱着盒子挥挥手就往外走。
    
    “没有话要带给他吗？”小凌还是忍不住叫住我。
    
    “我把这个挂在窗前，就是对他最好的回话了。”我拍拍盒子，笑着离去。
    
    从今往后，这个风铃会挂在窗前，在每次风起的时刻，提醒我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当郡主就是好，出门就坐上马车，也不用担心会迷路，坐坐就回府，对我这个路痴来说无疑是一大福利。没一会就回到王府，虽然这儿陌生又清冷，毕竟也还是乔月琳的家。
    
    原本打算跟以前一样，悄悄的回房间，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景王娘亲有意为之，回屋的必经之路上，她竟然很悠闲的坐在亭子里喝茶，我想躲避都躲避不了。身为一个女儿，总不能无视自己的长辈吧。
    
    吞吞口水，我把盒子交给丫鬟带回房间，自己转了个弯先去请安。
    
    才请安低头又抬头之间，桌上就多了一杯茶，不用说也知道走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她在这蹲点堵我，不会是想追究我跟皇太女打架的事情吧……可是表情似乎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应该最多也是责备几句。
    
    “最近常常不在家。”我因为心虚低着头，只听景王说。
    
    “很久没回主城，所以想四处逛逛。”在她面前，我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些年在外，辛苦了，回来就好好休息吧。”我也想啊，可是呆在这儿实在是很别扭。不愧是景王，不自觉的语气中就会带着让人无法反对的命令。
    
    “嗯。”我表面上答应，可是心里却暗暗的反对。在她面前，我是彻底的贯彻着阳奉阴违的信条。
    
    “琳儿喜欢闯荡江湖，还是呆在凤凰城呢？”景王又问我。
    
    “各有各的好处，只是在外面奔波惯了，也习惯那种自由自在，突然回来难免有些不适应。”我小心翼翼的应对。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在我举起杯子，小口喝茶的时候，景王轻声似叹息，“既然当初就决定放你自由，这次也会做到。”
    
    我吃惊的松口，一杯茶咕咚一下全都灌进了肚子里，半举着空杯子有点反应不来。我没听错对吧，她是说会让我走，继续自由自在的生活。
    
    “茶也喝完了，回去休息吧，昨夜折腾一晚，你也累了。”
    
    就这么完了？呼呼，逃过一劫啊。看来年龄大了，景王也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犯了错就追着我一顿好打。
    
    揣着不安的心回到房间，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丫鬟端着一壶带着花香的茶水走进来，跟平常的有些不同。我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肠胃都被清洗了一遍。
    
    “这是什么？”这种好东西，居然现在才拿出来啊。
    
    “总管昨夜回府就交代厨房熬制的解酒茶，让少主喝完之后早些休息。熬了八个时辰，药材的苦涩都没了，味道刚好。”小丫鬟低头禀报之后又为我倒了一杯。
    
    “嗯。先下去吧。”这次喝的分外仔细，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味，果然不太一样。哇，不愧是王府，解酒的汤药也特别的好喝啊……总管吩咐，只怕也是景王的意思。昨天回来就让厨房准备……
    
    似乎景王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感觉就好像我的老爸，总是板着脸却无声无息的关心着我。清香的茶汤里，似乎映出了家人的脸，不在同一个时空，这份思念却从未改变过。
    
    “主子。”
    
    “小骆！”转头看见有点憔悴的小骆，难道是因为我昨晚没回来的缘故吗？“对不起，昨天被酒气给熏晕了，才宿在宫中的，让你担心。对了，这茶水好像有安眠的功效呢！最重要是很好喝，你喝喝看！”
    
    我摁着小骆坐下，顺手拿了刚才喝茶的瓷杯倒茶给他喝。喝这茶还是配上莹白色的瓷杯最好看，心情都会变好呢，刚好犒赏一下小骆。
    
    因为茶水觉得精神反而变好了，想着时间还早，我拿了放在桌上的盒子，走到寝室窗前把它挂好。开心的拨弄两下，叮叮*的清脆响声怎么都听不厌。
    
    “主子还想他吗？”小骆的声音从厅里传来。
    
    “没有特别想，可是也忘不掉……听到铃声的时候，看到花花草草的时候，风起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就想起来，不自觉的就想起与他有关的一切。”
    
    回想那个很梦幻的夜晚，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那时候大概感动更多一些吧。我到底有没有爱上他呢？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答案，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暂的我没来得及确认，就只剩下淡淡的思念萦绕心头——
      

第八十四章　朋友

    哇，大清早的就看见美男抚琴图，实在是很养眼，简直就媲美演奏会啊……而且没人跟我抢票，没人跟我抢座位，我一个人不说还免费。不过现在不是看表演时间，差点忘了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了——
    
    说起来，我决定来的原因大概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月明星稀的日子，虽然不是完整版的月亮，可是也很美很醉人。因为有些小忧郁，所以没四处乱跑的今天，难得的狠狠练了一下剑术，午睡过后吃了晚饭就坐在院子里乘凉看月亮。
    
    呆呆的望着天，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小骆帮我拿了点心来，动也没动一下就随口招呼，“一起坐吧。”
    
    “琳儿制造那么多麻烦，自己却过的悠闲自在啊。”声音要命的熟悉啊，我吞吞口水，连滚带爬的从躺椅上爬起来，手没撑稳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稳住身子，我哆哆嗦嗦道，“陛下！”
    
    “起来吧，今日是微服出游，不必拘礼。”女皇真是好修养，什么时候我一抬头都能看到美好的笑脸，这么看跟大皇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谢陛下。”那笑脸啊，就是因为太相似了，所以才会不安吧。女皇纡尊降贵，踏着星月来到王府，我能想到的原因大概也就那样。虽然依照她的指令站起来，但是我还是毕恭毕敬的站着，如履薄冰大概就是我现在这样子。
    
    “怎么还站着，坐下跟我说说话吧。”这样跟我亲切的样子，实在受不了，我干脆把心一横，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陛下若有事尽管吩咐，琳儿必定照办。”包办婚姻虽然非我所喜，可是顶着乔月琳的身份，怎么能像过去一样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今天就是想来问问琳儿的意见才来的，你这丫头偏偏拘谨，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问我的意见？我没听错吗。
    
    “琳儿不是不怕，只是……无欲则刚。”因为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奢求，所以才能如此闲适的生活吧。我不希望女皇对我有任何的戒备，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好好的表明心迹。
    
    女皇爽朗的笑了，拍手道，“好一句无欲则刚，看来琳儿是谁都不想要。”真精辟啊，一句话就说出了我一直以来不敢说的话。
    
    “不，陛下。虽然我无欲，可是却希望大皇子可以自由的生活，也希望陛下能够得偿所愿，所以不论陛下做出什么决定，琳儿都会接受。”乔月琳会怎么做呢？是不是会像以前收拾包袱就踏入江湖之中？不过我虽然是乔月琳，却也不是，我有我自己的处事方法。
    
    “琳儿的心意，孤收下了。”头被人轻轻摩挲了两下，轻轻地，柔柔的，好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在安慰小辈一般，让我的心不禁也泛起阵阵暖意。抬起头，我第一次觉得那笑容里面也透着暖，让人如沐春风。
    
    或许跟景王娘亲的冷淡一样，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什么……
    
    我还呆呆跪在原地，却听见景王娘亲适时出现请安的声音，两人好像一对寻常的姐妹一样寒暄，说着要像以前一样赏月喝茶。被小骆搀扶着站起来，遥遥看着并肩走远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就算跟大皇子在一起了，说不定也不是件让人为难的事情。
    
    第二天早朝后，我就收到了消息。大皇子和我的婚事算是订了下来，傅家的婚约陛下也没说要解除，只是国师禀奏说我这两年流年不好，暂时不宜娶亲，这婚事也就这么拖延了下去。
    
    还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果吧，只是希望乔月琳穿回来之后，不会因为突然多出来的两个未婚夫而头痛。
    
    事情尘埃落定，我带着慰劳品去宫廷里冷清的角落探望那个孤独生活的人，比起未婚夫妻，我更想当他的朋友。
    
    “大皇子！”听他弹完了一曲，我捧着水果走过去。
    
    “小月来了就好，何必带这些东西。”乔月璟一贯的好修养，捧着果篮都比我的样子好看。
    
    瞥了他案上摆放的精品，再看看我带来的那些街上买来的，说实话的确有些后悔，不过……礼轻情意重嘛！那些贡果虽然稀罕，哪有本地的时令水果新鲜！
    
    自我安慰是一回事，心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是我欲盖弥彰的说，“呵呵，虽然卖相一般，可是都是我来的路上在早市一个个亲手挑的！”
    
    “我就想着你这两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乔月璟的俊脸微微有些泛红，难道是……不会吧。
    
    “打铁趁热嘛！你这么想要自由，我当然第一时间来报到咯！”不知道是我太迟钝，还是对他根本就毫无感觉，虽然已经是婚约关系，我对他的态度还是没什么改变。
    
    “小月什么时候多了打铁这个兴趣。”这家伙装傻的吧，怎么说话这么爱绕弯子。
    
    我懒得跟他废话，从椅子上跳起来，拿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地图！
    
    将自己手绘的地图铺展在桌面上，我兴致勃勃的指着一个个的标记说：“我们偷跑出去玩吧！路线我都研究好了！我们绕道到神宫，然后拿着宁未尘给的通行令牌，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和我的跃跃欲试不同，乔月璟的脸色有些黯淡，“我不能……”
    
    兄弟，不要这样泄我的气嘛，我也是想帮帮你啊。该怎么对付这个乖乖男，或者说……宅男呢？好难办啊，我以前可是宅女的典范，要不是现在没电视，没电脑，也不会成天像风一样的乱窜。好吧，我试试看，拿出魄力来吧！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甚至还跟殿下设计我，现在机会就在你的眼前，为什么要逃避呢？”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的话，这么直白，会不会伤害到他呢？看他的脸色，似乎变差了不好，是内疚，为难，还是羞愧？
    
    “你知道了？”一贯笑容的装饰悄悄敛去了痕迹。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拍拍自己的嘴巴，纠正道，“虽然知道，不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以后要好好相处，还是少些计较会更好。”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乔月璟侧过身子，似乎很难过的低着头。
    
    “已经忘记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生怕他为难，慌忙摇摇手，“所以……所以，既然是我叫你出去玩的，你就乖乖跟着好了！”
    
    不知道是我的话管用了，还是内心的挣扎不小心表现在了脸上，乔月璟“扑哧”一下笑出来，然后掩面低头，肩头不断的微微震颤。至于那么高兴不，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很让人感动，可是他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走拉倒！我自己一个人更自在！”我气呼呼的一跺脚，转身要走。
    
    一只手及时拉住我，转回头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至少也等我换一身衣服，做什么都莽莽撞撞的可怎么办。”
    
    下一秒钟，我也笑了，不过是苦笑而已。
      

第八十五章　情敌见面

    “啊，自由的空气很甜很香吧！”
    
    站在神宫之外，将整座华丽的牢笼抛在脑后，我和乔月璟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比他要雀跃的多。
    
    乔月璟戴着一顶纱帽，遮住了脸，就算是离开了皇宫，却仍旧将自己隔绝。
    
    面具和遮掩已经成了习惯吗？
    
    “小月，我们这是要去哪？”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说起来他名字里不是也有个“月”字吗，干嘛老是跟着宁未尘这么叫我，很奇怪的感觉。
    
    “到处逛逛咯！”我不安的东张西望，最后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呆笑道，“我太急着带你出来，只准备了出宫的地图，没准备好游玩的行程……”
    
    虽然丢脸，还是得老实交代比较好，否则带着他到处乱跑走丢了更糟糕。拐带大皇子的罪名可大了，这帽子我扣不起。
    
    “小月平常都会去哪？”淡淡的声音从轻纱的背后传来。
    
    “我啊……”很腐败的到处在路边摊找美食，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皇子，应该不会喜欢吧。再不然就是去小凌那儿蹭着，如今带过去也不太好。
    
    “小月不必思虑过多，我第一次出宫，随意四处逛逛就好。”
    
    “那我们就不坐车，四处走走吧！”看周围繁荣的媲美步行街，其实也有许多地方可以逛逛。来到凤凰城，出门大多是马车代步，很少有机会仔细的逛街，这样的街市其实即便是在以前流浪经过的主城都很少见。
    
    弃了马车，确认过侍卫远远跟在身后，我跟乔月璟并肩走入的人流之中。
    
    大概他比我有贵族气质，走在路上带着纱帽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回首，因为神秘感的关系，反而更加引人一探究竟吧。可是我却觉得疏离，总觉得他孤单的太久，筑起了一堵墙，把世界都隔绝在外。
    
    人说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可是就算再怎么天性，也要跟合适的人在一起才能激发的出来。旁边站着乔月璟，做什么似乎都小心翼翼，经过了一个有一个的小摊位，却不见我停下脚步，仔细去挑选什么。
    
    “人好多啊。”我僵硬的打破了沉默，不自在的扑棱着袖子。
    
    “嗯。”他还是淡淡的应承。拜托，这时候得说点什么，话题才能继续下去啊。
    
    “是不是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啊？有点挤，还是走近点免得被冲散那……”话还没说完，那只软软的手又一次抓住了我，这次没抓在隔着衣服的手臂，而是直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我的手，紧紧握着。
    
    即便再迟钝，我也还是个女孩子，顿时恍神的被他拉着往前走，还被人流推挤的越来越接近。
    
    可是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撞到他的肩膀，不解的抬起头。不远处，有个人穿着竹叶青的长衫，定定站在人流中，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
    
    回过神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傅仲轩。难得见他穿的那么低调，差点认不出来。可是现在算什么情况啊，我新鲜出炉的未婚夫正牵着我，结果在街上戏剧性的遇上了前未婚夫……这是巧合吗？我不信，傅仲轩这家伙前科累累，最爱在街上堵我了。
    
    接下来……不会要在大街上上演全武行吧。这样傅仲轩会比较吃亏，旁边弱不禁风的大皇子，其实是深藏不露。唉，以前我身边连苍蝇都没有，现在居然有人为我打架，就算过分我也忍不住想虚荣一下，幻想一下。
    
    乔月璟的身手，上次只是惊鸿一瞥，可是绝对是个实力派。加上我这个半吊子，对他这个奸商，胜出的概率基本上是百分之一百。不过他们打架我不好插手，少了我这个帮手，暂且把胜率拉下百分之五吧。
    
    周围的人似乎感觉到异样的氛围，不知不觉往两边退散，剩下路中间的我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还好没有风沙吹过，也没悦来客栈呢的招牌，不过斜对面招牌上闪闪发光的标记还是让我留了个心。
    
    如果没记错，这条街上至少有三家店是傅家的，他的后援绝对充足。原本还是优秀以上的胜率，顿时在心里降低了一截。
    
    对了，他似乎还有保镖在周围……
    
    这么一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别打了，免得两败俱伤大家都不好看。前两天跟乔月珊那死丫头撕打的太激烈，让我对打架这件事充满了排斥感。
    
    正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开溜，傅仲轩的脚下微微动了动，我大叫，“你干嘛！”
    
    “怕什么，还怕我这个升斗小民冲撞了郡主不成！”傅仲轩的口气不太好，难道跟景王娘亲和他们傅家约谈有关？
    
    “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听不清，所以嗓门大了点。”看在他也不好过的份上，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吧。
    
    傅仲轩低头好像在叹气，忽而又抬起头，举步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他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害我光明正大，却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虚的往乔月璟的身后缩。
    
    “我怎么平白无故都能惹麻烦。”我郁闷的躲在他身后，拽着乔月璟的袖子小声嘀咕。
    
    乔月璟拍拍我的手，“放心，我保护你。”
    
    “貌似应该反过来的……”早知道今儿个出门得翻翻黄历才对，我想那上面肯定写着不宜出门。这华丽丽的桃花烂债，不知该算我的，还是算乔月琳的。
    
    越走越近了，接下来傅仲轩会做什么？他的眼神有那么点可怕呢，干脆冲上来狠狠揍我一顿好了，说我是个不守信用的坏女人，然后我也能心安理得，不必再整天担惊受怕的。
    
    他的手抬起来了！
    
    终于要来了吗？那么我欠的债，让我来还吧！
    
    把乔月璟往身后一拉，我闭着眼睛，张开双手，抬起自己的脸准备挨揍。一次痛快了结了吧！
    
    心里想的是好，想到要被打，还是紧张的叫出声，“啊——”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傅仲轩的声音很近很近的在耳边响起，“干嘛！”
    
    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睛，只见傅仲轩举着的手上挂着一个金牌，在我面前摇摇晃晃。
    
    我撅嘴碎碎念，“你就这么爱金子啊，没穿在身上，居然还带着金牌……”可恶的暴发户，也不怕被贼惦记吗？
    
    “你看仔细了！”傅仲轩指着金牌上刻着图案和字的地方，手指频率很快的戳来戳去。
    
    “还刻字啦，真显摆。不过……”上面的图案有点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
    
    身后有个声音及时的提醒了我，“你怎么会拿着先王御赐于景王的金牌？”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上面的图腾是景王府的标记，不过金牌太晃眼睛，一时没认出来而已。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块金牌是先王御赐身份的象征，几乎等同于景王自身，为什么娘会把这么贵重的礼物交付给这个奸商？
    
    手一晃，傅仲轩将金牌收入袖中，背着手道，“虽然景王的提议，我家老头子答应了，但是他答应不代表我也答应。”
    
    “啊？”小凌的情报是真的啊，不过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呢？
    
    “成为你的义兄固然一劳永逸，可是……”傅仲轩继续在自说自话，“自我十五岁接管傅家开始，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我总算明白了，景王娘亲是打算给傅家想要的权位，可是傅家的长辈答应了，傅仲轩却开始闹别扭。他们家里的事，干嘛要把我也扯进去，好无辜，而且——
    
    “你当我是货物啊，给点钱就能买！”不是什么东西只要想要，就能得到，所以我才讨厌他嘛！
    
    我激动了，这次换我想要揍人。
    
    乔月璟挡住了我想要挥出去的爪子，我一挣扎反而和傅仲轩靠近不少。近距离的，我看见他闪烁坚持的双目，“我是想试试看，去寻找我们之间的可能。”
    
    我对此嗤之以鼻，“说的这么好听，干嘛不把金牌还回去！”
    
    “我们傅家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我们确无夫妻之缘，能做你的义兄也未尝不可。”傅仲轩敢情是想买双保险啊，可惜啊，可惜，人的感情从来就没什么保险可言。
    
    我无语之时，身后的乔月璟嗤笑一声，“不愧是傅家之主，就算是感情，都要拿来当买卖做做。”明明说的很温和，可是我听着有种爽快的感觉。
    
    悄悄向后瞟了一眼，遮挡在脸上的纱帽如今被捏在手上。平日里无害的乔月璟，此刻只是淡淡横眉，就有种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不愧是皇家出品的，虽然呆在角落里，却仍旧留着皇室的血。傅仲轩不知是被他的气势吓着了，还是被他的话给刺激，平常巧舌如簧，脸皮厚过城墙，此刻居然呆呆的回不上话。
    
    “呵呵，不耽误他做买卖了，我们去……那边大街晃晃吧！”冲明显被打击到的傅仲轩吐吐舌头，我自顾自拉着乔月璟飞速闪人。
      

第八十六章

    踩着细碎的日光，我和乔月璟走在回宫的大路上。
    
    对于这不到半天的行程，我这个强拉着人出来的人表示非常抱歉。还想着要带他出来吃喝玩乐，结果貌似半天的时光，除了那段小插曲，就是远足似的乱逛以及狂吃海喝，那些还大多进了我的肚子。
    
    看乔月璟脸上始终跟在我后面，没有丝毫厌烦，我觉得自己太罪恶了。
    
    “对不起，下次一定会去更有意思的地方！”因为是第一次不太有准备，下次我一定提前踩好点，来个行程满满的凤凰城一日游。
    
    “能跟小月一起这样出来，已经很有意思了。”轻纱后面的声音真诚到我想挠墙，他想要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不紧不慢走在我旁边，就在旅程即将结束时，身为一个出生在自由主义社会的现代人，我忍不住开腔，“大皇子，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即使走出了皇宫，你却还是戴着纱帽，把自己和外界隔绝。”
    
    乔月璟的步子迈大，抢先一步走在我的前面，摘去遮蔽的障碍物，白玉般的容颜呈现出来，“我更想去小月的世界。”
    
    没有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我笑眯眯的装蒜，“我的世界……或许会出乎你的想象。”
    
    “是因为酒楼的那个人吗？”他不放弃，步步紧逼，居然直接问到了小凌那边。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家伙，足不出宫，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不是。”我也再次真诚的回答。
    
    “可以告诉我是谁吗？至少让我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乔月璟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黯然。
    
    我摇摇头道，“你们不是对手。”他不是说只是想借着我，摆脱被软禁的生活吗？今天何必要问我如此让人误会的问题。
    
    换了之前的小月，估计被帅哥告白似的问话，会高兴的跳起来吧。可惜他在跟乔月琳说话，来到这里之后，太多的人，太多的真实和谎言，让我无法分辨，只能谨慎又小心的应对。
    
    乔月璟语塞，“我……不配吗？”断断续续的话语有些凄然，让我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个杀千刀的负心女。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值得真心付托的朋友。”没错，这就是乔月璟现在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甚至我根本不确定，刚才他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还以为他多少会因为我真诚的话忧郁片刻，谁知道一瞬之间脸色就变得明快起来，招牌微笑再现，“改天再一起去玩吧，多相处才能知道是不是朋友。”
    
    “啊……嗯……”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我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走着走着，一个人影忽然冒出来，看路线应该是翻墙？我吓得一抖，可是听到那响亮的一声“皇兄！”，我就立刻摆好了迎战的姿态。
    
    “珊儿，你怎么在这里？”乔月璟觉得奇怪一点也不奇怪，这里可还不算是皇宫的地界，只不过刚刚进入了神宫而已。
    
    “哼，我刚下学就特地来陪皇兄，谁知道你却扔下我出去玩！”乔月珊抱着乔月璟的胳膊，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淘气的妹妹，在跟哥哥撒娇，样子没什么攻击性，让我放心不少。
    
    “是临时决定的，不想打扰你上课才没去叫你。”好哥哥一枚，温柔又体贴，让人羡慕，特别是我这种独生女。
    
    “外面好玩吗？”乔月珊兴致勃勃的问。
    
    “嗯，很是繁华热闹。”乔月璟微微笑着回答。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是我也能出去玩就好了，整天闷在宫里好无聊。”听到这里，我有点紧张的吞吞口水。
    
    “你的身份特殊，怎么能随意出宫行走。”没错，带个皇子出去玩就够提心吊胆的，如果再带个皇太女，出了点什么事我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我心里暗暗给乔月璟加油，让他快点说服那个难搞的妹妹。
    
    “如果是跟你们一块，母皇肯定不会反对的！”哎呀妈，还要通报女皇啊，我表示鸭梨很大。
    
    大概是看到我额角的冷汗，乔月璟出面给我解围，“别胡闹了！”
    
    “呵呵，既然你们碰面了，我就不送啦！先回去了！”在情况变得更加艰难之前，我脚底抹油，快速闪人。
    
    不想再做没有脚的小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提着在街上买回来的熟食，我催着车夫尽快赶车，总算在晚饭前赶回了家。等景王走入饭厅，我已经布置妥当，笑脸迎接她的到来。
    
    别扭依旧，可是真的坐在一起，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家庭味。景王娘亲就好像我家的老爸，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对我的关心却一点都不少。对这样的家长，最重要是自己主动出击，迈出营造良好关系的第一步！
    
    我夹了一块肉，有点艰难的越过桌子，放进了景王娘亲的碟中，“这是我带回来的烧味，很好吃！”
    
    “今天和大皇子玩得好吗？”果然知道了，景王府的消息网不一般，还好我也没特意隐瞒。
    
    “就是随便逛逛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大皇子在皇宫里闷了这么久，我身为婚约者，带他出去透透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景王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下次带几个侍卫跟着，注意安全。”
    
    我把头埋在饭碗里抿嘴偷笑，“嗯！”
    
    “烧味很好吃。下次出去帮我带些宣纸回来吧。”一如既往的口气，我听来却比什么都开心，比起我这个吃货，景王娘亲还是比较有内涵。
    
    “嗯！”这次还附加了用力的点头，看来我尝试着迈出的第一步，总算没白费。
      

第八十七章　微服出游

    昨天的表现虽然不甚理想，我还是收到了来自皇宫乔月璟的……感谢信。前面说的那些体面话，就算小凌读的很动听，我也没听懂多少，反而被七弯八拐的古文弄得昏昏欲睡，直到——
    
    “什么！下次还要带着那个皇太女！”我听到与殿下三人共游的字眼之后，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扒着桌子边缘，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无声的询问小凌，自己是不是曲解了某些意思，可惜得到的是小凌干脆的让我绝望的回答，“没错。”
    
    脚软的起不来，干脆耍赖似的坐在桌子底下玩自闭，“喵的，出去一次多带一个，过两次就能搞个家族旅行团了！”
    
    “小月，淡定啊。”小凌拍拍我的肩膀，学着我的口气说。
    
    “干脆我去开个旅行社算了，好歹也是皇家金字招牌！”我挠着地板持续郁闷升级。“小凌，凤凰城到底有什么地方，又安全，又好玩呢？”
    
    “这还得小月伤脑筋。”茶香氤氲，小凌劝不住我，又开始泡茶。也对，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参入太深，我何必给他添这个麻烦。
    
    从地上爬起来，我一路伤脑筋，踱到软软的躺椅上趴着，脑袋还在纠结，“太好玩了，她万一玩上瘾，三五不时的往外跑，免不了要担上个教坏皇太女的罪名，惹陛下不悦……如果太不好玩，让她不开心了，我又要得罪未来的女皇……”
    
    “殿下在皇宫里什么稀奇的玩意没见过。身为储君微服出宫，比起玩乐，更应该多看看民间疾苦吧。”小凌摆弄着茶碗，给我提示。
    
    “民间疾苦啊……”
    
    果然是好办法！她这么爱出宫玩，我就让她好好的玩吧！
    
    我们的行程大概得到了女皇的默许，小骆赶着的马车没什么阻碍，光明正大的从宫廷大门出去。虽然路程不算漫长，可是我和乔月珊却无话，全靠乔月璟在中间，短暂的路程让人觉得分外漫长。
    
    马车停住，我从座位下面摸出一个包袱，塞给乔月珊说：“殿下，换一下衣服再出去吧！”
    
    “我们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乔月珊怀疑的瞟了我一眼，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装。
    
    “金丝缎的衣服太华丽，出来玩就平民化一点吧！”我张开双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布衣服。“大皇子也不要再戴着纱帽了。”我把乔月璟手边的纱帽夺下，扔到一边，拉着他下车。
    
    没一会儿，乔月珊就换好衣服出来，淡灰色的棉布衣服穿在身上，和我一样像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人靠衣装果然是真理啊，我们这一身，最好也不过就是长相比较好的老百姓而已。
    
    步行几分钟的功夫，我们四人就从僻静的小巷转出来，进入了凤凰城的长乐大街。
    
    这条大街可以算的上是整个凤凰城最最热闹的地方，更准确的说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也能看到更多不同的众生相。今天，我们看的不是店铺林立，整洁繁华的主街，只要走街串巷，实践一下过去常在新闻里听到的深入基层。
    
    没错，这就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游览地啦！不过与其说游览，倒不如说今天，咱是来体验生活的。
    
    “陛下管制之下，凤凰城果然繁华热闹，一片太平盛世！”乔月珊走在我和乔月璟中间，东看西瞅，骄傲无比的感叹。
    
    这点我倒是赞同。“是啊，对普通百姓来说，没什么比安享太平更幸福的。”瞥见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我随手买了四根，自己咬住一根，塞给小骆一根，另外一手一根递给他们两兄妹。
    
    乔月璟接下了，可是乔月珊却半天没伸手，看她有点为难的表情，我忽然想到宫里似乎皇太女吃东西都要人试吃先的。好吧，既然她爱吃口水，我就配合一下好了。
    
    一口将嘴里的糖葫芦咬下一半，我将咬过的糖葫芦从嘴里拿出来，眨眨眼睛，附送一个无辜的笑容。“出来就尝试一下民间的小吃嘛，不然干逛多无聊啊，表妹。”逛街必须要有零食，就像看电影必须要有可乐和爆米花。
    
    “恶心！”乔月珊的嘴巴抖了抖，吐出两个字。
    
    “真的很开胃的！我用自己吃货的名誉担保！”吃完这个开胃小食，之后才能把其他好吃的往肚子里塞。
    
    “我说你口水！”乔月珊抢下那个没被我吃过，扔下在原地僵化的我，昂首阔步往前走。
    
    我狠狠咬下剩下的半颗山楂，一边狠狠咀嚼，一边嘟囔着，“真难伺候。口水可是人体消化必备的，哪里恶心啦！”
    
    平日里乔月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娇样，走在大街上却像个天真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看见热闹就凑，看见人堆就往里钻，像条鱼似的。这不，腰一弯又灵巧的钻进了围观杂耍的人群之中。小骆今天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保护乔月珊，只见他跟在后面，轻轻松松就拨开人群。
    
    我想学着去，却被厚厚的人墙给推出去。我不死心的又尝试了一次，还加上助跑，结果“哎呀！”一下，被推开来。还好乔月璟在身后，把我接住，不然在这人堆里摔倒，免不了要被踩上两脚。
    
    他搂着我的腰，一手从背后环抱着我，将熙熙攘攘的人流格挡在外面，给我营造出一个安稳的空间。有点疲惫的喘着气，因为刚才被挤得头脑发晕，竟没注意到我们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直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的心脏忽然不自然的狂跳，慌张的好像个热锅里的番茄，红着脸跳开。
    
    “谢谢。”我低头不好意思道。
    
    “不必跟得太紧，珊儿会出来的。”乔月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妹妹，反而拿出刚才买来的点心，拉着我往街边人少阴凉的地方去。
    
    “应该不会有事吧。”带着乔月珊出门，实在让人担惊受怕。
    
    “珊儿没那么容易出事，除了骆飞，四周也有很多暗卫。”乔月璟抬眼四下看了一遍，似乎更加放心，“你事先禀告景王和母皇的决定没错，我们这一路都不必太紧张，自会有人护我们周全。”
    
    “嗯。不过有好也有不好，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看了看日头，从怀里摸出离家前，景王交给我的锦囊。打开来看，里面调出一块玉牌和一张纸条。纸上写着几行小字，虽然不全认识，但是像是地址，“你看看吧！这里是哪里？”
    
    “母皇真是用心良苦啊。”乔月璟接过来扫了一眼，不禁感叹。
    
    我看着他了然的样子，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解了——
      

第八十八章  微服……做工

    一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和乔月珊至少没起初那么尴尬的感觉。其实她也就是个娇贵一些的同龄人而已，玩起来很容易就打成一片。不过这段行程就跟糖葫芦一样，算起来只是开胃的小食而已。
    
    出了街道，我们四人按照地址左弯右拐，最终停在一个民居前面。不足一人高的院墙刷着白色的灰泥，隐隐传来稚童朗朗的读书声。
    
    最初觉得不解的感觉，现在终于得到了印证——从未出宫的乔月璟，怎么会对这个不太好找的地址如此熟悉，下了马车就能直接找到地方？他隐藏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这里有什么好玩？”在街上玩了一个多时辰，乔月珊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进去就知道啦。”我轻轻叩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童子。我从袖中摸出作为信物的玉佩给他看了看，他就开门迎我们进入。
    
    引着我们三人，他没有直着走向正堂，反而往侧边的偏房走去，边走边道，“师父正在上课，嘱咐我先安排你们做工。”
    
    “做工！”乔月珊一听这两个字，立马扭头瞪视着我。
    
    我耸耸肩膀，摇晃着手指，很认真的解释，“干嘛！这叫体验生活懂吗！表妹，出来可不能只挂着玩。”
    
    童子大概只是听了吩咐，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将我们带到后院就理所当然的开始支使我们干活，分外的利索，“你们要烧火做饭，劈柴挑水，浇菜施肥，还要打扫洗衣！”如果在童话里，活脱脱的就是一后妈的料。
    
    我瞄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乔月珊，眨眨眼睛凑过去问，“帅哥，我们都干完了，你干什么啊？”
    
    小童双手叉腰，昂首的很傲气，“监督你们啊！师父说，今天日落之前如果干不完，就无需见面了。”
    
    乔月珊的目光比刚才更加冷冽Ｎ倍，让我心虚的低着头暗暗叫苦。哎呀，娘亲啊，你可害死我咯……
    
    其实我自己策划的行程只有那前半段而已，后半段都是出自于我的景王娘亲。当初想着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跳过她，于是送宣纸的时候跟她汇报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就得到了这个地址和作为信物的玉牌，说让我带着皇太女去寻访一下名士。
    
    想着景王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没详细的调查，结果居然摊上这么个主。到底是什么人啊，三顾茅庐都不带这么遭罪的。
    
    “我先打水把衣服泡着，泡泡比较好洗。”吞吞口水，我鼠窜状小碎步跑向水井边。
    
    乔月珊不依不饶，很快跟了上来，装作帮我提水，却低声咬牙切齿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跟陛下说要出宫体察民间疾苦，百姓民生的。”我无辜的撇嘴道。
    
    乔月珊抓着木桶，威胁性的高高抬起，“你找打啊！”
    
    我缩头想逃，乔月璟走过来，轻轻接过木桶，“珊儿，这是母皇的安排。”说罢，他指了指那名童子，乔月珊顺势望过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怒火顿时矮下去。我跟着往那看，除了童子莲藕似的手臂，还有缠绕在手上那条红绳，衣饰和打扮都与寻常人无异。
    
    “泡好衣服没有！跟我去砍柴！”乔月珊出乎意料的积极，拉着我往柴房去。
    
    “呀——嘿！”我充满气势的吼声充斥着整个院子，结果一斧头劈下去，木头却歪倒落地，斧头劈入了大石头做的平台，溅起一股碎末。
    
    可恶，这事儿小骆最擅长了，偏偏被乔月珊给打发去浇灌菜园，害我现在孤立无援啊。
    
    那边厢，乔月珊已经一斧两段，看着拍灰的我哈哈大笑，“看来你是白白在外呆了这么些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我比较会切水果。”郁闷的瞄了她一眼，我想起曾几何时，自己屡屡打破记录，指尖斩断水果无数的潇洒。好想告诉她，那年头，别说劈柴，就算烧煤我都嫌麻烦，碳在我的生活中只有野外烤肉的份。
    
    “那你去帮哥哥！省得在这儿碍手碍脚！”乔月珊搬了一堆柴，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硬塞给我。
    
    我双臂托着柴，向厨房走过去，经过井边，看见乔月璟正在淘米，木盆里白色的米粒顺着水流出去，让小童好不心疼，“你兜着点，落下的白米都够煮一碗饭了！”
    
    “我来吧！”把柴火放好，我急忙跑过来帮忙。好歹也自己生活过两年，虽然做饭做菜仅仅是能吃，却也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皇女强。三两下把米清理好，我对那个臭小子说：“能吃到我表哥给你洗米做出来的饭，你小子就该偷笑了！嫌浪费，改天我让人送几袋，让你吃到饱！”
    
    “小月。”乔月璟还是好脾气的微笑着，冲我摇摇头。
    
    好吧，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也不知道他师父是什么来头，让女皇都亲自指定，皇太女和大皇子也如此尊敬。
    
    乔月璟拉着我走进厨房，那小子不依不饶的跟上来，还拿了一堆生火的工具，指了指凉透的灶头。我示威的笑笑，伸脚将那些踹到一边，填好了柴火。只要凝神运气就能生火了，可是太简单平淡似乎没什么效果，如果能吓吓他，让他老实点的话……
    
    脑海中回想刚刚街上的卖艺人，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搓搓手，跺跺脚，然后扎起马步，两手按照太极的动作比划在半空比划两下，双手合十，突然对着灶口前推，大吼一声：“霹雳无敌流星火焰弹——”
    
    “哇。”旁边不知底细的小子发出一声叹。
    
    随着话音，红色的火苗“嗖”的升起来，散出阵阵青烟。我站直身体，满意的拍拍手，回头冲乔月璟吐吐舌头。乔月璟但笑不语，大概也拿我没办法了，将神物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的人，估计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人。
    
    看他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我一摊手，掌心冒出一簇火焰，把它当玩具似的在手心里反转移动，让童子看的直拍手。“姐姐好厉害，这是怎么练的！”童子终究是少年心性，学着我的样子比划两下，好奇地问。
    
    “冬练三伏，夏练三九，三岁开始修炼个十几年就差不多了。我的功夫是我师父教的，”我装作无所谓，手上准备煮饭，片刻也停不下来。“你师父没教你吗？”
    
    “我家师父只教我读书认字。”童子摆摆手。
    
    “不如我跟我家师父说说，看看能不能收你……不过你叫什么啊，先自报家门吧！”待我探听一下虚实，至少知道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我叫君无愁，我家师父是叫……大家都叫他李夫子！”那孩子跟在我屁股后面，不知道多殷勤。“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姐姐的师父又是谁呢？”
    
    “你师父的名字你都不知道啊。”晕啊，我还老夫子呢！原想套套话，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结果……这孩子问题怎么这么多，问问问，他十万个为什么啊。姓君的人不是应该酷酷的，话很少吗？
    
    “吾乃无名之辈，师父说的，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前面半句大概是他师父的原话吧，看他摇头晃脑装深沉的样子，我无语。“姐姐，轮到你了！”
    
    “我……我姓乔，我师父是住在东海之滨，蓬莱之岛的……无名子！”你不说实话，我也礼尚往来。不能在外面随便说名字，我早就知道。看他着急想反驳，我拍拍他的脑袋道，“吾之师父比较低调，名字只是个代号！”
      

第八十九章　世外高人？

    在我跟君无愁胡天胡地的乱侃时，旁边的乔月璟已经把青菜准备妥当，放在我面前。我为难的看看那大铁锅，最终低头认输，“我炒的菜，比猪食还要猪食……”这里没有电磁炉，没有不粘锅，我微末的厨艺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也不太擅长。”乔月璟也是为难状。
    
    “有什么了不起，让我来。”抱着柴火的乔月珊出现在门口，大大咧咧的放大话，然后阔步走到我前面，把我挤到旁边。
    
    “你确定？”吃和做可是两码事啊，我的殿下。还是等等，我去找小骆来，说不定他做的还能对付下。
    
    乔月珊想当然的回答，“哼，这有什么难的，扔进锅里翻翻，熟了不就好。”
    
    听她这口气就知道她是新手中的新手，可是要体验就让她体验看看吧，至少知道厨子的辛苦，以后不要每餐都一大桌子菜，奢侈浪费。“我去帮表哥摘菜。”
    
    后退了两步，我不远不近的看着捋起袖子，明显准备大干一场的乔月珊，紧张的冒冷汗。还好脚边有一盆洗完菜的清水，弯腰就能端起来，不幸着火的话至少不会烧了人家的房子。
    
    看乔月珊举起菜盘，就要把菜往锅里倒，我大声说，“油！锅烧热了先放油！就是右边那个罐子！”
    
    “我知道！”乔月珊总算放下了盘子，去拿油罐。
    
    我看她是刚刚才知道。抿着嘴，我无辜的看了看的乔月璟，他也了然的冲我点点头。
    
    接着，是如我们预想当中一样的热闹，热油的噼噼啪啪声，水滴入油锅的爆炸声，盘子落地的破碎声，锅盖被撞的闷响声，还有……乔月珊的叫声。我这个表妹，比想象以上更加的没有做饭的天份……
    
    还没郁闷完，只听见君无愁在大呼小叫，火光窜了上来。我们三个人都慌了神，四处找东西灭火，我慌忙端了水盆跑上去，把水一股脑往着火处泼洒，君无愁和乔月璟一个拿着锅盖，一个拿着木桶往锅上面盖。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阵，总算是没把事情闹大，可是厨房却已经是一片狼藉，肇事者也沦为落汤鸡。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小骆恰好在事件结束后回来，看见这惨烈的光景。
    
    我再次耸耸肩膀，为难的无言以对。今天，我怎么老是会用这种表情，无奈啊。
    
    “你们不想做事也不能这样啊！”君无愁跺着脚冲我们四个不速之客大吼大叫。
    
    我摸摸下巴，拍拍他的小肩膀道，“放心，姐姐我绝对会搞定的！”
    
    “难不成你想放把火把这儿给烧干净了吗！”臭小子一点都不信任我。
    
    “哼，我不止会玩火的！还会大变活人！”揪着那小子肉肉的小脸，蹂躏了个够本，我阔步走出厨房，深深呼吸两下，清清嗓子大叫，“不管明的还是暗的，是活的就给我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唰唰唰！从屋顶上，围墙外，大树上跳出了五个人，打扮各异，乍一看就是寻常的百姓。呵呵，看来乔月璟说的没错，暗卫果然都在周围潜伏着保护着，我这么一咋呼，就全都现身了。
    
    “你去挑水！你去买换洗的衣服和饭菜！你去把泡着的衣服洗好！剩下的去打扫吧！”我三两下就把事情安排好，那几个人也不耽搁，立刻就各就各位，马力全开。哎呀，支使人做事的感觉真畅快，难怪君无愁那小子刚刚说的这么顺口。
    
    水汪汪的乔月珊扶着门看我，声音微微发抖，“你……”
    
    “小子，带那个姐姐找间房呆着，我马上让人送换洗的衣服和热水过去！”继续使唤中，而且越来越顺口。
    
    不能把事情全都推给那些临时帮工，于是派了烧水的工作。转眼间，我就从临时工升任为监工，舒舒服服坐在乔月珊的屋外，和乔月璟肩并着肩晒太阳。
    
    “你就这么把活都交代出去，不怕……”
    
    “怕什么！我看那个李夫子大概只是想试试我们，或者……挫挫我们的锐气，看刚才的情况，目的基本都达到了。”
    
    “和妹妹不同，小月今天玩得倒是很兴致勃勃，君无愁完全把你当世外高人了。”乔月璟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比划两下，不过也就只有个架势而已，但姿态却比我好看不少。
    
    “如果天天都这么开心就好了。”大概是远离了王府和皇宫，心情放开了很多，不似平日里那么拘谨。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吗？”乔月璟侧身看着我，很关心的样子。
    
    “自从来到这里，所有人最多说的话就是谨言慎行，害我也紧张的不行，说话做事都要肚子里转几圈。那么多话烂在肚里，能舒服吗。”想起以前在办公室上班的感觉了，过去也这么难受啊，大概是在外面疯惯了。“活着，开开心心的才好！如果有时间，所有事情结束后好想再四处逛逛，最好……游遍整个大陆上美丽的地方。”
    
    “你的计划中，是否能有我的位置？”乔月璟似乎心生向往。
    
    “呼朋唤友，同游江湖，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那里，肯定会有你所向往的自由。”我扯着堂前的野草，像个孩子般的在手里反复把玩。
    
    “你们又想丢下我去哪玩？”房门咣当一声打开，乔月珊用几乎是拆房子的力量推开了那扇貌似脆弱的门。
    
    “没你的份儿！乖乖在家里当家长吧！”我拍拍她的肩膀道。不是人人都能当康师傅，整天玩微服私访。至少三年五载，她都得在宫里好好的处理政务，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吧。
    
    “喂！虽然不在家里，但是你别忘了尊卑！”乔月珊就是个傲娇别扭美少女，我了解的。况且，她现在衣服没换，头发也湿漉漉的，哪有半点皇太女的架势可言。
    
    我又开始发挥自来熟的态度，撞了她一下说：“哎呀，大家一家人，何必这么拘谨呢！”她也就是爱摆摆架子，如果真的要分尊卑的话，也不会那么放心的跟着我出宫游玩。
    
    “乔月琳，你怎么出去几年变成个痞子啊！说话没大没小，装神弄鬼，还随意使唤皇家的暗卫……还想抢走我哥哥！”
    
    原来她还是个兄控，我见识了。“各司其职嘛！将来你肯定是个大忙人，就让我和表哥当你的眼睛，帮你看看这大好河山，人间百态，不是很好吗！你只要给我提供点路费差旅费之类就好，我要求真的不高。”
    
    “不许留我一个人。”她挽住我们两个的手臂。
    
    “有些位置，注定是孤独的，表妹。”我没推开她，只是望着天空，晃悠着手里的野草。
    
    即使是女皇和景王，能够维持那份姐妹情谊，也全都拜景王当年放弃兵权，退居幕后所赐。即使是我这个大菜鸟，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简单明了。那是连一个小小的公司都适用的道理，更何况是放在一个国家的治理之上。如果无心，就早些避而远之，将发光发热的机会留给需要的人更好。
    
    怀念以前啊，只是个小角色，拼命努力的工作，求天告地的盼望着升职加薪。穿来之后，又是异能又是天命，还是个皇族，都没有努力的空间可言。遇到的人，到最后也只是多一场离别，让人心里挂着，悬着，反而更加难过。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搞不懂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想写乱七八糟的，更过分的是居然对着太阳剽窃了苏大文豪的名句。身边两人也似有所感，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哀愁，一时竟无话。
    
    一个苍劲的声音插进了漫漫的沉默之中，“世间缘聚缘散之事，皆有定数，姑娘何必如此执着。有离散，方有重聚的一日。”
    
    不禁抬头想看看说话的人，从何时起院中多了个穿着藏蓝的粗布衣衫的老者，可是手握着书本，神采奕奕，精瘦的脸上那长长的花白胡子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人应该是李夫子吧。
      

第九十章　旧臣往事

    旁边的两兄妹和我的猜测一样，我们三个都站起来。乔月珊惊觉自己衣衫不整，慌忙整理。之后，我们三人鞠躬施礼道，“李夫子！”
    
    “李某一介草民，岂敢当此大礼。”李夫子慌忙还礼。
    
    乔月珊站在最前，朗朗道，“李家三代为相，世代忠良，如今归隐在此作育英才，怎会当不起。”
    
    原来这么厉害，三代为相啊。可是小凌的资料里，这么厉害的人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难道是我看过却忘记了？不对啊，我记得月凰国的前面三任相国好像不同姓的……心里又多了好多的疑团，愈发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往事早已如云烟散去，何须再提。”李夫子捻着胡子道。
    
    “晚辈对夫子敬仰已久，今日得见可否就此请教一番。”乔月珊恭谨的说。
    
    “请教实不敢当，若姑娘有意向学，李某定当倾囊相授。”
    
    “师父！”抱着一堆打包的零食，带着人出外购物的君无愁回来了。臭小子，让他去买晚饭，他却好像把整个街市上的东西都要买回来。
    
    “小徒顽劣，让各位见笑。”李夫子微微一揖。
    
    “不会，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乔月珊有礼的回应。我趁着她说话的时机，跑过去接下那个暗卫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挥挥手让他赶紧消失。
    
    “李夫子，东西刚买回来，开饭还有一阵，不如你就好好教教我表妹，也不枉她今日辛苦。”我抱着东西说着，悄悄给身边的乔月璟使了个眼色。
    
    乔月璟得到我的信号，也出声帮腔，“没错，晚辈们这就下去准备茶点，还请夫子不吝赐教，好好教授我这个妹妹。”
    
    “蒙诸位不弃，李某自当尽力。乔姑娘这边请。”
    
    成功把人送进去，剩下的就看乔月珊自己怎么表现了，那些什么治国大略之类我着实没兴趣，只是好奇这么个傲气的皇太女，居然也能对这个人毕恭毕敬，如果不问清楚我实在会好奇的被憋死。
    
    “他到底是什么人？”乔月璟帮我拿东西的时候，我顺便问道。
    
    “是沧麟国前任相国。”
    
    乔月璟的回答让我惊讶出声，“啊？”两国不是势不两立的吗？怎么这个高官，沧麟国的望族会沦落到此，且还深得月凰王族的关注。
    
    “当年沧麟国主施用巫术，使得镇国将军君家一族灭门，李相国心灰意冷，才拼死带着外出求学的君家少子君庭逃出沧麟国，来到月凰国，寻求皇室的庇佑。”乔月璟简单的解释。
    
    “君家……”我如遭雷劈，顿时想起了另一张脸。既然是沧麟国国主有意害君家，怎么君慕天却说那个老头子是他的大恩人，是月凰国害他家破人亡？以暗冥宫的情报网，即便李夫子在保护之下，也不至于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到底这件事是谁是谁非？
    
    “对，君无愁是君家仅剩的血脉，君庭之子。”乔月璟指了指前面欢快跑跳的孩子道。
    
    “仅剩？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君家子孙，只是你不知道？例如……尚在襁褓中的私生子之类？”怎么可能，和君慕天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君家只有两子一女，君将军早年丧妻之后未曾另取，何来私生子。”乔月璟摇摇头，低声回答。
    
    我站在原地呆呆的，再也走不动一步路。
    
    “小月，怎么了？很重吗？”乔月璟走出去发现我没跟上来，又折回来。
    
    “好重……”我呆呆的回答。担心的乔月璟接下所有的东西，有些艰难的腾出一只手牵着我走。被他拉着向前，我的心情和我的脚步一样沉重。
    
    怎么会有人背着那么沉重的谎言成长……
    
    后来的时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乔月璟大概是觉得我累了，也没多问。送两人回宫之后，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忽然用力敲打马车，赶车的小骆停车问，“主子，什么事？”
    
    “调头！我要去找宁未尘！”上次被他糊弄过去了，这次可没这么简单，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我不要再这么糊里糊涂的过日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肯定很难看就对了。脑子里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乱成一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大概是有所察觉，宁未尘转身要走。
    
    一着急，我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说：“君慕天……怎么回事！”
    
    “时机未到，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宁未尘想拨开我的手，又说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逼问也好，责问也罢，今天我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更丑陋不堪，你知道了或许更痛苦。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在我被保护的时候，有人背着恶意的谎言，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你觉得我会开心吗？”知与不知，其实都是一样的让我难受。
    
    “斗转星移，星象异变，你们……只是一段孽缘。”他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孽缘也是缘！”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手却死死抓着宁未尘的腿不肯放松，眼睛一阵阵的发酸，“就当我求你。就算痛苦难过，我也自己承担！”
    
    乔月琳和小月，同一个身体却不同的两个人，先后都与君慕天结下了因缘，就算是孽，也无法让人置之不理。
    
    “第一次，我很想为一个人做些什么……很想帮他……很想让他不要再受苦……”那么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实感，至少让我做到，那样我才有来这里的意义。
    
    “小月……”宁未尘还是满脸的为难。
    
    “所谓的保护，真的有意义吗？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好好的去面对自己的责任吗？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怎么能担起重任！我就连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有脾气的，不想再当个任人摆布的傻瓜了。
    
    “天命……”
    
    “你还是敷衍我！好，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真相！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打断他的话，我站起身擦干眼泪，狠狠下定了决心。
    
    小凌曾经说过，历代国师的预言和重大事件，都会记录在案，藏在神宫的白塔之内，他不肯说，我就自己去找答案。推开宁未尘，我趁他片刻的松懈，飞快向着那座高塔冲过去。虽然阅读古文，对我来说还是很困难，可是不论耗费多少心力和时间，我都会找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神宫之内没有守卫，神官也人数稀少，没人拦路，我就拼了命的朝着白塔跑过去，片刻都不停。
    
    宁未尘会飞的，很快就会赶上，被他捉到我的计划就付诸东流了。为了躲避宁未尘，我没有走弯弯曲曲的小径，踩着草地和花圃，只走最近最短的直线。就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脚步不稳，踩着光滑的鹅卵石之上时陡然滑到在地，额头似乎磕到了什么，猛然一痛。
    
    努力想爬起来，脚却疼得厉害，刚动了一下又跌回去，额上潮湿的感觉蔓延，遮住了视线。笨蛋，如果这时候有轻功就好了，如果小心一点，跑快一点就好了……
    
    还以为就这样结束，却有人将我拉起来，搂在怀中。脚下一空，整个人飞了起来，抱着我的人在耳边轻叹一声，“傻丫头。”
    
    这声音我认得。
    
    “乔月璟？”
      

第九十一章  白塔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抬头试探的问，“乔月璟？”
    
    “放心，你想做的事，我帮你完成吧。”柔柔的声音传来，温暖的让我又想流眼泪，眼泪还没流出来就停下来，抬头一看，白色的巨型石塔近在眼前。
    
    白塔以白色巨石堆砌，巨石间紧密贴合，就连个窗户都没有，也不知到底有几层，只是好像一个白色的柱子直插入云霄，让人难窥其中的玄机。
    
    “入口在哪里？”我望向乔月璟问道。
    
    “白塔周围有结界保护，石门其中，只有历代国师才知晓进入的方法。”乔月璟小心扶着我，将他所知道的说出来。“我在神宫外围长大，天天看着，也未曾得知进入之法。”
    
    我轻轻离开乔月璟保护的臂弯，凝神化剑，抬袖抹去眉目间碍事的血，咬牙切齿望着这座白塔道，“有墙壁就推倒，就算前面是悬崖万丈，我也要自己架出一座桥！”
    
    “你别鲁莽了！如果强行闯入，只怕会伤及性命。”乔月璟抓住我的肩膀，大声的让我清醒。
    
    我哪里肯轻易就范，举着宝剑就朝墙上砍过去。以前暗冥宫的机关我都是这么破去的，虽然力量不足，好歹也有神兵利器在手，有几分胜算。剑刃距离墙壁仅余寸许之际，石头的墙壁忽然泛起七彩光芒，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将我撞飞。乔月璟早有准备，点地跃起，飞身将我接住，可是也被这古怪的力量推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你既然不知道方法，干嘛要带我来！”我望着白塔，忽然了解了许仙的无奈……
    
    “不来，你会死心吗？”乔月璟将我放下，为我擦拭脸上的血迹。
    
    果然跟宁未尘是一伙的，处事的态度都是一个样。“来了，我也不会死心！”说罢，我又举着剑冲上去。
    
    我这回吸取了教训，没有用蛮力冲撞，选择了白塔结界的外圈，一剑一剑不停朝着看似无物的结界劈砍削刺。每一剑都仿佛劈在钢铁之上，力气越重，反震的力量就越大。不知砍了多少剑，酸麻的胳膊和疼痛的手再也承受不住，神剑脱手落地。
    
    “自开国之日，历代国师都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白塔封印，守护珍贵的典籍和预言，你冲不去的。”乔月璟再次冲过来拉住我。“再耐心等等，再等等就好……”
    
    泪水悄然溅落，我回过头凄然的看着乔月璟，“我已经等的太久了。”
    
    一边说，一边缓缓倒着走向白塔，我看见黑暗中火红色的光芒。体内的急火引燃火凰珠的力量，这次的火焰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旺盛，冲破了身体的禁锢，跟随着我的心念和防护对抗，转瞬间白塔被一片火色包围。我拾起掉落的宝剑再次举剑朝着结界砍过去，不知是否被烈火影响，耳边隐约听见金戈铁马之音，心头竟然涌起阵阵杀意。
    
    忽而眼前出现两军厮杀的惨烈场景，我仿佛成了置身其中的将士，只能把面前的人当成木头，拼命的砍杀，以求活命。刚开始还会心惊胆战，可是越到后来，杀人竟变成了反射的动作，心也渐渐麻木。人命在此仿佛都成了蝼蚁，一瞬之间就消散无影，跌落尘土之中。
    
    不，不对！这是幻觉！这不是真的！
    
    我猛力摇晃着晕眩的头，眼前火红色和七彩色混淆在一起，已然看不清白塔的形貌。火色渐渐吞噬透明的结界，可是体内的力量却好像开了闸的洪水，狂泻而出，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苦苦支撑着身体，我发现火光中透明的结界里出现了一丝裂缝。看吧，我还是挺小强的，就算是那么厉害的结界，我还是能打破。只要下定决心我就能做到，能打破结界，能自己找出真相，能救君慕天……
    
    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我地头朝向那一丝裂缝冲过去，却有人从背后拉住我。丝丝清凉的气息顺着背心传入体内，中和了烧灼的内息，天地化为一片黑暗，我身体脱力酸软，再也无法动弹，无力的闭上眼睛——
    
    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大概在做梦吧，居然看到了君慕天，却只能对不起，不停的说，却得不到回应，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我伸出手，拼命的想抓住远去的背影，却终究只是徒劳，心痛的无法再继续这个梦境……
    
    “醒了？”睁开眼看见的是乔月璟的笑容，感觉好治愈啊。
    
    拉起被子，我遮住自己的脸，“我真没用。”
    
    “别思虑太多，好好休息。”乔月璟拉开被子，细心为我整理好。
    
    “宁未尘不在吧。他在的话肯定会看我的笑话。”折腾了这么一通，结果却是一样。“下次我……”
    
    “不要说什么下一次！”乔月璟的口气转为严肃。“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他坐在床边，递给我一个卷轴。
    
    “这是……”我的手指轻抚卷轴，上面有着红泥封印，显然已经尘封许久，未曾打开。
    
    “卷轴里有当年的真相，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我迫不及待打开卷轴，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让我皱眉。试着阅读了一下，只不过是第一行，我就只认得几个，还全都是记录日期的数字。唉，到了古代，我这个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也成了文盲，不知道能不能拿回去研读一下，花点时间说不定还能消化。
    
    可恶啊，没文化真可怕，难怪国家要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了！
    
    忍不住烦恼的抓头，乔月璟大概看出些什么，伸手遮住卷轴道，“尘说你对抗结界，耗损太多，又刚刚清醒，看这些太费神……”
    
    “我要看！我要知道！”不甘心的撇撇嘴，我再次努力阅读。
    
    “我告诉你吧。你想知道的事。”乔月璟干脆夺下卷轴放在一边。
      

第九十二章

    “你？”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英爱也是尚在襁褓，卷轴上也被密封至今，就算他是皇族，也没理由知情。
    
    “先国师逆天而行，私自与外疆的一个女子结缘。可是没多久，他发现晨星移转，凤凰降世，自知扰乱天命，离开那个女子，却不料对方原来是巫族的神女。女子恼羞成怒，率领全族倒戈投向沧麟国，趁着月凰国大皇子降生，举国同庆之时催动两国征战。没多久，还生下继承了神力的孩子，也就是现在沧麟国的现任巫女丹珠。国师世代守护月凰国，力量与皇族命脉相连，这个女孩的出生彻底扭转的星位，还成了一个诅咒中的工具。”前面的事情透过以前丹珠的话，我大概还算是知道，可越听到后面却越是心惊。“借着女婴身上纯净的守护之气，神女摆下阵势，诅咒了大皇子。”
    
    “你被诅咒了吗？难道这就是你戴面具的原因？”这样看来，他知道也不算奇怪，毕竟也是当事人。
    
    “她诅咒的大皇子是神之使者。”乔月璟偏过头，眼神有些许惨淡。
    
    我抓住他的手急切的问：“怎么会！继承火之力的人是我，继承风之力的应该君慕天……”
    
    话还没说完，我心里涌起阵阵凉意，似乎隐约明白什么，却不敢承认。乔月璟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因为真正的月凰国大皇子，应该是你说的那个君慕天。”
    
    “那你呢？你又是谁？”他不是大皇子吗？他明明是乔月璟，乔月珊唯一的哥哥！皇太女唯一的皇兄！
    
    “我是先国师从宗亲中挑选出来，代替被诅咒，并且被沧麟国夺去大皇子的替身。”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的跟我说这样的话，乔月璟……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心。
    
    看我不说话，乔月璟继续道，“女婴连通了月凰国皇族的气脉，以君家上下，忠良之血为引，在月食日对还是婴孩的大皇子施咒在先，抢夺在后，就这么将凰的使者收为己用。多亏先国师发现，以自身寿元相拼，这才免去大皇子变成傀儡的危险，可是潜伏在宫内的密探却趁国师元气大伤之际将大皇子夺走，之后便无踪迹可寻。先出世的神使消失，天空的星相大变，也影响了你，尘说你最近才觉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真正的大皇子回来，你该怎么办？”
    
    “为了让他回归故国之时可以顺利找回自己的身份，国师和皇室对外宣称我是神鸟的守护者，需要遮蔽外貌，常年在神宫侍奉神灵，暗地里将我作为未来大皇子的护卫训练……”
    
    “你是笨蛋吗？”我冲着他大吼一声。“隐藏自己，用别人的身份活着，永远都要充当别人的影子！”
    
    “这是我的命。”乔月璟还是在笑，那笑容看得我莫名心伤。
    
    这些应该都是让他不想去面对的回忆才对，他根本就是说我是笨蛋的笨蛋！
    
    从床上跳起来，我迎着他的视线问，“那为什么又要摘下面具！为什么亲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你想知道，不是吗。”乔月璟摸摸我凌乱的头发，“与其让尘说出来，倒不如我这个当事人亲自解释的好。”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苦笑道，“没办法比那个人先遇上你，至少……你对我的信任，多一分便也值得。”
    
    我盯视着他，未几低下头，抹着眼泪没出息的哭，“呜呜呜……”
    
    “别哭，我说这些没有丝毫想让你伤心的意思！”一直淡定的乔月璟看我不停掉眼泪，反而开始慌张。
    
    “我心疼啊……为你们心疼……”君慕天和乔月璟到底犯了什么错，原本都应该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的成长。我这么点泪水，比起他们所经历的痛苦，算得了什么呢？虽然很想坚强些，安慰他一切都会变好，却似乎只有大哭一场，才能减轻心里的难过。
    
    乔月璟把我抱在怀里，努力安抚着我，“傻丫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明明是别人的事，自己却哭得像个孩子。”
    
    哭了好一阵子我才停下，一边擦眼泪，一边开始吐槽，“宁未尘这个小气鬼，干嘛要故作神秘瞒着我，我知道了又不会少块肉！耗损了那么多的力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得回来……”
    
    “尘也没想到你会做到那个地步，居然动用神力冲撞结界。塔里还供奉着玉凤珠，你那么做不仅不会冲破结界，反而会被其吸取力量。刚刚你用力过度，幸好尘及时拉住你……”乔月璟话说了一半，似有顾忌转而说，“以后不行就要及时收手，别逞强。”
    
    “刚刚拉我的人是宁未尘？他……没事吗？”我发起疯来，可不是简单就能压制住的，乔月璟又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是受伤了？
    
    “放心，我没事。”宁未尘说着推门进来，表情十分严肃，“以后切不可如此乱用神力，否则一旦失控，体内的剑灵杀伐之气会将你吞噬。”
    
    “知道。”这次的确是我错，我承认。
    
    “丹珠一直在暗中跟我斗法，想入侵白塔，找到先师预言，此次阴差阳错，反而加固了结界的力量，也不算徒劳。”
    
    “早知道跟你交换条件就好啦，用不着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利用了，总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不太好。“时候不早，宫门就快关了，我走了！”
    
    “我送你！”乔月璟似乎不太放心，跟着我站起来。
    
    “不必啦，我怎么能让大皇子送我！”我慌忙摇手道。
    
    “小月……”乔月璟停住脚步，似有顾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舌头好像打了结似的。
    
    “不论如何，能用乔月璟的身份遇到小月，已无遗憾。”乔月璟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跨出了一步，拉近原本已经拉开的距离，把我抱在怀里。
    
    “不论如何，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大皇子！”我任由他抱着，低声说。
      

第九十三章

    乔月璟是大皇子，此时的时间已经该回宫，却又害怕我迷路，千叮万嘱让宁未尘送我。
    
    两人并肩走在弯弯曲曲的花园石子路上，沐浴着如水般的月光，美的像是一副画。可惜那只能是想象咯，跟他两人独处，我还真不是一般的拘束。
    
    “我真的……没伤到你？”
    
    “以你的本事，还没厉害到那种地步。”宁未尘平常话那么少，现在怎么就不能少说几个字呢！他只要说个“没事”，或者干脆就一个“没”字，都比现在好。
    
    “那你是不是知道君慕天的身份就是真正的大皇子？”
    
    “我也是最近才确认。”
    
    “还要继续放任下去吗？我们应该赶快把他救回来！”他怎么还这么淡定啊，难道就这么放任君慕天被人利用欺骗吗？
    
    “他体内的咒我破解不了，就算勉强救人，丹珠还是会通过诅咒来*控他。轻则丧失神智，重则丧命。”
    
    “你不是国师吗！”他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还没在他那里找到方法，转眼就已经到了门口。“骆飞，送你家主子回去。”宁未尘交代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不给我再问话的机会。
    
    “是，国师。”小骆敬重的躬身行礼，直到宁未尘走远。
    
    见小骆转身，我拍拍拉车的马匹道，“小骆，我们不坐车，骑马回去吧。胸口闷闷的，想吹吹晚风。”
    
    坐在马上，任由小骆拉着马缓缓而行，迎面吹来阵阵清凉的风，让郁结的心情舒缓不少，头脑也跟着清醒。宁未尘没说动，可是他似乎并没直面的警告我不许做。钻空子也好，侥幸心理也罢，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待他所谓的时机，从小学开始老师就教我们人定胜天，还好我没还给老师。
    
    “小骆，过来。”我叫了他一声，冲着他挥挥手。
    
    小骆放开缰绳走到我身边，等我的吩咐，我俯身对他说，“有个地方要去，你乖乖回府！”
    
    “可是……”我没有给小骆说不的机会，双腿一夹，我拍马飞奔出去。
    
    小骆轻功了得，武功也一级棒，无论跟上还是回府我都无所谓，现在我想做的就是去找能帮我救人的人。
    
    小凌的酒楼前，我翻身下马，机灵的小二见是我，熟练的接过缰绳，安排我上了雅间。
    
    “公子在招呼客人，稍后便来。”
    
    “给我送一壶酒上来吧，茶壶装着……花果酿制，味道好不烈的。”坐定之后，我对给我倒茶的伙计说。
    
    “是。”这里的伙计被训练的很好，虽然有片刻的迟疑，到底还是以顾客为尊了。
    
    酒送上来，我挥手让伙计退下，自己倚着窗户，心不在焉的小口啜饮着茶杯中的酒，手指拨弄着旁边盆栽柔软的叶子。大概因为不烈，一杯下肚只是身子发热，头脑却还清醒着。喝下第二杯的时候，小凌才进来，笑着问我，“今晚怎么得空过来，白日里忙了一天，也不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回去怕也是睡不着。”我放下杯子，望着星空。
    
    “又跟皇太女闹别扭了吗？”
    
    “小凌，今日我去了一个私塾，是我景王娘亲特地让我上门拜访。”
    
    “嗯。”小凌喝茶的手停下来。明明因为酒有些微醺的我，今日特别清醒，居然将他片刻的迟疑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看来暗冥宫的情报网没有出问题或者疏漏，只是有些情报被人刻意隐瞒起来而已。
    
    “私塾的夫子姓李，还有个姓君的徒弟，他该不会是君慕天的本家吧。”我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小凌，想知道他究竟知晓多少。“可是乔月璟却说，君家就只剩那孩子一个人。”
    
    “小月，不知道师兄告诉你多少，可据我私下的调查，除了诅咒，其余基本上都是假的。”小凌没有隐瞒，悠悠叹了口气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看来当傻瓜的不止我一个，最应该知情的人却被蒙在鼓里。
    
    “师尊在我接任护法之职的时候，逼我立下重誓，严令禁止我接触和师兄有关的情报，我私下调查已经是有违命令，之后更是无法开口。”小凌流露出让人陌生的哀伤，“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也终究是我们的恩人，师兄更视他如父，贸然说出真相……”
    
    “既然知道他不是君家的遗孤，那么小凌有没有调查君慕天真正的来历？”如果小凌有更确实的证据就好了，这样就能说服君慕天彻底摆脱暗冥宫的控制，要救人首先要他下定决心。
    
    “调查过，可是没有结果。当时正值战乱，家园破败，成为孤儿的孩子太多了。”小凌也是其中一个吧，如今提起难免感怀。
    
    “小凌，其实……他……”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在舌尖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抬头又低头，话就在嘴边，吞吞吐吐。
    
    要说出来吗？虽然小凌是可以相信的人，但是这个秘密太大，让我开不了口。
    
    “为难就不要说了，想做什么，我帮你。”小凌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
    
    思索片刻，我答道，“可能会为难，但是小凌帮我送信吧。内容……问问他的近况就好，我有些担心他。”突然之间说那些也没用吧，也不知小凌用什么渠道送信，写这种内容就算落入别人手中，被拆阅也没什么大碍。
    
    小凌拿出存放在一边的文房四宝，加水研墨，我提起笔对着洁白的纸面却不知该怎么下笔。救他离开沧麟的计划还没成型，现在我只能问他是否还好。最终，我在烫金的小笺上，用不太工整的字迹写下了十个字：“明月长相忆，问君可安否。”
    
    “唉，在古代呆久了，我越来越被同化了。”换了以前，我肯定会絮絮叨叨问，“你怎么样啦？你过的还好吗？”之类的。
    
    “虽然韵律不整，但是字迹比过去进步不少，不难辨认。”小凌看我放下笔，微笑着说。
    
    “是就好了，难得写信给他，如果不工整就太不好意思了。他应该会知道是谁写的吧。”我真心忧虑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件，“再这么下去，回去了该有多不适应。”
    
    “继续呆下去，继续当小月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小凌倒是对此十分开心的样子。
    
    “可是我终究不是乔月琳……”
    
    “我认识的乔月琳就是小月，相信骆飞，大皇子，皇太女……甚至是景王都是这么认为。”起初还说会尊重我决定的小凌，此刻居然不遗余力。大概是发现了我心里的动摇，才展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是唯一一个，我亲口告知真相的人，在我彷徨的此刻，他就像是一个让人安定的依靠。嘴上不承认，我的心却早就已经偏向一端，小凌又怎么会看不出。今天知道那些我不为所知的过往，这感觉更加强烈，我切实感受到了，这个时空中他们的痛苦真实的影响着我。
    
    大概是酒劲上涌，身子有些乏力，我轻轻靠进小凌的怀里。“小凌，当乔月琳真的好累，可是我却没办法再放手不管。”
    
    温暖的怀抱圈住我疲惫的身体，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凌在我耳边低诉，“一切都会好的。”
      

第九十四章

    “主子……主子……主子……”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说话，有点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了小骆。
    
    奇怪，我记忆中应该是在小凌的酒楼里才对啊，难道是喝高了？
    
    “主子，宫里有人传话，殿下请你入宫小聚。”小骆看我睁眼，立刻禀告。
    
    “啊？”我睡眼惺忪的还没找到东南西北。
    
    “总管让我带了衣服来，请您尽快起床更换，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眼前明晃晃的金丝礼袍总算让我有了点知觉，抬头望天无奈，“昨天陪她还不够啊，她是想我在宫里挂个职，每天去报到吗！”
    
    牢骚归牢骚，人家比我身份高，总不能无视吧。以前看老板不顺眼还能炒人家鱿鱼，可是现在……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乔月珊一拍桌子，大吼道。大概她也没睡好，跟我讲话完全没有皇太女的架子，可是咱们跟闺蜜之类却又……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
    
    “听到啦。不就是说昨天从李夫子那儿听回来的治国之道吗！”治国是她家的事情，跟我说那么多干嘛，还指望我跟她争论谁的理念正确啊。
    
    “从昨天起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难道……”乔月珊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难道什么！”我随口问道。
    
    “和我皇兄吵架了？其实皇兄很在意你的，虽然上次……不过他对你是真心实意！”
    
    “大皇子整天笑脸迎人，我想跟他吵架都吵不起来。只是刚才听你的话，有点想法。”我慌忙摆手否认道。
    
    “你有什么想法？”她果然开口问。话说她老师一堆，手下也有不少幕僚，比起那些满腹经纶的人，我就一肤浅的现代人。
    
    “计划那么多，你不累啊？”刚才晕乎乎的听了半天，她一会儿说吏治要改革，削除冗员；一会儿又说农业要改革，减轻百姓负担；一会儿又说赋税制度不好，还得好好讨论……
    
    不知道她登基之后能不能当个好的女皇，可是我能肯定，她肯定会是个很忙的女皇。公司里，哪有高管和老板事事都过问，样样都亲力亲为的，他们都是要留出时间做大事的。
    
    “乔月琳！听你这么说，你是有好办法咯！”
    
    “当女皇其实就跟经营差不多，只是你经营的是个国家。如果事事都亲力亲为，我看就算你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你还不如跟傅仲轩学学，人家整天游手好闲的，照样把傅家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蒸蒸日上！”大学里学过一些经管的理论课，虽然对我以前的工作没大用，可是说起基本的理论还是差不多的。
    
    “哼，你居然让我跟那个商贾之子学习？”
    
    “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学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学学怎么知人善任。想改革农耕，你难道还要亲自下田不成！”我摇摇头道，“多余的偏见和骄傲是最误人……”我看着面前乔月珊越来越奇怪的表情，慌忙住嘴。好像没说什么太过离谱的话吧，没跟她讲什么精神文明建设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乔月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在她面前，谦虚是必要的。我慌忙摇手否认道，“我也就是耍耍嘴皮，不值一提！”
    
    “母皇说让我们多亲近，我起初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然有道理。”
    
    “陛下只是让我们自家姐妹，好好相处而已。”我笑眯眯的对此作出了自己的解释。
    
    “将来你继承景王的爵位，在朝堂上必定会成为我所倚仗的重臣！”乔月珊擅自规划着我的未来。
    
    “我就是闲云野鹤，与其在朝堂上做木头，还不如回归江湖，还能追捕些恶人，为朝廷做点贡献。”我拼命努力想让乔月珊改变主意。
    
    “大胆！小小一个郡主要抗旨！”乔月珊哪那么好打发，立刻炸毛道。
    
    我吓得抖了两抖，从椅子上滚到地上，低头求饶，“殿下恕罪！”
    
    “起来吧。”乔月珊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带着些戏谑，“瞧你那点出息，就算你肯，我还不要呢！”
    
    可恶，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这个小老虎真心不好惹啊。
    
    “看来这识人之术，我得向母皇多多学习了。我原想似景王一般重用你，可是母皇却说你敢言直谏，却喜好闲散自在，终究难当大任。”乔月珊背转过身，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声。
    
    “遨游于四海，成为殿下的耳目，为殿下看百姓民情，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人尽其用，我的用处大概就这些了。
    
    “臭丫头，就知道出去玩！”乔月珊捏住我淡笑的脸。
    
    “殿下，身居高位，还能有个人跟你说实话，可是很珍贵的！”我不好推开，干脆让她捏个够。谁不想自由自在的到处旅行，我明白她的不平衡啦。
    
    乔月珊撇撇嘴，放开了我的手，“我会好好保护这份珍贵，所以表姐也要一直对我说实话。”
    
    揉揉鼻子，搓搓有些泛红的脸，我回答道，“我干嘛要对自己的表妹说假话！”
    
    乔月珊得到我的回答很开心，拿了两块糕点，其中一块递给我，“那有空就多进宫来看看我。”
    
    我吃着糕点，觉得不是滋味，“你有那么多课业，我可不想打扰你。”给她这个继承人上的课程，我干嘛要旁听，无聊死了。
    
    “最近母皇交代了很多政务给我处理，太学的课程暂时停了。因为事务生疏，有你跟我商量，一定事半功倍！”乔月珊使唤我使唤的非常顺口，恐怕早就有企图了。
    
    “啊？这样不好吧。”听课就够无聊的，还要帮她处理政务？
    
    “知道你没兴趣，可是至少能帮我的时候就帮帮忙嘛！”乔月珊早就单方面决定好了，把我推拒的话全都当成耳边风。
    
    “我才疏学浅，哪能给你出主意啊。”我放下糕点，努力的让她改主意。她自己不是说让我说实话吗，那么我就实话到底咯。
    
    “别推辞啦！以后你真的走了，想找你都不知要去哪。”乔月珊一句话就让我所有的推脱都失效，话说的简单却诚恳，让人没法再反对。
    
    “好吧。”我点点头，“可是陛下到底交了什么任务给你？有些事务我真的帮不上，说不定乱出主意还给你帮倒忙呢！”我就是个实心眼的傻丫头，没那么激灵聪敏，才智过人。
    
    “放心，你不怕办砸了事情，我还怕让母皇失望呢！”乔月珊对我努努嘴调侃道。
    
    “那我还不如去李夫子家里，千方百计的把他给挖进宫里……”她觉得我没用，那么我就发挥点用处去找个有用的人好啦。
    
    “李夫子早就立誓不再在朝为官了，可惜啊。”
    
    看来当年的旧事，给很多人造成了伤害，有的人被蒙蔽，有的人要背负别人的身份，有的人拼命隐瞒着真相，有的人家破人亡，还有的人内心里留下难以痊愈的伤……
      

第九十五章

    “小凌，还没有消息吗？”
    
    接下来的五天里，我日日进宫陪着乔月珊，偶尔会跟她一起去见大皇子，听琴谈笑，一如往常。出宫之后，却每每准时去小凌那儿呆着，期待着沧麟国那边不知何时会传回来的消息。可惜，日日等待，却杳无音讯，失望之余，看着小凌日益沉郁的脸色，心中的忧虑渐浓。
    
    “平常这时早应该有消息传来，可是如今就连派去送信的人都没了踪影。”
    
    “前阵子，他不是还传递了东西过来吗？”距离上次收到风铃还没过多长时间，他没理由收到信却不回复。
    
    “或许是路上耽误了。”小凌看我愁云满面，慌忙收拾心情安慰我，“虽然是快马加鞭，但是毕竟路途遥远。小月，不要担心。”
    
    “嗯。”嘴上虽然应承，心里却仍旧放心不下。古代的联络方式着实落后，换了在老家，一个电话或者网络视频分分钟就搞定，犯不着等消息等的这么心焦。“如果能马上联系到就好了。”
    
    想到网络视频，忽然回想起当初在庸医的地头，无意中摸到的那个宝镜……有了它的话，就能用梦境和君慕天联系了，可是这里距离落尘谷太远，只怕取回来，比等消息需要的时间更长。
    
    还有什么办法……我从小凌那儿回来就一直想。坐在窗前，我心不在焉的拨弄着铜铃，听着叮叮*的响声，却闷闷不乐。
    
    “主子，吃点水果吧。”小骆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端来了甜点和水果。想事情的时候，适当补充糖分很重要。“是不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事，近几日总是闷闷不乐。”
    
    “宫里倒是没事，吃喝玩乐，偶尔发表点意见就好，只是，有在意的人……”想起君慕天，我软软趴在窗台叹气。
    
    “主子在意的人？”
    
    “相隔千里，却杳无音讯，着实让人担心。”
    
    “曲无风向来是这样来去无踪，主子不必担心他。”小骆似乎想安慰我，不过貌似想错了方向，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
    
    说起曲无风，我咬牙切齿，“我才不想那个一声不吭就跑掉，半点消息也不留下，没良心的家伙呢！”我们一路上，三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可是他却走的这么干净，如果下次再见，我肯定要暴打一顿先。
    
    “主子没想曲无风，那么想的是……”小骆看着风铃，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并没有否认，望着遥远的天际，“是啊。有些人，原以为只是偶然遇上，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先是他和乔月琳的一段苦恋，让我意外穿到了乔月琳的身上，然后又在山村偶然相救被绑回暗冥宫，与他结缘……那么多的偶然，串成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如今又让我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想做个旁观者，却也再无法放手。凤凰天生就是一对，或许冥冥之中这牵绊将我们连接在一起，爱上他的到底是乔月琳，还是小月，又或者是体内力量的牵引，我已经分不清楚。现在迫切的想见到他，想知道他的情况，渐渐这份感觉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主子，不要再对没希望的人付出感情。”
    
    “人的感情哪那么容易控制。”我无奈的摇摇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跟这个世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搞定所有事就开开心心回家，重新享受我的人生。
    
    “主子可有打算。”小骆是真的在担心我。
    
    “我……”手臂忽然一紧，一直如不存在一般缠绕我的凤凰绫忽然收紧，绞痛的感觉不期而至，让我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
    
    “主子！”小骆紧张的将我扶住，看我痛苦的扶着手臂，扬手将袖子撕裂。遮蔽的布料滑落下来，凤凰绫发出异样的紫黑色光芒，如灵蛇一般沿着我的手向上爬，被勒紧的感觉蔓延至颈项。上吊的感觉也不外如是吧，可是我还不想死，拼命的撕扯着缠绕在脖子上的东西，却只感觉到肌肤被抓挠的疼痛，无法阻止愈发强烈的窒息感。在小骆的怀里努力挣扎，打滚，我呼喊求救的声音都化为零碎的呜咽。
    
    “来人！快去找国师大人！”小骆察觉到我不寻常的表现，对着门外大喊。可是还来得及吗，我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下去了。
    
    忽听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呈抛物线飞入房中，砸坏了我的食盒和最喜欢的花瓶，宁未尘的一袭白衣出现在我视线中，如天神降临，可是我却已看不到他的脸。
    
    大约是缺氧的缘故，我陷入了昏迷，无意识之间，神思似乎脱离身体。如游魂四处飘荡，我跟随着心底的呼声，站在一片焦土之前。熟悉的地点，却是全然不同的样子，虽明显有人收拾开垦，土地上仍旧留着烧灼的痕迹，原本华美的宫殿也是满目疮痍。
    
    是做梦吗？可是这个梦却如此的真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凤凰绫感受到我心里的渴望，所以才会有异常的力量，逼迫我的灵魂离体？若然如此，我要抓紧时间才是，免得白费刚才受的苦。
    
    我加快脚步，循着记忆跑向主殿，没跑出几步，不安的心跳却让我驻足。四周一片死寂，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他在叫……“小月”……耳朵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如重拳敲击心底，让人不安的感觉持续升级，也顾不上多想，我就拔足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凤凰的力量相生相系，我的预感定然是有根据的。
    
    大概是灵魂比较轻，所以跑起来也飞快，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一个陌生的地点。两座山交汇之处形成的山坳之中，四处是乱石丛生，寸草不生，荒凉的没有生气。空气中弥漫着预警死亡的气息，仔细看去，灰白色的岩石上，石头天然的纹路之中，竟然藏着丝丝如血痕一般的红痕。我的手伸向那古怪的痕迹，半透明的手指没有实体，穿过了石头，看到泛黄的记忆片段里，汇聚成河的热血，流向不远处的石头祭坛。
    
    原本空旷的山谷刹那间变了样子，数十个少年男女穿着血红的衣袍，额上用朱砂绘制出如字似画的怪异图案，跪倒在祭坛的前面，围绕着被捆绑在石柱上的君慕天。他们嘴里嘴里念念有词，诵读着什么我无法理解的咒语，稍稍走近些就觉得浑身发冷。
    
    日上中天，八人抬着软纱轿子，由十名少女引路，缓缓步入山谷中。轿子落地的那刻，鼓乐齐鸣，少女依次跪倒，丹珠一身法袍，足不沾地，踩着少女的肩膀飞到祭坛的前面。手握银铃，响一声的时候，鼓乐戛然而止；摇响第二次，念咒的男女停住，由跪姿改为匍匐于地面；摇铃第三次的时候，匍匐着的人坐起来，一同从袖中掏出匕首，划破腕间的血脉……血色好像一张巨网，将君慕天捆缚在其中——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隐忍着强烈的痛苦，紧咬的牙关只漏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小月……”
    
    没错，他真的有危险，所以才没得到回信。不行，我要救他，我要把他救出来！
    
    虚无的身体朝着君慕天跑过去，在距离祭坛五步左右的距离时，我却好像碰到了电网之类的东西，全身一震，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拉扯远离。
    
    即便他无法听见，我还是用尽所有的力量大喊，“等我！”
    
    “等我——”不知是第几次了，我这样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怀疑与恐惧。希望那时梦境，希望那还是未发生过的未来，可是却又害怕自己已然无计可施。
    
    有人将彷徨不安的我拥入怀，问候的双手有力却又温柔的轻拍我的背，纾解我剧烈的喘息。
    
    “孩子，没事了。”景王的声音有种别样的暖意，让我的恐惧得到释放，如孩子依赖着母亲，我蜷缩在她的怀抱里。小时候做恶梦，妈妈也是如此安慰我，即使时空转换，来自母亲的爱却是一样。
    
    “娘……”我在她的怀里尽情流泪，在母亲的面前，我永远只是个孩子，可以毫无防备的展现出一切喜怒哀乐。
    
    就这样继续当乔月琳可以吗，我想留下来，这里已经有太多放不下，太多舍不得。
      

第九十六章

    后来我才得知，因为那不明原因的发作，我昏迷了两天，景王就在我床边亲自照顾，衣不解带。我清醒后，她还亲手喂我喝了补身子的汤药，几番确定我无事，这才放心回去休息。
    
    景王走后不久，小骆带着宁未尘过来，还没等他走近，我先从床上紧张的爬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凰绫向来都是听我的*控，从没发生过这种事！你出现的那么及时，难道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今日在神宫打坐，忽然感觉到很浓重的邪气，玉凤珠示警，我就立刻赶来。”
    
    梦里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慌忙请教宁未尘，希望他能看出些端倪。“我昏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山谷……丹珠正在对君慕天施法！会不会是我因此有了感应……”
    
    “凤凰的力量本身就相互牵系，却也不至于如此严重，让你差点没命。只怕丹珠是想借着君慕天为引，对你不利。”宁未尘沉默片刻，回答道。
    
    “如果她是冲我来的还好，怕只怕……”她不知对君慕天做了什么。“君慕天的力量也非同小可，前次还和丹珠斗法，可是在幻觉里他却被制住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全。”
    
    “丹珠若要对他不利，早就出手了。她绝对舍不下君慕天身上凤的神力。”宁未尘倒是乐观许多，从怀中掏出晶莹发光的玉凤珠，“神珠会感应神使的气息，若是君慕天真的出事，神珠的光芒会黯淡，既然它已经恢复了原样，你就不必过多忧虑。”
    
    “那也不能放着他继续留在那里！且不说丹珠会不会对他不利，若是她故技重施，下次我能不能保命都说不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说服宁未尘，让他下定帮我救人的决心。我一直都觉得，他不是救不了，而是他太执着于天命之类的东西，觉得时机未到而拖延。如果他需要一个时机，这次就是丹珠为我制造的好时机。没有的凤，月凰国不能再失去凰。
    
    “以我之能，怕是有些困难。”这个宁未尘，居然还在推辞，难道要等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后才行动吗？
    
    可是我不想等了，现在那不是静候时机，而是坐以待毙。“不是还有我吗！你需要什么我绝对百分之百的支持你！现在我们不是有了两颗神珠和一样神器吗？还需要什么？预言中的所谓七星吗？七十星我都给你找回来！”我扯着他洁白如玉的袖子，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七星非物，岂是说找就找得回。不过若是以神器和神珠，加上你体内的力量，或许能暂时封印住君慕天的诅咒。”宁未尘终究还是招架不住我的攻势，松了口。
    
    “有办法就好啦！”我拍手高兴的笑。
    
    “可是要救他必须深入沧麟国，你用全部力量去封印他，就无法再使用火之力，连普通人都能伤你，若丹珠察觉发难……”
    
    “做什么都会有风险的，我自己担着！”如果救人如此简单，两任国师怎么会放着皇族血脉流落在外，可是即便危险也总得有人去做。“我们事先准备周全，把来去的路线都摸清楚，用最短的时间救人，尽可能把风险减到最低。”
    
    “计划赶不上变化。师父没有守护住皇子，我却不能容许自己让你有危险。”宁未尘做事应该属于相当的谨慎，也难怪这么多年都没实际行动。
    
    “小凌是暗冥宫的人，曾经掌握情报机关，熟悉那边的情况，而且绝对可信……如果要掩护的话……去求傅仲轩帮忙就好，傅家的生意网遍布两国，我化妆成随行的人，应该能混入国境……小骆也可以陪我，他一直保护我，也没出什么问题。”这话说出来，一个偷渡计划大体成型，让我也有点不可置信。啥时候我这么会想办法啦，看来我事真的被逼急了，小宇宙开始燃烧。
    
    “主子，切不可轻易涉险！”小骆察觉到我的认真，慌忙道。
    
    “我这不是只在想办法嘛！只有指定行动计划，才能一步步的完成！”如果我不开这么个头，只怕又要等到天荒地老。
    
    还想继续抓住机会，揪着宁未尘来指定营救计划，他却说我刚刚苏醒，不宜劳神就开溜。就这样，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划，就这么被再次拖延。可是我绝对是那种有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小骆，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要逃跑就得把看门的小骆给支开。
    
    “我还是暂时留下比较好，免得主子再出意外。”小骆不知是担心，还是怕我别有用心，居然难得不听话的坐在床边。
    
    我不想拖延，有些事情要尽快安排才是。
    
    “哎呀，好热啊……”我躺在床上，抬起袖子擦擦微微湿润的额头，然后抱着被子躁动的滚了两圈，最后踢掉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小骆，我满身都是汗，睡着不舒服，你去弄点热水来让我沐浴。”
    
    “主子刚刚清醒，会受凉的。”
    
    “可是这样我也休息不好！”看小骆不动，我干脆挽起袖子，扯动前襟，露出大片的肌肤。
    
    小骆目不斜视盯着地面，可是不知为什么，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主子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听见关门的声音，我心中暗暗对小骆说了声抱歉，披上一件外衣就跳窗户跑出去。
    
    我一路小跑，上了主街还雇了一辆马车，价钱都没讲，直接扔了锭银子给车夫，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的。阳光斜斜的照着，距离晚市还有一个多时辰，酒楼显得有些冷清。我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堂里的小凌，立刻心急火燎的冲上去。“小凌！”
    
    “难得今日未到吃饭时间，你就出现……脖子怎么回事？”小凌看我这副样子，习惯性的调侃，可是转身看到我的时候，一眼就发现我脖子之间的勒痕，面色紧张。
    
    “大概……大概是神器示警吧。”宁未尘都不知道原因，我就更没法说出个所以然了，只不过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很多话不太好说。
    
    “你们都去忙吧。”小凌怎么会不明白，交代了伙计就拉着我上楼。
    
    对坐在厢房，我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台上的盆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如今看来，原本嫩绿的叶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到底出了什么事？”
    
    “忽然间凤凰绫就有异变，缠住我的脖子。还好宁未尘发现异常的邪气及时赶到，我是没事，可是昏迷的时候，似乎看到丹珠抓了他……”
    
    “师兄怎么会轻易受制于丹珠……”小凌虽然有些疑虑，但是也明白我所见的幻象绝不是平白无故。
    
    “丹珠似乎在施展什么巫术……也不知道到底是已经发生，还是神物预言。可是至今为止，我见过的幻象基本都实现了，所以现在我很担心君慕天！”不论发生与否，他都是很危险的。
    
    “虽然为难，但是小凌，请你务必尽快帮我查出他的下落。”
    
    “我会尽力联系师兄，若未发生便提醒他提防。小月，先等我几天。”小凌安抚我不安的心情。
    
    “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丹珠曾经利用我的预知能力制造的假象，若贸然行动，说不定就正中了她的诡计。”那个疯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至少要保住自己，才能有机会救人。
    
    “那就好。”小凌赞同的点点头。
    
    “因为我，又要跟暗冥宫的人扯上关系了。对不起，只是……太担心。”必须要尽快得到准确的消息才行，能利用的资源我都得利用。
    
    “我也担心师兄。放心，如果是师兄的话，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丹珠伤害你的工具。只要几天就好，耐心等等。”
    
    我不自觉收紧了手上握的杯子，猛地将茶水灌进口中，低头片刻复又抬头问，“小凌，君慕天很厉害对吧……他不会……”梦里的邪气浓重，恐惧的太过真实，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因是亲眼所见，才会如此迫切。
    
    “不会的，一定不会。”小凌走过来，轻轻抱住我发抖的身体，低声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呢？
      

第九十七章

    昨天小凌打算亲自送我回王府，可是出了门却看见默默提剑站在门口的小骆。我无视他的感觉，把他支开来见小凌的那点心思，大概根本没逃过小骆的眼睛，可是他就这么纵容了我。
    
    抱歉的心情是有，不过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我也只能将安抚他的心思收起，待到以后好好补偿。
    
    即便大家都让我宽心，午夜梦回之时，脑中却萦绕不去，模糊的细节反而更清晰。被打出幻境的瞬间，君慕天那双眼睛，隐隐含着诀别的惨烈，惊醒之后就再无法入睡。
    
    可是，乔月珊似乎一点都不体谅我，即便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还是大清早的被宣召入宫。心里不安，加上睡眠不足，精神状态怎能用糟糕两个字形容。
    
    “呆子！”乔月珊在魂游太虚的我耳边大吼一声。
    
    “呀！”我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手一抓，桌上的奏折书本散落满地。
    
    一群宫人立刻训练有素的冲上来，两个人伸手扶我，另外的飞速将掉落的东西捡起放好，比刚才还整齐不少。
    
    “你如果不想听我说话，干嘛还坐在这里！”乔月珊显然对我光坐着发呆不满意。
    
    “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殿下最近也说了不下十次，说我没用，帮不上忙，可是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女皇交代给乔月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零零碎碎的也难怪她暴躁。如果我坐着老板二代的位置，却要关心公司里灯管坏了几根要换掉，某职员多领用了一支铅笔之类，我的脾气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你在想大皇兄吧！相思之苦，果然很磨人。”大皇子这几天根本没出现，自从那天之后，或许是还介意着身份的问题吧。可是虽然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头，我却不至于相思这么暧昧。
    
    “相思什么的，哪里比得过小命重要。”我不否认也不承认，轻轻带过这个敏感的话题。虽然不是亲兄妹，这两个人的感情也好的不行，如果我说对大皇子没意思，搞不好乔月珊会直接炸毛。
    
    “是啊，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师只回报说邪气入体，有几分凶险，但我听说那两天全城的大夫都快把王府的门砖给踩塌了。”看来她也挺关心我，是因为这样才传召我的吗？有点开心。
    
    “大概是承袭神力的副作用吧。所以殿下也别羡慕了，有神力不见得是好事。”我摇摇头道。
    
    “好好照顾自己！我登基之后，准备赐封给你的田产珠宝，还有爵位可不少，你别让我送不出去！”乔月珊关心人的方式也特别的让我……很有盼头。
    
    “这么好啊？先谢谢了，就冲殿下这些话，我就得拿出小强精神，死乞白赖的也得活好了。”我配合的摸着下巴，露出期待的流口水的表情。
    
    “别说我不照顾你！待会儿有两个杂耍的班子进宫，绝对比街上的精彩多了！”乔月珊拍拍我的肩膀，给我了个好福利。
    
    “殿下什么时候爱上杂耍了？”
    
    “是为了公事！”乔月珊清清嗓子，正色道，“过几日会有沧麟国的使团入城，母皇交代我负责接待。”
    
    “沧麟国？他们没事来凤凰城晃荡干嘛？”这个时间点，让我很难不做奇怪的联想。
    
    “沧麟国的太子要立正妃了，所以派使团来通报喜讯，邀请皇族成员参加册妃大典。”乔月珊对我解释的时候，顺便起身去旁边的书架上找出了国书给我看。“前天快马送来了国书，母皇便交代给我。歌舞之类的我都看腻了，想起上次出去在街上杂耍的班子，所以想找点新鲜的玩意。”
    
    国书是布料制成，外层是夹着金线和墨丝织出的麒麟飞天图案，里面是光滑细致，据说百年不腐的清雪锦。且不说外面的图案是如何精致，光是这雪蚕吐丝织出的清雪锦，一年也就产出两匹，拿来做衣服都嫌浪费，居然被用来制作国书，染上黑乎乎的墨。
    
    “你有什么想法啊？”乔月珊看我作沉思状，不禁问道。
    
    “真奢侈。”上面写什么已经是无关痛痒，反正要认全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困难，反正内容也不外乎是乔月珊刚才说的那些。
    
    “啊？”乔月珊不解的望着我。
    
    “好好的清雪锦居然拿来当纸用，浪费啊！看来他们是来显摆的，新鲜之外，接待的规制就尽量奢侈一点，免得被他们看笑话吧！”这是我看那国书得出的结论。沧麟国和月凰国分立多年，暗地里互相较劲的事自然少不了，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维持大国的体面也是必要的。
    
    “那是自然！这次随使团来的还有六皇子，决不能怠慢！”乔月珊显然也有此种考量。
    
    “六皇子啊……”听说沧麟的王后宫众多，子女也多的不行，儿子就有十个，再加上一些嫡出和庶出的女儿，实在是很庞大的团体，跟康师傅的数字军团有的一拼。不过儿女多未必是好事，年年都有些莫名其妙消失的皇室成员，成了茶馆里说书先生们口中的无头公案。
    
    “呵呵，听说六皇子长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你可得小心点，别辜负我皇兄！”乔月珊趁着我走神，不遗余力的调侃我。
    
    “大皇子和傅仲轩的桃花债我都还没解决，哪里顾得上那个什么六皇子啊！”我无奈的摇摇头，“只是觉得虽然月凰国皇室的族系简单，少了多少无谓的争斗。”
    
    “是啊，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们！兄弟姐妹不用多，只要像你和皇兄一样，就足够了！”乔月珊凑过来，勾着我的肩膀。
    
    “不过沧麟国没事送个皇子过来……”我扭头望着乔月珊，眼神里有点点特别的意味。
    
    “看什么！虽然我还没大婚，但是也不能轻易与敌国的皇子结亲啊！”乔月珊俏脸一红，瞬间弹开来，坐在一边猛灌茶水。
    
    “即便是敌国，目前也还是在粉饰太平啊。”预言中，凤凰力量的继承人出现之后，天下会有大变，可是如果没有好的借口和时机，只怕暂时还打不起这个仗来。“你可得小心咯！”
    
    女皇的心思你别猜。搞不好啊，糊里糊涂的就变成好事成双，两国同庆了。
    
    杂耍这东西，跟现代的杂技其实本质上是一样，可是现代的杂技讲究艺术性，加上声光电的配合，绝对精彩过那些杂耍班子。心里有许多事，实在没法好好享受，没多久我就就说身子乏了，跟乔月珊告辞。
    
    不过我并没有回王府，而是一路摸到了宁未尘的地头。干坐着等消息，真的不是我的风格，不至于提着刀子冲到丹珠的地盘去救人，寻人的方法我却得千方百计的找。没有小凌的情报网，我只有自己这一身不知怎么使用的力量，可是有总好过无，上次落尘谷里可以在梦境里联系上君慕天的镜子，是我的希望。
    
    神宫是月凰国灵气最盛的地方，历经那么多任国师，少不得会有些宝贝法器，说不定找找看就能找到类似的东西。为了确保能够建立联系，我还特地将风铃上的铜铃拆了一个下来，那是君慕天曾经碰过的东西，若碰上借物的法器也能应付。
    
    不过我实在太高估自己的认路能力……囧。
    
    神宫之外还能扯着宫人问路，进来之后恨不得当自己是空气，哪能惊动任何人。当我第三次看到大树上匕首刻的记号，只能无可奈何的停了步子，摸出怀里简陋的示意图，翻来覆去的看。
    
    “唉，夏游可真折腾啊……”我抹着汗，藏在树荫下的灌木丛里。天气越来越热，绿树成荫也遮盖不去阵阵暑气。
    
    掏出手绢包裹的铃铛，我小心翼翼揭开布，捧着它发呆。这点路我都能迷路，该怎么样才能跨过千山万水，去那个我未知的地方找你呢，君慕天？
    
    “小月到底要去哪？”背后有个声音冷不防的响起，让我吓得弹起来，铜质的铃铛滚入草丛。
      

第九十八章

    “大皇子？你怎么在这儿？”看到乔月璟我才松了口气。几日未见，他似乎清减不少，脸颊的轮廓愈发明显。
    
    “我寝宫的阁楼远眺，看见你花园的边缘打转，所以来帮帮你。”
    
    “你来对了，我迷路啦。”我无奈的抓抓头，紧握的右手松开，却发现手心只剩下被我揉的发皱的手帕。“怎么不见啦？”
    
    我翻来覆去将手帕看了个遍，最后心急的趴在地上，俯下身子在草丛里寻找。
    
    “起来吧，你找的东西在这里。”乔月璟轻轻俯身，准确无误的将掉落的铜铃捡起来。
    
    “谢谢你啊！”我眉开眼笑，结果铃铛重新包裹在手帕中，收进怀里。“大皇子知道国师平常收藏珍宝法器的地方吗？我想……”
    
    “若你要借法宝寻人，倒不如直接去找尘。有的法器封印着妖邪之气，若不小心，只怕会伤及自身。”乔月璟看来是知道了，因为宁未尘说我没事，所以才没去看我吧。
    
    “我只是太着急……”国师大人不是还在等待时机吗，他永远有借口拖着我。
    
    “尘昨晚已经闭关做法……请你相信，他是全心全意的帮你。”
    
    “我又做了多余的事吗？”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恶，宁未尘为人冷淡是真，却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只是怕我知道的太多被伤害而已。
    
    “怎么会呢。国师还将此事禀告了陛下，相信陛下不会放任自己的亲子有半点危险。虽然具体的情况暂且未知，但是宫内的许多暗卫都被调离，出去执行秘密任务。”
    
    “有这么多人去找君慕天，应该很快会有消息。”我现在能做的，大概就只有等消息一途。
    
    “我先送你回去。”乔月璟摸摸我低垂的头，牵着我的手朝着出宫的方向走。
    
    “最近我常常进宫，都没见着你。”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
    
    “有些事要处理……”乔月璟淡淡带过，“我听尘提起……你心里的那个人是……”
    
    “是啊。很奇怪的因缘吧，我居然跟你定亲，却又喜欢上……”最奇怪的是，我和乔月琳都喜欢上了君慕天，虽然一直不想承认。
    
    “如果不是那场变故……人中凤凰，你们必定是相配的一对。”乔月璟的声音带着涩涩的感觉。
    
    “我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皇子的身份，神使的身份对我这个穿越女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东西。
    
    可是如果丹珠母女没有那么深刻的怨恨，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轨迹；或者再早一些，前任国师没有违背祖训，控制了自己的感情；又或者……会不会这场天命里就根本没有我的角色，君慕天……乔月璟，就会这样跟乔月琳一起生在皇家，理所当然的定亲，成婚，顺风顺水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完成？
    
    可惜，早已没有这些或许。
    
    “那就是他送你的东西吗？”乔月璟背对着我，轻声问。
    
    “嗯。”我不自觉的摸摸怀里的东西。
    
    “我输了啊，输得彻底。虽然你没把他挂在嘴上，却牢牢挂在心里了。”乔月璟若自语般的声音飘进我的耳中。
    
    那日之后，虽然担心之情未减，我却不再整日魂不守舍，倒是每日练功打坐的时间成倍增长，有空就练，几乎拿出了当年迎战高考的劲头。
    
    乔月珊也为了使节团的事情忙碌着，或许是体谅我的身体情况，只不过偶尔传召，问我些准备上的意见。我当然也不吝啬，将欢迎宴会的地点改在了宫中的大湖周围，将表演的舞台架在水面上，灯光倒映在湖面，多了许多诗意。还拿了许多以前电视上看的点子，搞了个升降舞台，人工飞花，让我们的皇太女从天而降来个舞剑献艺。
    
    我每次那些突发奇想，基本都是未成形的点子，可是乔月珊的脑子挺灵活，总能找些能工巧匠出来，将那些现代的舞美模仿的七七八八。
    
    这次她唱主角，是个在皇室百官，还有沧麟使团面前展示的机会。偶尔提过的考评机制都被她改装了小范围试用，工程中可算得上是赏罚分明。上次陛下来视察进度，她硬是把工匠、戏班、乐工、舞姬，外加我都夸了一遍，实在是……谦虚的很聪明，于是乎，不敢居功的众人也很给面子的不约而同大赞殿下之能，上下一团和气。
    
    在她这个年纪，我还架着眼镜，抱着厚厚的教科书在高中教室里死命的啃咬，为了高考奋战呢。若再过几年，经历的更多些，将傲气棱角打磨一下，她绝对会是个好的女皇。
    
    那个时候，我又会在哪里？
    
    掀开车帘，看着外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这种场景也只在影视城和电视上能够见到，以前还曾特地去旅游体验这感觉，现在若是看到满街都是衬衫牛仔裤之类的现代装，我反而会不习惯。
    
    周围的人似乎都变得特别亲切起来……亲切？或者说眼熟？这感觉好奇怪，可是为什么刚刚一晃而过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脸？
    
    我疑惑的将脑袋伸出车窗，拼命向后张望，发现异常动静的小骆停下马车，掀开帘子看进来。
    
    “小骆，你刚刚在街上有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就是那里！”我指着身后方十几米外的一个三层楼，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在二楼凭栏捧杯的人应该是……
    
    “熟人？”小骆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最后却是摇头。
    
    “可是真的很像曲无风啊……”我喃喃道。像他那么骚包，那个高调，那个好色的家伙，世界上能有几个。若没看错，刚刚楼上的他身边，还围着好几个姑娘呢！
    
    “哈哈，看来小月的确很挂念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随着吊儿郎当的声音，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不，应该是从车顶而降。
    
    “你这只乌龟，没事趴我车顶上干嘛！那儿可没有美女！”一声不响就跑掉，还敢这样出场。
    
    “车里有美女啊！”曲无风倚着马车，“还是跟我很有缘分的美女！”
    
    “跟你有缘分的美女，大概都能从这儿排到护城河，还掉下去几个呢！”我撇撇嘴趴在车上，“你上次不告而别，是为了哪家姑娘啊？”
    
    “我也想啊，可是偏偏是家里来人，就差绑着我走了，才来不及跟你告别。”曲无风这次倒是挺认真。
    
    “家人？”这个神偷居然还拖家带口的？难以想象。我的眼神里都带着怀疑，他还不如说是被美村姑给勾引走了，我还更相信。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家人咯！”曲无风摆摆手，对我嬉皮笑脸。
    
    “所以呢？你现在自由了，没事做，又跑来找我打发时间啊？”我就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有多少真话。
    
    “为了一些事情……不过我刚到就来找你了，够意思吧！”
    
    “原来你的刚刚到是指找姑娘喝完花酒，享尽温柔之后啊……”我看找我是顺便吧，不过是刚巧在街上碰到。“真是辛苦，要不要我给你做个马杀鸡！”我开始活动手部关节，咯咯的发出脆响，眼睛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可不可以不要动我的脸？”曲无风一副委屈的样子，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那么不打扰你靠脸吃软饭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缩回马车里，拍拍车板让小骆打马启程。还是等他混够了，再找个时间好好说话吧，现在没精力跟他胡搅蛮缠。
    
    “喂，你怎么走啦！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曲无风追在后面。
    
    我拉开一点缝隙，冲着曲无风摇摇手，“我可没兴趣听你的风流史。”身后还有打扮艳丽的女子给他扔手绢呢，让我情何以堪啊。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随随便便被丢下的感觉。
      

第九十九章

    我盘膝坐在床上，前面支着一面银镜，尝试着凝气于手，将气流顺着指尖轻轻导入镜子，若有若无的虚像出现在镜中。
    
    可是没维持多久，我的手就无力的垂下，丧气的倒在地上。果然即便借助镜子，若非那有灵气之物，看到的也不过是我脑中记忆的影像，根本对找人没有任何帮助。
    
    小骆准时端着食物放在我床边，看着我丧气的样子，忍不住问，“主子，还是没有进展吗？”
    
    “虽然有神力的支撑，但是终究不是同样的东西。”可是对于力量的控制似乎不知不觉又上了一层楼，也算是一个收获吧。
    
    “两日后使节团就要入城，总管大人希望您抽空试一下新制的礼服。”
    
    “这么快就来啦……又或者是时间过得太快……曲无风那个家伙还没出现吗？”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问。
    
    “没有。按照主子所言，那日之后，加派了猎犬巡逻，还在墙角设置了一些小陷阱，可是……”
    
    “没良心的家伙！”不是有事要说吗？就这点小小的恶作剧，难道还拦得住我们的神偷。如果有心，他早就该出现了。
    
    “主子，可需要我去寻他？”
    
    “算了！给他准备的厢房……安排伙房那个满身汗味的大牛住，不许打扫！”
    
    “是。”小骆看着撅嘴的我，微微有些笑意。
    
    “还有，试装的话随时都可以，不过若宫里来人，就说我在闭关吧。”最后几天的时间，我要抓紧了才行。其实我打算主动跟女皇请旨去沧麟国，若是不得允许，也计划混入出行的队伍里。这件事跟乔月珊提起过，之后娘曾在饭桌上试探过我的意思，我自然是答应。
    
    算起来乔氏皇族里，适合代表皇族的近亲数过来数过去，也就女皇一脉和景王府这一脉。女皇似乎也有意锻炼一下我们这些年轻一辈，想来乔月珊也为我说了些话，这件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小凌已经告诉了我暗冥宫总坛山谷的位置和密道，若近几日再无消息，我就先去那边看看情况。据最新的消息显示，丹珠在沧流城，君慕天也与沧麟国的皇族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若真的要找人，第二个要去的必定是那里。
    
    “还有什么事吗？”该交代的似乎都交代完了，小骆却还是站在床边不走。
    
    “有客人来访。”小骆的表情是板着脸不太情愿，却又带着一丝丝的小心，看他的样子我大概也能猜出来的人是谁。
    
    “带他去花园吧。”我端起床边的饭菜，想着这样刚好出去透透气。
    
    果然没猜错呢，来的人是傅仲轩无疑。今天他穿的天青色的衣服，感觉透着属于夏天的爽朗。还好上次在大街上已经见过一面，倒不至于认不出，只是他应该是要彻底甩掉“金条”的称号了。也不错，本来就是小清新的一个端正男子，非要搞得那么招摇才叫奇怪。
    
    “郡主身体好些了吗？”他坐在我对面，看我吃饭吃的挺香，露出放心的神色。
    
    “嗯，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停了筷子说。
    
    “为兄前些日子听说郡主大病，本想尽快赶来，只是外地商号的事务缠身，到近几日才处理妥当，于是便马上赶来。”够意思啊，让我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而且以后他以兄长自居，找他帮忙也好开口了不少。
    
    “让兄长担心了，不过大家早晚一家人，你偶尔回王府探望一下我还是很欢迎的。”我自动将他归纳到景王义子的行列中，态度自然好了许多。可是他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大皇子殿下还好吗？”傅仲轩忽然提起一个有些长时间没见的人。
    
    “嗯。”没什么消息说他不好，应该就是好。“不过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我得确定他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兄妹的名分毕竟还未定。
    
    “是大皇子亲自驾临，在傅家诸位以及我的面前……”傅仲轩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他又给了你什么好处啊？”前阵子失踪，原来是跑傅家去闹事了啊。
    
    “好处是其次，主要的是殿下的一片真心打动了我！”看他给乔月璟说好话说的这么勤力，我就知道好处一定不少。
    
    “那让我也感受一下他的真心吧！”我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傅仲轩，对他伸出手，“说实话，我感觉不是很明显！”
    
    “大家一家人，不用算得那么清楚吧。”
    
    “亲兄弟也明算账啊！哥哥因为妹妹拿了那么大的个红包，没理由独吞的！”我摆摆手指头。“我很厚道的，五五分账就好。”
    
    “那是不是他留下的宝剑也要砍成两段分给你！”傅仲轩真是个实打实的商人，财迷！不过看起来，乔月璟也没有单单诱之以利，而是恩威并施。
    
    “好啦！这么心疼我就不跟分财产了！帮我个忙吧！”其实到刚才为止，差不多都是玩笑的虚晃，我的意图到现在才真正的表现出来。钱财我从来不贪，王府的府库就够我花了，如果真的回到现代，我拿了那些也没用。
    
    “真的？”财迷心窍的家伙，干脆抱着金砖睡觉算了。
    
    “我想借商队的掩护，去一个地方。如果一个人行动太显眼了，反正你的商队也常常会运货去沧麟国，多我一个也不多。”其实他就算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他了。我计划在凤凰城外的禹城先脱队，跟商队走水路去暗冥宫，然后再在沧麟境内跟使节团汇合，在进入沧流城之前，重新做回乔月琳。拜托小凌做的人皮面具都已经在行李当中了，反正使节团里没人认识我，外务由小骆处理，小凌安排的替身应该能应付一阵。
    
    “不会有什么风险吧？”傅仲轩不自觉的抬手轻敲石质的桌面。
    
    我大幅度的摆手否认，“我只是找个掩护，不会拉着你的宝贝去冒险的！”棍子在哪里？敢不答应试试，我立刻关门放小骆，闷棍伺候。
    
    “唉，我是担心郡主妹妹啊！你想哪儿去啦！”傅仲轩很识时务的兜回来。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只是想去沧麟国见见老朋友。商队那边你随便找个身份把我安插进去就行了，保密最重要，让人知道我偷溜了去游山玩水可不好。”借口早就想好了，如今说出来倒也顺遂的紧。
    
    “要不要我调几个护卫贴身保护？”
    
    “你帮我安排好路程就好！我要跟运货速度快的队伍，到溧阳便可。你先安排，出发就在近几日，具体时间订了我通知你。”出使的的日期已定，但是如今贸然说出，他肯定会猜到。
    
    “你不多说，我也不问了。相应的准备我会做好，你就安心去探望你的故友吧。”
    
    又定下了一件事，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只希望那个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切都好——
      

第一百章

    转眼已到使节团入城的日子，虽然迎接的任务全交给了乔月珊，但是我对于这个让我死了不少脑细胞的六皇子，还是挺感兴趣。带了入宫的礼服，我带着小骆，和小凌坐在临街的酒楼，居高临下看着被官兵挡在两边熙熙攘攘的百姓。
    
    “还是小凌有先见之明，早早预订了这个好位置！”不用在下面推挤，所有情况却都能一目了然，还有美酒佳肴，实在很惬意。“待会我倒要看看，那个六皇子长的是圆是扁！”
    
    “小月如此期待，只怕稍后会失望。”
    
    小凌坐在旁边，倚着栏杆，捧着白瓷酒杯，那手指却比瓷器要还要白嫩细腻上几分。于是，我赞同的点点头，“如果他没有小凌好看，我会理解的。”
    
    “小月说笑了。”小凌对我的夸赞微微一笑，今天难得精心打扮的他，像初遇一样美的让人目眩。
    
    “其实如果他长的跟小骆差不多级别，今天也算是没白来！”我身边怎么都是些美男啊，今天小骆要跟着我入宫随护，穿的也很正式，更显英姿飒爽，放眼望去大街上就每一个能比得上。
    
    小骆面色因此缓和，让我欣慰的一笑。远处街角传来鼓乐之声，我们三人顿时一凛，停止了攀谈，不约而同望向窗外。
    
    最先出现的是一群持兵刃的军队，银亮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步调整齐划一，跟阅兵式一样。难得看到这么威武的现场版阅兵，我不自觉的激动，想着就算六皇子长的像颗黄瓜或者白菜之类，能看到这么多制服升级版的军服版阅兵，也值回票价。
    
    咱家表妹果然大手笔，估计今天城内大半的禁军都被调过来维持秩序和迎接贵宾了。铠甲方阵之后，衣袂飘飘，香风袭人，一群美宫女撒着花瓣轻飘飘的出现。乔月珊跟我的品味貌似差不多，一样的外貌协会，选出来的宫女各个都是水一样的美人，后面沧麟国的宫人们风尘仆仆赶来，衣装即便华丽，气势却矮了许多。
    
    “这阵仗估计顺势搞个国婚都木问题啊。”我扒着栏杆探头探脑的，摇着小扇子悠闲道。再过个十天就是月凰国的百鸟诞，相当于国庆节啦。因为是重大节日，也免不了要有许多的节目准备和祭礼之类，所以我和乔月珊就商量着，将过节的预算也加入了部分到这次的迎接使节团的准备，过几日他们人走了，还能借着这些装饰和建设做过节的庆典。呵呵，所以说这次是办的隆重而奢华，但是绝不奢侈。
    
    当然，如果顺便办国婚就更加的节约了。虽然我和乔月珊并未提起，但是朝中已经有不少提议联姻的声音，女皇虽说不勉强，估计也是乐见其成。虽然两国不睦，但是历来都有皇室之间的姻亲却不少，表面功夫神马的，大家都做的比较到位。
    
    “小月，可别这么早下定论。”小凌在我身后意味不明的说。
    
    “小凌，难道六皇子长的很难看？”我回头不解的问。
    
    “他长的很面善。”小凌思索片刻回答道。
    
    “我倒要看看他长的有多善良！”远处锣鼓声渐渐接近，我摸摸下巴，心里的好奇因为小凌的话增添了几分。
    
    未几，乔月珊和一人并骑转过街角，缓缓而来。两人都穿着国礼的袍冠，只是乔月珊是亮丽的明黄，对方则是银白色，乍一看到也还算是登对。看身形似乎很高大，骑马的样子利落而潇洒，那匹通体黑亮的骏马看着让人眼馋。两人侧身对围观的人群招手，乔月珊不时侧脸和他对望一下，气氛不错。
    
    可是我所在的地方角度不太好，被仪仗队伍的旗幡所遮挡，那张脸竟一时看不真切。越看不清我就越好奇，身子也探的越来越外面，终于上天听到我内心的呼唤，来了一阵风，将碍事的旗子吹开了一道缝隙，那人的脸便呈现在我面前。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生生吓了我一跳，手一滑差点从二楼摔下去，还好小骆眼明手快，早就在身边保护着，一把就抓着我的后襟将我拖回来。
    
    为什么我会吓一跳呢？是长得太丑，还是长得太帅？错了，都不是，而是长得太面善，面善的就跟曲无风似的。
    
    来不及平复狂跳的心脏，我又冲着窗外伸脑袋。看了两眼，摇摇头，晃晃脑，揉揉眼睛，最后终于吞了吞口水问，“小凌，小骆，楼下那家伙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像是……像是……”
    
    “曲无风。”小骆显然也看见了，把我没说出来的话给说了。
    
    好吧，我回过头，的确看见了小骆有些吃惊的神色，至于另一个人，很悠闲的在喝茶，显然早知道。“小凌早知道了吗？”
    
    “的确，只是六皇子未表明身份，我当时身为暗冥宫的人，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至于之后……是觉得没必要让你徒增烦恼。”
    
    “可恶，居然敢骗我！”我*起手边的杯子，就要砸下去。不过绝对不是砸小凌，而是砸那个招摇过市的骗子！
    
    “主子息怒！”小骆抓住我的手。“若杯子掉下去，只怕主子少不了要担上刺客的名声。”
    
    是啊，其实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也知道，就算生气，这个杯子也绝对不会掉下去，我怎么能给乔月珊制造麻烦呢。小骆，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好侍卫！“先记着，有机会慢慢跟他算！”
    
    以前不说也就算了，前几天才见过面，他居然也好意思那么淡定！我撕了只烧鸭腿抓在手上，恶狠狠的把它当曲无风……不对，六皇子来啃，火热的视线一直目送他远去。
    
    待他走远，我将啃了一半的鸭腿摔到大街上，擦擦手道，“小骆，我们进宫！”
    
    “是，主子。”小骆拿来替换的衣服。
    
    我走进小隔间更衣，对着屋外的小骆碎碎念。“小骆，下次见面，我推倒那个乌龟，你给我往死里揍，专门揍脸。”
    
    “是，主子。”
    
    “还是算了，我来揍吧，免得你暴打皇子被抓。”
    
    “是，主子。”
    
    “不行，还是得揍。咱们等出了凤凰城，找个没人的机会，头套麻袋，棍棒伺候！”
    
    “是，主子。”
    
    “还是趁他下楼的时候，背后踹他一脚！”
    
    “是，主子。”
    
    ……
    
    我持续的谋划着恶整乌龟的计划，不知道这个时候，那家伙有没有脊背发凉，鼻子痒痒，打喷嚏之类的呢？哼，活该！
      

第一零一章

    换装之后，慢悠悠的到了皇宫，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大把。使节团要先进宫朝见女皇，然后由乔月珊带去预定的别宫住下，稍作休整之后才会入宫饮宴。
    
    不过我自然不是进宫混时间吃白饭的，我的任务是代替忙碌的皇太女，为所有的宴会准备做最后的确认。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经分配妥当，我只要按照单子逐一检查核对即可，可是那长长的单子顿时让我发现乔月珊不简单，居然能将这么多的事务搞得有条不紊。
    
    大到舞台搭建，饮宴的节目准备，小到宴会的摆设酒食，虽然不难，但是乘以人数可就不简单了。想当年我就是搞个公司年会都晕头转向了，可想而知她的担子有多重，加上使节团的接待，食宿，还要维持来访期间的治安……
    
    “小骆，我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啊。”我拿着毛笔，一边检查，一边对小骆感叹。“如果我以后再出去流浪，你还会跟着我吗？”
    
    “主子去哪，骆飞就跟去哪。”小骆步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我们两人在忙碌的人群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放心，有好玩的不会少了你！”我露齿一笑，“不过有危险，你也得顾着自己一些。”过一阵子去了沧麟国，会面对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寄望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那么主子就不要轻易去涉险。”我的计划小骆即便表面答应，实际上却仍有顾虑。
    
    “不走运的话躺在家里都会中弹呢，人活着本来就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我摆摆手安慰他，“你主子福大命大，又有那么多贵人相助，没问题的！”
    
    “我会成为主子的福气。”小骆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能拿出认真的让人无法轻视的态度。
    
    “有小骆这样的好侍卫，我当然有福气！正好，帮我飞上去看看架子搭的结不结实吧，”我甩手就交代了一项任务给他，免得他继续对我去沧麟的事情如此认真下去。
    
    不过我身边的贵人很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刚低头研究明细，还没看上几行字，就有人来探班，“难得见你这么认真。”
    
    “我就是搭把手，该做的殿下都做的妥妥*。”我哪里敢居功啊。
    
    “总比我好，帮不上忙。”乔月璟倒是一点都没有懊恼的感觉，反而自在的让我这个忙人想揍人。
    
    “你有别的事要忙，不是吗？”私下里都去过傅家兴风作浪了，谁知道他这个神通广大，双重身份的大皇子会作出什么事情来，可怕的家伙。
    
    “再忙也及不上你啊，出使沧麟国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嗯。”我抬头看着乔月璟，想到此行的目的。
    
    “会见到他吗？”他抬头望着沧麟的方向，遥遥似乎想努力看到些什么。
    
    用君慕天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也很想见见那个真正的大皇子是什么模样吧。我希望这一见能够消除彼此多年的心结，找回各自的位置，让所有事情能重新回到正轨。他的心里是否也是如此想的呢？结果如何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君慕天或许并非要取而代之，只想找回自己而已。
    
    “一定会的……你不必担心他会取代你……”作为眼前这个乔月璟的朋友，我有必要安慰一下他。
    
    “怎么会担心呢。久居其位，若最后能够各自归位，反倒如释重负。”乔月璟笑的坦然。
    
    看来这里的人思维终究我们不一样，换了在现代，估计能编一出狸猫换太子，真假皇子的斗智斗勇，虐心虐身的长篇苦逼家庭肥皂剧了——
    
    “不做皇子，想干什么？”该不会还是要做侍卫吧，那样太欺负人了，我得给他争取争取才行，不过先得问问人家意见。
    
    “不做郡主，小月又想做什么呢？”乔月璟却反过来问我。阳光下，微眯着眼睛的他露出同样阳光的笑，赤果果的在勾引我……
    
    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是闯荡江湖终究跟拼团旅游不太一样。短期还好，若说要像带着小骆一样带着个大皇子去流浪，实在有点那个啥……他的自由并不在我的旅途上，不知他是否了解呢？
    
    我不喜欢食言，也不喜欢在这样的时间让人失望，于是我身子一转，扬手用毛笔指着两个抬箱子的人，一边说一边朝着他们跑过去，“你们抬的是什么？”
    
    乔月璟大概也明了我的心思，没跟过来追问到底，而我也不敢再回头去看他。虽然有我所不了解的部分，实际上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在我的观念里，爱上一个人，开始一段感情之后，没结束之前开始另一段那叫做劈腿，不太会拒绝别人，总要学着去保持距离。
    
    忙碌的一天啊，于是乎开宴之前我特地溜去御膳房，让总管给我匀了点饭菜给我和小骆，填饱肚子之后不至于因为要维持礼仪而对着美食，摸着空肚子眼泪往肚子里吞，实在是件好事。当然，有权利在手还有很多的好处，在此暂且不表。
    
    午前进宫，到女皇入座，百官叩拜，宴会正式开始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托今天繁忙的福，我暂且忘记了让我恨得牙痒痒的骗子曲无风，可是当他身着皇子服饰出现，还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仍旧隐隐胸闷。
    
    抓起杯子，我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别误会，这杯子里的是水，不是酒，否则这么喝法我早挂了。这就是我利用职权做的准备之一，我今天桌上摆的，后面宫女手里拿的，统统都是世界上最健康的饮料——白开水。
    
    女皇起身举杯，大家都跟着站起来，说了一大堆例行公事的祝贺之后，乐曲奏响。
    
    开场的舞蹈比较华丽，热热闹闹的，还加上了杂耍班子的表演。参考戏曲里丑角的化妆方法，杂耍变戏法的人在周围炒热气氛，劝着大家喝酒。虽然我不会喝，可是酒真的是宴会里不可或缺的东西，只要喝上两杯，沉默寡言的人都会变得健谈起来。
    
    不过啊，宴会节目这东西，必定要有张有弛，开场之后连续几个都是较为常规的表演，也让大家能够自在的喝酒谈话。
    
    隔着一个舞台，我总不自觉的偷瞄曲无风，想看看我认识的他跟真正的他有什么区别。
    
    结论是，果然还是有区别呢。人靠衣装，今天他穿着华服，整个人精心打理修饰过，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却真的平添了以前未曾发现的贵族之气，和过去满身痞气，说话总没正经的自恋小偷有本质区别。真是越看越想……扁他！
    
    想当初我们三个打打闹闹的闯江湖，找宝物，他怎么就能把自己的角色扮演的这么好，一点破绽都不露？越想越不服气，干脆化暗为明，光明正大用鄙视的目光扫射他，可这个淡定的家伙居然当做没看见，依旧轻松自在的跟周围的人谈笑对饮。
    
    真看不下去了，那张假面具真让人讨厌。“小骆，我去方便一下！”我挥挥手，小幅起身离席，只想出去透透气，远离那些是非。
      

第一零二章

    远离宴会会场的喧嚣，御花园的夜色分外美好，星星也明亮闪烁。宫里的人大多聚集在那边，周围的环境也分外静谧，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个人。
    
    捡了块草地坐下，我没什么拘束的躺了下来。因为知晓宴会的流程，我并不急着回去，只要放烟火之前去露个脸，听女皇颁旨去出使，我今天的任务也就差不多了。
    
    来这安静的环境里，刚好可以静静思考一些事。因为六皇子这个未知数忽然的出现，我的营救计划立刻就陷入了困难之中——要隐瞒对我熟悉的人，在小骆的掩护下离开出使的队伍并非易事，小骆的冷面战术根本拖延不了多久，可是要拉六皇子来做帮凶，却又让我更加不确定了。
    
    望着星月，我翘着腿不自觉哼哼着那首《怎么办》，同样是左右为难。
    
    “这么久没听你哼歌，还是一样五音不全啊。”一张不太顺眼的脸挡住了美好的星空。
    
    “只会唱十八摸的家伙，闪边去！”我嫌恶的挥挥手，身子往一边挪了挪。
    
    “我就在你面前唱了一次，想不到你还记得啊，哈哈。”他还以为我是给他腾位子，居然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死色狼，滚远一点，别以为披上件好衣服就能脱胎换骨了！”我不理他，枕着手臂脸朝着旁边的假山。
    
    他还真是勇气可嘉，我现在气的暗地里磨牙，他却往我拳头上撞。理智不停在告诉我，要冷静，不能殴打国宾，可是内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喊：再招惹我一下试试看，今天铁定会发生皇宫血案！
    
    “别生气，其实那天我就想跟你说了，是你赶着车就走掉。”
    
    “要说还怕没机会啊！”骗子就是骗子。
    
    “难道你让我半夜翻墙去你的闺房，幽魂似的告诉你我其实是六皇子吗？”顺着他说的情景想了想，我发现结果是有起床气的我，肯定会抓起鞋子给他一顿猛拍。
    
    “你不是最喜欢翻墙的吗！”白白浪费了那些被饿的眼红的大狼狗。
    
    “喜欢翻墙的是曲无风，如今在你面前的是沧麟国六皇子桓熠。”他笑望着我，算是自我介绍。
    
    “我只认识曲无风，不认识六皇子。”原来他叫桓熠啊……
    
    “可是作为六皇子的桓熠，带来了一个你很想知道消息！”他锲而不舍，还开始引诱我的好奇心。
    
    “什么消息？”本能的，我上钩了，直觉上认为那是我想知道的。
    
    “一位你在寻找的故人，现在就在沧流城里。”前面半句被他特地强调，我几乎毫不迟疑的就确定了那个故人是谁。
    
    “君慕天怎么会在那儿？”我按捺不住爬起来，正对着桓熠。
    
    “我也是偶然见到他才知道的，至于原因就不清楚了。应该是父皇指派的特别任务，所以他见到我之后一直在假装不认识我……”这家伙故意吊我胃口，说一半就停住了。
    
    “那他还好吗？”
    
    “好的出乎你想象！所以不要为了那家伙去出使，这种苦差事不适合你。”桓熠掌握的情报可真是不少，他早已不再是我认识的曲无风了。
    
    如果只是我个人的私情，自然犯不着大张旗鼓的跑到敌国去自投罗网，可是牵涉到乔氏流落在外的皇族，以及凤之力的所有者，我想置身事外也做不到。只不过他忽然说这种话，难道是有希望我不去的理由？“我本来就喜欢到处跑啊，而且事情早就定下，只差陛下宣旨了，我怎么能当众拒绝。”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我那些东拉西扯的理由，抵不过他一句本质性的责问。
    
    我轻轻蹙眉低首，一副被问到痛楚，无言以对的样子，实际却趁他不备，右手握拳，狠狠朝着桓熠的小腹打过去。
    
    “唔。”他闷哼一声，半个身子倒在草地上，捂着疼痛的肚子。
    
    “看在你带来消息的份上，就送你一拳头。”我满意的站起来，拍拍手上身上的尘土，居高临下望着他，“我们扯平了！既然是什么皇子，以后就给我好好当，再敢用曲无风的身份对我胡言乱语，小心我和小骆一起给你做脸部整容！”
    
    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席位，撑着脸观赏歌舞节目。虽然已经看过彩排，但是真正表演还是要漂亮许多，用彩色薄纸制作的灯笼反射出各色的光线，如霓虹般闪烁。舞蹈跳到*的时候，舞台四周燃起了银色的烟花，接着天空也绽开朵朵彩色的花朵，湖水倒映天空，仿佛水中也开出了花。
    
    烟火之中，桓熠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我那拳出了不少力，他回座之后还偷偷在桌下捂着肚子，让我解气不少。
    
    表演结束后，女皇轻轻哼了一声，原本嘈杂的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安琳郡主。”听见女皇叫我的名字，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抬头挺胸，用总管教我的礼仪出列参拜。
    
    低着头，听见女皇在头顶上说：“六皇子远道而来，孤虽想好好款待，奈何沧麟国婚已近，想必这几日就要出发。孤特备贺礼，命安琳郡主随团前往，替孤聊表心意，也祝二位新人能够白头偕老。”
    
    “安琳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传达心意。”
    
    “陛下厚谊，桓熠在此替皇兄谢过。”桓熠离席，走到我身边叩拜。
    
    “你们二人都起来吧。”
    
    我们二人各自回到座位，右相起身敬酒，之后周围的大臣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拍马屁，说着陛下英明，两国交好之类的祝贺，我随之附和了几句，举杯喝了口水，却遥遥望见对面的人直直望着我，眼睛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他不想我去沧流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丹珠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可是这样我反而更加得去一趟了，因为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我不必再大费周章的脱队去寻找。只不过在那样的地方，平安无事的君慕天为什么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是在怀疑桓熠的话，仔细想来反而更担心君慕天的处境。
    
    等我，我一定会让你回到自己的位置——
      

第一零三章

    为了赶在太子大婚前到达沧流城，使节队伍订好在两日后返回，这也意味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匆匆支会了小凌和傅仲轩我临时改变的计划，剩下的时间，我几乎都呆在房间里，苦练国师才传授给我的咒术。
    
    用全部力量封印了君慕天身上的诅咒之后，我所有的火之力都无法再使用，因此宁未尘传授了我好几个厉害的应急咒文，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拿出来自保。
    
    无奈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念那些古里古怪的咒都会结巴，更别提背熟了，在危急关头拿出来用，于是只好将勤补拙。
    
    可我刚在脑门上绑好白布条，就有人来敲我的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存粮和饮水都还比较充足……我原想无视，可是对方似乎不肯放弃，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震的整个屋子直落灰。
    
    我郁闷的扯着嗓门喊，“小骆，我不是说了要闭关嘛！”
    
    “乔月琳，你是想考状元吗！”门外有人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复了我。
    
    怎么是乔月珊啊！好吧，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公主大过郡主，要当皇帝的公主更是不能得罪。“来啦！”
    
    我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止乔月珊，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我的大表哥，另外一个是……曲无风，不对，现在是桓熠了。
    
    “今天有百鸟祭，是母皇为了六皇子特地下旨准备的，一起去玩吧！”乔月珊跃跃欲试，早就换好了百姓的衣服。
    
    “人家六皇子千里迢迢的过来，昨天还跟大臣喝酒到深夜，你总得让人家喘口气，歇息一下吧。”出去玩又不是赶场子，而且人家估计不稀罕的，带他去逛风月一条街还差不多。
    
    “我也是为你好啊！你马上就要跟六皇子一起去沧麟国了，早点熟悉，一路上也好相处。”
    
    “我这个人是自来熟，跟谁都不会生分的！”况且，跟这个家伙早就熟悉了，熟悉到想扁人。
    
    “就算你不愿意跟我们去，也该跟皇兄去啊！你们是未婚夫妻，却总是碰不到面，等你走了就更难见面。”乔月珊拉住我，一把扯掉我头上的白布，把我往外拖。
    
    “等等！”我一把甩开她的手。
    
    “安琳郡主！你是要我去跟母皇请御命吗！”乔月珊急了，冲着我大吼。
    
    虽然我最近有点宅，但是跟以前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她误会我了。“我这不是要进屋去换件衣服，整理一下吗！你们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难道要我相形见拙啊！小骆，带三位去凉亭，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是，主子。”
    
    我终究还是屈服了，换了衣服四个人一起在大街上闲逛，感觉好像双重约会……只是前面那对，一个兴致勃勃的介绍，另一个饶有兴趣的搭话，气氛好的不行，后面这对却真的只是在压马路。
    
    “我收到消息，人就在沧流城里。帮我转告陛下，这次去沧麟，我一定不会一个人回来。”我和乔月璟并肩走着，小声对他说。
    
    “陛下已经暗中调集了人手，安插在出使的队伍里，全力协助你。”
    
    “那你和他……”当原本的乔月璟回来，这个乔月璟又该如何？他早已摘下面具，出现在满朝文武的面前了。
    
    “陛下打算筹办婚事。”是啊，算起来我和君慕天是有婚约的，如果完婚了，他就不用呆在皇宫里，可以暂避王府，也可以跟我一起离开，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你会得到自由吗？”
    
    “应该吧。小月会帮我吗？”他的微笑在我看来，有些心酸。
    
    “嗯！”希望他未来的日子至少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百鸟祭是百鸟诞里一个很重要的庆祝活动，虽然女皇在不久之前才临时宣布提前举行，场面却仍旧热闹。街道上不少青年的男女穿着刺绣雀鸟图案的民族服饰，有条件的装饰珠翠雕琢的羽毛和飞鸟饰品，也有简单的以彩色羽毛为饰。
    
    皇太女和大皇子都在宫里，虽然每年也有庆祝活动，却都有规定的服制，不曾以民间的节日服装作打扮，桓熠是沧麟国的人自然也没试过……至于我，还是第一次过这种节日，就更没经验了。于是乎，平日里很平常的衣服，在今天的大街上格格不入。
    
    “我们一行五个都是未婚男女，不如也去买衣服换上吧！”乔月珊越看越眼馋，不禁提议道。
    
    很快提议就变行动，我们钻进了大街上最大的一间成衣店。进门前留意了一下，这间店也是我那个现成哥哥的，以前没留心，现在觉得傅家真厉害，一会儿付钱得跟掌柜要个好折扣。
    
    傅仲轩果然会赚钱，选好了衣服，店家还给搭配饰品，达到指定金额就附送盘发化妆的服务，也省了我们这些不懂怎么打理的人们许多心。我选了一件翠鸟为主设计的白底绣花裙，乔月珊选的则是比较华丽的孔雀蓝底，如果不是寻常人家不能轻易用凤凰图样，我觉得她肯定会果断的选择凤凰。
    
    当我们打理妥当开心的离开内室时，成功收获了许多惊艳的目光。乔月璟微笑望着我们，小骆看了我一眼，则飞快低下头，而桓熠本来躺在靠椅上假寐，现在也因为我们的出现睁开了一只眼。
    
    当然咯，皇室的血统可真的是不错，我们两个姐妹花基本上在任何人眼里都属于美女的范畴。
    
    “好漂亮啊……”桓熠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点点走近，目光注视着我，破天荒的赞叹。随后的一句话，却让我从天堂跌入十八层地狱。
    
    “你的衣服。哈哈哈！！”最欠揍的是，这样一句会造成我严重精神创伤的话，他居然是托着下巴，一脸严肃的点头说。“还是珊儿比较漂亮。”
    
    我站在一边脸都要笑僵了，如果不是因为目前乔月琳和桓熠不熟，我真想拉高裙子给他一个螺旋飞踢，让他飞回那椅子上继续昏睡。
    
    “很漂亮的。”乔月璟的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温柔的给我受伤的小心灵一点抚慰，小骆也在旁边露出难得的鼓励笑容。有他们的支持，我刚刚被打击的自信，总算找回了几分。
    
    “我已经是有主的人了，所以要低调！”挪了一步站在乔月璟身边，我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女皇是有意默许他们，再加上乔月珊对桓熠也不是没有好感，我还是尽快拉开距离，识相的多制造机会给他们。
    
    看着这里僵硬的气氛，乔月珊很够意思的跑上来挽着我的手，“表姐，那边好热闹，我们去逛逛吧！”
    
    百鸟诞的主祭是在黄昏落日之后，东城门外临河的大平地上。平地的中心有一截粗壮的树干，约有二层楼左右的高度，被雕凿成展翅的凤凰，比翼双飞，耸立于广场之中。木雕的四周摆放着许多美食，还有不少人在源源不断将食物依次排放。
    
    广场上已燃起一个个篝火，盛装的人们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年轻的男女则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可是比起庆典或者找人对歌谈情，我更关心自己的肚子。一路上只吃了些小零食，陪着乔月珊逛得都没吃正餐，我的肚子就咕噜直叫，再加上鼻子不可抗拒的闻到了香喷喷的食物……果然，什么对我来说都比不上吃啊，典型的吃货。还在东张西望的觅食，脑袋却结实的撞在一个软绵绵的胸脯上，还好撞到个女的，不然在这种场景里肯定又是一次俗烂的偶遇桃花……
      

第一零四章

    抬起头，我却发觉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我撞到的这个又高又壮，活生生的一个移动宝塔。她不仅壮实，而且样子看起来也好凶哦，不知道会不会出手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得连声道歉，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走路……没事没事，我肉厚，撞一下算不了什么！”才恶狠狠的说了三个字之后，她的口气忽然一转，凶恶变温柔。我抬头一看，发现这个温柔的宝塔女的双眼迸发着粉红，直接无视掉了与她同性的生物，盯着后面三个美男不放。
    
    好吧，刚才的话我收回，撞到女的也会招惹到烂桃花。“哈哈，那就是没事咯！”
    
    宝塔女居然侧着脸，面露娇羞。可惜她忘记自己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这种表情，让我忍不住侧开脸去，也同时捕捉到后面三人不约而同的困窘样子，好吧囧囧无国界，自然更没有时空的限制。“公子，我叫桃花，家住城东菀雀街”
    
    “哈哈，我叫大巧，这是我妹妹小巧，后面三位是我兄长，简称一、二、三，既然萍水相逢就是有缘，那么就让我二哥哥跟你叙叙这段缘分吧！”我脚一抬把桓熠踹到她旁边。
    
    “大巧，你人真好，既然你大方，我也……不客气啦！”说着，那朵桃花“咚咚咚咚”一路小跑，冲向可怜的六皇子。
    
    “你给我等着！”桓熠惨叫一声，吓得拉了乔月珊扭头就跑。不论是什么，趋利避害的潜力是无限的，乌龟今天居然也变超级兔子了。
    
    那家伙的轻功绝对没的说，我不必担心，反倒怕桃花追不到他跑回来打其他人的主意，遂一手一个拉着乔月璟和小骆也逃之夭夭。
    
    望着一追一逐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我得逞的笑，嘴都快笑得裂开了。看着桓熠被那个大桃花追，还真大快人心。他不是喜欢美女，热爱桃花吗，我就让他好好享受今天。
    
    “主子，需不需要……”小骆皱着眉，目光紧紧锁着被追的到处跑的桓熠和被他拉着的乔月珊。
    
    “小骆远远望着就好，保持距离。”旁边的乔月璟也没阻止，说明我没枉做小人。
    
    小骆做事就是太认真，让他远远望着，他就着呢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跟着桓熠和乔月珊了，还想他能轻松一下。不过他似乎总是跟轻松不太对盘，于是我转身对乔月璟道，“一起去吃点东西吧！看你中午出宫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了吧。”
    
    “不妨事，我不饿。”这时候装什么少爷啊！
    
    “可是我饿啦！走吧！”好吧，是我这个吃货忍不住了行吧。兴冲冲的来到堆放食物的桌子边，正在考虑该从哪里吃起，有个人突然从背后重重拍了我们一下，害我身子一软。还好我机灵，扶着桌子，否则要在大庭广众这么多眼睛的注视下跌倒，可真丢脸丢大了。
    
    转头想要看看是哪个冒失鬼偷袭，一个金色的果子却莫名其妙被塞进手中。好吧，卖相不错，看来很好吃。抬起手，我很顺便的张开嘴，朝着手中那颗很漂亮的金色果实咬过去。
    
    乔月璟伸出了手，那是一只很温暖，很柔软的手，就那么压着我的双手，阻止我吃掉那个果实。我还在不解的回望着他，他却露出个浅浅的笑意，递上一个大饼，换走了果子仍回给那人道，“如果不想再多个未婚夫，就别随便吃别人送的果子。饿了就吃这个吧。”
    
    “谢谢。”呼呼，差点就铸成大错了，还好他及时提醒我。
    
    庆典似乎已经开始了，四周鼓乐四起，原本围坐谈天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开始围着火堆跳舞。巨大的木雕居然从内部被点亮，透过雕刻的缝隙，好像个巨大的灯盏将广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之中。
    
    在这里，什么都不必说，只要有最真挚灿烂的笑容，最快乐的舞蹈，即使从未相识，大家都会在瞬间成了朋友。我和乔月璟也被推搡着拉进了人群，一起笨拙的模仿着其他人的舞步，有时会笨手笨脚的踩到他，撞到别人，总会得到一个谅解的微笑。
    
    好不容易才跟上拍子，跳的正兴起，一只手扣住我高举的胳膊，大力将我从人群中拉出来。我拼命挣扎，反手就朝着那个扫兴的家伙甩了一巴，却听见耳边小骆的叫声，“主子，曲无风出事了。”
    
    真扫兴啊，就是怕这家伙出事故，乱搞男女关系，才让乔月珊跟着，小骆看着，没想到……怨天尤人没用，积极解决问题才是王道啊，就让我偶尔表现出一点应有的作用吧。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擦擦额角的汗水，把束起的衣服恢复原状，我低头跟着小骆去。
    
    本以为他铁定是管不住自己，非礼了哪家的姑娘，所以被人家的亲属五花大绑的兴师问罪，可是情况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嘛。艰难的在小骆的护航之下走进人群的中心，我发觉桓熠的确被两个彪形大汉反手扣着，没有粗麻绳，却挂着个大红花。他的身侧，一个身段纤细，样貌可人的女孩正痴痴望着他掉眼泪。
    
    “救命啊！”桓熠见了我，立刻冲我嚷嚷。听到他向我求救，我不自觉有种想要望天的冲动，想看看天有没有下红雨，不过他的喊叫让我搞清现在的状况，“这些人太野蛮了，我不过是搭了一下她肩膀，吃了她一个水果，他们就要我和这个女孩成婚！”
    
    “水果？不会是金灿灿的，看起来很好吃……”我抓抓头，想起刚才差点让我铸成大错的水果。
    
    桓熠挣扎了两下，见无济于事，只好搭拉着脑袋说，“是啊，有什么问题？”
    
    我抓抓脑袋，仰望天空喃喃道，“问题貌似大了。”难怪会被人逼婚啊，原来莫名其妙吃了定情信物，这下该怎么办……我索性把心一横，扳开乌龟的那张臭嘴，牺牲了我冰清玉洁的手指，向他的喉咙狠狠戳过去。貌似曾经见过有人吃错东西这么抠喉的，现在吐出来来得及吗？
    
    桓熠挣扎了两下，一脚踹开我，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丝毫不领情的大骂，“呕……咳咳……你向趁机谋财害命啊！”
    
    “我是想让你把那坏事的东西吐出来呀！好心没好报！”我从地上爬起来，抹着脸，痛苦的揉着自己的鼻子。这家伙踢人也就算了，居然用那种角度，害我脸先着地……好人，真难做！
    
    “呆子，你还真是傻啊，嚼烂了吞进去，吐出来也没用啊！”桓熠恨恨的望着我……不对，无奈多过生气啦。
    
    “好像……是哦。”
    
    正发愁着，有个人在一边轻轻用手肘顶了顶我，回头一看竟是乔月珊。“我们刚刚走散了，出什么事啦？”乔月珊一脸无辜的望着我们。
    
    “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附耳悄悄回答道。“如果现在表明身份……有的救吗？”
    
    “吃了凤凰果，就表示答应对方的求婚，对方似乎是官家的千金，除非……他已经有情投意合的人。”乔月珊摇摇头。
    
    我攥起拳头，拼命敲着自己的脑袋，觉得头痛的快要裂开了。这个臭乌龟，还以为盯着皇子的身份就会安分点，今天少看了一会儿居然就故态复萌，拈花惹草也就算了，这个自以为有经验的家伙为什么会粘上个狗皮膏药啊，害的大家都伤脑筋。他不是常说我是傻瓜，没有一点能耐吗，居然还让我这个没本事的家伙来帮忙。如果我有非凡的口才，现在一定会雄辩滔滔，列举出千百个他们不适合的理由，把所有人说的头晕目眩，无力分辨是非；如果我有高强的武功，现在立刻就闪电出手，把曲乌龟从这个尴尬的境地带离，最多包袱款款的走人；如果……有很多个如果，可惜真的就只是如果而已。
    
    就在我魂游太虚的当口，那群等着办婚事的人们再也等不及，押着桓熠就准备走。那个桓熠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成了个有妇之夫，于是拼命挣扎，不断的反抗这残酷的命运。
      

第一零五章

    飞快扑上去，我又抓又掐又咬，虽然丢脸，可是也很成功的靠着自己的煞气把那些钳制着他的几个壮汉给挡开。精心盘起的发髻有些松散，漂亮的衣服也弄乱了，就这么狼狈不堪的，我好像只老母鸡护着高出我一截的桓熠，大声朝着众人宣告，“谁都不许动，他是我的……妹夫！”
    
    “这位公子明明说他未曾婚配，你骗人！”苦主红着眼睛，气势汹汹指着我大喝。
    
    我喵的，这个家伙骗骗无知少女也就算了啊，干吗连自己的家底都告诉人家，害我现在尴尬的站在这里，好像个傻瓜。难得我大发慈悲，想要帮帮忙，可是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好意吗！我感觉自己的在磨牙，狠狠扭头盯着那个肇事者，刚刚还咬过几个人的牙齿现在正准备对他下口。不行，私人恩怨摆一边，不能让作为使节来通报国婚的六皇子，莫名其妙自己先结婚了。
    
    我冲着我的表妹猛眨眼睛，让她赶快来营救“妹夫”。乔月珊会意，立刻跑到我旁边，也展开双手护住桓熠，“不许你们碰我相公！”
    
    桓熠也配合的双手轻轻放在乔月珊肩膀上，讨好的笑着。他倒也机灵，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我们是未婚夫妻！刚刚，我只是和我最爱的小巧闹别扭，才会故意和其他女孩子亲热。其实呢，小两口之间难免会有些争吵，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我的最爱还是宝贝。”为了增加可信度，这个色乌龟居然贴过来，搭在肩膀上的手直接环住乔月珊，一副小鸟伊人的模样，脑袋还亲热的搭在我们两个的肩膀上。不论是举动还是话语，都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能不能换一边做这些，有没有纸带啊，我想吐！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吐还不如做戏做全套。
    
    吸了口气，我轻轻顶了乔月珊一下。乔月珊反手搂住桓熠的手臂，我也跟着伸出手，表面上是护着这对情侣，实际上是……嘿嘿，狠狠掐他的手臂，同时还缓缓回头，盯着他的眼睛，表面深情，实则出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顺着桓熠的话说：“对啊，我表妹和妹夫是一见钟情，再见不分离！简直是情比金坚、两情相悦、比翼双飞、生死相许、海枯石烂……总之就是感情超级棒，注定粘在一起，永远都分不开！”
    
    乔月珊揪好好演戏吧，配戏解说由我代劳，毕竟她脸皮薄，很多话不好说出口。而且看到桓熠疼的嘴角抽筋，却得努力维持着笑容的模样，我真是太爽了，多肉麻的话都可以当成笑话来说。处于弱势的桓熠，此时就如同被拔了壳的乌龟，根本没法子反抗，任由我调皮的对他眨眼挑眉，却还要维持着笑容。不错，挺能忍耐的，我就看你能忍多久！
    
    “表姐，谢谢你！”桓熠说着，居然转头来给我一个感激的拥抱，手臂活象两条绳子，紧紧勒着我的脖子。这下，我被勒的呼吸困难，憋的满脸通红。
    
    有没有搞错啊，自己惹了大祸让我收拾烂摊子，本姑娘小小惩罚一下居然还敢反击，看我怎么整回去！我抬起手臂，挥起拳头，一拳一拳重重的照着他的手捶下去。“臭小子，一会儿没看着你就惹麻烦，你对得起与你情深一片的表妹吗！”
    
    “表姐，我错啦！我真的只爱小巧一个人！”桓熠痛心疾首的一跺脚，臭脚狠狠踩上我的脚，还来回转了两下。
    
    “我家妹子更爱你好不好！妹子，你等着，我给你加个记号，免得以后一群人跟在后面碍眼！”我的攻击加码，朝他笑了笑，就使出我最厉害的武器——一口洁白，啃肉如泥的牙齿，朝他手臂上咬过去。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不忍，毕竟家暴这种惨剧不是那个容易接受的。我视线的余光看到旁边那个温柔的小姑娘也被吓得不轻，看来这种威吓的手段还比较奏效……我立刻发信号给乔月珊。虽然很残忍，但是必须把这个无知少女对于这次偶遇的浪漫憧憬全部打破，她才能自动放弃。
    
    “表姐，你放过他吧！”乔月珊把我拉开，揉着拳头，凶暴的望着白兔似的的桓熠道，“我现在就把他带回去好好教训一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骗小姑娘！”
    
    在人们吃惊的视线中，乔月珊拖着桓熠离开了，冲她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再加上我们三个后盾，没人敢不要命的上来阻拦。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想那个千金小姐也不希望自己将来被大老婆家暴吧。
    
    待走远了一些，桓熠也爬起来，我们五个人几乎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分开跑，景王府汇合！”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我们本能的选路逃，慌乱中有人抓住我的手，硬是将我拖走了。
    
    进了城还跑出五条街，碰到了死胡同这才停下来。也不管地上灰大，我一屁股就坐下来，靠着墙休息。还好这身体不错，加上平常也有训练，换了以前，跑完我也没半条命了。停下来才发现，趁火打劫的居然是桓熠，这个以轻功了得自居的家伙，如今也喘得厉害，跟我状态差不多。
    
    “你这口可真厉害。”桓熠抬起手，苦笑着对我感叹。“这下什么仇都报啦。”
    
    “不逼真一点，怎么吓到那些人啊！大家难得出来玩，你却乱勾搭无知少女，害我们落荒而逃，咬这么一口还算轻的了！”我没好气的回他，还顺便附送白眼一对。
    
    “差不多也该原谅我了吧。”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桓熠？还是曲无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跑去做什么神偷？”
    
    “真正的曲无风已经被暗暝宫的人给杀了，我只是顶着他的身份找东西而已。”他也无意再隐瞒，对我说出事实，可是说起命案居然这么淡定……
    
    “那东西可真是宝贝，居然要劳动六皇子的大驾，跟着我们跋山涉水。”我自嘲的一笑，真真假假实在让人无法分辨。
    
    “先别急着生气，”桓熠倒是冷静，“我要神物的理由，可以说跟你差不多，所以这次如果你一定要去沧麟，可以帮我吗？你帮我，我也可以给予你相应的帮助，让你得偿所愿。”
    
    “这算是交换条件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
    
    桓熠挪到我身边，小声道，“不算。我要除掉丹珠，让她无法再以巫术蛊惑世人。只要你帮我如愿，救人的阻力便会大减，我再从旁协助，你还怕计划不成？”
    
    “好，我帮你！可是如果事败，人我一样会救，后果你要自己承担了。”丹珠哪那么好铲除的，得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好退路才是。
    
    “放心，如果失败了，我自然会准备好退路，不会拖累你。”这小子，又露出痞子似的笑容，却让我感觉更糟糕。
    
    “放心，如果失败了，我会在景王府留间房给你，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居然暗地里打这种主意啊，搞不好就变成谋反叛逆的罪人，无处容身了。只怕先前暗地潜入都城，也是在为此做准备吧。
    
    “只要别让我跟厨子同住，我没意见！”桓熠摊手道。
    
    这话听着真是很耳熟，让我立刻炸毛，“混蛋，居然监视我！”我一拳朝他打过去。
    
    “我躲！”桓熠的身法灵活，一下子就躲开我的攻击。我们又像以前一样，在街上打打闹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第一零六章

    遥遥望着月凰国边境的城防，又看眼前开阔的平原，心里才真正有些实感。原来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国家，踏上了另一个国家的土地，不知不觉对月凰国竟已经如自己的祖国般产生了依恋。
    
    虽然赶路赶得急，但是拖着数十号人，总也比不上我们三人轻骑快马来的迅速。不过也有优点就是了，不必餐风露宿，一路上都不乏伺候的人，过的倒也舒适。
    
    桓熠假扮曲无风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于是有旁人在时都表现的彬彬有礼，不过于亲近。不过到现在也总算相处了一阵，我也不再跟着他演戏，偶尔晚上休息还会拉着他一起喝茶聊天。
    
    因为赶路无聊，加上有心练习，我的骑马技术好了许多，小骆也不再老是如临大敌的紧随左右。不过比起月凰的边境，沧麟国的边境实在荒凉的紧，走了快两天都没看见像样的城镇。
    
    桓熠转头策马到我身边，看我兴致缺缺的在马上东张西望，“怎么了？”
    
    “天气不错啊，慢慢走，晒晒太阳。”离开凤凰城的时候，已是带着暑气的夏日，走到这边却隐约是春秋的感觉，比较宜人。但是听说这里冬天十分寒冷，基本可以用严寒来形容。“还好太子不是冬天成婚，否则打死我也不来。”
    
    “沧麟自然比不得月凰国，地处南方，气候宜人，土地也肥沃，但是胜在矿藏丰富，百姓彪悍善战。”
    
    彪悍善战……说起来沧麟国的人在月凰人眼里，基本跟土匪差不多，除了以矿石牛羊换取财帛物资，不足的部分基本都靠抢的。算起来，这里的原著居民和突厥之类的游牧民族有的一拼了，不过沧麟国的立国君主也是月凰一脉，自恃自己也有皇族血统，带着自己的部属，联合原住民霸着北方的大块土地倒也发展了许多年，自成一国。
    
    “切，那些山里挖出来的烂石头能当饭吃啊！民以食为天！”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可是也不用把这个当优点拿出来说吧。
    
    “是啊，的确不能当饭吃，如果两国不再打仗，南种粮北开矿，双方各取所需就好了。每到冬季，皇兄都会*心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他倒是出乎意料的和平主义者啊，听起来未来的皇帝也不错。
    
    “你似乎很喜欢太子啊。”人前人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我提起那个人。
    
    “沧麟皇室亲情淡薄，争斗不休，如果没有皇兄保护我，只怕我也早就沦为牺牲品。”桓熠对他推崇备至，“皇朝内外，群臣百姓都无人不知皇兄之德。”
    
    既然斗争如此激烈，仅仅因为是皇族嫡出加上贤德就能保住太子位，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吧。不知怎么的，想起宫斗剧里面最后出现的那些BOSS，总是表现的很好很贤明，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大反转……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心里的担心又增加了几分，咱这种心眼实在的丫头，不怕明着坏的，就怕腹黑啊。
    
    “既然这么好，怎么现在才大婚纳妃啊？”那个大皇子估计有二十七八快奔三了吧，难道这年头流行晚婚？
    
    “原本定下婚约的是卫将军的大女儿，可是她十三岁的时候夭折了。皇兄感念将军战功，将这门婚约转定了卫家的次女，她今年才满十五岁，因此拖延到现在。”桓熠对我解释道。
    
    “那个卫将军手上的兵应该不少吧！”我摸摸下巴得出了一个结论。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政治联姻，还好他还有个女儿，不然大皇子想吃嫩草都吃不上。
    
    “懒得跟你说！”似乎桓熠对我得出的结论不是他的皇兄情深意重，贤德过人有些不满。
    
    “事实总是丑陋的。”我摸着下巴继续推论。桓熠拉着我要灭护国国师，是不是从一定意义上也代表，他们兄弟俩要顺便也踢掉她护的人？
    
    望着前方微微暗沉的天气，我心里有喜也有愁……有政变，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乱局，可是这么一乱，是否真的有利于我浑水摸鱼的救人就是个未知数了。
    
    怀着满肚子的担心，我还是如期的来到了沧流城外两里的别馆。明日进城之前，前来迎接的官员会清点我带来的人员，交接女皇的贺礼。
    
    古往今来官僚的做派都差不多，于是接风洗尘的宴会少不了，还好桓熠和小骆知道我不胜酒力，把那些热情的劝酒挡去了大半，否则明天我肯定得横着进城。不过有句话叫盛情难却，再怎么推辞，我还是喝了两小杯米酒，幸亏是特制的，酒精含量较少，谈不上喝醉，至多今夜会睡的比较沉而已。
    
    即便是连小孩都能拿来当水喝的玩意，我还是顶不住，没多久就头脑发昏，手撑着脑袋，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手一滑，脑门磕在桌面上，疼的一下子清醒过来，也让周围人不约而同望着我。
    
    “不胜酒力，先行一步了，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我挥挥手，让小骆和随军的副将留下，自己先回房休息。脚步虽有些虚浮，可是刚刚小憩了一会儿，没那么晕眩。
    
    听说这是沧麟国国君为了迎接，特地征用的一处宅邸，属于一个侯爵。大概因为地位不低，这个别馆的规制还不错，绿化做的也挺好，清凉的风中带着花草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我特地绕了绕远路，打算在园子里晃荡一下再回去睡觉。
    
    古代没那么多空气污染，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我都不担心灰大。撑着石桌向后仰，眯眼看天上的月亮，朦胧的感觉别有一番意味，却总觉得不及月凰国的那么清澈。
    
    是因为思乡，还是因为思人……
    
    草地窸窸窣窣的有些响动，是有人踩着草坪走过来，看来是小骆不放心吧……“小骆，我没事的，这儿就那么大，走不丢！”路痴依旧，却因为野外生存的经验多了，不至于到哪里都迷路。
    
    可是他不仅没走，反而更近了些，却始终静静的不说话，有些反常。我奇怪的扭头看过去，却见一人静静站在树影之中，微风吹来，树叶摇动，他的样子若隐若现。
    
    我慌忙把头转回原位，不安的看着头顶的月亮，眨着眼睛，却忍不住眼底涌上来的热流。调整了片刻，我小心翼翼撑起身体站直，缓缓的转身再次看过去。
    
    那个挂在心底的人影，还是那样静静的站着——
    
    我大概是喝醉了，所以才会看错吧，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这样的幻觉，能多出现几次也不错。
    
    “看来喝酒也有好处……能做平常做不到的梦……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我喃喃自语，目光紧紧锁着那个人，步履虚浮的朝他走过去。
    
    走近了，也看的更清楚。熟悉的眉目，久违了的温暖……不再试探，也不再怀疑，我扑上去熊抱住君慕天，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化作流萤飞走。
    
    “坏家伙，怎么可以连梦里都不出现。”我在他怀里嘟囔，“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就差发皇榜报失踪人口了……”
    
    我的话语仿佛全数被扔进深井里，一点回应都没有，让我十分不满。抬起头看向那个木头似的家伙，我大声道，“喂，这可是我的梦啊！配合一下成不……”
    
    还没说完，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意识忽然变得模糊，伴随着一股甜香味，我昏睡过去——
    
    这么宝贵的梦境，我居然是以大睡来结束的吗？梦里也梦到睡觉的人伤不起啊。
      

第一零七章

    再次睁开眼睛，我看到雕花的床顶，翻了个身，旁边桌上还搁着我的行李。好吧，虽然很美好，可是终究也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失落的从床上坐起来，我不自觉的抬手拂过梦中他碰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温热和香气……不对，我手上真的有香气，虽然很淡，可是还能依稀嗅出几分。昨日的记忆只到花园的角落，我昨天应该不算太醉，微醺而已，没理由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自己回房间，爬上床睡觉。
    
    更加疑惑的望着自己的手，我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照着脸掐了一下。
    
    “主子。”小骆恰好进来，看我自虐的动作，出声提醒。
    
    “小骆，是谁送我回房的？”
    
    “主子昨日不是自己回房吗？”
    
    “啊……看来我喝了点酒，犯迷糊了，以后得少喝。”做梦的话就当梦，如果不是做梦……他来了又走，不留痕迹，只怕是有苦衷，我就静待他再次出现吧。追究的太多也无益，反而让小骆担心了。
    
    “怕主子不舒服，准备了解酒汤和热水。”小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启程了，主子尽早准备吧。”
    
    “嗯。”我点点头。
    
    为了赶路方便又不失礼数，我特地让人根据骑装设计了一下礼服，保留了月凰国皇室的花纹，不过规制就简单了许多。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做丑女人，于是乎就在三个人的帮助下折腾到启程的最后一秒，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精心打理了一番。
    
    走出别馆之前，我在小骆和桓熠两人面前转了个圈，确认无死角，这才放心的仰头跨出大门。从上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月凰的使者，皇族的代表人。
    
    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列，沧流城的轮廓渐渐浮现在地平线，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石头垒砌的灰色城墙依山而建，坚固而高大，和凤凰城的繁华规整相比，透着丝丝苍凉的感觉。
    
    在城门口，我看到了桓熠的口中推崇备至的兄长，太子谨。他一身明黄的服饰，头戴银冠，立在城门口之处。我和桓熠翻身下马，举步走到他面前。
    
    他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老，反而因为年纪较大，有点桓熠所没有的成熟稳重。或许并非同母所生，两人的五官轮廓并不太相似，而且和桓熠比起来可以说有些逊色了。只是他勾唇微笑，有种说不出的亲厚之感，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简单的互相行礼过后，我们开始寒暄。“安琳郡主一路辛苦。”简单的话说的很恳切，我听着心里挺舒服。
    
    “此次能够代表月凰参加太子殿下的国婚，是荣幸才对，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我摆摆手，同样有礼的的回应。“反倒是有劳太子亲自在此迎接……”
    
    “安琳郡主代表的是月凰国，又是来参加本宫的婚礼，于公于私都应该由我来迎接才是。”
    
    “皇兄，郡主舟车劳顿，如果要说话，还是咱们去了使馆再说吧！”桓熠笑着提醒我们，免得初见的小叙没完没了。
    
    “是本宫疏忽了，郡主请上马随我入城吧。”
    
    再次骑马而行，走入沧流城。沿路百姓被军队阻挡在两侧，跪地低头，只听见马蹄在坚硬的石头上咯噔轻响，未免有些冷清。传言太子爱民，特地缩减国婚的开支，用作为百姓修筑河道，发放米粮之用，可是在我看来，此刻百姓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爱戴。
    
    使馆距离城门并不太远，很快便到了。小骆安顿好入城随行的十几个人，便来到我房间回报。
    
    “主子，沧麟的使者说，近日宫内忙于准备国婚，加上国君身体欠佳，于是未能大宴迎接。不过今晚太子在东宫设宴，为主子洗尘。”
    
    “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太正式的饮宴，费事也费神。”而且在东宫的话，应该可以安排到机会跟太子当面谈谈。桓熠的计划，背后的人是太子无疑，得多了解一下才能知道是否值得合作。
    
    小骆低头又抬头，最终对我说：“主子，我已经安排探子出去，不必担心他。”
    
    “小骆，如果找到君慕天，请你不要太顾忌我，一定要拼命把他带回去，好吗！”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找到人，然后偷渡回去就算了。
    
    “主子！”是啊，我的要求太过分了，怎么能让小骆扔下我，以君慕天为先。
    
    “君慕天是对月凰都很重要的人，所以……不过我也只是假设而已，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应急的准备不是吗！”我摇着脑袋，对小骆解释道。
    
    “对我来说，主子也是对我，对月凰都很重要的人。”
    
    “我真的很幸运呢……一直都被这么的保护着……”同样是承受天命的人，为什么境遇却有如此巨大的差别呢？是我之幸，又或是他之不幸？“所以至少这次，我想做守护他的人，让他能找回自己的位置。”
    
    小骆沉默以对，我看他眉头紧锁，忍不住笑了出来，“小骆，我所说的都是假设的情况，你现在就这么紧张了可怎么办啊！待会儿进了东宫，你可别摆这种脸，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另有所图！”
    
    “遵命。”小骆低低垂头，虽然暂时改变不了表情，却用低头来掩饰。
    
    “下去休息会儿吧，你也累了。让人进来帮我梳洗整理，虽然晚上是去东宫，但也不能有失礼数。”我挥挥手，坐在桌前。
    
    日暮西山，我站在窗前看着夕阳，忽而听见有人通报，说东宫派出的车马已经在外等候。想着是入宫，我便只让小骆随行。
    
    我和小骆一同出门，看见那宽大华丽的马车，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是仔细看去，车上雕刻的是青色的麒麟踏月图，按照来此之前学习的内容，这种纹饰只专用于皇家，或者说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使用。
    
    我小心的回头，那个东宫派来的宫人立刻机灵的走上来解释，“郡主莫疑，太子怕您舟车劳顿，别的马车坐着不舒服，于是特地派了他的马车来接您。”
    
    “多谢太子盛情。”我点点头，由他搀扶着上车。忽听马蹄伴着清脆的铃声由远而近，不禁止步抬头，见一马车挂着铜铃，从大道的另一侧驶过，马车四角悬挂的铃铛好生眼熟。
    
    “郡主？”搀扶着我的人见我呆呆站在梯凳上，小声提醒。
    
    “那辆马车……”
    
    “那是住在旁边府邸的安远侯。想必也是入宫赴宴的，郡主稍后就能见到了。”
    
    “哦。”我听他这么一说，三两步就跨入车内。感觉马车缓缓移动，我的心里忽然有种预感——想见的人或许马上就能相见。
      

第一零八章

    我并没放过路上的时间，问了那个内官这次赴宴的人员。他说出的名字里，除了太子和桓熠，还有几个平日和太子较为亲厚的皇子，以及一些太子的幕僚和官二代。虽说是小型的宴会，但是粗略数数也有三四十号人。说着说着自然就提起刚刚那辆马车的主人，因为前面铺垫了一堆，即便此刻问及也不突兀。
    
    “刚刚那个安远侯是什么来头？”我脑容量有限，做功课主要都是了解那些皇子和一些受宠的外戚大臣，难免有疏漏。“我们也算是邻居吧，可是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侯爷祖上是江平徐家，因是开国功臣，被恩准世世代代承袭爵位。只是徐家行事低调，鲜少参与朝政，只在边疆驻守，此次也是因着国婚，受邀入城，难怪郡主生疏。”
    
    “原来如此。”
    
    “不过郡主与侯爷也算是有缘，您入城前住的宅子就是陛下御赐给老侯爷的呢！”
    
    “既然如此，待会可得好好致谢才是。”是偶然吗？又或者是被刻意安排。
    
    还在脑中搜寻着蛛丝马迹，期望能将这些偶然联系起来，抓住藏在背后的真相，却转眼已到东宫门外。下了马车，恍然间看着灯火通明的东宫，竟然有回到月凰之感。就此看来，两国的确是有不少的渊源，就连这皇宫都隐约与月凰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是沧流城毕竟在北地，宫内的植被自然比不过月凰精致婉约，大多是常绿耐寒的树木，高大而挺拔。
    
    桓熠站在宫门之处迎接我，虽然看久了他皇子的装扮，但是跟这样的他走在东宫内，却仍旧说不出的别扭。
    
    “怎么没精打采的？”我脑子里还在想事情，就听他问我。
    
    “我对这种交际应酬向来是很头疼的。”我随便找了个还像样的借口。
    
    “放心，只是小型的聚会而已。皇兄可是精心准备了一番，包准你满意。”桓熠的脸上挂着笑容，看来至少今晚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灌我喝酒就好啦！”
    
    边说着，我们两个已经走入了前殿，赴宴的人已经来了大半，太子的席位还空着，来的时间也算是刚好。桓熠带我坐在主席左边的位子，自己则坐在我旁边，加上小骆在侧，让我安心不少。
    
    大概是照顾我不会喝酒，杯子里是无酒精特饮，闻着香，喝着跟糖水差不多。太子没到，周围有人尚未落座，见我和桓熠，纷纷上来打招呼。桓熠如数家珍的对我一一介绍，而我也总算能将文字的资料对应到各人。
    
    这次来的有四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较小的两个跟桓熠似乎挺亲厚，一直说笑，四皇子显得老成些，只是偶尔附和几句。虽然不熟悉，不过随口说些沿路的风土人情，旅途见闻之类，倒也还能说上些话。我们围在一起，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朝这边来。
    
    于是乎，以皇子为中心，那一片马屁不绝于耳，说的大多是皇子们近日得意之事，当然也少不了给太子歌功颂德的。
    
    就在我快要被一片逢迎之声淹没的时候，听内官一声铿锵有力的“太子驾到”，让我顿时脱离了苦海。大家各归各位之后，太子走入殿内，众人起身低头恭迎。好不容易等到他一声“免礼”，我重新坐下来，抬起头却与坐在对面上首的人不期对视。
    
    灯光暗下来，舞姬们鱼贯而入，随着乐曲舞动，而他的脸就在昏暗的灯光和舞姬的衣摆中时隐时现，一身海蓝色的袍子发出微光。
    
    今天我没喝酒，没有醉，眼睛也没有问题，所以……他真的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我站起来，想着那边走上几步，伸出手就能够到。可是这短短的距离，此刻却咫尺天涯……
    
    他没有看我，即便我的视线一直牢牢的锁着他，他却似乎未有察觉，只是目光随着舞姬而移动，饶有兴致的欣赏。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城外别宫的夜晚是真实，此刻……只不过是梦境。
    
    歌舞休止，舞姬们捧着玉盅敬献美酒，我遥遥盯着他含笑饮尽，那笑意竟是从未见过，好看的让我觉得陌生。
    
    心里有些酸楚，我越过桓熠为我挡酒的手，将舞姬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隐约辛辣的感觉让我还能勉强笑出来。只听他拊掌道，“美酒佳人，如此良辰实在难得。”
    
    “贵宾远道而来，本宫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太子坐在首席道。“郡主，这位是北原安远侯，也是本宫的贵客！”
    
    “安琳先谢太子盛情，”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再敬侯爷一杯！我们一南一北，能在此相见也是难得的缘分。”
    
    “郡主客气。”那个安远侯礼貌的回应，喝了一杯酒。
    
    他的语气客气的疏离，我闷闷的坐回位子，朝着桓熠狠狠瞪了一眼。他既然当初说君慕天就在沧流城，怕是知道什么内情才对，如今什么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让君慕天用这样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未免太过分了。
    
    桓熠转身去找人对饮，我也只强自镇定，笑着扮演着我郡主的角色。呆久了才会感觉到，即便同样在深宫之中，这里却比月凰少了不少人情味，平和欢笑之下又藏着多少我看不到的暗涌。那三个皇子表面上对太子都是毕恭毕敬，实际却暗暗较劲，哪怕一个交换的眼神都藏着许多信息。
    
    除了我这个月凰的郡主，席间最受欢迎的只怕是首辅的大公子。不过我比起他来显然不及，也无心经营沧麟的人脉，只是做足礼数，于是宴席的关注点渐渐转移，我也乐得清闲。趁着歌舞表演正酣，我悄悄离席想出去吹吹风。
      

第一零九章

    酒啊，酒啊，对我来说就是个麻烦的东西，那么一小杯也让我浑身燥热，晕乎乎的。还好已经醉过几次，大概有了些免疫力，否则就这么发酒疯可真是要丢脸丢出国门了。
    
    虽然想要清净，可是这毕竟不比自己家，该来的总归是要来。“郡主，殿下准备的礼物，您可满意？”一个矮个子的中年人踱过来，蓄着山羊胡子，印象中应该是太子手下的幕僚。
    
    “礼物啊……”我喃喃自语，忽而冷笑出声。君慕天好歹也是暗冥宫的主人，此刻居然被人拿来当礼物。“太子可真大气，什么都能当礼物来派。可是人家似乎不认识我，又怎么算是礼物呢？”
    
    “若是郡主与太子合作，得偿所愿也是迟早的。”山羊胡子笑的有些怪异。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眼神一凛，如刀飞向那个人。
    
    “每个人都身在局中，要让不听话的棋子服从，才不至于一子错满盘皆输。”
    
    他们控制了君慕天，也同时在无形中牵制了我。可惜，我虽然没什么反抗精神，但是也不会逆来顺受的给人家当棋子。“万一并非棋子不听命令，而是力有不逮呢？”
    
    “殿下英明，自会有一番安排。”他对自己的主子倒是挺有信心，可是还我对他没信心了。
    
    “是啊，他的确英明，什么事都不出面，躲在背后当好人。”我冷哼一声，听着歌舞曲乐，一片升平，不禁有些讽刺。一个幕僚居然能避开众人，在此跟我说这些，只怕是太子早有安排，暗中授意。
    
    可以将人比作棋子，随意利用，他并没有那么贤德嘛。藏在幕后的他，只怕早已磨利了爪子，随时准备扑出来，取国君而代之。
    
    不过他好赖都跟我无关，只要能带人顺利回国足矣。“不论你们有什么计划我都没兴趣，相信你们也不想我多问，只要告诉我该做的便是，相信太子也不会让我失望。”这种篡国之人，背地里恐怕少做那些阴谋诡计，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分分钟被灭口。
    
    “郡主请敬候佳音。”
    
    我挥挥手让那人退下，自己独自在外呆了一阵才返回。没多久太子体恤我刚入城，舟车劳顿，便让桓熠送我回去。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我的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刚才的事情，不随意探问并不代表我会任由他们拿捏摆弄。
    
    “才喝了一杯就这样？真是，明知自己酒量浅，刚才何必逞强呢。”趁着小骆在车外，剩下我们两人，桓熠取笑着有些低落的我。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显得十分轻松。
    
    “君慕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懒得跟他抬杠，直奔主题。
    
    “我只知道他跟皇兄达成了什么协议，至于为什么会那样，我……”桓熠没再说下去，我也不想再追问。
    
    也就那么两种可能，一是他有意隐瞒，二是他真的不知道，不论是哪一种我都决计得不到想知道的事情。
    
    “那么他是故意不认我的吗？”我喃喃道，“也对，若是真的隐瞒身份入城，作为没见过我的安远侯，的确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感觉……”
    
    我这是在安慰自己吗？千里迢迢只为见他而来，结果却相见不相识，即便是细微的一个眼神都没感受到。
    
    “傻丫头，干嘛为他找借口！如果下次见面他再这么做，我先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桓熠摸摸我垂下去的脑袋。
    
    “不怕破坏你尊敬的皇兄的计划吗？”我反问他。
    
    “反正我从小惹的祸也不少，多年轻气盛一次算不得什么。”桓熠满不在乎的回答。“皇兄才不会计较。”
    
    “你和太子关系就这么好啊？”
    
    “他是我皇兄啊，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桓熠又露出了那种很开心的笑容，每次谈起太子，才会露出来的表情。该说他精明好，还是笨蛋好呢？终究也不过是冷冷皇宫之中，孤独成长，渴望亲情的孩子而已。
    
    “那么被他利用也可以吗？”我原先对太子的那点好感，此刻早就消耗殆尽。
    
    “能有被利用的价值，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桓熠苦涩的摇摇头，“六岁之前，我都跟被废的母妃一起在冷宫生活，无人问津，三餐不继……就连沧流城中的贱民都不如。皇兄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手的人，他亲手牵着我离开那个满是绝望的地方。和月凰国不同，沧麟皇室儿女众多，我已见过太多失败者无声无息消失，明争暗斗更是家常便饭。能够为皇兄所用，助他成就大业，我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吧。”
    
    “刚刚说我傻的话，原样奉还！”我撩起车帘，看着窗外黑漆漆的街道，“我不会再多言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不过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才是。你不会不知道，现在你皇兄的计划有多危险吧。既然没有野心，何必要为了别人的野心陪葬。”
    
    “不是说会在王府给我留间房的吗？”桓熠轻笑道。
    
    “所以你得给我安全的去凤凰城才行啊，不然我预备的总统级套房不就浪费了。”我伸出手指，戳戳他那张笑得很讨厌的脸。
    
    “哇，对我这么好啊！”桓熠笑着躲开，感觉又像是回到了那些在江湖游荡的日子。
    
    “你才知道啊！我对朋友可是很够意思的！”我拍着胸脯跟他豪气的保证。
    
    “我对朋友也很够意思！”桓熠点点头，有些神秘的凑到我耳边。我觉得不太好意思，转身想躲开，可是他却抓住我的肩膀，“原先不知道君慕天的住处，可是知道他是安远侯的话……”
    
    听见是跟君慕天有关，我就没有再回避。“的话？”话不要说一半就停可以不，很吊人胃口的。
    
    “他住的地方就在你旁边。”总算说出来啦，可是这个情报我貌似已经知道了啊。
    
    “我知道，黄昏出门的时候就碰上了。”我有些不耐的坐正身体。刚才大概是报了太大的希望，结果却落差太大，让我难免有几分失望。
    
    “那么你知道两个府邸只有一墙之隔吗？我恰好知道那堵墙在哪里，说不定你半夜难忍相思，越墙而过，还能有意外收获呢！”桓熠此刻完全是曲无风的风骚样，看来翻大姑娘院墙，半夜幽会的勾当他没少干。
    
    “你以为我是你啊！采花大盗的兼职我可不干！”我抱着手臂，扁嘴道。
    
    “哦——看来你没兴趣。”桓熠耸耸肩，转过身去不再说。
    
    我吞吞口试，挪了个位子，坐在正对着他视线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先告诉我在哪里吧，也好有个准备。”
      

第一一零章

    太子的婚礼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个忙碌中的准新郎却一点都没闲着，还能抽空给我递个纸条，让我去按照地址去接头。注明了要单身赴会，我也只好照做。换上平民的服饰，我安抚了小骆几句，便独自出门。
    
    难得人家照顾我路痴，还标明了详细路线，艰难的摸进了指示上的地方，却发现是个没什么特色的书斋。
    
    书啊……以前还挺喜欢的地方，现在来却让人很为难。我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求学十几年，奉献了人生最为美好无忧的时光，到头来却学无所用，变成半个文盲。纸条上似乎没写什么接头暗号之类，我只好硬着头皮在柜台旁边的书架踱来踱去，希望有人能认出我，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惜从掌柜到旁边的伙计，似乎都没发觉我的存在似的，低着头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我不想太引人注目，随手抽了一本字体还算端正的书册，随意翻阅。一只手忽然越过我的肩膀，也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雅的花香。记忆中的某个角落，就这样被花香叩开了门扉，引得我怔怔偏过头。
    
    这就是他们引我来此的目的吗？在此时此地，安排我们如此不期而遇……
    
    君慕天……或者说是安远侯看到发呆的我，不吝啬的给予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郡主，这么巧啊。”
    
    “嗯。”我讷讷的点头，将书塞回书架上，理了理衣服，有些紧张的转过身。“侯爷，真的……很巧。”
    
    “叫我的字，修远吧，既然在此相遇，就不必拘礼了。”特地去了解了一下他的资料，似乎继承爵位也没多久，而且这还是承袭爵位后第一次入沧流城参加如此重大的仪式。
    
    安远侯，徐旼，明明是陌生的名字，却是这么熟悉的脸……哪怕一个眼神也好，让我知道他是我要找的人，是我挂心的人不行吗？
    
    我眨眨眼，也报以微笑道，“那么修远也叫我……小月吧！”
    
    “昨夜在席上见你郁郁不乐，今日又在此相遇，看来小月和我实在是有缘。我也很不喜那种场合，更偏爱在安静的地方读书自娱。”君慕天倒是的确不喜那种应酬，脾气也差的可以，可是窝在安静的地方读书……好难想象。
    
    发现我们两人的距离很接近，我为了掩饰燥热的脸颊，悄悄向后退了两步，“是啊，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小月喜欢看诗集吗？”他抽出我刚刚翻阅过的书册。
    
    “啊？我就随便看看而已。”有些慌乱的摇摇手，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想着难得来沧流城，四处逛逛，不知不觉就逛到这里。”
    
    “觉得如何？”
    
    “挺好的。”一路光顾着找地方，都没仔细看什么风土人情，不过好歹也是都城，就算地处北方，也差不到哪里去。
    
    “或许比不上凤凰城繁华美丽，但是也别有风致。”
    
    “所以修远去过凤凰城咯？”我探问道。
    
    “还没，若是有机会，小月可得当我的向导。”向导吗？那里应该是他成长的地方才对，那里应该是他的家啊。
    
    “那么修远先当我的向导吧！过两天就是国婚，只怕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自由的四处走，得抓紧时间才行！”有人愿意成人之美，给我安排这样的机会，我不珍惜就该遭雷劈。
    
    我们并肩而行，听他说幼时随父亲一起入城的趣事，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忽然之间觉得很珍贵，君慕天从没那样笑过，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和不信任的人，笑容也分外谨慎。他有太多痛苦的记忆，父亲或者家人之类的记忆……怎么可能会有呢？
    
    可是徐旼却不一样，是安远侯之子，一直以来似乎都在众人的关爱下幸福生活。如果不是在沧流城，不是身处乱国的风波之下，我大概还会感谢那个把他变成这样的人，让原本痛苦的君慕天可以用这样的面貌重生，忘记所有过去。
    
    太子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呢？自从曲无风变成六皇子桓熠开始，我的世界就开始偏离轨道，再加上这个突然变成徐旼的君慕天……乱套了，真是。
    
    “小月在看什么？”一直在说话的人忽然回头，撞上目不转睛望着他背影的我。
    
    “啊？只是忽然觉得修远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人。”我慌乱的低下头，四处乱看，不意瞥见街边贩卖梳妆饰物的小摊。“去那边看看吧！”
    
    他没说什么，跟在我的后面。原本只是为了解除刚才的窘迫，却忽然发现一面镜子。我曾经试着利用镜子反映自己记忆的幻影，还没试过看其他人的记忆，如果可以，至少能寻到一些线索……试试看好了，反正也不吃亏。
    
    “这镜子做的很精致！”将镜子推到他面前，假装让他看镜子边的花纹，在他手指放在镜子上的同时，我的手指划过镜面。
    
    镜面迎着阳光，泛起一阵水波似的涟漪，可是预想中的画面却未出现，只是短短的一片混沌，接着玻璃的镜面忽然化成碎片，爆炸样的四溅。
    
    “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跌倒在地，惊的叫出声音。碎片几乎都朝着我飞来，本能的护住眼睛，手上未散去的力量阻挡了部分伤害，却仍感觉道划过我的脸颊微微刺痛的感觉。
    
    “没事吧！”他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微微发抖的身体护在怀中。
    
    这感觉好熟悉，身上还有淡淡的月灵花香气。其实根本用不着确认了吧，即使没有了曾经共同的记忆，此刻他的保护是发自内心的，没有记忆的君慕天，也还是我喜欢的君慕天。
    
    “没事。”用手抹抹发热的眼眶，却摸到湿润的感觉。
    
    好像我的眼泪没流出来吧……伸手一看，我摸到原来不是眼泪，而是血。大概是伤口比较小，所以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不过流的血不算少，还是在脸上问题就大了。
    
    “真心没事。”我慌忙挡住自己的脸，低下头。我现在什么状况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吓着人家怎么办。
    
    “流血了还说没事！”他伸手要拉开我挡脸的手。
    
    “小事！”我左躲右闪的不肯给他看。他还是放过我吧，这样我还能马上去医馆找大夫去上药止血什么的，不然拖久了留个疤什么的……我又不想当山大王，那种东西挂在脸上该有多费心啊。
    
    好不容易用后背对着他，以为暂时可以喘口气，却被他拦腰抱起来——注，此刻我们貌似，好像，或许真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遮挡脸的手露出一条缝隙，我就这样呆呆看着他，抱着我大步向前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都被镀上一层金色，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这次再也没什么不确定，我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人。
      

第一一一章

    “哎呀！轻点好不好！看你长得这么慈祥，动作可一点都不手软！”医馆里回荡着我喋喋不休的声音。
    
    不知是想隐藏这悸动，还是因为有人在身边关心着，我因此显得特别兴奋。
    
    “大夫，她的伤没大碍吧？”
    
    “都是些皮外伤，按时上药，两三天就能恢复了。只是要忌口，最好别沾水。”老大夫终于折腾完了我，转身为我配药。
    
    “还好，不必顶着这些膏药参加婚礼。”我瞥见镜子里五六个小块的纸片，样子喜感的让我笑的想哭，此刻也唯有苦中作乐。
    
    “我府中有些特效的伤药，待会儿给你送去，按时擦上，细小的疤痕都不会留下。”
    
    “嗯。”他温柔的样子，让我心情好了许多。可是镜子为什么会忽然碎掉呢？结论是——下次得找个铜镜，结实一点。
    
    我发呆的空档，他已经拿了药，付了诊金。一起走出医馆，刚刚还明朗的天色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遮蔽。本想着走快几步尽早赶回去，天空竟然飘下了丝丝缕缕的细雨。我抬起头看天，君慕天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护着我躲进屋檐下。
    
    明明刚才用身体为我挡雨的人是他，到了屋檐下，他却先掏出手帕为我擦拭脸上的雨滴，“大夫说最好别沾水，对伤口不好。”
    
    “不是说没大碍嘛！碰点雨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会发芽开花吗。”光顾着我，自己湿了却不顾。我不像他随身还带着手帕，只好抬起袖子，为他擦去额上滑下，挂在下巴上的水渍。
    
    折腾了好一会儿，我们决定先观望一下，等雨小些再赶回去。站在屋檐下，看着街道上匆匆来往的行人，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时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独处时光。
    
    “真奇怪，明明才见面第二次，就觉得小月莫名的……亲切。”他抬头望着天空，轻声说道。“小月也这么觉得吧，不然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看你只是因为你跟我某个认识的人很相似！”被发现啦，不好意思也不能照实说，只好找借口。
    
    “是心上人吗？”他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呢？这个问话感觉就像是在试探。
    
    “嗯，是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人！”不敢看他，怕眼神会在此泄露心底的感情。他有他的计划，现在的我只能静静的等候在一旁，不去干扰才对。
    
    “和我很相似？”这家伙，我忍耐的多辛苦，他却欠扁的问下去，难道要我冲他嚷嚷，说“你们两个根本就长得一样”之类的才高兴吗？
    
    我又看了他波澜不兴的脸一眼，“就是样子有点像而已，其他的一点都不像！他脾气没你这么好，待人也冷冰冰的，而且霸道又不讲理，浑身都像是长了刺一样。”
    
    “小月原来喜欢那样的人啊……”他听到我类似抱怨的话，忍俊不禁。
    
    “是啊，因为那种脾气，偶尔温柔或者脆弱就会让人招架不住……而且，比修远让人放心多了，几乎不用担心情敌之类的问题。”我又继续总结道。
    
    “像小月一样，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机会真的要认识一下。”
    
    “可以就好了……不过最近，他大概在生我的气，所以把自己藏了起来。”我伸出手，沁凉的雨水轻打在手心，奏出一曲无声的乐曲，在我心头萦绕。
    
    “小月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了吗？”他也学着我的样子伸手去接雨水，侧脸微笑看着我。
    
    被他这么一看，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僵硬的缩回自己的手。收回的手擦过他低垂的左手，触到他温热的手背和分明的骨节，短短的一瞬让我紧张起来，慌忙将手藏在身后。“我……放开了他的手，没有做他的小月，而是选择回到乔月琳的位置。”
    
    “小月本来就是乔月琳，如果他是真心，就不应该生气，而是应该去接受这个事实。”那么我就当君慕天也原谅我了吧，呵呵。
    
    我踢着脚下的碎石，有点感慨，“修远好温柔啊，他却是个霸道的家伙。那时候总觉得很讨厌，现在却常常会想念着。”
    
    “能够将所有的不完美变成完美，所谓记忆，大概就是如此吧。”好文艺啊，大魔王这样子实在让人不习惯。
    
    “是啊，失去了才会发现有多珍贵。所以……如果能再次遇到，我一定会紧紧抓住他的手，绝对不会再放开。”我要当他的小月，也要做能保护他的乔月琳。
    
    望着完全相同的脸，我心底偷偷暗想，要不干脆就把他打晕了，跟我一起逃跑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我想还没出沧流城，我就得被逮住，安上个拐带侯爷的罪名吧。所幸他不知道我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否则现在肯定会落荒而逃。
    
    “你等一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将药塞进我手里，低头冲进雨幕中。没多久再次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把纸伞。
    
    撑着伞，我们缓缓走在回去的路上。喧闹的街道，因为雨水儿变得有些冷清，偶尔有行人经过，却也已经不是无伞在手，慌乱的奔跑。
    
    雨打纸伞，飞溅出一滴滴水花，然后沿着伞面滑落，形成一道道晶莹的珠帘。虽然很美很诗意，但是古代的伞都做的比较小，两个人撑起来显得有些勉强，走出一段，他的肩膀已经湿了大半。
    
    恍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母亲撑着伞为我挡雨，一路到家，总是护着我，湿了自己。如今，也有人肯如此照顾着我，心里泛起暖意。身子朝他靠了靠，将只遮住我的伞朝他推了推，然后我们相视而笑，举步前行。
    
    真希望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完，真希望这份幸福能永远持续下去——
    
    “主子。”小骆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轻声唤呆立在门口的我。
    
    “小骆，雨很大呢……幸好……”不然我说不定会忍不住冲出去追他。
    
    惆怅的回到房间，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到妆台前抓起镜子。“小骆，你把手放在镜子上，然后闭上眼睛。”
    
    小骆一如既往的听从，一个字都没问就照做了。只见镜面如水泛起波纹，自中心荡漾开来，逐渐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大概是因为小骆自小就是跟着乔月琳的护卫，镜子里闪过的几个画面都是小骆站在身后守望的画面。
    
    还想试试自己的力量到底能支撑多久，镜中的幻象却忽然消失不见，凝聚的力量在镜面化作一团淡蓝色的火焰。我吃惊的抬头，原来是放在镜面上的手指陡然离开，闭眼的小骆还没得到我的允许就自行睁开眼睛。
    
    我这样跟偷窥别人隐私其实没什么区别，就这么被小骆给抓个正着，只好拍着他的肩膀装淡定，“不愧是我最信任的小骆啊！就连脑袋里想的也都是我的事情！”
    
    “主子在外也逛累了，早些休息吧。”小骆低头转身离开，可是听语气却明显有些生气的感觉。不过小骆是不会对我发脾气的，改天等他气消了再哄哄他就是。
      

第一一二章

    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就可以够到那面墙的瓦面，但是那样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让我觉得有千万丈一样高不可攀，只能在墙壁前徘徊。
    
    墙壁的那边是他住的地方，这边是我的居所，一面墙仿若隔绝了所有。手指轻轻触摸墙壁，我忍不住想，他是否也因为白天的事，在墙壁前徘徊。
    
    “想做就去做好啦，干嘛犹犹豫豫的！”人影一闪，桓熠落在我的身前。
    
    “翻墙是你的专利，我哪敢侵权啊！”其实啊，如果这是景王府，我大概就会冲动的那么干了，可惜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自然做不了主。
    
    “怎么？怕我骗你吗？你该不会以为对面有张网或者什么陷阱在等你吧。”桓熠好像有什么企图，让我警戒心倍增。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踹过去试水！”如果他这么想要当我的引路石，我绝不会客气。
    
    “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的，看来枉做小人。”
    
    “是担心，还是来做信鸽传消息啊？”这里又不是黔香园，这个风流鬼三更半夜来翻墙，能有什么好事。
    
    “本来想问问你今天怎么样，不过看你现在这样，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正色走到我身边。
    
    “回去告诉你皇兄，不用再多做试探，一切如他所愿便是，可是不论成功与否，人我都要带走，而且不惜一切代价。”随着我的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的说出，身侧不远处潮湿的树干窜起高高的火焰。
    
    “越来越长进啦。放心，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要是疯起来，估计没有人能拦得住你。”桓熠赞叹了一声，用玩笑缓和我隐约的怒气。
    
    “知道就好。”我袖子一挥，窜起的火焰随之熄灭。
    
    “风火之力虽然诱人，可是皇兄不想再借力于巫术神力。皇兄所期望的沧麟国，根本不需要那些。”桓熠扶着刚才烧过的树干，因为没想纵火，我用的是冷火，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上面没有任何燃烧的焦痕。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君慕天就不必受那些无妄之灾了。”真的可以吗？
    
    这个世界里，国师和他们留下的预言简直比宪法还牛，宪法还几年一修改，可是他们留下的封建迷信产物可没人敢去动。
    
    “皇兄也是如此，我相信……”
    
    这副傻乎乎，完全相信的样子真是不像桓熠，我忍不住打断他，“傻子一样，这么信任别人，万一他把你卖了，估计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皇兄不是别人。”
    
    “你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不信他！”眼珠一转，我决定不再跟这个固执的家伙去纠结什么兄弟情义，这种情况首要保障的不是我自己吗！打定主意，我清清嗓子道，“所以，后路你得给我留好了！”
    
    “有我在你还怕皇兄会为难你吗？”
    
    “谋反这种事可大可小，你们再有把握也保不准能百分之百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谁知道你的好皇兄会打什么如意算盘！”我啥时候变悲观主义者了呢？可是到目前为止，我想出来的可能性大抵都是被抓了作为谋逆的主谋当场被正法祭旗啦，被扣押当做人质啦，被关了当火种……哎呀，真是想想就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不踏实。
    
    “那你要我怎么铺路啊？”桓熠大概也觉得有道理，没多为难我。
    
    “简单！安排我的人入宫，保证一条安全可靠的绿色通道就行了！”还在为此伤脑筋，如果桓熠肯帮忙，少了多少麻烦啊。
    
    “绿什么……哎，现在国婚将至，守卫比以前森严了很多，哪那么容易！”桓熠一听，居然拒绝了我。
    
    我气得抡起拳头，可惜桓熠轻功了得，转个圈就躲开。我气呼呼道，“开玩笑，皇宫可是你家开的！插那么一两个人接应而已嘛！能有多难！”
    
    “好啦，开玩笑的，别急着生气。”
    
    “别说我提醒你，后路你自己也得顾着点，否则被出卖了伤心事小，没命事大！”差不多的话对他说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对当唠叨的老妈子没兴趣，因此这也是最后一次说。“人手你去找小骆吧，他会给你安排的。”
    
    “遵命！”桓熠摆摆手要走，却趁我不注意，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还没等我发飙，他就飞的没了影子。
    
    桓熠离开，又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高墙，不知如何是好。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三更半夜的被人发现就丢脸丢大了，还是回去睡睡觉，至少还能养下精神。脑袋低低垂下，我踩着小碎步，蜗牛似的走的很慢很慢，不知是不是听错，竟然听到“笃笃笃”的轻响。
    
    响声很有节奏，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似乎有人正轻轻敲打着墙壁。响声到了第三遍，我终于反应过来，回身三两步跨到墙角，在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节奏敲了三下。
    
    “郡主还没休息？”好听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悠悠传来。
    
    隔墙有耳看来真的没错，只是不知我和桓熠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不对，桓熠怎么可能这么大意，而且如果他听到了又有心害我，早就去告密了。
    
    “出来散个步就去睡。”安下心来的我望着天上的月亮，靠着墙说。想到此刻他就在墙的另一边，心情就特别的好。
    
    再过几天就好了，我们就能够并肩欣赏月色，不必再隔着墙壁，隔着那些让人讨厌的人和事。
    
    “郡主看来很喜欢散步啊。”
    
    “呵呵，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呢！晚上睡不着，出来吹吹风，运动一下也能帮助睡眠……既然有这么多好处，我喜欢也不奇怪。”
    
    “什么事让郡主无法入睡呢？”他淡淡的问。
    
    “因为想见，又见不到的人。”我的手臂贴着墙面，轻轻摩挲。
    
    “如果见到了，郡主会怎么做呢？”
    
    “如果见到了……我大概会一掌把他给打晕，然后带着他一起逃跑！”我踢弄着脚下细碎的石子，淘气的跟他开玩笑，“暂时不见，或许是好事。否则原本两情相悦的美谈，变成强抢民男就糟了。”
    
    “想着这些古怪的事情，睡不着也不奇怪。”墙的另一边传来几声笑，可是声音却似乎越来越远，之后竟消失不见。
    
    他走了吗？我侧身趴在墙上，敲打着墙壁，三下一顿，然后又继续敲。直到敲的手指微微肿起，这才有些溃败感的揉着手，背靠着墙壁嘟囔。“隐身变离线也不说一声……人家离线至少还会招呼一下的。”
    
    大概是气恼的紧，我低头捡起一块石头，贴着墙根扔过去，没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好奇的抬头张望，一朵盛开的小花逾墙而来，落在我的鬓间。
    
    捻着花正奇怪，听见墙对面有人说话。“郡主，我没走，只是忽然想到月色怡人，才特地去搬琴来为你弹奏一曲，也好帮你入眠。这朵花，就当我向你赔罪。”
    
    “呵呵，是哦。”他没怪我高空掷物就不错了，居然还以花赔罪。
    
    喜欢花是女人的天性，我小心捻着花，靠着墙，看着月亮，听墙的另一边，他奏起我听不太懂却还悦耳的音乐，心里泛着淡淡的甜。
      

第一一三章

    今天是国巫择定一年之中最好的日子，可是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喜庆的气氛。今日的大婚，对许多人来说或许是值得庆贺的日子，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实现自己长久以来野心的最佳时机。
    
    一路入宫，整个沧流城都是一派喜庆祥和，可是看不见的风暴却早已在酝酿。
    
    虽然两国关系多年来不算好，可是我至少也是作为女皇的使者而来，于是安排在了队伍的前列，隐在一群高官之后。按照惯例，国婚之前，先进行的是国巫和帝君祭天祈福的典礼，广场中间，高高的祭台在阳光下映衬出威严的光辉。
    
    我在人群之后默默注视着祭台，又有谁知道华丽的装饰之下，其实暗藏杀机。除了四个主力的柱子支撑，其他的几乎全都是中空，被填入了火药，只要我看到信号引燃火焰，让国巫和皇帝祭天变归天，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虽然计划是简单，但是祭台二十步之内无人，引线引燃火药也需要时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这个的任务的大概也只有我能做得到。
    
    老皇帝跟我没什么冤仇，我虽然不待见丹珠也没想置她于死地，想到不久之后要参与这场杀戮，心情是无法言语的压抑。想起那个人，我抬眼露出一个笑容，硬生生将所有情绪和罪恶感都压抑在心底。
    
    谋刺国君，事情可大可小，若是那个太子为了稳定民心，把谋逆的罪名扣在我的脑袋上，反口否认自己的计划，我这个别国来使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今天之前，我几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并不指望这次计划完成后，那个太子会说话算话的放我们离开，可是我相信桓熠，相信和我一起共过患难的曲无风。按照约定，只要混乱一起，人群四散，我就能带着君慕天跟着桓熠安排的人走。安插的几个人都是从月凰国跟来的家臣，景王娘亲为我亲自挑选，应该还能信任。
    
    可真的能有这么顺利吗？我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等待这场赌博的结果。
    
    熬过漫长的等待，鼓乐琴瑟奏响，国巫丹珠穿着彩绣的祭袍出现。许久没见过她，如今看着那张脸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此刻在我视线中的这个人面无表情，没有伪装的天真，也没有嗜血的狠戾，只是仪态端庄的国巫，竟恍然间有些陌生。
    
    踩着铃声登上祭台，她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在祭台上转圈起舞。当她再次停下的时候，身着麒麟王袍的桓溟出现在宫门口，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与人群的分界处。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合着他登上祭台的脚步，一下一下的撞击我胸口，紧张的随时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至此，我真的不能够理解这个世界的某些人，能够无视法制和伦理，把人当成黄瓜白菜似的砍，我就是当个从犯，放把火，都快HOLD不住了。
    
    一抹亮光晃过我的眼睛，不知情的人或许会当成守卫兵刃的反光，可是我心却一沉，因为约定的时机已到。
    
    念力催动体内的力量，小小的火苗在看不见的地方烧起来——
    
    忽然百官列队中一阵骚动，十几个装扮各异的刺客提着雪刃纵起，飞向祭台。周围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亮出兵器，将他们格挡在了最外围。
    
    我周围的官员大多是文官，见到这样的景象，顿时四下里逃窜。看着这片混乱，我竟发现祭台上的两人居然露出慌张的神色，心底不安的感觉如紧绷的弦，说不出的不对劲。
    
    我站在慌乱的人群中四下寻找，却发现桓熠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祭台上，做出护卫的状态。到底君慕天在这场斗争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已经来不及去思考，火头已经被点燃，那个搭建的高台随时会被火药炸的灰飞烟灭。艰难的拨开人群，我逆着人流拼命往祭台的方向去。
    
    “保护父皇！”人群外围一声大喝，太子和桓熠已经带着士兵来到。他们训练有素的将未散的人群团团围住，让混乱的秩序和慌乱的人群安定下来。
    
    我侧脸狠狠瞪了太子一眼，顾不上其他，趁着人群松散，继续拔足朝着祭台跑过去。
    
    如果今天君慕天出了什么事，我会让这把火烧光他的老巢。
    
    耳边厮杀之声阵阵，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也趁乱加入，内圈的包围越来越小。缠绕在手上的凤凰绫滑出，随着大袖舞动，也不管旁边的是谁，只要阻挡我的去路就直接被我拍到一边，所过之处，燃起一束束烈火。
    
    台阶前，我刚要抬脚往上跑，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我下意识的甩手打过去，却是桓熠握住我的手，“我助你一臂之力，不然等你爬上去，也只能帮他捡灰了。”
    
    桓熠的轻功了得，搂着我直接抄捷径，双足轻点周围突出的装饰，片刻功夫就上了祭台，比我两条腿快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刚刚在地面立定，带着温热和腥气的液体飞溅到我的脸上。
    
    模糊的视线里，洁白的祭台上，妖异的红色四处流淌——
    
    下一刻，我清楚的看见君慕天的长剑从丹珠的身体里拔出来，倒地的丹珠跌落在桓溟的身旁。君慕天的银冠和衣袍上沾满了血迹，就连双瞳都染上了疯狂的红。
    
    两条人命似乎并未让他满足，那把染血的剑已经朝我劈过来。来不及追究发生了什么，我抬手念咒，凤凰绫飞出，紧紧束缚住失去理智的人，桓熠也配合的一掌劈下，将他打晕。
    
    祭台边沿，闪出一丝火星，桓熠慌忙扛起晕倒的君慕天，抱着我跳下去。落地的我们拼命往远处逃，可是没走几步，巨大的爆炸声从高处响起，连锁般的响起，气流将我们狠狠甩出去。
    
    紧抓着我的手被冲散，我下意识的抱着头，后背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疼的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咳嗽，一下下都带着血。趴在地上，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火光冲天，一片狼藉。爆炸波及了许多人，火焰周围有许多人躺在地上，已然毙命，侥幸逃过的也大多狼狈不堪。
    
    我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四处寻找失散的桓熠和君慕天，却发现有个站在大殿的高处，望着这惨烈的景象露出得逞的微笑。
    
    一切都在太子的算计之中吗？杀丹珠和国君，有必要制造这么大的混乱和爆炸，伤及这么多的无辜吗？这些人有许多都是在朝为臣……难道他对桓熠所说的重塑朝纲，就是故意趁此机会诛锄异己？
    
    他分明知道桓熠为了帮我，跳上祭台，却连半分的担忧都没有……难道就连桓熠，都是他要铲除的人之一？
      

第一一四章

    我所有的怀疑，在看清走出大殿阴影，出现在太子身旁的那个人瞬间，都成了现实。应该已经死在爆炸里的丹珠，此刻正站在太子的身边，居高临下以得胜者的目光冷冷看着我。
    
    说我是呆子，桓熠，你才是个大傻瓜，被自己的亲哥哥如此利用。那些美好的梦想，根本就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太子蒙骗你的手段而已。
    
    火药燃烧的烟雾更浓，带着让人作呕的刺鼻味道，把我熏得眼泪直打转。我扭头在袖子上蹭了两下，硬是没让它们出来见光。
    
    丹珠来到我面前，冷冷的笑着。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她居然拿出手帕给我擦血。
    
    我倔强的偏过头，将她无视。气势没了就彻底输了，况且还没到绝处。
    
    我的骄傲没持续多久，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丹珠似乎也没心情跟我绕弯子，捏着我的下巴，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匕首划开，鲜血汩汩的自动脉流出。她用手指沾了血，在旁边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嘴巴迅速开合，在念着什么咒语。
    
    可恶，我的力量可不是为了给她这样利用的！心头愤然，身体不能动却还有知觉，心念一动，血流之处化作绯红的火焰。
    
    丹珠被猛然烧起的火焰灼的跳开，还想着要和她玉石俱焚，却有人扶着我站起来，将我拉出那团火。那人身上是我熟悉却又意外的香气……来的人居然是小凌。
    
    “你们来了……”还没说完，干涩的喉咙再次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凌抓紧了我，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是我的耳朵还是嗡嗡响，听不到一点声音。小凌会意，将我的身体稍稍一动，我的视线就足以看到整个局面。周围因为爆炸而暂停的厮杀再度开始，不少人和前来护卫的士兵打在一处，看来小凌这次带来的人可不少，加上原本偷渡入城的人马，足以护送我们安全离开。
    
    “主子，我们赶快离开吧！”小骆砍倒了几个拦路的家伙，跑到我面前。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反击做不到，至少得救人离开。
    
    “桓熠已经带着人先行一步，主子也请尽快上路！”
    
    我忍痛扭头，用问询的目光看小凌，得到他肯定的点头，没再犹豫，顺着他们的保护逃离。
    
    硬撑着伤处，走过昏暗的密道，乘上马车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便再也忍不住，放心的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一处山洞，趴在草堆上。山洞里燃烧着小小的火堆，或许是怕人循着烟火找到我们，所以火堆烧的很小，火光昏暗。
    
    君慕天就在我三步之外的地方静静沉睡，凤凰绫上设有禁制，但是并不稳定，可惜以我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暂时这么着了。
    
    那么其他人呢，在哪里？
    
    刚扭了一下身子，背后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难受的让我沙哑的呻吟出声。
    
    香香的味道拂过，是小凌。他按住我的身体，凑过来看我，嘴巴一张一合，听不到声音，却勉强能根据口型辨认出是“别动”两个字。
    
    我指了指耳朵，摇摇头，小凌立刻就会意，没再说话，只是拿了水袋来喂我。
    
    “我是不是聋啦？”被凉水滋润过后，喉咙的疼痛减轻，我忍不住担心的问。
    
    小凌笑着摇头，对着旁边我身后的方向招手，一抹白色的影子走过来。哎呀，又不是开老友会，怎么最近老看见熟人啊，还是风离这个冤家。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他蹲下来没给我看诊，抬手就冲我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我疼得龇牙咧嘴，还么回过神，他又抽出几根针，利落的扎在我脑袋上。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好歹也相处过一阵子，他怎么就这么下的去手。
    
    “每次都把自己搞的半死来麻烦我，扎这么两下便宜你了！”风离恶狠狠的凶我。
    
    “你……”我刚想还口，忽然发现不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刚刚还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的，现在却听得十分清楚。“不愧是神医，我膜拜你！”这下我没办法跟他拌嘴了，治病救人方面他是专业中的专业。
    
    “做事总那么莽撞，老是让尘给你收拾烂摊子。”
    
    “这个傻瓜，已经尽力了。”桓熠原来一直都在洞里，如今也走过来为我说话。“谁想到平日里厌恶巫术的皇兄竟然和丹珠勾结，演了这么一场好戏。”
    
    “早就让你留条后路给自己的……以后傻瓜的称号转送给你吧。”谁是谁非我已经不想去纠结了，虽然结果有些惨烈，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沧流城外的一处山洞。骆飞带着大部分的暗卫先走一步，将追兵引走，我们暂时藏在这里，等你养好伤我们再上路。”小凌解释道。“至于出城，是傅家人帮的忙，将我们混在商队里带出来的。”
    
    “小凌还没说你是怎么来的呢？我记得当初你只是说会安排你的旧部接应……”
    
    “是景王。她担心你的安危，不止亲自请我帮忙，还将调度隐藏在沧流城里的暗卫的信物交给我，让我务必护你周全。”
    
    表面上娘什么都没问，也不多交代，实际上却为我如此费心……这次若能平安回国，我必定要好好孝顺她，做个乖女儿才是。
    
    “可是经此一役，月凰国经营多年的地下势力只怕是要受到重创了。”桓熠背着手说。
    
    “虽然掌管这股力量的是景王，但若没有女皇的默许，又怎么能随意调用。小月不用担心，这次我们毕竟救回了师兄。”小凌看我作沉思状，似乎怕我担心。
    
    “庸医，我什么时候能够起身走动？”虽然此处能够暂时隐藏行迹，但是终究距离沧流城太近，保不准追捕的人发现不对，掉过头来抓人。
    
    “我这次带的大多是外伤的良药，可是你被爆炸波及，脏腑也有震伤，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两天吧，至少得两天才行。”
    
    “给我喝一些助眠的汤药吧，让体内的力量能够最大限度的修复我身体。”以前都是些小伤，这次伤势严重，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帮助。
    
    吃了风离给的药，我很快就沉沉睡去。睡梦中，感觉体内涓涓热流充溢着全身的血脉，一点点的修复我重伤的身体。神力在我体内存在已久，可是至今我都还只是掌握了部分力量的使用，大部分都潜藏在身体深处，反而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它总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一一五章

    沉睡的时间不知几何，只是觉得仿佛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睁开眼睛，仍旧是那个有些潮湿的山洞和明灭不定的火堆，君慕天还是那样静静的睡着。
    
    扭动脖子，看到周围睡着的人，不想打扰他们休息。我自己尝试动了一下身体，经过治疗和自我修复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不知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还是努力撑着身体，小心翼翼朝着那边爬过去。
    
    才几步的距离，平常眨眼就到，现在却爬的很艰难，身下的石头随着移动顶着身体，阻挡我的行动。那些软软的爬虫类整天是怎么过的呢，我才爬那么短的距离就要扛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能够碰到他的距离，黄光闪烁，自我和他交叠的手中泛出来，我默念宁未尘教给我的咒语。他说的没错，这个封印的确很耗费精力，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入君慕天的体内，就像个无底洞。才念到一半，我就气力不济，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黄晕也随之消失。
    
    我真是没用，现在该怎么办呢？带着不完整的封印，万一他又因为月相而发作了怎么办。
    
    温热的手覆在我发凉的手背，“自己都这个样子，还要救我吗？”
    
    抬头看见他的脸，我鼻子一酸，抖着声音道，“你醒了？”
    
    “嗯。虽然睡着，可是外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他的手指在能活动的范围内轻轻抚摸我的手，“丹珠对我下了禁制，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封印的事不必这么着急。”
    
    “丹珠？”他居然相信那个坏女人吗？不怕被骗啊。
    
    “我是跟桓溟做的交易，丹珠只是负责履行协议而已。我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被她操控，但是只要我不愿意，控制就会被解除。”
    
    “跟那个老狐狸做交易，你也不怕被她给坑了！”桓熠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在拨弄火堆，引起一阵阵灼烧的粉尘。
    
    君慕天冷笑一声道，“桓溟早就发现你和太子做的那些好事，暗地里让我调集暗暝宫的人来勤王，还答应我做到就给我自由，只是没想到丹珠也和你们是一伙的。”
    
    “看来你们都成了太子和丹珠的工具。”小凌在旁边淡淡的总结。
    
    “无所谓，只要我得到我要的，过程如何又有什么关系。”看来他已经变回君慕天了，说话的时候带着冰冷，再也没有不久前的温文尔雅。
    
    “那么当初在城里，你是真的被咒术掩盖了记忆，还是在演戏啊？”我小心翼翼的问。
    
    “丹珠对桓溟说，怕我见到你会走漏风声，根据我的假身份，灌入了假的记忆，任务完成的瞬间就失效了。”
    
    “顶着这个幌子暗度陈仓，控制你当刺客，她的算盘打的真好啊。”我气得牙痒痒。君慕天就连拒绝或者考虑的权力都没有，就直接做了帮凶。
    
    “小月，既然确定了师兄恢复神智，还是先放开他在说吧。”小凌提醒了埋头生气，却忘记重要事情的我。
    
    我盯着他的眼，确定了什么之后，默念口诀，凤凰绫如蛇一般松开对君慕天的束缚，回到我的袖中。“以后再怎么困难的情况都不要去和丹珠扯上关系了。”
    
    “呆子，我看你还是挺喜欢安远侯身份的这家伙呢！”桓熠恶趣味的调侃我。
    
    “顶着他的脸，又那么温柔，我难免会有点混乱啊！”脸一热，我低下头。
    
    “不论身份如何改变，心意是不会变的。”
    
    君慕天的话虽然淡淡的，可是听着还是很让人开心。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甜蜜一点倒是无所谓，此情此景，我终究是有些顾忌。“我睡了多久啊？外面情况怎么样？”
    
    “风离出去采药，探听消息去了，一会儿应该就有消息。”小凌回答。
    
    “他满身的白，目标那么大，还要到处跑，不怕被抓啊？”
    
    “总比我们这种通缉画像满天飞的要犯目标要小吧。”
    
    桓熠说着扔了几张纸给我，我随手翻了两下，哈哈大笑，“小凌的脸怎么被画的那么长，好像鞋垫！桓熠的更夸张，这么普通的脸，一上街能抓一大把呢！……这个人是我吗？你确定？画的贼眉鼠眼的，这么猥琐啊！”
    
    古代的绘画技术果然不能跟现代的照片匹敌，当官差的按图索骥，抓人缉凶可真是难做事啊。
    
    “总归小心些好，而且我和桓熠都在沧流城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认识我们的人不少，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一回来就听见有人在聒噪，醒了也不好好休息养病！”随着稀稀疏疏的响声，风离从枝叶树藤的遮蔽中钻进来。
    
    “还不是你这个神医够神，妙手回春啊！”
    
    “才两天一夜就恢复成这样，你的命简直比石头还硬。”检查过后，风离得出了个结论。
    
    “那还不好！你出去又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那个奸险小人已经登基了，还打着为先皇报仇的名头，说六皇子与安远侯，还有你这个笨蛋勾结，意图篡位。先是收了安远侯世袭的兵权和封地，接着率领沧麟大军压境。”
    
    “贼喊捉贼！要报仇，第一个就得去找他！”我的预感果然没错，那家伙实在有够阴险的，一下子就把咱这一堆人拖下了水。
    
    “看来景王料得没错……小月放心，我临行前，景王已经调集军队严防边境，即便他们发难也暂时占不到什么便宜。”
    
    “我的娘亲……姜还是老的辣啊。”如果换成娘面对这一切，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应该会比现在好才对。
    
    “小月不必妄自菲薄，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布好的局，就算结果未能如愿，只怕他们也会找借口大军压境。”君慕天拍拍我的肩膀安慰。
    
    “小凌，帮我去包袱里找一张蓝色的符吧。”这时候不能闲着。
    
    “你气力不济，不能再随便施法了。”君慕天最了解我的情况。
    
    “那是国师大人给我的传音符，不会耗费多少力量，总得给他们报个平安才是。”不知道娘能不能听到，可是至少我想亲自告诉她，我平安无事的消息。
    
    君慕天听罢，对小凌点点头，没多久我就拿到了那张符。两指夹着符咒，凝聚心神，口中默念咒语不知是不是念错，周围忽然变化为莫名的幻象。
    
    平原上，鼓声震天，厮杀声渐起，似乎正在交战。可是一阵腥风吹过，一个蜈蚣似的百足巨虫竟然从沧麟阵营中爬出来，向着月凰国的军队冲过去。军队之中竖起的旌旗，分明是我熟悉的纹饰和一个苍劲有力“乔”字。
    
    在我幻象的最后一瞬间，我似乎看见总管收藏在兵器库，代表着景王身份的那套乌金铠甲……
      

第一一六章

    “娘！”我从幻境中骤然醒来，撕裂的疼痛在背后猛然侵袭，让我疼的咧着嘴又趴了下去。
    
    几个人立刻就围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风离掀开衣服查看了一下，使劲捏了我的脸一下，“你这个呆子，用得着这么激动吗！伤口又出血了怎么办！”
    
    “我也不想啊！可是实在是看到了没办法让我冷静的东西！”我狠狠拍掉他的手，一脸凝重。“刚刚又有幻觉出现，丹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召唤了一个大虫子出来……”
    
    “幻觉也未必会发生啊，就像上次你感应到丹珠对师兄施法……”小凌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虽然不知道那次看到的场景是不是丹珠对君慕天施法，可是也不能说所见的幻象完全不存在。就像不能失去君慕天一样，我也不能够让娘和一众将士面对那样的怪物。
    
    “什么幻觉？”君慕天问道。
    
    “我之所以下定决心来沧流城，是因为不久之前，凤凰绫示警，我同时也看到了你被丹珠绑着，在一个山谷里被施法。”
    
    “哪里是示警，分明就是差点没命！”桓熠凉凉地说。
    
    “不错，小月被凤凰绫的异相所累，差点被绞杀。为此，还在王府里昏迷了几日。”小凌补充。
    
    “难道是丹珠做了什么手脚？”君慕天也不清楚个中的原因，“我的确是被施法了，但是并不是在什么山谷。”
    
    “虽然不准确，但是也可以说明我收到的预告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你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吗！”风离作为大夫，怒了。
    
    “我们马上动身吧！”我直接跳过他。好吧，我从来就不是个挺画的病人。
    
    “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去哪！”风离重重的把我摁住。
    
    “走不动就骑马，不然你们辛苦一点，背着扛着，总之现在马上动身！”
    
    “就算到了边关，你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小凌也不赞同。
    
    “拖着你我们也走不快，还不如多等几日再赶路。”桓熠也道。
    
    “照我现在的恢复速度，到了那边伤势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上天既然给我启示，一定是要我做些什么！我……想要无愧于上天的选择，好好的守护重要的人。”说着，我不自觉握紧拳头，抬头望着周围的人。
    
    视线最终停驻在君慕天的身上，希望他能够了解我的心思。我们身上，其实背负着许多同样的东西。这次拼了命的守护了他，下次我想守护的是我的亲人。
    
    “师弟，去准备一下吧。”君慕天轻拍我紧张的肩膀，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件，“这是暗暝宫中我培养几名死士，交给你调用吧。”
    
    “可是……”小凌有些迟疑。
    
    “那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若能在最后发挥些用处，如此甚好。”
    
    真的能如此潇洒的整理干净吗？那为什么君慕天的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
    
    在风头这么紧的时候，小凌还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了我们逃亡的工具。被君慕天背下山，来到马车前。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马车，实则内有乾坤，打开机关，马车底有个仅容一人躲藏的暗格。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带机关的马车，居然隐约有雀跃的感觉。
    
    “小月，你确定要藏在里面吗？”小凌显得有些担心。
    
    其实吧，虽然这机关看着很拉风，但是又窄又小，舒适谈不上，通风也有点差，真要走长途的确有些折腾。
    
    “扶我进去吧，这种情况还挑剔什么呢。”我其实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例如被装进棺材里，或者其他不太让人想接近的容器之类，如此看来还是好上许多。
    
    做最坏打算就是有这么个优点，经过一番比较，恶劣的境况也陡然变得好起来。
    
    “你们打算怎么办呢？”面前四个大帅哥，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问题比我还严重。
    
    风离拍拍自己的小包袱，骄傲的昂起头，“有我在还怕什么！”
    
    想不到神医还有这种特技啊，那些工具在他们脸上摆弄了一番，我面前的花样美男四人组就完全变了样。
    
    君慕天变成一个身体佝偻，满脸皱纹的老头，头发还被染成了斑斑的银色。小凌成了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子，黑黢黢的肌肤完全不见了往日的风采。桓熠变成了个村妇，很惨烈的模样让他看到那张脸后气的哇哇叫，说是风离公报私仇。至于那个风离，居然假公济私的扮成符合他年龄的小厮。
    
    当桓熠换好衣服，塞好了馒头，出来看风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狂跳脚的要让风离给他调换角色。
    
    风离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一把抽出他垫在胸口的馒头，直接塞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最后一眼是大家担心的眼神，而我只能努力保持微笑，告诉他们我很好。
    
    四周是一片黑暗，狭窄的空间里，我侧身蜷缩躺着，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偶尔有些颠簸，但是四周铺着厚厚软软的被褥毛皮，即使不小心碰到伤处也不至于疼痛。
    
    十天时间，已经足够恢复到自由行动的水平了吧。因为我的任性而为，大家实在是受累了……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箱子关闭之前，我喝下了风离的药，还被扎了几针，不多久就会陷入沉睡。尽全力让自己恢复健康，只怕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我内心里无声的祈愿，既然选择了我，又让我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请无论如何让我变强，强到足够保护他们。
      

第一一七章

    黑暗中听见头顶轻微的敲击声，很有节奏的，敲了三下就停顿一会儿，如此往复。不禁想到沧流城中，一墙之隔的夜晚。侧耳倾听，周围也是一片宁静，我便放心打开机关坐起来。
    
    昏黄的灯光挂在马车的角落，映着君慕天满布皱纹的脸，带着几丝柔和，意外的和谐。不知是不是易容的缘故，总觉得这样的他比较慈祥亲切。
    
    “没打扰到你吧？”君慕天看我有点恍惚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事，刚好出来松松筋骨。”这个机关设计的很精巧，一旦暗格里有人，便只能从里面打开。我活动了两下有些僵硬的关节，刚要站起来，他眼明手快的护住我的头。
    
    是啊，忘记是在马车里了，如果这么站起来，脑袋铁定得挨一下。摸摸自己幸免于难的脑袋，我小心弓着身子，从暗格爬出来。“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如果不是先前在山洞里看你为了疗伤进入龟息状态，我只怕是要劈了这马车，把你救出来。”
    
    “果然还是这样恢复的快。”背后虽然还会疼，可是现在竟然能够慢慢的自己动作，算起来也就五六天的程度，实在神速。以前，就算是个小小的割伤，都得挂十来天的彩。
    
    君慕天握住我的手，“我借些力量给你吧。”
    
    “有还的才叫借！你过了气给我，我还不知道怎么还你呢！”我没甩开他的手，只是摆摆手拒绝，“还是多留些储备给自己吧，否则诅咒又发作怎么办。”
    
    “若是发作，气力不济反而更好，否则外面几个人未必压得住我。”
    
    “不是还有我吗！你再等等，我好了之后就用宁未尘教的法门给你封印。”
    
    “不许勉强！”
    
    “难道比起我，你更相信丹珠吗！我既然能把你救出来，自然也有责任把你好好的带回去，救人怎么能只救一半。”我说的理直气壮，也不想听到他再说什么，便拉住他往外，“我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闷在里面可难受了！”
    
    下了车看着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夜幕上散散点缀着几颗星子，月亮也不给面子的躲在云层后。马车旁边的火堆前，三个人或躺或坐，似乎都已经睡熟了。君慕天大概是负责守夜的，闲来无事才过来敲我的门板，把我叫醒了陪他吧。
    
    “前两日走的都是官道，今日休憩的地方比较偏僻，我才想叫你出来。”君慕天扶着我的腰，轻轻一点就上了树。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附近的情况，也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实在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哇，我们可是通缉要犯啊，居然走官道这么张扬？”
    
    “是桓熠的主意。这两天隐藏形迹，反而还见到不少追捕的人马经过。”
    
    看来他们是彻底把小隐隐于市的观念贯彻到底了。可是丹珠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吗？这么安全平静反而让我有些隐忧。
    
    想来想去，我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反派实在很忙，忙着整理国内政变之后的内务，还得顾及前线边防和月凰的战争。
    
    甩甩头，我破罐破摔道，“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多想无益。”
    
    “早知你涉险，我就应该提前送消息给你。”
    
    “你不会还以为丹珠利用过你之后会放你自由吧？如果我没插一脚，搞不好你现在被当成谋刺的主犯，给人当成安定朝纲的工具给斩首示众了。”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开始还以为她想利用凤凰的神力，可是这次的安排之中却一点都没顾忌到我和君慕天的性命，差点就玉石俱焚了。“你现在不再是暗暝宫的人，而是月凰国的大皇子，我的表哥！”
    
    “大皇子？”我是不是说的太突然了，以至于君慕天都有些吃惊。
    
    原来他还不知道啊？那为什么忽然之间要跟国君交换自由？
    
    “你还不知道吗？”看君慕天点头，我只好把所知的事情大致跟他解释了一遍，听着听着，开始的吃惊反而变成沉默，让我看不透。
    
    “事情就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当事人居然成了最后知情的人，我都替他不值。“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冒险跟丹珠他们做交易？”
    
    “我想以自由身去找你。”君慕天微微侧开目光，“光明正大把你抢回来。”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啊！和傅家的婚约我不是解除了，至于和乔月璟……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我朝他挪了挪，“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已经在沧流城说过了。不论你变成什么人，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啊……从今往后多了个麻烦，整天烦着你，赖着你，可不许嫌弃！”
    
    “不会。”两个字，简单没有犹豫，比任何承诺都让我安心。
    
    “还要陪我到处背包旅行！游遍天下！吃遍天下！”我高兴的开始做着关于未来的梦。哪怕只是梦也好，这一刻想什么都忘记，只做个傻瓜。
    
    “好。”他的回答还是毫不犹豫。
    
    反倒是我先不好意思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我也会无条件答应！”
    
    “只要你不嫌弃我一无所有，我便绝不会离开。”他先握紧我的手，而我回握住他，这次不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松开。
    
    “所以你并不想要大皇子身份咯。”难道是我刚才说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同情乔月璟的话，所以他才这么决定的吗？
    
    “能知道真相已经足够了，何必破坏现有的一切呢。我贪的就只是那一纸婚约而已。”
    
    “也对……如今两国交锋，不要让这样的更迭影响战事或许更好，而且做皇子规矩一堆一堆的……”他已经被束缚了二十多年，何必再增添烦恼。“不过我会请求月珊和陛下见你一面，之后要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除了我，他还有亲人，即使不做皇子乔月璟，他也还是陛下的儿子，月珊的哥哥。
    
    “小月喜欢大皇子，还是喜欢暗暝宫的宫主？又或者……安远侯？”君慕天抬头问我。
    
    “我喜欢你！”我摸着下巴，很认真的点点头道。
    
    我这么认真的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他听了居然露出笑意。刚撅嘴想发发脾气，君慕天搂住我的肩膀，硬推着我靠在他肩上，“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唉，这算不算是尘埃落定，名花有主了？不过没关系，这个结果我很乐意。
    
    “完成了任务，我们就不辞而别，云游四海，然后找个喜欢的地方隐居！”
    
    “好。”
    
    “我们再种一片花海，比以前的更美！”
    
    “好。”
    
    “其实庸医的落尘谷那一带挺不错的，和他做邻居，还能偶尔去蹭饭偷酒！”
    
    “好。”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
    
    “因为是你想做的事情。”
    
    “……”
    
    沉默过后，我得寸进尺的继续做着甚至有些不靠谱的规划，君慕天被我靠着，默默的听，无一例外的表示赞同。
    
    容易满足的我忽然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不论什么计划都好，有他在就好。
      

第一一八章

    接下来又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躺了很久，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沉的睡眠中，连时日也分辨不清楚。当再度被叫醒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距离边境十里左右的山边。
    
    “你果然不是正常人。”风离看到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的我，认真诊脉过后得出了个结论。
    
    “你羡慕不来的。”主角通常都有强大的作者做后盾，给开挂来着。“我是小强。”
    
    “鬼才羡慕你！”风离白了我一眼，“没事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的，这么折腾，谁稀罕！”
    
    “……”我无言以对，他的确说的没错。虽然恢复神速，可是每次受伤的确很折腾，我其实很怕疼的。
    
    “赶路没问题吗？”小凌总是细心又体贴，小心的扶着我。
    
    “神医都没说有问题，自然是没问题。”我没拒绝他的好意，“不过再躺几天应该能恢复的更好。”
    
    “你在那个格子里窝上瘾啦！过了这座山就到国境线了，如今两军交战，我们大摇大摆的赶着车过去不是找死。”桓熠显然是因为这身装扮累积了不少的压力。
    
    “在战事吃紧的时候搞偷渡，的确得小心些。”我点点头。虽然一路上都是高调，但是该低调的时候还是得低调。
    
    “我们去哪里？有人接应吗？”虽然这一帮不乏高手，可但凡边境都会有巡逻的军队，加上目前情势紧张，如果贸然闯进军事区域，估计就算我们人人长出四只手都敌不过千军万马。
    
    “笨！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计划！”桓熠戳了戳我的脑袋，“你睡了这么长时间，别说越境的路线，就算是把你当麻袋扛过去都没问题。”
    
    “那也是小凌的功劳，没你份儿！”我冲他吐吐舌头。我又不是货物粮草，况且他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揶揄我的资本。“大妈！”
    
    旁边小凌微微笑了笑，然后轻轻点头，我会意的单方面结束这场斗嘴，拿了准备好的粗布衣服去换。据说按照预定的接应时间已经晚了一天有余，容不得那么多拖延了。
    
    虽然易容没改，但是衣着稍稍调整，装扮成边境附近的山民，遇上军队巡逻好歹也能掩饰一下。
    
    要避开敌国的耳目，我们走的路大多都算不上是路，只是跟着小凌在树林和灌木中穿行。因为不想留下任何经过的痕迹，一路上连一根草都没割断，没少翻山越岭的我，走的显得分外艰难。抓着树干，才走了大半个时辰我就上气不接下气，走走停停的从队伍中段落到最后。
    
    看他们个个步履轻盈，健步如飞，我在又一次的羡慕嫉妒恨之中，狠下决心，以后有时间得抓个人来教我轻功！
    
    才一个分心，我脚下一空，踩进了荒草掩盖的树洞，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这么一摔，我就动不了，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一下子都泄出去，只能趴在地上喘粗气。
    
    庸医的草药味道最先接近，抓着我的手摸了摸脉。“没事，气力不济而已。”说完，他居然狠心的把我软趴趴的手扔回地上，不顾而去。
    
    “真是个没用呆子。”桓熠的手指在我身上戳了两下。
    
    我承认我拖后腿，吊车尾，行了吧！所以就让我休息休息吧，快没气了。
    
    “能动吗？我背你走。”君慕天的话让我感动的抬起埋在草丛里的脑袋。
    
    手脚试着动了动，我撑起身子，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平整了一下呼吸道，“缓一缓就好了，没问题！”好吧，我承认我有点逆反心理。
    
    “别逞强了。”小凌也绕回来看我。
    
    “要背快背，要走就快点走，否则到天黑也过不了这座山！”庸医看我满面通红的脸，在前方下命令。
    
    “你以后教我轻功吧，我会努力学的。”趴在君慕天的背上，我丧气的说。
    
    比起刚才，他背上多了个我，明显负担变重，呼吸也有些急促的趋势。大概是忙着赶路，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被他背着本应该是件很有意思，很美好的事情，可如今我却是个十足的累赘和包袱。我真的很想跟自己说，你敢不敢再没用一点。
    
    “如果我聪明一些，也不至于被丹珠和那个阴险的太子利用……两国或许不会像如今一样开战，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我继续小声的自言自语。
    
    四周都是看不尽的草木，一片片无际的绿色向四周延伸，安静的有些出奇。说着说着，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山林里就算如何人迹罕至，至少也会有鸟兽栖息，可是这片树林却有些反常。刚才忙着赶路没发觉，如今在君慕天的背上，能够静下心来就愈发觉得奇怪。
    
    忍不住想起围绕在神木周围的那个古怪树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两只眼睛四周围警戒的张望，生怕林子里会忽然跳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心思渐渐定下来，可是许久都未有什么情况发生。不知是不是他们也发觉了，路上竟然都低着头拼命赶路，却不说一句话。
    
    走了一段，换了小凌背我，没我的拖累，四人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一路都不见他们停下歇息。都说绿色可以放松疲惫的视觉神经，可是满眼都是绿色，着实让人眼晕。闻着小凌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整个人竟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中听见一声呼哨，心猛地一跳，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过来，背后出了些冷汗。抬头看到周围忽然出现的黑衣人，我脑袋上也跟着冒冷汗。
    
    “参见郡主。”那五个人迅速的行了个礼，看来是自己人，让我安心不少。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从小凌身上下来，清清嗓子，“边境的战况如何？”
    
    为首的一人垂首汇报情况，“两军还在僵持，不过我方早有准备，几次交锋皆占尽上风。只是……”
    
    “只是什么？”我最讨厌听见转折了，这种连词一般不会接什么好消息。
    
    “只是郡主比预定的时间要晚到，景王和皇太女都十分担心。特别是前日开始，军中就流传着敌军抓获了类似郡主的俘虏。”
    
    看吧，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也不至于太糟。“既然如此，我们赶快走，一旦入城，这种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说的倒是挺好，可惜到了最后还是当人肉包袱到底。即便队伍的人数增加，我的脚力仍旧是吊车尾，羞耻的在陡峭隐蔽的小路前投降。
    
    “你真是只猪呢，这么重。”这次背我的是轻功公认最佳的桓熠，可是他没有君慕天和小凌那么照顾我，才背我走出几步，就小声的打击我。
    
    “这叫福气！你睡个十天半月不动弹试试！”我脸一红，反驳回去。很想给他两锤子，可是看那斜坡的坡度，我就忍住了。
    
    “以后也这样有福气的过吧。”我的话没得到预想中的辩驳。
    
    “放心！我会这样活到一百岁的！”我撇撇嘴，很有信心的说。为此我还收紧了挂在他脖子上手臂，让自己绝对不会莫名其妙掉下去。
    
    “这样……是最后一次了。”桓熠小声道。
    
    “嗯？”他语气有些奇怪，转变的太快让我摸不着头脑。
    
    “以后你这个傻瓜，我就交给另外两个傻瓜来照顾吧。”我循着他望向的地方看过去，那里边关的城池若隐若现，忽然之间我也明白了什么。
    
    他现在的身份是落难皇子，如果默默无为的到了月凰国，只怕太子就真的能坐实他谋反的罪名，连带着女皇指使我策反的罪也变得确凿。如此一来，那个小人就能堂而皇之的站在所谓正义的一边，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洗白。
    
    被自己的亲哥哥陷害，桓熠他……大概是要反击吧……
    
    对他，对月凰来说，这样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陛下怎么可能完全无条件的帮助这个失势的皇子，怎么想，都只剩一条路可以选了。
    
    “小月很想看到两国归一吧。”他越说，我越确定自己的想法。
    
    忽然之间，那让我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过去地方，不再如此迫切。因为一旦踏入城中，这个将我背在背上的人，就会永远变成我不熟悉的桓熠，曾经与我一同闯荡江湖，抬杠斗嘴的曲无风就此便要消失了。
    
    我该庆幸吗？庆幸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他，庆幸月珊对他还有不少好感，庆幸自己的任务或许就要结束……
    
    鼻子却忍不住一酸，埋头趴在他背上，涩涩的嗓音在他耳边道，“要好好对她。”
    
    这是我作为朋友，作为姐姐，唯一能送上的祝福。
    
    从他跟着我踏上归国之路的瞬间，或者说在他知道被背叛的瞬间，桓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从此之后，这个曾经喜欢化名在外四处乱窜，说话没正经的家伙，就只能是六皇子。
      

第一一九章

    走到一半，若有若无的喊杀声让我们这群人警觉心大起，不过听声音似乎是山谷之下，距离我们不算近。我们只是草草找了林木浓密之处隐蔽身形，顺便观察一下情况，看到底是敌是友。
    
    “不是说这附近巡逻的士兵很少，未有战事吗？”听着若有若无的金鼓之声，似乎是两股力量对战，跟偶然经过的巡逻军队不像。
    
    “这个属下不知，但王爷吩咐事情未明朗之前不可轻易出城对战，这里距主城的距离……”
    
    听他不确定的回答，我心里一肚子的怀疑，七上八下的不安稳。侧头看看身边的人，虽然被易容掩盖了真实的脸孔，可是眼神里也分明透着疑虑。这里并非前线，想起一路莫名的安静和突如其来的战事，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领兵的是谁？”我小心伸长脖子遥遥看去，想知道是谁不仅违背娘的命令，还带兵追击出了这么远。不过我的目力一般，虽不像以前是大近视，可是也就在一般的水平而已，隔了百米的距离，要看清混乱的局面有些困难。
    
    “战旗上似乎是个‘乔’字。”小凌说道。
    
    “是吗？可是颜色似乎跟我见过的不一样……”居然挂着自家的招牌啊，可是我印象中，景王府中，封尘在府库里面的战旗是银白色，而非明黄。
    
    “糟了！”我和周围几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得出了结论。
    
    下面违背统帅景王的命令领兵出城追击，还挂着皇家旗帜的人，数过来数过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乔月珊。
    
    我吞吞口水，自我安慰道，“她们似乎处于上风，应该……”
    
    “前面沧麟的军队，带兵的是主帅李将军麾下，他们平日训练有素，绝不可能还没开打就如此落荒而逃。”桓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两军的情况，他的情报相对来说比较完善，分析也会比较客观。
    
    我盯着他，等他继续分析，让我至少能安心继续往城里跑，可惜终究没等到什么好消息。他观察片刻后，脸色顿时沉下来，“只怕皇太女是中了人家的诱敌之计。前面的军队看似溃逃，可是撤退的方阵却不见混乱，所有士兵都围绕在主帅周围，士气不衰，只怕是对方刻意为之。”
    
    “周围的山势变化多端，若是误入了山谷，被人合围，恐怕损失惨重！”君慕天肚子里也有不少墨水，顺着桓熠的话分析下去。
    
    “我们跟上去！”我站起来，很快就做了决定。
    
    “小月，我们总共就这么几人，就算跟上去也未必能帮得上忙，还是回城搬救兵吧！”小凌劝阻道。
    
    “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拦截他们，若是搬救兵……”可能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可是小凌说的也很有道理，真的打起来，我们几个人势单力孤，未必帮得上忙，搞不好还会拖后腿。
    
    “兵分两路！一路去追他们，另一路回城！”这个时候，桓熠的主意倒是挺多。
    
    我扫了周围一眼，大致也有了计划。庸医虽然是朋友，但是也未必会跟我出生入死，欠了他太多人情我也不好办。桓熠的身份尴尬，还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万一落网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他轻功最好，入城时间也会更短一些。这里月珊熟悉的只有我和他，他不去，我就得去。
    
    小凌和君慕天……我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只见他们二人默契的对我点头，我也不客气的做出了安排，“桓熠，庸医，你们带几个人赶快入城吧！其他人跟我去追月珊！”
    
    时间就是金钱。本着这个原则，我们很快就分两路行动。被小凌和君慕天驾着，两脚不沾地，我们一行就朝着月凰国的军队冲过去。
    
    虽然直线距离只有百十米，体育课上随便跑跑也只要十几秒。可是要从山上往下，道路崎岖难行，保证速度又不能踩空，实在是有些耽误时间。
    
    等我们追到她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大部队已经往前去了大半，堪堪摸到落在后面的少数步兵。
    
    月珊难道没发觉不对劲吗？她到底是为什么原因，居然这样不计后果，义无反顾的追着人家跑？
    
    附近就是国境线，到处都是树，不小心就会越过国境。我不懂政治也知道，平常这样的事都会引起两国争端，现在这样的时期不是给对方光明正大的围剿理由吗？
    
    虽然是同一边的，不过战场上那么混乱，我总不能一个个的去解释自己的身份。虽然追的着急，却也免不了要避开军队，这么一折腾，等追的差不多的时候，只见月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狭小的谷口。
    
    那谷口最多只有两人并行的宽度，月珊大概也觉得有问题，留了部分人殿后守住谷口。走近了些，平白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吹得我浑身发冷。君慕天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脚步一滞，小凌却未停，扯得我一个趔趄扑倒在草丛里。
    
    这一顿也让一直拼命向前跑的我们停住了脚步，能够安定下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顺便等待赶在后面的其他人。
    
    “那里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望着谷口，体内的力量若有似无的感应。
    
    “分明是陷阱，如果……”小凌退回来，我们三个掩饰身形，在树林里商量。对于直接入谷救人，小凌明显持着保留的态度。
    
    “师弟留下，我和小月进去吧。”君慕天抓住我的手。
    
    “既然叫我师弟，我怎么能让你们去冒险呢！”小凌不同意。“就算皇太女与我无关，难道你们有危险就让我袖手旁观吗！”
    
    “小凌还是留下吧。”我也看了君慕天一眼，也了然，“总要有人接应吧，万一进去真的被困，能救我们的就只有小凌了。决不能在这里，傻傻的被丹珠一锅端！”
    
    “万一……”
    
    我从包袱里摸出没用过的传音符，在他面前晃了晃，“桓熠他们去搬救兵，应该很快会到。我们进去之后，会通过传音符联系，那样你们不就知道该怎么营救了吗。”
      

第一二零章

    小凌最终还是同意了，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亮出能够证明身份的令牌，我和君慕天带着所有人朝着驻守在谷外的队伍走过去。
    
    虽然没人见过我，可是景王之女的身份在这儿还是挺吃得开。看见景王府的标记，为首的那个军官立刻就如见到了救兵，把我们请到了谷口。
    
    “殿下为何会带着你们追到这里？是出了什么变故吗？”临走之前，我们没有忘记问明疑惑之处。
    
    “主力大军未到，元帅一直告诫我们要死守城池，闭门不出，可是近日敌军频频挑衅。不仅散播流言，还数次袭击边境村落，明目张胆的在阵前残杀被俘的百姓……近日阵前，敌军主将将掳劫来的幼童推出来，说国师要拿他们血祭。听着那些孩子的哭声，殿下忍耐不住，就趁着元帅阅兵的时候点将出来救人。”
    
    “血祭……”我只是听着都觉得心惊，更何况阵前亲眼所见的乔月珊，也怪不得她会着急的追出来救人。继续让丹珠用这种方法打击士气，只怕过不了多久，民心军心会更加不稳，而娘只是严格履行身为元帅的职责……站在不同的立场，她们都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那么我也做我该做的事情吧，既然上天如此安排，让我碰上了月珊就不能旁观下去。
    
    “我们先行一步，稍后会有人来接应，可是没得到确切的信号，千万别贸然冲进去，以免造成更大的伤亡！”虽然对不起，可是我此行只要救出月珊便足够了，其他的人能带出来的也只能尽全力。
    
    我们几个人慢慢扶着石壁向前走，蓝色的天空渐渐化为一线，周围的光线也因此有些昏暗。那种距离，就算是人要挤进来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埋伏射箭，难怪月珊会下决心往里走。
    
    这段路并不算长，远远还能看到谷口隐约的绿色，可是不安的感觉却愈发浓烈。这个山谷仿佛连接着两个世界，越向前，越是静谧，屏息倾听，也只能偶尔听到脚下石子被踢动的轻响。
    
    跟在君慕天的身后，我不自觉紧张的攥紧他的衣角。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扑过来，我和身后的人哗啦一下就亮出武器，反倒是君慕天眼明手快，将那个几乎要跌倒的身影扶住。
    
    虽然那人满身的血污，可是穿着的却是月凰军中的盔甲，皮肤裸露的部分不知怎么的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像样，几乎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是圆睁的双目带着深深的惊恐，几乎要脱出眼眶。这样的伤，和刀剑之类的兵器制造出的伤口大相径庭，可是惨状却让我们纷纷侧目不忍直视，有些晕血的我若非扶着石壁，只怕都要脚软坐下去。
    
    那人伤势颇为严重，已经口吃不清，只是嘴在不停蠕动着，似乎想传递信息。君慕天低头侧耳去听，却忽然弹起来，将那人整个抛到几步之外。那人本来就只有一口气在，这么一摔，如同一滩烂泥，再也没了声息，可是君慕天脚边除了血迹，还多了点什么。
    
    “虫子！”我吓得后退了两步，看着地面上已经被剁成几段的东西。不愧是高手，眨眼的功夫，我连看都没看清楚，那玩意就身首异处了，换了我大概现在他们就得忙着给我找解毒药了。
    
    “妖怪。”君慕天缓缓抬手，望着浓荫蔽日的树林。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浓密的树林似乎被薄薄的雾气所包围，越往深处越发浓郁，即便几日艳阳高照，也无法射入那片幽深的树林。虽然场景不同，可回望地上虫子的残骸上细密的触角，脑海中闪回梦境中那个让人恶心的大家伙。
    
    虽然陷在里面的不是娘，而是月珊，但是我也一样会拼命把她救出来的。我和君慕天的身上有着神鸟的力量，难道还会怕那种地底钻出来的臭虫子吗！
    
    凤凰绫似乎感受到我的决心，映着日光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辉，合着我的脉息阵阵低鸣，好像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第一次，我如此庆幸自己是被选中的人，它也感受到了吧，所以才会如此回应我。
    
    迈着坚定的脚步，我们朝着绵延的树林跑过去。淡淡的薄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接触到金色的光辉，纷纷避让开去，周围的环境渐渐明朗。薄雾笼罩下，林间密密麻麻爬满了百足虫，它们或许是依靠着雾气生存，薄雾散去之地，便飞快逃窜开。
    
    道上铺满腐朽的枯叶，表面上没什么，实际却隐藏着许多毒虫。一脚踩上去就陷入了几寸，虫尸流出的腥臭体液让人作呕。
    
    君慕天摆手挥袖，平地窜起一股清风，将我们包围，吹散了刺鼻的味道，也如一道无形的墙壁保护着我们。只是树林的边缘，情况便如此糟糕，只怕月珊此刻也十分危险，想到这里，我们顺着人马踏出的痕迹，片刻也不敢再耽误，拼命朝着树林深处追寻。
    
    走的深入了，人马踏出的痕迹渐渐被倒塌的树木所取代，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经过，留下不规则却宽大的凹陷。
    
    伴着远处的巨响，风势变得猛烈，即使是君慕天的风墙都挡不住刺鼻的味道。还没出现就这么大的动静，看来不好惹啊。
    
    只是再仔细分辨，原本的腥臭之中，似乎隐隐夹杂着烧灼的焦味。我和君慕天相视一眼，顿时看见了希望，加快前进的脚步。
    
    约莫几十步之后，视野豁然开朗，林中竟然有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那个大家伙不知藏在哪里，可是因为它的存在，附近的百足虫都从四面八方朝这里围拢，绕过我们所在的风墙，向着中心部分的一圈篝火扑过去。
    
    篝火中二十几人团团围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用火把和兵器等等周围所有可用的武器，拼命扑杀涌上来的虫潮，越接近，焦灼的味道愈发浓重。
    
    那些虫子毒性虽不大，可是久了就会麻痹人的身体，只见他们人人的手上和露在盔甲外的皮肤都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一旦发现旁边的战友行动不灵活，支撑不住倒下，就会有另一个人将他扔出火堆，补上他的空位。那个被扔出去的人挣扎几下，便被虫潮所淹没，如一路上所见的人一样沦为虫子的饵食。
    
    虽然他们个个满脸倦色，一身狼藉，我还是发现了其中的那一抹银色。幸好，还来得及——
    
    “月珊！”夹杂着担心和喜悦，我朝着包围圈叫了一声。
    
    情况即使混乱，月珊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手中动作未曾停滞，那投来的眼神中却明显有了喜悦。
      

第一二一章

    我刚想举剑冲过去救人，君慕天却一把拉住我，目光凝重的投向周围的树林。
    
    我推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就算有更危险的东西，我还是必须做该做的事情。
    
    凝神屏息，金色的火焰在剑锋上燃烧，渐渐将我包围，很快蔓延开去形成一个圈。火圈随着力量的涌出越来越旺盛，随着意念要将那些污秽恶毒之物烧成灰烬。
    
    凤凰的神火是它们的克星，只要稍稍碰触，毒虫便化为烟尘飞散。烟尘飘过之处，毒虫无不避让。身后忽然刮起一阵风，得到君慕天的帮忙，火势顿时为之高涨，不过半刻的功夫，虫潮便消失无踪。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山林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周围累累白骨，惨烈的形容让人唏嘘。
    
    “月珊！”
    
    “表姐！”
    
    即便恶俗，可是有什么比劫后余生，见到自己的亲人更加令人开心的。我们终究不能免俗，此刻相见，一个大大的拥抱是少不了的。
    
    “你们赶快离开吧！”感受到她的体温，确定月珊无事之后，我放开她道。
    
    “那些孩子……”她回首望着树林深处，不知是不是错觉，风中还隐约传来童稚的哭声。看她停住脚步，带着期待的目光，君慕天对我摇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丹珠所设的局肯定还有后招，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那哭声，说不定就是陷阱，利用我们的同情心，蛊惑我们往里跳。即便是大人，在此地也难以生还，更何况是孩子。我咬牙狠心道，“现在还有余力去管他们吗！如果你被虫子啃了，对得起一路拼死保护你的将士吗！”
    
    月珊是皇位的继承人，未来的女皇，虽然人无贵贱，但是此刻她的性命却的确是不容有失。
    
    月珊大概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后看了一眼，被簇拥着往回跑。我和君慕天跟在后面，小心警戒，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远处林间，树木倾覆的巨响。阴冷的风随之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那人深深恐惧着的所谓妖怪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幻影中的百足虫出现在眼前，约莫四五人大小，身躯*，周身都是黑亮坚硬的甲壳。本来小小一只就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如今看到放大版的，大家顿时都吓得不敢动弹。
    
    在空地中间，它停留片刻，直起身子，用无数触角四处探寻。看样子它的视力并不算太好，虽然大大的眼睛突出，却大约退化了。刚刚还庆幸，随后它就朝着我们的方向冲过来。尾巴一甩，那大家伙又掀翻了几棵大树，我们的隐蔽之所顿时缩小。
    
    “你们快走！”我赶他们离开，同时凝气燃起凰火，火焰刚刚窜起，那家伙一口浊气喷出，火焰竟然随之熄灭。这么一阵动静，它完全锁定了我们的位置，行动竟是与体型完全不同的迅疾。
    
    君慕天拉着我后退，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他在沧麟国呆了这么些年，还跟丹珠斗了这么多年，应该会知道这个貌似丹珠宠物的玩意是什么底细。
    
    “我也没见过。”
    
    “那该怎么办？凰火刚烧起来就被它扑灭了，万一它再喷什么毒液……”
    
    我戒备的拿着月魄剑，在大虫面前不太有章法的挥动，做这些自我安慰似的防御。不清楚弱点在哪里，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攻击如此拖延迟早被它抓住空隙，一口一个吞进肚子里。
    
    大概是看出我虚张声势，那虫子伸出长长的触角，我和君慕天同时砍过去，君慕天的长剑在碰撞的瞬间溅出火花，将触角砍掉大半。我占了武器的优势，轻松将触角削成两端，可是冲力还是让我手臂酸麻。
    
    虫子被这么一伤，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减慢了攻过来的速度，拖着一段摇摇欲坠的触角窥视着我们。我趁隙问他，“你的金剑呢？”这时候得拿出压箱底的东西自保才行。
    
    “藏在暗暝宫的密室，没带出来。”他晃晃手上的剑，虽然是上佳的兵器，可是碰上这样的妖物，也禁不起几次冲撞，刚才那一下，剑锋已然出现明显的缺口。
    
    “如果这东西跑出去，月凰此战必定会受到重创……就算拼命，也得斩了它！”幻境中的景象让我耿耿于怀，不仅此刻要救月珊，我还得保证消灭掉来日会威胁娘的东西。
    
    “蛇有七寸，这妖物必定也有弱点。试试它背后关节，腹部和头顶之处，说不定能克制它。”
    
    “你轻功好，斩脑袋，我试试关节的缝隙。”我靠着他的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暗暗下了决心，“月珊也跑的远了，如果打不过，能跑一个是一个！”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先一步挥剑冲过去。宝剑本来就是神器，如今我一往无前，灌注了力量，周身光芒大盛。百足虫不甘示弱，挥动数不清的锋利长足，朝着我扑过来。
    
    我本来没用全力，做了个假动作，方向一转朝着侧边去。巨虫不知是计，追着我跑过去。它巨大的身子一扭转，露出了死角，即使一句话也没说，君慕天仍旧配合良好的提气飞上它的脑袋。
    
    他这一招，让大虫的注意力又被脑袋上的东西所吸引，我趁势举剑，就近朝着它尾巴附近，甲壳的接口处劈下去。
    
    凤凰绫发出一声钝响，刺入百足虫的体内，可是我气力不济，不过入肉寸许。此举反而激怒了它，扭动尾巴朝我扫过来。烟尘四起，林木尽皆损毁，而我躲闪不及，也被疾风扫向半空，又重重跌下，小腿不幸被树枝挂出一条血痕，火辣辣的疼。
    
    周围烟尘四起，巨虫以摧枯拉朽的巨力扭动不停。抬头看见君慕天正骑在虫身上，一剑刺入虫子的顶心。还没高兴片刻，他一使劲要拔出来再刺，可是宝剑却“锵”的一响，已断成两截，半截仍插里面。
    
    虫子疼的动作更大，甩动头部要将君慕天甩下来，君慕天失了兵器，只能夹紧双腿，抱住它不放。捂着透出血迹的腿，心急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硬撑着身体，趔趄的从地上站起来，朝它露出来的腹部劈下去。
    
    这一剑下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大半的剑身都没入它体内，粘稠的体液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伴随着剑伤，金色的光芒流入它的身体，凰火从伤口开始在它的身上蔓延。
    
    疼痛让它陷入疯狂，挥动如刀剑般的长足，将我扫倒在地，向我迎面刺下来。阴影笼罩，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即使逃开都不可能。
    
    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
      

第一二二章

    我攥紧了拳头，扬起宝剑，打算和它拼命。临危之际，白色羽箭划破长空，擦过我的头顶，直插入百足虫的腹部。
    
    接着一束银光直直飞向它的眼睛，嘴，腹部，让它瞬间变成刺猬。
    
    一丝清香吹入，小凌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托你上去！”
    
    我身子一轻，整个人向上飞出，君慕天伸手一揽，将我接了个正着。被百足虫甲壳刮的伤痕累累的右手握住我的拿剑的右手，“你我合力，灭此毒虫！”
    
    力量如清凉的水流，自他的右手涓涓流出，和我体内翻腾的灼热合流。我们同时举起手，趁着巨虫挣扎的力量正小，狠狠将剑刺入它头顶。金芒从剑身流出，冲入巨虫体内，将刚才种入的火种烧成熊熊大火。耳边如有凤凰清啸，顷刻间巨虫化为齑粉，灰飞烟灭。君慕天抱着我飞落在地上，我看见小凌的身旁站着身着重甲的将领，手上仍握着未射出的弓箭。
    
    “娘。”鼻子酸酸的，嘴角却挂着有生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幸亏来得及时……”月珊放松下来，手上的兵器落地。
    
    “你们不是走了吗？”
    
    “半路碰上皇姨，我就立刻带她们过来……”月珊兴高采烈的指了指身后，仔细打量，军士的背上竟背着孩子，约莫七八个。“皇姨还救了几个孩子呢！”
    
    “这些孩子福大命大，回去定要好生照顾。”看着孩子的睡脸，我不禁想起一路折损的将士。他们如果地下有知，定然会感到些许安慰。
    
    “琳儿。”一直默默不语的娘走过来，轻轻唤了我的名字，从身体僵硬的君慕天手上接下我，有些脱力的我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我望着娘，双目泛红，“娘，你们还没得到我的消息怎么就进来了，万一……”
    
    银甲在日光下闪着寒光，她的话确实暖的。“外界诸事已经打点妥当，带来的也是王府亲兵，此时此地我一个要解救孩子的母亲。”
    
    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我吸吸鼻子，任由她搀扶着向外走。没有唠叨，没有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我得到的爱却一点也不少。
    
    简单的包扎止血之后，我被放在小凌的背上，跟着一行数十人朝着谷外赶。渐渐的，我们看到山壁的轮廓，出路就近在咫尺。
    
    大家都忘记了一路上的疲惫，休息都省去，只想拼命赶路，和在外驻守的队伍会合。一路都未有伏兵，我们竟因此放松警惕。就在经过那一线的谷道时，地面忽然开始震动，石块纷纷滚落。
    
    滚落的石头如雨般砸下来，我们在狭窄的道路上根本无从回避。昏睡中的孩子们被石块砸到，纷纷醒来，开始哭闹，谷中顿时乱成一团。
    
    石头虽小，可是从高处落下，力量也不小。背上和脑袋上挨了几下，就像被人用拳头狠狠揍了几下一样。我疼的闷哼，发际在此时吹过一阵风，君慕天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在我周围筑起无形的风墙。可是比起刚才入谷时，力量明显弱了许多。
    
    “我的力量似乎被什么给压制住了。”他昂头望着上方，脸色忽然一变。
    
    这地震十分古怪，怎会来的如此巧合……我随之抬起头，忽然发现狭窄的一线天空竟愈发开阔，上面依稀可见人影晃动。
    
    此时，娘抽出长枪打落石块，大喝一声，在混乱的情况之下指挥若定，将盾牌抽出遮挡下落的石头。
    
    “有伏兵！”我指指上方。
    
    “他们短时间内也下不来，我们稳住阵脚往外退！”
    
    可是没退出几步，异变又生，背着孩子的士兵们忽然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倒地。哭闹声和头顶石头砸落在盾牌上的声音也同时止息，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表姐……皇姨……”月珊伸手指着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小孩，害怕的声音发抖。
    
    兵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孩子稚嫩的脸颊和幼小的身躯，如水般清澈的双眼染上异样的血色，竟完全不似孩童……或者说就连人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来的是敌军，尚且可以拿出刀剑背水一战，可是面对这样的孩子，我们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娘先反应过来，抽出羽箭，一箭就射向最前面的那个。羽箭几乎贯穿那孩子的身躯，可是他竟毫无所觉，只是发出一声尖啸，朝我们扑过来。剩下的几个也跟着扑过来，身形迅疾如同野兽。
    
    这也是丹珠的陷阱之一吗？如此无辜的孩子，居然也被利用，成为杀人的傀儡。我心中涌起狂怒，烈火随之烧起来，形成一道墙壁，将他们暂时隔绝。
    
    我要保护大家，如今这身力量总算能发挥点用处。“娘，我应该还能撑一阵子，你们先……”
    
    还没说完，胸口忽然一阵绞痛，火势不受控制的高涨起来，我的力量也随之狂涌而出，火墙的另一边，有个黑洞似的东西，贪婪吸取我的力量。
    
    君慕天发现我的异样，挥手助我，狂风裹挟碎石朝着火墙另一边未知的东西劈过去。只听一声巨响过后，吸力消失，一抹金芒越火而出，朝着我们飞过来。
    
    “凤刃！”君慕天嘴里吐出两个字，双脚一动，站定身躯，伸手要接剑。
    
    “我帮你！”握住他的手，我将残存的力量渡入他体内。谁知这是否又是丹珠的陷阱之一，直接用手去接，只怕十分危险。
    
    咫尺之间，金芒如钉在无形的墙上，停在半空。虽然挡住凤刃的来势，可是它所带着的巨大风之力却冲破了我们建起的结界，划过我的脸庞，发髻也被风吹散。金色的光芒似乎在对抗我们的力量，握着君慕天的手重的就像挂着千斤的铅坠。
    
    结界似乎在剑尖之处产生了丝丝裂缝，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我们难免气力衰竭。
    
    “破！”君慕天大吼一声，咬破指尖，鲜血洒落出来，力量暴涨。凤刃发出回应的嗡鸣声，金芒破散，露出原本的剑身，落在地面上。仔细一看，那破散的金色都化为黄色纸屑，在我们周围纷飞湮灭。
    
    我和君慕天同时呕出一口鲜血，我无力趴在小凌背上，君慕天则靠着凤刃撑起身体。
    
    力量一弱，燃烧的火墙顿时消失，在一变窥伺的小小身躯再次围上来。娘垒起盾牌，勉强抵挡住攻击，可是却难掩捉襟见肘的窘境。
    
    “你们先走！”稳住局面后，她权衡片刻，竟然毫不犹豫的望着我和月珊，对小凌和君慕天交代。
    
    “娘，我们一起走！”我看她决绝的眼神，忽然害怕，猛地摇头，伸手想抓住她。
    
    “你们缺乏经验，身上又有伤，留在此处也是累赘！倒不如用轻功先行一步，我随后便跟上！”娘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挥开我伸向她的手。
    
    “娘，我要跟你一起……”
    
    “皇姨，我们一起走！”月珊扶着君慕天，也不肯放手。
    
    “若我先行，如何对得起同来的将士！士气若散，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娘……”我含着眼泪，望着此刻也不肯松口的娘。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们，为了多拖延一刻，为了让我们多一分安全。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巴掌，“乔月琳，你身为皇亲，又身负天命，有更大的责任和义务，怎么能折在这里！娘还等着看天下归一，从此安享太平！”
    
    我捂着发烫的脸颊无话可说，苦涩的泪水滑落下来。娘不再看我，转身面对同来的将士，抽出长鞭狠狠抽在地面，“汝等可愿拼死一战！”
    
    “誓死追随！”震天的吼声在山谷回荡，此刻听来有些苍凉。
    
    她最后望了我一眼，拉开满弓，射出三支白色的羽箭。
    
    即使这里今天注定有人要牺牲，也不应该是她。“娘！”我拼命扭转脖子，想多看她一眼，后颈却重重挨了一下，失去知觉。
    
    那最后的一眼，是她的笑容——
    
    那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第一二三章

    “娘！娘！你在哪！……”
    
    我在无人的山谷徘徊，不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可是山谷却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人的声音回响。
    
    “哼。”身后有人轻蔑的一声轻哼，我转回头，吓得后退两步。
    
    身后那一身异族刺绣，黑色衣裙的女子，不是丹珠，还能是谁。
    
    她又想利用我的梦境做什么？我咬牙站直身体，逼迫自己不在她面前示弱。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想帮沧麟国，帮那个太子，有必要伤害那么多人吗？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被你当做傀儡，成为夺人性命的武器……”
    
    “其他人与我何干！蝼蚁一般的人，就算放着不管也都难免一死，我不过是让他们早些脱离这个丑恶的世界！”她冷冷的笑着，居然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你……”她的认知歪曲的我都不知该怎么去和她争辩。
    
    “桓家的那帮蠢货，哪里值得我帮！我要的比这更多！”她抬手结印，场景忽然变成一场厮杀的幻境，是两军交战……惨烈的战场上，血流成河，先后倒下的人堆叠在一起，人命如同草芥，被踩在脚下。“看，就算不管他们，这些人也会自己自相残杀！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
    
    “包括你自己吗？”
    
    “我是早就应该死掉的人！刚出生就被拿来当做那种恶咒的祭品，虽然得到力量，可是用的越多，所受的折磨也越大。”她拉起厚重的长袖，露出身上血红的诡异图腾。“这是交易的印痕，它们有生命，会不断啃食我的灵魂和身体……当爬满全身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如同尖刀刻上去的痕迹，仿佛在滴血，“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要再滥用，说不定……”
    
    “说不定可以多活几年，继续活着受罪吗？”她蔑视的看了我一眼，“我现在……不，我一生唯一的夙愿，就是毁灭，毁掉那个抛弃我和阿娘的臭男人拼命守护的东西！”
    
    “只是为了报复吗？”一生唯一的愿望，就只有毁掉，生命中只有怨恨和痛苦。
    
    “那些恶心的大道理还是收起来吧！一直都被保护着，幸福生活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别人的痛苦！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和我合作，事成之后我送你回去，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将你也一起毁掉！”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我挺直胸膛。
    
    “不会，所以才特地来这里，准备些余兴节目给你开开眼界！”她忽然揪住我的手臂，将我制住。
    
    眼前又闪回分别的那个山谷，只是不同的是，此刻只剩下娘和一群将士们，在和那些产生异变的孩子们拼杀。
    
    大部分人已经倒下，其中一两个人身上趴伏着正在撕咬尸体的孩子，身体被撕扯成碎片，随意丢弃在地面。
    
    场面太过真实，鲜血飞溅过来，我甚至还能感受到残余的温度。
    
    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直面，丹珠却硬是扳起我的脸。我看见无数羽箭从头顶射下，银盔染血——
    
    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君慕天正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
    
    摸摸满脸的湿润，我哑着嗓子道，“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
    
    “那不是梦。”君慕天握住我发抖的另一只手。
    
    “怎么会不是梦呢！娘她是月凰最好的元帅，怎么会轻易为了我去涉险！”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我那只是梦，不愿相信的我拼命为此找借口，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她入谷之前就已不是元帅了。”君慕天把我摁在胸口，“朝廷大军已至，景王已将麾下兵权转交给领兵前来的卢将军。”
    
    我哭着问君慕天。“那她是不是受伤了才没来看我……我去看她好不好……”
    
    “景王她……”
    
    我害怕的捂着耳朵，冲君慕天发脾气，“我不听！我不要听坏消息！娘没事的！她武功好，兵法好，比我聪明能干一百倍……一千倍都不止……”
    
    君慕天抓着我的双肩，逼迫我正视这个事实，“小月，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沧麟国已经在阵前悬起景王银盔，上面还染着血迹……”
    
    “不会……你骗我……”
    
    “卢元帅和殿下都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已在军中设起灵堂，你这样又有何用！倒不如披麻戴孝，为景王最后尽一些孝心，让她……走得安心！”
    
    “在哪里！我要去！”不亲眼见到，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被君慕天扶着，跌跌撞撞走了一路，在看到那满目刺眼的白色瞬间，我脚下一软，跌坐在灵堂的门外。
    
    “明明还没看到娘的遗体，一个带血的盔甲能证明什么……”我坐在门外，抱着双膝，喃喃念叨，不愿意让人看到我流泪。
    
    “表姐，已经两天了，若是无事，人早就回来……”月珊走出来，跪倒在地上，抱着我发抖的身体。“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贸然行动，表姐和皇姨就不会冒险救我……”
    
    被她一说，我反而脑袋清醒过来，如同在迷宫中找到出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可能，结果已经如此，至少不能再辜负娘的期望了。山谷中最后的那一眼，深刻起来，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想看见我如此软弱的模样。
    
    我轻轻推开月珊，擦干眼泪，转身望着城墙另一边，沧麟国的方向，“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抱歉，就率军踏平敌阵，报仇雪恨！”
    
    天色渐渐暗去，我跪倒在灵堂之前，还是穿着起身时的素色衣衫。
    
    我心里并不愿意承认那个事实，宁愿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境。所以我只是在等待着，等时机到来，我就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周围的人声渐渐远去，安静的可以听清风儿如泣如诉的低吟，终于我动了动身体，从地面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走出灵堂。
    
    我将令牌挂着腰间显眼的地方，一路走上城墙，遥望着敌阵帐篷内透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努力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所说，娘最后所着的盔甲。
    
    努力伸长脖子去看，身子不知不觉间探出了墙外。一人猛地从身后抓住我，将我硬生生拖回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君慕天啊。他大概是以为我会想不开，将我拖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紧紧抱着我。在他怀里，我轻声解释，“我想看看啊，娘的盔甲到底在哪……也想看看会不会她没事，只是被藏起来，努力找就能找到……”
    
    “盔甲上的血迹伤在要害之处，探子也派出了好几批，如果……”
    
    我推开他，站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继续看着，然后一字一顿，“我要把娘带回来！”
    
    “不要命了吗！即使有斩妖之力，如何能对抗千军万马！”君慕天挡在我身前。
    
    “如果她还活着，我就一定要在开战之前把她救出来……如果……我至少也要让她回归故土，不至沦落敌阵，遭受屈辱！”我的身体是乔月琳，我的魂魄也决定要做乔月琳。
    
    “你不怕丹珠……”君慕天深深道。
    
    “我已经用传音符联络了宁未尘，他会负责压制住她。没有她的阻碍，我能做到。”手指轻轻在手臂上摩挲，大约是感知了我的决心，凤凰绫发出晶莹的光彩。“它也跟我说可以帮我。”
    
    “我陪你！”
    
    “我娘亲遗体，必须我亲自取回！没办法让娘复生，至少要让她回归故土！”
    
    那只手再次握住我，暖暖的感觉让我安心，相视而笑的瞬间，周围闪耀起柔和的光晕。
    
    “奇怪……”我们都没有刻意将力量输入对方的体内，可是力量却在双手交握的瞬间如百川入海，自然而然的融合汇集起来。最初因耗损而枯竭乏力的身体，重新被注入了活力。
    
    “看来我不去都不行了。”君慕天抬起交握的双手，对我微笑。“从今以后，由我陪你。”
      

第一二四章

    乌云蔽日，整个天空都暗淡无光，反而是城外火龙般的火把，随着人移动，将城外照的亮如白昼。站在城墙之上，我和君慕天双手紧握，静静等待着约定的时间。
    
    “表姐，你真的要去吗？国师说，今日是一年之中至阴至凶的一天，正气最弱，即便他在，也未必能压制的住丹珠……”月珊在一旁看着我们。
    
    “那个死女人花样可多呢，你这个呆子别傻傻撞进人家的圈套了。”桓熠抱着手，也不赞成。
    
    小凌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我们找一队好手去敌阵，将景王的遗体抢回来吧。”
    
    “万一抢夺过程中出了变故怎么办，而且丹珠既然出了国书，让我们亲自于今夜子时去阵前迎回娘，若是不去岂不是不孝……若是他们有心为难，那么我们也刚好有了借口，可以倾国一战，借着娘的民望，一路灭了沧麟国。”遥遥望着那片灯火，我苦笑着说。
    
    “表姐……”
    
    月珊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更鼓响起，在空旷的野地回荡。时候已经到了！
    
    我和君慕天捆上绳索，离开之前，最后望了大家一眼，抱着月珊道，“月珊，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不测，你不要有顾忌，好好打赢这场仗！”
    
    害怕自己迟疑，我拉着君慕天缒城而下。
    
    居高临下的眺望，已可初窥敌军的声势，可是站在城墙之下，平视前方，却还是让我心头震颤。要直面几百号拿着武器弓箭，随时准备冲过来砍你的人，心理素质差点都不行。
    
    “丹珠，我们依约前来，请你也现身吧！”感受到我的动摇，君慕天的手握的更紧。我们向前走了十几步，他便停下来运劲开口，声音如洪钟，远远回荡在野地。
    
    “景王有女如此，也算是福气。”守卫在阵前的军士散开，一人骑马着盔，缓步而来，竟是沧麟刚刚继任皇位的原太子桓谨。
    
    他带着轻蔑的态度，让我心头烧起一把怒火，竟然忘记了恐惧，昂首道，“我们遵守了约定，希望你身为一国之主，也能够信守承诺，以免污了您的贤明！”
    
    桓谨轻哼一声，嘴角挂着自得的笑意，轻拍双手。旁边几个低阶的卒子七手八脚推着个板车走上前来，在十步之外停下。板车是军中常见，用来搬运辎重的，上面铺着稻草。一个人躺在上面，银色的盔甲上满是血污，还插着两根断箭，隐隐发出异味，已然全无生机。
    
    桓谨嫌恶的看了一眼，挥挥手道，“那种东西，孤留着也无用处，反而触了霉头，郡主有本事尽管带走！”
    
    娘的状况，和幻境中所见无二。想不到万民敬仰，一世英名的景王，结局却是如此……我一口气憋在胸中，疼的说不出话，空垂的手紧握成拳头，指甲都嵌入掌中。可手掌的这点疼痛，却及不上心中疼痛的万一。此时此刻，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资格流下。
    
    缓缓走向前，想看清楚些，车边的士卒却飞快退开，回到阵中，巨大的盾牌拉开缝隙，露出冰冷的弓箭，直直指向我们。
    
    “陛下莫不是想在此大动干戈，以千军之力，斩我们两个手无寸铁之人于阵前吧。”君慕天的声音再次响彻。
    
    “国书是国巫所写，与孤无关，孤只不过是要杀君慕天你这个逆贼，可惜了郡主殃及池鱼。”
    
    “君慕天才不是逆贼！他乃是月凰大皇子，被你们迫害！就算天下人都责备他，你们姓桓的却没资格！”我怒视桓谨。
    
    “月凰一个小小的郡主，居然敢对孤无礼！”我的怒气反而给了他更多伤害我们的理由。“依律当诛！”
    
    他调转马头，只在最后留下一个阴鸷的笑容，剩我们二人面对着数不清的箭头。漫天的弓箭如飞蝗向我们飞过来，我忽然发觉娘的遗体就在射程之内，着急的不退反进，朝着板车冲过去。
    
    君慕天拦不住我，只得飞快冲到我前面，一把抱住我，用身体将我护住。我从他胸膛的缝隙看到寒光闪烁，胸中激荡的怒火喷薄而出。
    
    火光骤起，射向我们的羽箭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漫天冷冽的寒光化为烈火，照彻了天地。还未落到我们身边，羽箭便在半空中燃尽。另一波再度飞过来，变成一个个火球，如陨落的流星灿烂一瞬，接着灰飞烟灭。
    
    “帮我。”我在君慕天怀中小声说。
    
    君慕天回首，看到这景象，会意点头。我们双手紧握之处迸发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炽烈火色，一朵巨大的烟花冲入天际，化为一团团火球从天而落，落入沧麟的军中。
    
    大火四起，敌军顿时乱成一团，我们趁机跑上去抢夺板车。手碰上板车的推手，却是异样的冰凉，那东西仿佛是个活物，在我们二人碰触的瞬间，贪婪吸收着体内的力量。铺垫的稻草随着力量的流动被弹开，下面露出血红色的咒文，随着红光增强，娘的银盔开始出现扭曲。
    
    设局陷害了娘不够，还要这样利用毁损娘的遗体吗！那点力量我不稀罕，可是我说过一定要带娘回家！
    
    “丹珠！”随着怒火涌动，咒文的血红化为烟气冲入我的眼中，赤红变成纯正的金色。受到巨大力量的冲撞，那不太牢靠的板车终于“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板车碎裂的瞬间，沧麟大军后方的天空劈下一道金色的闪电，撕裂的幽暗的天空。旷野上响起悦耳的鸣叫，闪电落处升起一团金光，冲上天空，之后居然化为巨翼长尾，长着彩色羽毛的两只大鸟，片刻后消失在天际，黯淡的天色恢复了清明。
    
    我喘着气倒在地上，血气在体内冲撞，已经愈合的伤口处渗出血色，视线一阵阵的模糊。身后的残兵见状想冲过来，地面忽然出现一堵火墙，将他们逼退。
    
    “还能动吗？”君慕天的情况比我好了不少，只是额头上有些薄汗。
    
    “我没事！”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站起来，还先他一步，跪在娘的身边。
    
    轻轻伸手拨开散乱的鬓发，擦去她脸上的血污，我看到了她安详的模样，嘴角竟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犹如记忆中最后那一瞥。身体的不适和疼痛此刻都感觉不到，我抱起了身着盔甲的遗体，转向月凰国的方向。
    
    “娘，我们回家。”
    
    一步，两步，三步……在冲天的火光中，我带着她走向自己的故土。
    
    紧闭的城门为她而打开，城门两边的道路上，军容整齐。
    
    全军缟素，只为一人。
    
    短短的几十步路程，我却感觉犹如百年漫长，脚下渐渐濡湿，变得分外沉重。大概是因为流血的缘故，双目愈发模糊，在踏入城门后的一瞬，我终于不支倒地。
      

第一二五章

    晕倒跟我真的很有缘，不知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厄运缠身，来了这里之后，以前从来都是健康宝宝的我，受伤吃药的频率可增加了不少。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望着熟悉的帐顶，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辛苦了。”宁未尘居然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有点意外。“凤凰之怒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如今神鸟现世，天下太平的日子也不远了。”
    
    “如果早些觉醒，娘是不是就不用牺牲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头苍凉。
    
    “人皆有命数，执着无益。”他总是这样淡淡的，一副超然的臭德行，让我很不爽。“景王命中有此劫数……”
    
    “看来我们神通广大的国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置身事外，任由事情发展至此。
    
    “这是她命中的劫，却是你的机缘，我无法……”
    
    “滚！”我操起枕头朝他脸上砸过去。这就是我们以苍生为重的国师啊，顶着道貌岸然的帽子，毫不犹豫的就做出这么冷酷的事，难怪丹珠母女会如此怨恨。
    
    苍生重要，可是眼前的人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别激动，你这次用了太多力量，魂魄有些不稳……好好照顾自己吧。”
    
    他大概明了我此刻心情，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于是转身离开。独自一人的房间里，憋了很久的眼泪这才一滴一滴，无声的流出来。忽然听见门扉轻响，我慌忙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躲在被子里流眼泪。
    
    “在我面前，何必如此。”一只手轻轻搭在被子上。“如果不想在人前流泪，那便在此痛快哭上一场，然后去给景王守灵吧。”
    
    我鼻子一酸，捂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躲进君慕天的怀里，无顾忌的哭起来。棉被隔绝了我的哭声，吸干了我的眼泪，而他却让我的心一点点复原。
    
    哭过之后，熟悉整理过后，我拿出所有的坚强和毅力，戴上了景王之女的面具，做该做的事情。所幸大多事情都有他们为我操办好，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撑下来。
    
    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白天来来往往都是祭拜的人群，而我始终跪在陵寝一侧，鞠躬致谢，做一个好女儿，好臣子。景王的民望甚高，许多百姓和将士都自发的前来叩拜，送娘亲最后一程。在绵延不绝的恸哭声中，所有人都在哀悼她的离去，我却必须振作起来，为即将来临的大战鼓舞士气。
    
    望着雕刻精致的牌位，在冷冷的月光下，憋了整天的泪水这才肆无忌惮的流出来。
    
    不知不觉，今天竟已是第六日——
    
    因为寻回遗体的日子耽误了，加上祭拜的军民太多，下葬的日子一拖再拖。月珊希望能够将娘送回凤凰城外皇陵安葬，可是管家……哦，不，现在应该叫副将便和几位将军一起进谏，说要将娘葬在边境最高的山上。
    
    娘半生戎马，为国为民，如今在这里安息，守望着帝都，以英灵拱卫河山，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望着灵柩，不愿移开视线。明日便是入土之日，之后便再也无法相见——
    
    “傻瓜，难过就哭出来，何必忍得这么辛苦。”我侧头望去，一个肉包迎面飞来。可是我跪了大半天，全身发麻，肉包就这么从我手边划过，掉在地上。
    
    “你就不能好好给我吗！”我生气的瞪着桓熠。
    
    “好的在后面呢！”桓熠指指身后，小凌和君慕天端着饭菜走进来，大概怕我没胃口，特地多准备了几样，两个托盘都摆的满满的。
    
    “辛苦了。”
    
    “我只想做个让娘骄傲的女儿。”她说想看到两国归一，天下太平，至少这个愿望我想努力去实现。“可是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少。”
    
    刚想吃些东西，就看见小骆跪在门口。“属下保护不力，让主子遇险！”
    
    “不是小骆的责任。”他自责什么呢，作为侍卫，他做的足够了。
    
    “来！让我瞧瞧伤口！”庸医把我拉起来让我改换姿势，坐在椅上。“开裂的伤口才结痂就压着，也不怕化脓残废！”
    
    “有你这个神医在，我怕什么！”
    
    “如果不把你治好，岂不是变成我的责任！尘会怪我的。”
    
    “放心，你可是我的好友，还怕我对他说你的坏话不成。”而且我也没什么话要跟那个国师说。
    
    “不过你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明天开始好好休养吧，伤会好的快些。”驾轻就熟的重新包扎过伤口，他放心的坐下来。
    
    “我倒宁愿一直这样。”可惜陪在娘身边的时间，也已寥寥可数。
    
    “呆子，你难过也没用啊！赶快面对现实好不好，整天愁眉苦脸的一点都不适合你！”桓熠很郁闷的蹂躏着手中的包子。
    
    “好啦，我不愁眉苦脸总行吧！我要吃饭了，不过分量只够我一个人吃，所以你陪我吃饭好了，”我笑着说，“你们其他人就去休息吧！”
    
    大概是我带着虚弱的样子有点可怜，几乎没人反对我的意见，跟我辩解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剩下我和君慕天两个人相对而坐。
    
    这次换我问他，“你有什么打算呢？已经都来到月凰，还见了月珊，难道……”
    
    “不知道，可是我也说过，并不贪图那个位置。”
    
    “那不是什么需要贪心的地方，亲人血缘是无可替代的。如今两军交战，时局混乱，很多事实在难说……我已经失去了，不希望你也有遗憾。”
    
    “我会打算一下。殿下对此事并不知情，还是等一阵吧。她身为主将，已经有许多事要烦恼。”君慕天果然想的比我多。
    
    他已经有打算，我也不必多说什么，只是苦涩的喃喃自语，“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这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还有我。”君慕天隔着桌子，抓住我的手。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被他拉着起身，一起站在灵堂的中间。望着娘的灵位，他跪在地上，“皇姨，从今以后，小月由我来照顾。我发誓，您牺牲性命守护的，我也会拼上性命，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这代表他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
    
    “誓是可以随便乱发的吗！万一……”
    
    “不会有万一，我说出口的就是我此刻心中所想，发自肺腑。”
    
    我抿着嘴，跪在他身边，“娘，您的心愿琳儿一定会实现的。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您再为我担心。这个说要守护我的人，是我心中所爱，虽然没来得及介绍给您，但是此时此地就请您做个见证……”说到后来，话语不自觉哽咽起来，明明是开心的事情，眼泪却忍不住掉落。
    
    君慕天将我揽入怀中，轻吻我哭得红肿的双眼。温热的唇缓缓向下，在我的唇间停驻。气息交融，两股力量在我们二人之间回旋往复，淡淡的光晕将我们包围，驱走了夜晚的清冷，照亮了所见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二六章

    景王最后安息之地在一个风景极好的地方，位置乃是国师亲自择捡，虽然此时战事吃紧不宜大举操办，但是有全城军民相送，却也不失体面。
    
    这一整天我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度过，古代的葬礼风俗十分的复杂，娘身居王位，即便是简化了许多仍旧是忙了整天。
    
    待一切结束，我提着酒壶小菜，坐在她的墓前。对我来说，如此安静的与她相处的时候，我才能够放肆的表现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思念。曾经在王府里相对而坐，让我不自在的用膳时间，如今回忆起来，竟是如此珍贵。当时只道寻常，人往往如此。
    
    “这是女儿亲手做的小菜，也不知道娘喜不喜欢。我们一起吃饭的机会太少，今天对着那些锅碗瓢盆，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娘喜欢吃些什么。”记忆中，她总是不露声色，气度威严的坐在那里，而她女儿我偏偏是个不太会察言观色的迟钝家伙。
    
    当初应该厚脸皮一点，大胆一点，多和娘交流些，亲近些的。
    
    “不过管家说，这是您最爱喝的酒。”我拍拍同时提来的小酒坛子。“闻起来就很辛辣呢，听说是北关特有的。管家说，当初娘在苦寒之地征战，全赖这酒暖身，有一次遇敌被困，还靠它救了您的性命。”
    
    晚来风疾，吹动山坡上的苍松，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动，仿佛在回应我的自言自语。
    
    我摆好大碗，倒了满满的两碗，一碗泼在墓前，然后举起另一碗酒。“女儿虽然酒量不济，可是今天，就让我陪娘喝一杯吧！”
    
    虽然我是说想一人独处，可是周围少不了人保护，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分外的豪气，举起大碗一饮而尽。这酒的确够烈，看似无色透明，喝进去就跟辣椒水似的，像在口中点了一把火，直直烧下去，点燃了我的整个身体。
    
    一碗饮尽，握碗的手顿时有些虚软，粗陶的大碗滑落，碎在了墓碑的前面。发昏的脑袋也不管何时何地，居然靠着墓碑就失去了知觉。
    
    看吧，我果然不会没人管的。昏天黑地的醉过一阵，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这就是狠狠醉倒的感觉吧，整个人好像腾云驾雾，飘起来了——
    
    不对，正确的说我现在似乎飘在了半空中，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熟睡的自己，就像是灵魂出了窍。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盘旋，我重重闭上眼睛，拼命往那具身躯里移动。
    
    我就这样手舞足蹈的醒过来，身体仿佛极度缺氧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从未有过的压迫和沉重让人难受。
    
    不知为什么，耳边回荡着宁未尘不久之前说过的话。
    
    不知出了什么事，可是我想留在这里。万一再出了什么意外，莫名其妙的无法再回到乔月琳的身体，或者是穿了回去就糟了。即便有些不愿，如今我能求助的人只有一个。
    
    缓过气来，我一刻也不耽搁，换过衣服就去找宁未尘。时值深夜，灯火零落，方向不辨，好在路上偶尔遇到巡夜的士兵，一边走一边问路，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国师看来不是个闲差，如此夜深之时，他的房间都是灯火通明。我站在门口，脑子里还在组织语言，门却自己开了。
    
    “晚上好啊。”我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对他挥挥手。
    
    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切，似乎仍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刚刚似乎灵魂出窍了，是不是跟你说的魂魄不稳有关？”我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直奔主题。
    
    “不错。而且我这几天连续起了几卦，发现除了你自身的力量之外，还跟先代国师预言的灭世之日有关。不久之后，就是数百年一遇天狗食日，到那时晨昏不分，万物混沌，阴阳之间的界限也会跟着产生裂缝……凤凰封印之下的地狱之门也会打开，如果不能阻止，只怕恶鬼尽出，会变成一场浩劫。”
    
    “那么我和君慕天去迷雾之林，守住封印不就好了。”
    
    “以你们目前的力量，加上神木守护，或许可以阻挡，只是……君慕天仍旧身负恶咒，万一被地狱之门溢出来的邪气所惑。”
    
    提起这么严肃的事情，他脸色居然未变，怕是早已有了应对之策。“那么就先行除去恶咒就行了吧！以前你不帮忙，是因为君慕天是沧麟国的傀儡，如今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了吧。”
    
    “以你们二人的力量，如今要除去诅咒并非不可能，而且我测算到过几日就会有七星合月的异象，虽是灭世之始，却也有异常强大的力量。这诅咒是用月凰国王族，九个人的王室之血立下，只要以同样来自于王族的纯净之血为引，加上这股力量，那恶咒未必能与之抗衡。”他的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指出七星合月的大致情况。
    
    “那就行动啊！”宁未尘既然说出了口，应该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放点血，就当捐了。”
    
    “行动之前，我有些话必须说。”这回他的脸色倒有些变了。
    
    “难道他会有危险吗？”我担心的问。
    
    “不是他，是你。”宁未尘道。“七星合月会打开时空之门，以你如今的情况，万一施术的时候有半分偏差，恐怕你的魂魄就会彻底离体，被卷入时空之门里。走运的话或许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可是更有可能会被吞噬，永远迷失于其中。”
    
    有可能会被抛回自己的世界啊。我双腿有些无力，坐在了椅子上。曾经是如此期盼的事情，现在听来却让我的心一阵阵憋闷。“可是这股力量也是唯一能帮君慕天的了，对吗？”
    
    “七星合月，百年难求，错过今次的机会……”
    
    “宁未尘，你太狡猾了！”摸摸几上犹温的茶壶，我咬牙望着他，“你明知道我没法拒绝，还要我做这样的选择吗？不论你还是我，都不能拒绝。”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吧。
    
    “我作为守护者，会尊重你的选择。”
    
    “如你所愿。”哪怕有那么一次，我也想违逆他的意思，让他断送那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可是至少这次不行。我在意的人，唯一重获新生的机会，就算拿性命当赌注我也要搏一搏。
    
    “尘定竭尽全力而为之。”
    
    “大事上我相信你，一切就拜托了。君慕天那边，让我去说吧，若是他问起，你也要报喜不报忧，免得他分心。”
    
    说完，我就拂袖离去。推门走出去，抬头望着满天灿烂明亮的星辰，我的心中居然有丝丝缕缕的不舍。即便是奢望，未来的日子，我也想牵着那人的手，沐浴在这片星光之下。
      

第一二七章

    “我有个好消息！”大清早，我就端着早餐去告诉君慕天这个好戏。
    
    君慕天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练功，实在让我这个懒惰鬼相形见拙。看他已经穿戴整齐，我来的时候应该刚好。运动完了，吃顿丰盛的早餐最合适。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大概是担心我会宿醉，仔细盯着我瞧。
    
    “没有！我昨天半夜就醒了，而且还做了个好梦！”我放下托盘，兴奋的说：“我梦见你体内的诅咒被祛除了！然后我们两个开开心心，远离朝堂和是非，一起四处游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倒是冷静。
    
    “我的梦常常会带有预知的未来啊！而且为了确认，我还特地去找了我们的国师大人！他起卦占卜之后，说过几日会有七星合月，这股力量可以帮你！”我把他摁坐在椅子上，坐在他对面很认真的说。
    
    “真的可以吗？”此刻他总算是有些按耐不住，露出了我想象中的期待。他或许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可是被恶咒缠身多年，大概也有些丧气，不敢让情绪太过外露。
    
    “宁未尘可是金字招牌呢，不信我，你也该相信他啊！”我自得的抓起包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只要去除了恶咒，你就不必再受人控制，可以重获自由了。”
    
    “若是如此自然好，可是宁未尘没说其他事情吗？”君慕天可真淡定，换了我，如果多年的顽疾能够治好，肯定开心的跳起来。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没有啊。”我慌忙摇摇头。
    
    “小月不必对我隐瞒什么。以你的个性，若事情这么乐观，你昨晚就该开心的跑来跟我报喜了。”
    
    我一听，咽了一半的包子在喉头噎了一下，灌了大半杯茶才吞下去。可是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却无法再那样理直气壮的说下去。我是不是太容易被看穿了，该好好锻炼一下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不过既然打算隐瞒，我也没这么容易就缴械投降。
    
    “你原本的诅咒是以血祭完成，宁未尘说这次也要以鲜血为引……虽然怕血又怕疼……不过你放心，我血很多的！不行再找月珊借一点，不会有问题！”还好我有准备，刚刚虽然慌了，总算也还能应付过去。“我今天早晨就打算吃红枣粥呢！虽然时间紧迫，不过照三餐补，也能应付。”
    
    “仅此而已吗？”君慕天望着埋头喝粥的我问。
    
    “当然！科学研究表明，人偶尔流点血，还能加强身体的造血功能呢！”再问下去，我肯定露出马脚，于是乎就开始东拉西扯。“江湖上那些大侠，哪个不是成天被人砍，还照样活的滋润。”
    
    “胡说。”
    
    “你别光顾着说话啦！这顿可是我亲自监工的，还在旁边打了打下手，你得多吃点才行！”我盛了粥，连着包子一起塞给他。堵住他的嘴，我就不必再思考该怎么让他安心。
    
    “小月。”他似乎没我想象中那么好打发。
    
    不行只能使出最后一招，美人计啦。
    
    我抹抹嘴站起身，绕到他的身后，默默的环住他的肩膀，“没人比你更清楚这个咒有多么恶毒，多么折磨。要清除那样的东西，付出代价去交换你的自由是必然的，可是就请你相信我一次吧，我们付出的绝对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果然还有其他吗。”君慕天似有所悟。
    
    我扁着嘴放开他，“你还不了解我啊！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如果太危险，你肯我都不肯呢！安心吧！觉得不好意思，今晚陪我约会看星星吧！”
    
    我大摇大摆的开溜，免得再被套出什么。到庸医那儿换药之后，还得去宁未尘那里看看他准备怎么办。
    
    走到院中，脚上的伤口有些刺痛，于是我便停下来休息。“小骆，你在吗？”
    
    “主子。”果然是尽忠职守，我一叫他就出现。
    
    “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一路的追兵甚少，他的功劳可不小，但是估计也受到不少追杀。这段日子事情太多，竟也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主子安然便可，骆飞未能在主子危险之时守卫身旁，也有失职之嫌。”
    
    说话还是硬邦邦的，可是相处久了，不禁觉得他这么古板的样子也挺有趣。如果我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乔月琳是不是也会回归本位？那样精明干练的主子，想必更合他的心意吧。
    
    “小骆，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变回失忆之前的样子，你会想念现在这个不太像样的主子吗？”真的回去了只怕没机会问了，现在先问问看吧。
    
    “会。比起过去，骆飞更希望主子能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生活。”
    
    小骆回答的很诚恳，不必去判断什么真伪，听在耳朵里我觉得很开心。还以为他要说出类似“主子就是主子，变成什么样都是主子”之类的话。
    
    作为回报，我希望他也能够开心的生活。“小骆，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我放你自由。”
    
    “主子，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骆飞惊的站直了身体，连谨守的礼仪都忘了。
    
    “不，你做的很好，而且是太好了。只是你自小跟着我，就像影子一样生活，没有自由。以后的日子，我希望你只是做我朋友，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是不是我这个决定太过突然了？为什么小骆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我太莽撞了，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还没这个打算，也可以继续做我的侍卫，”我慌忙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不过你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若是有了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开口吧！”
    
    说了要给人家自由，就应该把决定权交托到对方的手中才是，否则就是擅作主张的伪民主。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扶主子去换药吧。”
    
    “嗯。”
    
    小骆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尽职尽责的做他的好侍卫，可是眼角眉梢却挂着若有若无的落寞。我是不是太急了，都怪那个宁未尘危言耸听，害我都忍不住想事先安排好一切，免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不行，要镇定啊，要乐观点才行，这种好像交代后事的似的举动，太容易被人看穿。
      

第一二八章

    “在忙？”我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伸进一个脑袋朝内张望。宁未尘正埋首于一堆书册当中，那高度，跟我高三那年书桌上筑起来的“高墙”有的一拼。“国师大人，这是在预习，还是……复习？”
    
    我嘿嘿笑了两声，事关自己的未来，还是得问问清楚才是。
    
    “这些书册早就看过了，如今我在测算阵势的构成。”宁未尘总算说了句让人安心的话，“进来吧。”
    
    “测算？”我带着问号走进房间，果然看到书册包围中，一幅图摆在空位上，旁边摆着一堆大概是用来测算的零碎竹片。“一般高人不是掐指一算，就能知过去未来吗？”
    
    看我无聊的拿了一块竹片起来，宁未尘紧张的将它夺下，依照原样放回原处，“那些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如果你想试试看，我也不反对。”
    
    “有我能帮忙的吗？”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做。
    
    “那就找五个愿意以纯阳之气，支撑阵法的男子吧。”
    
    “现在在打仗，男丁要多少有多少！还是……你要童男？”我抓抓头，“目标太大，选择太多，反而不好找。”
    
    “此五人必须在生辰命格方面匹配阵势，压住东南西北中五处的外邪之气。”宁未尘不理会我的胡说八道，认真解释。
    
    “那要怎么找？我总不能一个个的去问生辰八字，然后让你算吧。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几万人啊，算出来估计七星合月的异象也早就过去了。
    
    “找你相信的人。”他如是道，“星象的力量很可能会引发幻象，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数，若意志不坚，心意不齐，最危险的可是你。我目前只算出风离是合适的人选。”
    
    “那就照这个势头继续找下去吧！”有种感觉，我需要的人就在身边。“如果真的是要找可以托付生死的人……骆飞，凌澜，桓熠……”
    
    正在发愁还有一个人该怎么办，居然就有人送上门。
    
    “小月的人选当中，难道没有我吗？”推门进来的竟是乔月璟。卸去那遮挡的面具，他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哇，真是天下红雨了，大皇子居然能到边关前线来晃荡？”事情太突然了，原谅我无法再此时此刻表现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大概最近坏事一件接着一件，我想什么都忍不住带点悲观。
    
    “本应更早前来的，只是边关到凤凰城，即便是加急文书也会耽搁几日。听说景王出事，我就立刻奏请母皇，赶来边关，却还是来迟……”话语断在中间，无法再说下去，他大概是怕提起我的伤心事。
    
    “既然知道迟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是更好。”仔细看，他满脸的倦色，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骑马再快，耗费的时日也绝对不少，他能在得到消息后这么快赶来，只怕是把路上该用来休息的时间都充分利用了。
    
    “因为想见你。”乔月璟毫无预警的突袭，将没防备的我抱在怀里，本想挣脱，却听他道，“想亲口对你说……辛苦了。”
    
    安慰的拥抱让人觉得温暖，如同亲人一般安心。“谢谢，不过你要帮的人是真正的大皇子……”
    
    我放开他，对于他肯帮忙这件事是很高兴，只是让他担风险去救君慕天，会不会不太好。
    
    乔月璟倒是没那么介意，“我代替他活了二十几年，总该为他做些什么。”
    
    “那就谢谢你了！”多一个人肯帮忙自然是好，“你们肯定有话聊，我现在就去问他们的生辰八字，不打扰你们了！”
    
    直觉这东西真厉害，我提出的几个人，经过测算居然都通过了。不过大致说了一下前因后果，他们就爽快的将事情答应下来。因为接下来要斋戒沐浴，修心养性，我只好将感谢的宴会推迟到以后。
    
    回房打坐调息了一阵，我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的天下，开心的打算去找君慕天，谁知开门却发现他在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
    
    “来了也不说一声。”看门外伫立的他，我嗔怪道。
    
    “反正也没事。”他一晚都是这样，眉间凝忧，笑容都觉得勉强。
    
    “开心一点好不好，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我忍不住伸手，点点他始终纠结的眉心，“国师大人都说，若无意外，有七八成的把握呢！”
    
    “若以其他人和你的安危，换取未来的自由……”
    
    “胡说什么，我是在为了我未来的安危努力而已！”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你体内的诅咒虽然暂时被压制，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犯病啊。如果每个月圆都来个大变身，然后到处杀人，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挽上他的胳膊，我拉他到回廊上，“说了今天陪我看星星的，不许皱眉头！”
    
    抬头就能看见灿烂的星光，皎洁的明月，难怪古代但凡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都少不了写些关于星月的诗词。这样的景色，我总是越看就越觉得喜欢。
    
    “凤凰城的星光，也很漂亮。”我望着天空道，“战事结束，我们游历的第一站就定在那里吧。”
    
    “那里真的那么好？”他怎么会看不出我的意图。
    
    “那里是你原本应该要生活的地方。”我其实也并非纠结什么皇子的身份，“我想和你一起看看那里的街道，那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生活，还有在那座宫殿里，你的血亲。很多东西，是斩不断的，就算不在乎，也要去面对。”
    
    “其实与其说不想，可能我心里更多的是害怕，怕他们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又或者……不过有你陪我，我愿意试试。”他揽住我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这么依赖我啊……如果我消失了，怎么办？”靠在他肩头，我轻声问，“你会不会去找我？万一找不到……”
    
    “你怎么会消失呢？”君慕天紧张了起来。
    
    说漏嘴的我，慌忙开始解释，“两个人相处，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万一我们吵架了，我说不定会躲起来，让你找不到！让你担心！”
    
    “不会的。”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也伸过来，好像守护什么珍宝似的将我紧紧抱住。“如果你想跑，想躲，我就这样紧紧抱着你，让你没机会离开我的身边。”
    
    “切，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希望到你八十岁的时候也能这么说！”我拍掉两只勒的我有些难受的手。“夜深了，去休息吧！”
    
    我径自爬起来，小心顺着梯子爬下屋顶，却不见他下来。仰首望着屋顶，留恋的注视了片刻，我最终还是推门进屋。
    
    离开，对我来说早已经是如挖心掏肝一般的难过，经历了这么多，我大概没办法像某些同志们那样，把一切当做一场梦，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
    
    “笃笃笃。”寝室里的小窗户几声轻响，有人站在窗边，轻叩窗棱。
    
    打开窗户，我看见窗外站着的竟是君慕天。刚才半天没看到他，原来是从另外的方向下来。“不是说夜深了，各自回去休息吗？”我双肘撑着窗框，托腮问他。
    
    “我还睡不着。”他说着，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怕你心里也想着那些事，所以在花园采了助眠的香草给你。”
    
    “伴香入眠，应该会做个好梦，不错。”我伸出手想接过来，可是他却似乎故意在耍我，不肯将手伸的长一些。
    
    我扁扁嘴，不服输的伸长胳膊，将身子探出窗外，明明应该是接受送花，如今这架势却像是在抢夺了。
    
    “你再不给我就不……”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上前一步，将浅浅的一吻印在我的唇畔，然后迅速移开。趁着我在发呆，他将香草塞进我的些微僵直的手中，另一只手迅速将一朵半开的小花别入我发间。
    
    明明是他主导这一切，得手之后，君慕天却说了声“好好休息”，把我推入窗内，飞快关上窗户就自顾自的走掉了。
    
    我面对窗户站着，当反应过来，手指轻触发间，回忆刚才那个瞬间，幸福的笑容尽情绽放于脸上……即便此刻我正对着窗户傻笑，那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二九章

    以沙土卵石垒成一圆一方两个轮廓，寓意天圆地方，再以朱砂银笔在其中绘制符咒。中间的圆形被奇怪的符号写满，却隐约形成如阴阳两极般的形状。正前方摆着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据说是用来凝聚天象之力，看阵势还真不小。
    
    五个人按照宁未尘的指示，分坐在五处，而身为阵首的宁未尘则立于东面的放置镜子的石台上。
    
    除了这个阵法，宁未尘还准备了好几道防止干扰的结界，可是到底能撑多久，却只能听天由命。距离七星合月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已经各自在既定的位置上凝神打坐，汇聚力量，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忽然，一股如电流般的力量冲入我的体内，只听阵势四方铜铃响动。
    
    “合月之日，天地混沌，逆天之时，神火祛邪……”我耳边响起宁未尘的声音。一旦阵起，我们居于阵中之人心意就会相通，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虽然便于沟通联系，但是若有人心意动摇，或者心生恶念，必定会影响到其他人。
    
    来了！我和君慕天同时抓起自己腰间银质的匕首，咬牙划破掌心，双掌相贴。灌入体内的力量顺着手掌缓缓度入他的体内，只见一股黑气渐渐在他眉心凝聚，周身弥漫着血色。
    
    如宁未尘所言，这就是他恶咒的根源！
    
    我精神一震，口中念咒，双掌相交之处，白色的冷光和红色的血光如两堵墙互相推拒。大概是星辰合月之势渐渐增强，我体内的力量也逐渐占据了优势，一点点的将红光推开，向君慕天的体内冲进去。
    
    铜铃声一下一下，循着一定的时间间隔响动，一切进行的正好。
    
    白光虽占优势，可入势却缓慢，眼看就要延伸到他的眉心，将黑气吞噬，却停顿了下来。
    
    “五人合力，助月之势！”
    
    宁未尘的声音一起，周围五人同时结印，五色的光芒自他们手心跃起，渐渐形成光球。犹如夜明珠般闪烁的光芒仿佛被什么所吸引，逐一离开各人的掌握，朝着君慕天和我飞过来。
    
    五色光球飞到身边，却不像天象之力直接打入体内，而是一点点吸收着灵力，增强光芒，随着我们周身凝聚的力量盘旋飞舞，形成一个圆圈。
    
    君慕天的身体正承受两股力量的争斗，看他微微颤抖的手，大颗低落的汗珠，就知道他并不太好过。如果能赶快结束就好了……
    
    “不要急，循序渐进。”心思才刚刚一动，宁未尘的声音通过传音术传入我耳中。
    
    我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让有些波动的力量重整旗鼓，渐渐包围那团黑气。有阵中五人的力量相携，原本胶着无起色的状态开始有了好转。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进行顺利的时候，一股乱流裹挟着沙尘和枯叶扫过来，铜铃开始急促的响动，仿佛带着警告的意味。
    
    “丹珠！”我们几个人的心里同时响起了这个名字。
    
    想看看周围的情况，尘土却在我四顾之时飞入我的双目，两眼一阵刺痛。
    
    “疼，看不见了。”我紧紧闭目，眼泪不断的为了清洁眼中的异物流出来，可是那疼痛的感觉却越来越让人难受。
    
    作为阵眼的我因此心情一乱，君慕天体内抵抗的力量趁势高涨，竟将我的力量又逼了回去。
    
    “稳住心神，灵台清明，我自会守住法阵！”
    
    听宁未尘的提醒，我狠狠张嘴咬了一下嘴唇，丝丝腥甜的味道和痛感，让我随着心神摇曳的力量再次稳定下来。
    
    看不见外间的情况，可却清晰的感觉周围愈加猛烈的风。风势越来越大，夹杂其间的碎石和沙土如利刃，一刀刀划过脸上，手上，身上……
    
    “邪气将出！”居于背风位小凌的声音响起。
    
    被逼迫出君慕天体外的邪气，必须在阵内以凤凰绫捆缚消灭，否则不仅有可能再次回到原来的宿主体内，还有可能会危及他人。只是祭出凤凰绫需要看准时机，我此刻却双目无法视物，该如何是好？
    
    “我把恶风压下去，风势一停，切不可犹豫！”
    
    宁未尘护着阵法，要兼顾全局，哪有那么多余力去对抗丹珠？还在担心，只听耳边一声清啸，“表姐，我来帮你们！”
    
    长剑嗡嗡作响，我手中缠绕的凤凰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阵阵发烫。
    
    邪风止息，双眼的疼痛也减轻不少，我满眼泪水积蓄眼底，在睁开的瞬间大颗滚落，冲走了不适感觉，视野渐渐清晰。原本凝聚眉心的黑浊之气此时竟然消失不见，正一点点从君慕天头顶的百会穴冒出来。
    
    阵中包括我在内的六人手指反转，调息，一鼓作气将可以凝聚出来的力量全部推入君慕天的身体里，邪气被我们一冲，终于脱离了他的身体。
    
    趁着邪气离体，却又未离开阵法控制的时候，我的手臂挥动，释放出缠绕臂上的凤凰绫。神器如一道闪电划破法阵，将邪气包裹其中。初初还感觉到抵抗之力，但很快的，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凤凰绫的正气所净化吸收。
    
    “邪气已除，大家辛苦了。”
    
    那最后一次力量的汇聚已经让所有人精疲力尽，我强撑着到邪气彻底消失，也已经是四肢乏力，满身的大汗。
    
    可是听见宁未尘的告知，我终于露出笑容，松懈的垂下手臂。一股力量却在此时反冲过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力量，君慕天的背后闪现七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我被耀目的光晃的睁不开眼睛。
    
    “是被封印的凤……”
    
    大概是一直抵抗着恶咒的神鸟，突然感觉到体内失去了与之抗衡的力量，这才会失控吧。原本就是被强制的封印在君慕天的体内……
    
    它也想自由吧。
    
    正为此觉得高兴，本能的感觉到背后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正在接近，吃惊的回过头，眼前却骤然被黑气所笼罩。阴寒的气息瞬间吞噬了我的五感，在我毫无防备，力气几乎耗尽的时候，狠狠撞进我的心口——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羽毛，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在无尽的黑暗中游荡。害怕的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飘来飘去，想寻找熟悉的人的身影，到哪里却都是徒劳。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着，随时会跑出来将我完全吞噬。
    
    是梦境吧！
    
    我努力提醒自己，眼睛一闭一张之间，发现周围的景物终于有了变化。
    
    是逆天之阵！虽然阵势已经被阴风吹的七零八落，咒文也被尘土掩盖了大半，可是所有人都还在，他们似乎在围着什么……对了，那个位置是我的所在！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绝望，难道宁未尘所说的可能性，终究还是成了现实？
    
    我不要！我不甘心！
    
    悬浮在半空，我朝他们飞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面色惨白，如活死人一般毫无知觉，却仍旧呼吸着的那具身体。
    
    “我在这里！我没有离开！你们谁看看我！……”我急躁的在他们周围打转，手指想触碰，却只是徒劳的陷入他们的身体。我如今大概只是幽灵一般的东西……
    
    不行，我要回去！
    
    我后退了一些，然后看准自己的身体所在之处，朝着她冲过去。眼看就要接近那身体了，身后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抓住，将我拖向未知的地方。
      

第一三零章

    “我们又见面了。”丹珠站在圈外，冷冷看着我。
    
    这就是我的归属之处吗？刚刚清醒过来的我，飘荡在半空中，四下张望着。
    
    熟悉的柱子和石刻，虽然洞顶已经坍塌过半，已经看不出原来壮丽的形貌，我却依旧认得出这是什么地方。
    
    想不到兜兜转转的绕了半天，终究又回到了祭坛神殿，回到了这个皇朝的原点。
    
    不过我现在对朝圣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赶快逃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低头向外冲去，已经是灵体的我却好像碰到一座无形的墙壁，触碰到的瞬间，淡蓝色如电流似的东西被触发，形成一个圆柱形的牢笼，试图逃脱的我被这道障壁反弹回去。
    
    “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只是趁人之危而已。在你力量最弱的时候，把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赶出来。”丹珠穿着华丽的服装，一小步一小步在圆圈四周移动。
    
    “我不是冒牌货！”这么一说实在说出了我心中的痛处，我大声反驳，“乔月琳喜欢我的生活，我喜欢她的生活，我们是交换！”
    
    “交换啊。”丹珠嘴角泛起讽刺的笑意。“你们倒是适应的很快呢，不过世间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
    
    “你抓我来到底想怎么样？”我敲打着那禁制，却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难道要把我送回去？”
    
    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七星合月已过，时空之门打开的时机你错过了，还以为能回去吗？”丹珠停在我面前，“我可不会浪费自己的力量。乔月琳不想回来，你也回不去了！”
    
    “不放我，也不送我回去，那你想干什么？关我一辈子吗？”
    
    丹珠疯狂的大笑，“现在那个躯壳里没有灵魂，就算勉强维持性命，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不过放心吧，等到灭世天劫来临，你的痛苦很快就能结束了。”
    
    “你这个疯子！跟你有仇的人早就回归尘土了，你们母女却要把全世界都当敌人吗！”我不甘示弱的大骂。
    
    “还有力气骂人啊，那就多骂几句吧，你很快就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从宽大的袖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已经布满了青黑色的图腾，看不出本来的肤色。在手触碰到光柱的时候，无形的光柱激荡出幽深的蓝色光芒，似洪水般朝这四周蔓延。
    
    光满过处，地面闪现出蓝色的咒文，待蔓延开去，我竟发现那阵势跟宁未尘布下的逆天之阵有些相似，可是规模却更大，几乎布满了整个大殿。
    
    “很漂亮吧，我的灭天之阵！”丹珠转过身，背对着我，言语中带着丝丝狂喜。
    
    “灭天？”
    
    “是啊。而你，则是我的阵眼。”丹珠回首张望，“你的灵魂之中融入的神力，再加上此处的地势，足以支撑起这个阵。天狗食日之时，阵法就能破除大殿之下被封印住的阴界大门。”
    
    “之所以封印，就是为了隔绝阴阳两界，防止地下的恶鬼出来作祟，你却要把它们都放出来？”宁未尘说过的天劫难道是这个吗？想不到我竟然莫名其妙成了帮凶。
    
    “难道不想看吗？乾坤逆转，恶鬼肆虐，将一切毁灭，然后重新开始。”
    
    “骂你是疯子都是在侮辱疯子！”
    
    “只要能被人记住，就算是恨又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懒得再跟她争辩什么，干脆四处寻找结界的薄弱之处，想寻到哪怕一点逃出去的机会。她在圈外站着，冷冷看我，带着胜者的微笑。她很自信吧，自信我逃不出去，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的魂拘，是用你的血做引，你是逃不出自己血肉的束缚。四处乱撞也就只有现在了。”
    
    还未明白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圆圈里忽然燃起蓝色妖火，带着足以燃尽一切的力量。烧灼的疼痛让我停在半空，痛苦的抱着身体。从没想到，原来灵魂离体之后，居然还能受到这样的伤害。
    
    “你这身力量能为我所用，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如果不是有人碍手碍脚，你哪有机会在异世过那二十多年的安乐日子，如今的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
    
    “我才不是为了实现你们不切实际的恶念才来这里的！”
    
    “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受苦的！灭天之日，宁未尘和其他人都会过来陪着你，跟我一起目睹天地毁灭的景象！”
    
    妖火熊熊燃烧，我感觉力量也随着疼痛开始流逝。可是怎么能放任丹珠如此利用我……
    
    既然她想吸收我的力量，那么就说明我的力量仍然存在于魂魄之中。双臂紧紧抱着腿，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蜷缩起身体，我缓缓在周身燃起凰火抵御。
    
    耗尽力量也无所谓，大不了玉石俱焚，总比被这邪火吸干了强。至于他们，是否知道我在这里，是否有办法救我？
      

第一三一章

    封闭了五感，如尘埃飘荡在结界当中，我以为就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熬过这一切的劫数，可惜该来的总是会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强悍霸道的力量穿过结界，直冲我虚无的身体，自我封闭的力量随之被打开。
    
    力量稍稍失衡，妖火再度将我包围，两股力量重创之下，我几乎就要魂飞魄散。睁开眼睛，君慕天提着金剑站在圈外，嘴角挂着一丝血痕，看来受到冲击的并不仅仅只有我。一击不能让我脱困，君慕天再度举剑，身后追上来的宁未尘以最快的速度挡住他。
    
    “住手！结界连着她的魂魄，强行突破只怕她的魂魄也跟着打散了。”
    
    还有一个人跟着跑上来，竟是小骆，背上还背着……我？不，应该说是我失去魂魄的躯壳。“国师，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强行突破也不行，魂魄离体太久也不行，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君慕天几乎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还有一炷香就到天狗食日，即便大军压境也未必能拖住丹珠太长时间，可是我们现在却连她是否安好都看不见！”
    
    他们还是来了吗？我四下张望，却不见了丹珠的影子，可是她疯狂的话语却回荡在耳畔。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被月凰的军队拖住，如今不在此处反而更加让人担心。
    
    我忍着火焚之苦着急的捶打着结界，想提醒他们快离开这里，可张开嘴却发现声音根本发不出来。对于我努力提醒的动作，他们似乎也视而不见，只是着急的围绕着光柱团团转，以期寻找到一丝破绽。
    
    “真热闹啊！”一道声音冷冷的划破大殿，我回身望去，身后巨大石柱的阴影处走出两道人影。
    
    “如今两国倾尽国力，背水决战，沧麟的国君和国巫居然在此地出现，难道就不顾惜战场上为国奋战的千万将士吗！”宁未尘戒备的望着他们道。
    
    丹珠冷哼一声，“月凰国师如今不是也在此处吗！”
    
    “国巫神机妙算，布下这巨阵，一旦启动，我沧麟便可有鬼神相助，区区月凰数万军队又算得了什么！”已经身为沧麟国主的桓谨自信的同丹珠并肩而立，仿佛胜利已经近在眼前。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个灭天之阵开启的结果，还傻傻的跟着丹珠来，想看不费吹灰便得胜利的景象。
    
    “这阵势的确可以开启阴门，可是否真的能请到鬼神相助，陛下又如何得知？”宁未尘早就洞悉了丹珠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提点。
    
    “宁未尘，此时此刻你还有心思在此迷惑朕！难道比起国巫，你这个敌国国师更加可信不成。”大概是丹珠给他灌了不少迷汤，宁未尘好心的提醒却成了离间之计。
    
    “时候就快到了呢！”望着洞顶露出的一角天空，丹珠发出期待的感叹。
    
    “珠儿，住手吧！师傅和师母的恩怨早就过去，你何苦要做到如此地步！”宁未尘转而劝解丹珠。
    
    拜托！这种争分夺秒的时间，他还想讲大道理让人弃恶从善吗？如果这么容易来个悔不当初，大团圆结局，只怕瞬间就会漫天板砖和口水将我吞没。
    
    “说什么也无力回天了，最后的时间，我就让你们见面叙叙旧吧！”丹珠大袖一挥，我周身火焚的疼痛和压力瞬间消失，隔着结界，一直无法发声的我居然喊出了一声“走”。
    
    “小月！”君慕天听见我的声音，立刻跑上来。
    
    “你们快走！丹珠是故意引你们来，她已经决定要启动灭天之阵！”我敲打着结界，大声提醒他们，可是当那三人看到我浮在半空的样子却愣住了。
    
    “你……”
    
    看到他们迟疑，我又看了看被小骆背在背后的乔月琳的身体，恍惚间明白了他们异常的理由——我的魂魄被丹珠抽离了身体，如今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大概是我原本的模样，而不再是乔月琳的面目。
    
    “看到这个冒牌货，感觉如何？现在走还来得及！”丹珠在我身后幸灾乐祸。“宁未尘，你从异世拉来的人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真正的我……”不理会丹珠，我贴近他们，从他们的眼中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久违了，这张曾经看了二十多年的脸，不知不觉竟然变得好遥远。“在乔月琳坠崖之后，她身体里的就不再原来的她了。”
    
    君慕天沉默了片刻，将剑换了只手拿，轻轻抬起右手，隔着那道无形的屏障，紧贴我的手，“诅咒已除，和我约定的未来，小月还愿意陪我一起实现吗？”
    
    我点点头，“就算只剩下这一缕魂魄，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国师，有没有办法！马上把她救出来！”君慕天敲打结界却无计可施，转身去找宁未尘想办法。
    
    “这结界是以我的血为引，没办法破解的！快走吧！趁现在还有时间，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我摇头提醒他们，“她要凤凰的神力，你在这里不是正中她的诡计！”
    
    “就算走，我也要带你一起！”
    
    “国巫，既然他们如此情真意切，看在一场相识，你就送他们一程。”桓谨如同一个得胜者，骄傲的睨视一切。
    
    “陛下仁慈！”丹珠微笑着注视桓谨，一只手伸入袖中，缓缓的移动，最后竟拿出了一把样式古朴，雕刻着血色图腾的三刃匕首，围绕着深深的血槽。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肩朝着我们走过来。
    
    “宁未尘，月凰将破，孤念你是个人才，若此刻弃暗投明，愿意助国巫一臂……”自得的话尚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痛苦的向前跌倒在地，背后赫然插着那把曾握在丹珠手中的匕首。
    
    “凤凰之力，天子之血，这灭天之阵总算是完整了！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当中，丹珠的双手沾染桓谨的鲜血，双瞳似乎也被染上了血色。“匕首上抹了麻药，不会有太多痛苦，也算是丹珠对陛下的一份心意！”
    
    桓谨的血顺着血槽汩汩流出，仿佛有生命一般朝着我们蔓延而来。受到鲜血的影响，原本平复的火焚之苦再次袭来，毫无准备的我被火舌包围，力量就如同桓谨的血一样被什么所吸引，奔涌而出。
    
    “唔……”君慕天用剑撑着身体，却捂住胸口，发出隐忍的呻吟。
    
    “国师，骆飞得罪！”小骆看到我们的异状，将我的身体放下，纵身举剑就朝着丹珠冲过去。此时此刻，身为寻常人的他或许才是最不受这阵法影响的人，一心护主的他看来，擒贼先擒王。
    
    小骆只想尽快解决了丹珠，哪里会听得进去，这一剑只怕是全力而为。丹珠望着刺过来的剑刃，竟然并不躲闪，反而迎着剑锋，垂下了双手，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宁未尘也发现了丹珠的异常，忽然悟出什么。“住手！”宁未尘大喝一声，也同时提气追过去。
      

第一三二章

    长剑刺入了一具血肉之躯，我听见一声闷闷的哼声，却不像是丹珠的声音。
    
    “国师！”随着小骆一声惊呼，长剑脱手落地，在地面上弹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为什么救我！”丹珠的声音夹杂着许多东西，有痛苦，有不解，也有……心痛。
    
    我忍着疼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见宁未尘白衣染血，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仍旧护着丹珠。他居然还带着笑容，望着丹珠，“因为珠儿是我的师妹。师父临死前都还心心念念的挂着你们母女，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应该是无欲无求，一心只为国为苍生的国师吗？可是此时此刻，我从他眼中分明看到了——情念。
    
    “不可能！他那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丹珠扶着宁未尘，尖利的大吼。
    
    “师傅说对当年的事情，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克制自己的私情，连累了你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宁未尘，被血色浸染，却带着寻常人的温度。或许他并不是无情，无心，只是因为先师的教诲，凡事都克制着自己。“你的怨愤就用我的血洗清。”
    
    “谁要用你的血！”丹珠的情意并不比宁未尘来的少，看着他鲜血淋漓，目中已泛起泪光，双手拼命摁住流血的伤口。
    
    “放手吧，放过你自己。”随着鲜血的流出，宁未尘的脸色也逐渐褪去颜色，变得如衣服一样惨白。
    
    “你这是在逼我吗！”丹珠的怒气中带着心疼。
    
    “是。”宁未尘居然笑了，“珠儿，我是你的师兄，可是我也和师父一样，有着自己的使命……”
    
    “来不及了！就算我现在收手，灭天之阵也无法逆转！”
    
    “有办法！天狗完全食日，阴阳地气交替瞬间，阵势中心会有一丝破绽，只要在阵眼之处全力以神器……”
    
    丹珠还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神器封印之后，这阵法和神殿都会崩塌！”
    
    “今日之后，天劫过去，我的责任便了，就算世上少了宁未尘又有何妨。”即便是面临死亡，他都能说的如此轻松。
    
    “若你如此决绝，我走出去又有什么意思。”丹珠垂下头，一把扯掉挂在腰间的翠玉璎珞狠狠摔在地上。
    
    翠玉破碎，包围在我周围的光柱也随之消散。重获自由的我飘到平躺在地下的身体旁边，想要回到身体里，可是手一触碰，却是无形无体，直直穿了过去。“我回不去！”
    
    “主子，国师教过我回魂之法，稍待片刻！”小骆跑到我身边，从怀里摸出一道折叠的平平整整的符咒贴在我的额头。“主子将手放在符咒之上，清除杂念，不要抵抗返魂之时的力量。”
    
    我点点头，按照小骆所说的去做，只听他再耳边轻念咒文，符咒渐渐涨起淡淡的银光，原本无形的手触碰符咒之处有一股力量开始拉扯。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天旋地转之后，再度睁开眼睛，所见的景色已经与刚才有了些差别。我看见洞顶天光微微投下，挣扎的想移动身体，可是身子却仿佛被扯着线的木偶，动作十分生硬。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被两个人搀扶着，关心我的两张脸就在身边。
    
    “主子刚刚返魂，还未能契合，别着急。”
    
    “乔月琳，你既然回到身体，还不快驱动凤凰绫，准备封印！”身后传来丹珠的吼声。
    
    “小月，一会你们启动神器，在阴阳交混之际插入阵眼，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珠儿吧。大殿崩塌只在顷刻间，你们要赶快离开。”宁未尘的声音微微有些虚浮。
    
    “你是一国国师，难道就这么轻易牺牲吗！”我不希望这是唯一的办法。“如今两军交战，月凰还需要你！”
    
    “沧麟国主已死，凤凰觉醒，天劫之后这片大地就不再需要我这个国师来守护。”宁未尘淡淡叹了一声，“几代人的苦苦守候已经到了尽头，替我跟陛下说明，就当是我离职卸任，尽职而去吧。”
    
    “国师想要的自由竟是如此吗？”
    
    “人各有志。”他闭上眼睛，不再多做解释。
    
    我在两人搀扶下缓缓走向互相依偎的宁未尘和丹珠，缓缓跪倒在地，“乔月琳在此以月凰王族身份，叩谢国师的牺牲，对月凰国之大恩无以为报。”
    
    撑着还不太能出力的身体，我硬是对着宁未尘拜了三拜。即便是如此，又如何能抵得上他所做的万一。
    
    宁未尘也支撑着带伤的身体站起来，缓缓的指着我刚才被拘的那个地方道，“阵眼便在刚才拘禁小月之处，你们将双手相握，驱动神器注入自己的力量，在天地完全黑暗之时插入圈内。”
    
    我拉住君慕天，凤凰绫感受到力量，凝成半透明的长剑，和凤刃一同缓缓上升，在半空中追逐往复。光晕涌动，力量从我们的身体内缓缓渡入神器之中，剑身周围闪现光芒，起初犹如琉璃剔透，渐渐的变成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目金光。
    
    殿内微弱的光线开始蒙上阴影，有什么东西感应到了这剧烈的变化，开始在黑暗中蠢蠢欲动，大殿开始动摇，无数细小的碎石从四面八方跌落。在一切堕入黑暗的瞬间，身后的宁未尘双手捏了个诀，金光大盛，两把神器插入阵眼，血红色的灭天之镇刹那间被金光填满。
    
    “走！”丹珠在我肩膀上狠狠一拍。原本就被阵法吸收了不少力量，加上魂魄刚刚回到身体，刚才一直强撑着，如今顿时凭依，气力不支的跌倒在地上。
    
    小骆未曾损耗力气，一直在旁边等候，看我脱力便立刻就勾住我的腰，飞快搂着我，拉上君慕天往外跑。还没跑出几步，金色的光芒之下，大殿石头垒砌的地板生出一道道裂痕，巨石混合着方形的砖石砸落，出现一个个黑色的坑洞。
    
    风吹过洞穴，传来鬼哭神嚎之声，令人浑身发冷，也不知是因为空洞，还是因为地下封印在阴门之后的那些恶鬼。可是未果片刻，身后阵眼之处传来异响，鸣如箫笙，音如钟鼓，两件神器的光晕凝成两只神鸟，展翼飞翔于大殿之中。
    
    七彩的羽毛在半空中随风微微浮动，长尾扫过，驱走一切邪气和阴暗。神鸟盘旋在洞中，不再是如过去般惊鸿一瞥，片刻即逝。
    
    宁未尘和丹珠握着彼此的手，抬头望着那翩然飞舞的凤凰，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忽然两只神鸟长啸一声，径直往上飞冲，朝着那一缕天光飞去。
    
    山摇地动，天摧地塌，阵法完全崩裂，大块的石头滚入空洞，黑色的洞口如一个个巨大的猛兽，永不满足的吞噬一切。
    
    小骆加快了脚步，却还是跑不过塌陷的速度。在看到出口那一点代表希望的亮光瞬间，小骆忽然放开揽在腰间的手，像沙包一样将我的身体狠狠掷出。
    
    我跌落到地上，还滚了两圈，被地面上的碎石咯的浑身疼，不解的回首张望，刚才走过的地方竟已完全塌陷，只剩下个黑咕隆咚大裂口，犹如断崖。所幸塌陷到了距离洞口五步之处便停了下来，洞内依旧剧烈的震动。
    
    难道他们两个——
      

第一三三章

    我小心躲避着滑落的石块，半跑半爬的往回，大叫着他们的名字。
    
    “小月……”
    
    “主子……”
    
    微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趴在地上，小心探出身体张望，小骆和君慕天此刻就在断面之下。小骆在上，紧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连着君慕天。
    
    二人悬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下面是无底的黑色深渊。小骆抓住石头的手爆起青筋，手腕衣袖已经染上了鲜红。
    
    “你们等着，我想办法救你们！”周围没看见树藤之类的东西，我咬牙解开衣带，脱了外衣，撕裂之后绑成了个简易的绳索扔下去。如今凤凰绫已经遗落在洞内，否则有了它，便能救两人脱困。
    
    小骆看着落下的绳索，对君慕天道，“你先上去！”
    
    君慕天点头，抓住绳索，我感觉绳索绷紧，绕到旁边的石头后面，脚顶着石头，借力拉扯绳索。使劲拔了几下，绳索却没移动多少，奈何身体尚不受控制，竟连平日的五分力气都使不上。我怎么甘心如此，咬牙将绳子缠在身上，使劲用腿蹬石头，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地洞余震不觉，害我脚下一滑。
    
    “啊！”我被拉向深渊，好在立刻本能的抓住了旁边的巨石，虽然额头磕了一下，却总算止住去势。
    
    “刚刚滑了一下，我……”抱着石头，额头的血温温的濡湿我的视线，我却无法顾及。
    
    “主子！骆飞有话说！”下面传来小骆的声音。
    
    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恐惧，我冲着下面大叫，“别说话！我一定会把你们拉上去！”说罢，我便又微微调整了身体，手撑着石头开始用力。
    
    “能追随主子，是骆飞之幸，今日请主子履约，放我自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小骆的言语却带着决绝的意味。回想当日那一番对话，我本意是希望他可以不受拘束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想不到竟变成如此境地。
    
    “不要！你自由了，万一有天别人欺负我怎么办！”我将手中的绳索抓的更紧，“你要一辈子保护我。”
    
    “骆飞，你别放弃，待我功力恢复一些……”
    
    “此处凶险，公子脱困后，请带主子立刻离开！”不待君慕天再说些什么，绷紧的绳索陡然一轻，一人从黑洞下飞上来，落在我三步之外的地方。
    
    我看到飞上来的君慕天，马上爬到深壑之前，却只见淡淡一抹人影被黑暗吞噬。“小骆！”我对着深渊嘶吼，多希望他下一刻就抓住了可以受力的东西，从某处回应我，可惜黑暗中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一路陪着我走到现在的小骆，就在一切将要完结的最后一刻，却就这么毫无预警的离开我。像是有块巨石狠狠砸在胸口，突如其来，沉重的压着我的心，砸的我连痛都叫不出。
    
    “快走！这地洞就要塌了！”君慕天抓住有些呆滞的我，不由分说拉着我往外逃生。
    
    两只脚机械的动作，本能的跟着他向前跑，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是哪里，不知要跑多久。剧烈的运动带来激烈的喘息，最终身体不堪负荷，被一个凸起的树根绊倒，便再也爬不起来。
    
    喘着粗气，我撑着身体翻了个身，仰面平躺在地上，看见天色清明，蓝的透明，地面也再无震动塌陷的感觉。
    
    逆天之阵毁灭了吗？一切恢复正常了吗？我们……逃出来了吗？
    
    或许吧，可是我知道留在里面的人却永远都无法再出来。
    
    万里无云的蓝色天空染上了一层水光。
    
    下雨了吗？我伸手一抹，发现原来是眼泪。血泪混在一起，给我沾满了尘土的衣袖增添了几分颜色，有些混沌的记忆逐渐明晰。我干脆用袖子挡着眼睛，呜呜的抽泣。
    
    趴在一边的君慕天移到我身边，侧身躺着，将我揽入怀中，“国师和丹珠去找他们的师傅和师母，骆飞也得了自由，这是他们的选择。”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无法看淡生离死别，即便不止一次经历过。
    
    “从今往后的喜怒哀乐，我都陪着你。”他了然的将我抱紧了些。
    
    “我不是乔月琳也可以吗？”
    
    “你是小月，足矣。”
    
    他的话在耳边回荡，让我的心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味道。唯一知道的是，有他在身边，未来的日子即使哭到心碎，笑到断肠都有人会不离不弃的陪着我，与我分享所有。
    
    哭声越来越大，我放肆的发泄累积在心中那些对于离别的痛苦，一直到月凰的搜索小队找到我们。从他们口中，我这才知道，原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两军交战之时，天狗蚀日的异象出现，人心惶惶，地动山摇。可是忽然之间凤凰从山中飞出，盘旋于天空，鸣出吉祥之声，最后归于天际，亏损的太阳再度普照大地。短短的时间之内，几乎战场上所有亲眼目睹神鸟的沧麟将士都放下了兵器，虔诚的跪倒在地上参拜。
    
    月珊和桓熠趁此势头，当众宣布两人缔结姻亲，两国交好。沧麟即使还剩下少数人负隅顽抗，可是若知晓他们的国君已死，只怕两国统一是迟早的事情。
    
    谈起两国合一，天下太平，所有的战士们脸上都带着希冀的笑容。是啊，没有人愿意打仗，统一乃是大势所趋。
    
    曾经，只是记录在白塔之中，纸面之上关于凤凰和两国统一的预言，如今竟然就这么实现了。
    
    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再有国师，不会再有天择的神力继承之人，不会再有什么让人无法背负的使命——
      

第一三四章

    和孝元年九月初八——
    
    今天，凤凰城里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皆因今日有三件天大的喜事。第一件便是镇国将军扫平了最后一处沧麟余党的反对力量，率军回朝；第二件便是皇太女正式登基为帝，从一年来任职的监国之位转正成了女帝；第三件就是月凰皇族的婚事……
    
    当然，不是我的婚事，是月珊和桓熠。
    
    二人当日在城头结下婚约，之后因为战事未平，才将婚事一拖再拖。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一，女皇便将着这好日子，将两件喜事一并办了。
    
    宫里所有人都忙的像陀螺一样，就连安王府的一干人等都被征调来帮忙。而我这个安王嘛，要力气没有，对于婚礼的一些礼节也是一知半解，自然就坐在一边监督，如其名做个安乐王爷。
    
    “表姐，你别再吃了好吗！我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喝，你这也太过分了！”月珊一身大红色凤凰纹礼服，头上顶着十几斤重的金冠，在一旁看着清闲的我十分不满。
    
    “来！吃个葡萄润润嗓子！”我将葡萄剥皮去籽，塞进她被涂抹的血红的嘴里。“我不找点事情做，谁知道他们会拉我去干嘛。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辛苦也是值得的。”
    
    “哼！等你大婚的时候，我会把这句话还给你的！”一口将葡萄吞进肚子，月珊不服气。
    
    我摸摸鬓发间的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我拉扯了一下身上喜气的朝服道，“我还有两年呢！你慢慢等吧。”估计不等她回敬我，下次她生孩子，我还能改两个字，再把这句话送她一次。
    
    “表姐，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如此拘泥守孝之期呢！母皇心疼你和天哥哥，早就拟好了赐婚的旨意，就等着你们点头呢。”
    
    天哥哥就是君慕天。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跟我来了凤凰城，跟陛下和月珊三人见了一面，事后他虽然依旧是君慕天，可是却也多了妹妹和母亲。逢年过节入宫朝贺，他总是少不得要跟我入宫来与家人团聚。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真的做了大皇子，要遵守的规矩可不少，若未成婚，只怕他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住在我隔壁，没事就两人一起出去旅行。
    
    至于乔月璟……表面上是主动请旨，说要在神宫里幽居，祭奠国师，实际上早就云游到不知何处人家了，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逍遥自在。
    
    “我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成婚啊。”最近投资了点钱到我干哥哥傅仲轩的商号，算是入股了，虽然没担什么实权，却也挂了个老板的名号，没事去店里巡视巡视。傅仲轩完全遗传了傅家人善于敛财的特质，跟着他混非常有钱途。
    
    再说说其他人吧。小凌跟我们回到了凤凰城，继续开他的酒楼，生意也越做越红火。只是君慕天有点不满意他总是招呼我去吃饭喝茶，暗地里偷偷叫总管给他的师弟找个好女子，比本人还要操心。
    
    至于风离……得知宁未尘跟着丹珠一起被埋在地下，他跟着我们派出的搜索队伍找了接近半年。可惜那次山崩地裂太过严重，几乎夷平了整座山脉，最后就连我都放弃了。
    
    他一个人之后又找了三天，最后也知道无望。伤心之下，他将落尘谷封闭，在崩塌的山脉附近又找了一处地方重新结庐而居，谷中置了一处衣冠冢，说要时时陪伴。我留了些人手给他，他只是笑了笑便婉拒，只说我只要想喝他的花酿，随时都可以去骚扰他。
    
    一同失踪的小骆自然也没了消息，想学着风离给他做个衣冠冢，可是我却发觉，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诸如生辰籍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干脆对君慕天笑笑说：“死也要见尸啊，才失踪几个月还是不要立冢了。我想花三年的时间去等待，去了解，至少不能有愧。”
    
    于是我们除了凤凰城外的第一站旅程，就去了小骆的故乡。一个十分淳朴，风景如画的小镇。
    
    “表姐！吉时快到了，你赶紧去大殿上列座吧！”月珊推了推我，打断我的回忆。
    
    登基大典和大婚同时举行，百官朝贺，一派喜庆祥和，害我在旁边看着都不禁有些羡慕。表妹和好友能够从此幸福的生活，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现在应该叫陛下和桓君了。
    
    庆典后的宴会觥筹交错，分外热闹，顶不住一波一波的敬酒攻势，我也被迫喝了几杯。幸亏事先安排，我桌上的酒都是掺了不少水的，否则在这样的宴会上醉倒出丑着实不雅。
    
    饶是如此，几杯下肚我还是觉得有些飘飘然。趁着歌姬表演的空档，我驾轻就熟的开溜，打算去外面吹吹风。
    
    脸颊红的发烫，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神智却回归了不少。看着清风朗月，树影摇弋，在听那隐约的钟鸣丝竹，别有一番风味。
    
    “穿的如此单薄，别着凉。”身后有人体贴的为我披上长袍。
    
    “你怎么老是把我当豆腐做的似的。”视线因为酒精有些迷蒙，我撅嘴嗔道。
    
    “你若愿意，我一辈子如此呵护又何妨。”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我，赤果果的勾引。
    
    “呵呵，你这是变相求婚吗？”我半醉半醒，歪着脑袋看他。
    
    “小月觉得是，那就是了。”
    
    我扶着脑袋打量周围：月上柳梢，清风拂面，秋蝉争鸣，无人的后花园……的确是还不错的定情之所，气氛百分。
    
    就是有一个问题。刚刚的对话就像是寻常问候，诸如“你没吃饭我们就一起吃”之类的感觉
    
    “你空口说两句话就想把我定下来啦！我还没看到你的诚意呢！”
    
    “那么在小月原来的世界，怎么做才比较有诚意呢？”
    
    “诚意不是依葫芦画瓢，得自己想！”其实按照他平时的表现，也算是合格了，但是此时此刻此地，我总是很想反抗一下，闹闹别扭。
    
    我冲他吐吐舌头，准备回去大殿里，让他一边晒月光，一边伤伤脑筋。才走出几步，他就一把拉住我，还没等我反应，就脸就凑过来给我一个突袭的深吻。
    
    他的唇软软的，残留着酒香，本想浅尝辄止，可是却越吻越醉。当他放开我，本来仅剩的几许理智都已经不知飞去了哪里。
    
    “如此可算是诚意？”
    
    “你这是作弊！这叫色诱，不叫诚意！”
    
    “看来小月还感受不到！”他言罢又要伸手来抓我，可是这次有了准备，哪能让他轻易得手。
    
    身子一歪，我就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躲开了他的手。“哈哈，这一年你这师傅教得甚好，我这个徒弟可没以前那么好追了！”
    
    “若是被我追上，小月可得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诚意了！”君慕天提步向我追来。
    
    至于追到还是没追到，重要吗？
    
    反正这就是故事的最后。或许我会头脑发热就嫁给他，又或许还会继续将这样追逐的游戏玩上一阵。
    
    对我来说，眼前的一切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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